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蔚蓝色的告别-第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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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也是艾叶最喜欢的一句。
“喂,这可不是什么好念头啊!”
我当时这样调侃。一向比我有调侃精神的她,居然严肃起来。我看着她垂下的睫毛,看着她细长有力的手指,看着她抬起头,直视着我的眼睛。
“最爱的人不在身边,那么,孤独终老总比同床异梦要好。”
我一直铭记着这句话。
可是,为什么此刻你不在身边呢?
我曾渴望从工作、从音乐、从一切脱离实际的狂热或形而上的智力娱乐中,找回自己。一天又一天,这种渴望暴晒在时间的阳光下,逐渐成了发旧褪色的狂想。我不能够确定我的目标,只是拖着僵硬的步伐向前行走,每一次停下,全身的关节都在咔咔作响。那是骨髓深处、灵魂深处的疼痛。我的身体、我的灵魂,都已像是老朽废弃的发动机,不再有向上燃烧、向前奔腾的欲念。但我仍不停地在这条道路上行走。我不知道,老境到来那一天前,我是否能够找回你。
如今我远离故乡,转眼有许多年。但仍常听见呼唤:到这里寻找平安。
原谅我吧。我不想这样失去你。
“这一句也是她本人的写照呢。”
灯光下的视野由模糊还原为清晰。我抬起眼,勉强点头。
“瑞典女王中途逊位,一生未婚;嘉宝同样在三十五岁的黄金年龄放弃了演艺事业,同样一生未婚。”
“据说她息影的念头就是拍片时种下的。”我接口道,“她过于认真了,无论对电影还是人生。”
他不说话,仔细地审视着我的脸。离得如此之近,我几乎躲不开FBI先生探究性的目光。
“怎么了,不舒服吗?”
“哪有这回事!”我一边说着,一边为突如其来的眩晕而惊慌失措。大街上的那一幕又重演了吗?“是灯光太刺眼了。”
他摇摇头:“你脸色很差。”
——必定是有原因的。这会儿我脑子里飞快地转着“原因”二字,以至于忘记了大街上的确切场景。啤酒?不会有问题。凭什么——信任他人这样容易吗?我凭什么交出我的信任?
FBI已然转移了视线:“这挂件挺好看。”
他问购买地点,我便说了某街某木雕店。他的兴趣立即转移到木刻上来,看来,这是个FBI与木雕艺术家的综合体。我一手扶住桌子,心慌的感觉像沸腾的啤酒泡沫一点点从身体内部漫上来。
“不过,何苦把这玩意儿挂在脖子上?墙上不是更好?”
的确有些不伦不类。那天我穿着黑色衬衫和牛仔裤,墨镜虽已取下,但仍是一身现代打扮。——该死的,我才不承认原因,打死也不。
“这样不好看吗?”我反问。
“我想,这与你提到过的解答相关。是为了纪念什么吧?”
尽管处于晕头转向的状态,有一点我还足够清晰——我想我真是疯了。果然“不要与陌生人说话”才是王道。陌生人,你凭什么知道一切?还是说我的秘密过于大众化,以至于被带入一个平凡的模式,就可以被猜透呢?
别忘了我们都是平凡人。这背后必定有原因。
我控制不住地冷笑起来。FBI再次机警而专注地看了我一眼。
“你好像病了,”他说,“需要药吗?”
“不,只是头晕而已。我想起来了——你这儿有黑巧克力吗?”
这种大脑短路的状态真是蹊跷。FBI似是宽容又似默许地笑笑,转身进了后台,不一会端来一份做工精美的公司三明治和一杯热气腾腾的巧克力。他递给我用蓝色玻璃纸包装的竹签,我迟疑了一下,还是叉起一块咬进嘴里。
罢了,就算当众出丑。低血糖真不是闹着玩的。
“多谢,”迅速消灭完三明治,我咬着巧克力杯的边缘,“否则我八成会晕在回家的路上。”
“不按时吃饭可不是好习惯。”
“……不要学我妈说话。你要不要喝点什么?我请客。”
他不禁笑出声来。
“怎么能让你请?”
“?……”
“我是老板嘛!聊得这么熟了,我请才对。”
他爽快地伸出手,老练一如阅人无数的政客。握手完毕,他礼节性地掏给我一张名片。我草草浏览了一遍,翻过面来,惊讶得几乎透不过气来。
“这是……”
“我叫罗伊,”他沉着地点头,“这是酒吧的名字:蔚蓝海岸。”
我说不出话。一系列的巧合让人心力交瘁,忘却了逻辑与缘由。话语被阻隔在遥远的地方。我踮起脚尖,四下张望。远远地,我又看见了月光下的大海。那蔚蓝的光影,潋滟而深沉的波涛,一直藏在我的心底。原来你一直在那里!我相信我可以找到什么,那握不住形体、不可言说的什么,便是迷宫奇迹般的轮廓。只是一切来得太迟了。
我静静地立在海滩上。海潮从远处翻卷而来,冲击着暗灰色的礁石,发出由远及近的轰鸣。那声音凝聚了多少少年时代的欢乐!我不忍心转过脸去,明明知道那只是转瞬即逝的幻象。
原谅我,艾叶。我不该这样轻易地放弃你。
海潮声轰鸣着退去。白色沙滩上只留下海浪吻过的一道道波纹。历经这一灵魂出窍的瞬间,我终于回到现实:小酒吧,昏暗的灯光,小半杯啤酒泛着黄金一样的色泽。远远传来声音,分明是老米扯着唐老鸭嗓大喊大叫:
“子渊,你怎么在这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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蔚蓝海岸 6
老米挎着相机,一脸惊奇地迎上来,重重拍了下我的肩。我差点被他从椅子上拍到地上。简直莫名其妙,我想。
“你……”
我白了老米一眼。罗伊一愣,随即哈哈大笑起来。两人隔着吧台拥抱,只差没行法式贴面礼。
“不必介绍了吧,”老米一脸愉悦地环视四周,目光落在我俩脸上,“没承想你自己找到这里来了!这位是罗伊,我的朋友。”
“谢谢,我们认识过了。”
不想是这样偶然的会面,我只得无奈一笑。罗伊不知从何处拿来一扎啤酒,递给老米。三人相对举杯,引来不少人侧目。
“你是文子渊,”罗伊挑一挑眉,“果然不出所料。”
“这话怎讲?”
“能当老米的朋友,想必具有某种奇异的特质。”
“想必是你的臆测。”
他笑了:“没有别的意思。你们待几天?我可以客串一下导游。”
俩人转而兴致勃勃地讨论起旅行计划。我歪着头,一面喝酒,一面想理清脑海中纷乱的思绪。老米——L城——罗伊——蔚蓝海岸。不起眼的小酒吧,却成了线索汇聚的焦点。它的名字如此清晰,宛如清晨时刻刚刚醒来的梦境。进门时,我却并未注意这一点。
蔚蓝海岸。
一切,该有个明确的起点了。
那两人仍在交谈。我打断了他们,转向罗伊。
“有个冒昧的问题。为何叫‘蔚蓝海岸’这个名字?”
酒吧的装饰极为普通,常见的二十世纪六十年代乡村风格,与海洋主题并不沾边。或许只有我知道“海洋”这一通往隐秘之境的联想。我注意到罗伊微微一怔。
“没什么特殊意义。名字,只是名字而已。”
这话我今天听得太多了。我保持微笑,直视着他,直到他不得不接下话题:“怎么,你觉得这名字……还不错?”
“当然,我很喜欢。”
老米十分不自在地瞪了我一眼。他的表情证明,他恨不得拉住我立刻消失。该死,哪里得罪这家伙了?我要他明白,我可不是什么善类。
“还有一个问题,”我全然无视老米杀人于无形的眼神。不过,这一次问话足以让任何人放松神经,“附近有邮局吗?”
罗伊似乎松了口气:“你们住的地方附近就有。出门右转,再右转,走五十米而已。”
我谢过他的答复。他不说话,目光深不可测,带着重重的探询意味。气氛呈现出一种半凝固的状态。没说几句话,老米便急不可待地向罗伊道别。他大步走出酒吧,我尾随其后,像一个犯错的小女孩怯生生地跟着生气的父亲。想知道答案?似乎还要些时日。尽管满怀疑惑,我还是第一次感到了某种轻松。脚下拖着长长的影子,一步一步地,走上漫长的石板路。
走出一段距离,我远远站定,朝来时的方向望去。被霞光铺满的路面闪耀着琥珀般的金黄,像《绿野仙踪》里通往奥芝国的黄砖路。天际已经现出了深浓的紫色云彩。此刻的太阳像一个斗士,拼力地燃烧、挣扎,穿透重重遮掩的紫色帘幕,把最后一丝光和热留给地平线上的半个世界。整条街上的建筑都镀上了一层薄得发脆的金色琉璃,像远征战士们的铠甲那样晶亮剔透。但日光终究黯淡下去了。晚霞默默流着猩红色的眼泪,风低低地吟唱,仿佛一首特别创作的挽歌。
不必要了。你们就悲伤吧,哀叹失败的苦楚吧。这都是不必要的。它将是个永久的循环。总有新的一天,光明会在任何一个熟悉的街角升起。
光与黑暗的临界点上,我看见了街角酒吧的标牌。蔚蓝海岸。确是个很美的名字。
“在这里来一张吧。”
老米无声地接受了我的提议,端起相机,小心地选择角度,调整光圈。最美的光线转瞬即逝。一组连续拍摄后,不过几分钟,天色便黯淡下来。他重新收起相机,一言不发地继续赶路。
“你不该问酒吧的名字。”他忽然说。
“为什么?”
“有些事情不便过问。”他的语调平平淡淡,却有什么东西让人神经一紧,“虽说我和罗伊有几分交情,但有些事……即使是我,也不好问他。”
“不知者不为罪,让他怪我罢了,不至于连累到你。”
我淡淡地说。他停下步子,语调毫不客气——其实只不过是夸张的明知故问,我暗想。
“那,为什么问起邮局?”
我抬起头,坦然地凝视着他:“因为我要写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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故宫的回忆 1(1)
二○○五年初,十六岁的高一学生我遇到了年长一岁的艾叶。契机纯属偶然:某个欧美音乐论坛举行了一次小规模的版聚,响应者不多,最终会面的只有五六个人。我是被阿苗一并拉去的,出于对陌生世界无可救药的好奇。之前我只在论坛发过两个帖,更多的时候是潜水。对所有人,无论老手新手,我只留有浅浅一面的印象。
我看过她的帖子吗?回复过吗?或许吧。但那不是主题,无论如何成不了主题。
到达约定的地铁站时,天色有些晚了。一月末的冬季正是一年中最冷的时节。天上飘着淡淡的雪,落地即融,悄然浸湿了白水泥的路面。淡蓝的天闪烁着夜的银光,仿佛深海中鱼群的鳞片,又仿佛北冰洋上浮动的冰山的尖顶。街灯一盏盏亮了起来,团团橙红的辉光,映出四周细碎飞扬的雪雾。星星的金色光芒被无情地掩盖。凛冽的北风里,我仍能感觉整座城市散发出的温度与气息:它像一只庞大的动物,会吐息、会咆哮、会震颤、会抬起头像我们一样仰望夜空。温暖静静地躲在城市背后,在那些灰色调的街道上,高耸的楼群里,霓虹灯光怪陆离的色彩中,天桥下三角形的阴影之下。一切充满欢悦和期待,仿佛处处潜藏着令人欣喜的奇迹。
奇迹。十六岁时,我相信这一切,相信得无比真诚。谁知道呢?该来的总要来。只要我愿意,谨小慎微一类的话可以立刻滚开。
我裹紧围巾,转过身去,对着地铁站口涌出的冷风和滚滚人流。世俗的喧嚣风一样从耳边流过。阿苗熟门熟路地掏出耳机,递给我一只。是陌生的曲调,第一声便稳重脱俗,仿佛从最遥远的寒星传来。
“像是中国元素很浓的西方音乐。”
“只说对了一半,”阿苗补充,“实际上是NHK电视台一部关于故宫的纪录片的配乐,一共三首,就叫《故宫三部曲》。也只有日本人做中国音乐能做出这种惟妙惟肖的效果。”
“然而并不完全一样。他们有他们的细腻清雅,尽管第一声听去也是中国味道。”
“大多数情况是这样。不过这一首却很大气——叫《故宫的回忆》。”
清冷的开场后是一串沉稳的鼓点合奏,接着加入了木笛的悠远旋律。游客的目光从开阔的广场转入宫殿的庄严气象,再转入古筝乐声一样流畅柔美的黄昏。夕阳一点点落在生满苔藓的青砖地上,不规则的形状好像随风落下的银杏叶。
“真美啊。”我说。
“——这么早吗?”
乐曲在一连串流畅的和弦中进入尾声。我匆匆摘下耳机,略带慌乱地向对面的发问者抬起头来。她的音色低沉而优美,尾音微微上扬,带有某种隐而不显的善意。从第一句话你就感觉到了;你可能曾经见过一万个人,却不曾在他们身上见过同样的东西。她冲我们微微一笑,笑容清澈如初雪的光芒,冷色调的夜空都因之而明亮起来。
“我是艾叶。”她说。
事后我无数次回想第一次相见的情景。每一次回忆都大不相同:情境扑朔迷离,色彩变幻莫测,人物朦胧不清。要像纪录电影一样完整地还原事件是不可能的。人脑毕竟不是摄像机,许多细节将被涂抹、被篡改,无法呈现。然而,从另一角度讲,这未尝不是拍摄电影的另一种形式,只不过在我的暗房里保存下来的胶片,势必与艾叶的有明显不同。这并不令人遗憾。每一次回想都带出新的记忆、新的细节,像一轮满月渐渐浮出海面,成为生动鲜明的立体存在。没有什么比这更好的事了,我对自己说。
故宫的回忆 1(2)
好吧,让我们来放映这卷胶片。首先映出的是人物形象,“高个子、红头发、长腿、英俊”或“四十岁上下、矮胖、拄拐杖、满脸雀斑”或“白净、金丝框眼镜、牙齿整齐”?外貌特征似乎是第一要素。然而此刻这些都变得不重要了。如果借此来定义艾叶给我的第一印象,她自然是可以归类的,像其余千千万万个在场的客体。然而她的形象却带有不可归类的含义。倘若为她挑选一个首要的形容词,最恰当的应该是“难以形容的”。
难以形容。对,这正属于艾叶的词语。脑子里的纪录片导演开始哑口无言,甚至有点恼火。你怎么挑了这样一个客体作为拍摄对象?——啊,对不起,是她主动走上前来问好的。我向导演道歉,努力与脑内的私人拍摄组和解,终于说服了他们重新开始工作。于是越来越多的音素、图像、言语片段被调出来,重新组合连接,直到我们能看到一个年轻女孩的侧影——这个词用在她身上还是有点奇怪。第二个结论:艾叶并不拥有所谓典型的年轻女孩的特征,甚至并不拥有所谓的典型的年轻人的特征。她像是随时可以站到人群之外,不动声色地观看时光流转的那一类人;不过只要愿意,她也可能隐身于世界的任何一个地方。
现在摄像镜头转向了我们的主人公,给了一个长长的特写。干得好,导演先生!我对他竖起大拇指,聚精会神地转向镜头。
她给人的第一印象并不美。细高的个子,短发,黑色大衣一直披到膝下,露出窄窄的裤管和被雪水浸湿的球鞋。颈上一条银色链子,在寒冷的空气里闪出蓝白相间的光。当时她一手捻着耳机线,细细的黑色,另一手浅浅掠上额前的短发。她没有戴手套。这天气多冷!我不禁想。但她终于取下了耳机,双手收回口袋里,笑着跟我们寒暄起来。她的眼神平静,偶尔流露出一丝机警的神气,像壁炉边的猫小睡一场之后醒来时的模样。眸子深而黝黑,像秋日深潭反射着漫长的阳光。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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