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尘三侠之红拂女-第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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苦伶仃，我怎么会变成现在这个样子？我想要好好念书，可是我念得好，谁来夸奖我？我念得不好又有谁来鼓励我？你只知道给我钱，从小到大你哪一次陪过我过生日？！”　
　　杨素看着儿子，既伤感又愤怒，却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炀帝陪着嫔妃们坐在行宫内廷饮酒作乐。舞伎们正在表演歌舞。炀帝困顿，在龙座上打起瞌睡来。萧皇后看到，手一挥，让舞乐停止。　
　　舞乐停止了。炀帝一手支着，头慢慢地往一边倒下去。　
　　萧皇后轻拍炀帝，轻呼：“皇上！皇上！”　
　　炀帝忽然手一挥，开始大声说起梦话：“别碰我！我是皇帝！走开！”　
　　萧皇后赶紧说道：“皇上，是我，是臣妾啊！”　
　　炀帝一惊，清醒过来。他看着萧皇后，惊惶地四下看看，问道：“这……这是哪里？”　
　　“皇上，这是行宫啊！皇上做噩梦了？”　
　　“我梦见叛军入宫来杀我！”炀帝点点头，随后问道，“我那药呢，你都带着？”　
　　“带着。臣妾向来随身携带，不敢有忘。”　
　　这时忽然听见殿外吵吵嚷嚷的，炀帝和萧皇后望过去，看见杨素大咧咧走进来。太监正追着他喊：“司空大人！你要等我回报皇上，不能硬闯啊！”　
　　杨素一挥手把太监推开，理都不理，径直进入行宫内殿。　
　　炀帝堆起笑脸说：“杨爱卿，你怎么来了，快快赐座，快快赐座。”　
　　杨素突然给炀帝跪了下来：“皇上，请赐罪臣杨素一死。”　
　　炀帝和萧皇后闻言都是一愣。　
　　杨素仍跪在炀帝面前。　
　　“杨爱卿，你这是做什么，快快请起，你何罪之有啊？”　
　　“我儿杨玄感听信我门下食客梁朋的挑拨，做出大逆不道之事。所谓养不教，父之过，臣恳请陛下治微臣管教不严之罪。”　
　　“爱卿，不必太过自责了，其实朕这么做也是为了爱卿着想。”　
　　“这幕后的罪魁祸首梁朋已经正法，此人才是真正的包藏祸心，以下犯上之人。来人啊！”　
　　侍从把梁朋血肉模糊的尸体抬了上来。　
　　炀帝一看赶紧用袖子挡住自己的眼睛，说道：“好了好了，抬下去吧。”　
　　“小儿入世不深，但罪不及死，还请皇上从轻发落，微臣对小儿一定严加管教。”　
　　“朕赐了毒酒，怎么你儿子到现在还活着？传旨太监呢？把福安给朕叫上来！”　
　　“福公公已经死了。”　
　　炀帝脸色一变，继而又笑道：“好啊，好啊，好一个为了儿子赴汤蹈火的慈父，你可知道你儿子在朕的面前说的可是要治你死罪。”　
　　“微臣对皇上是一片忠心！”　
红拂女七（2）　
　　“可是你的儿子说得有头有尾好像真的一样。”　
　　杨素神情大变：“莫非皇上真的怀疑杨素对皇上有二心？”　
　　炀帝口气也开始变硬：“杨素，你背着朕做了多少事，你自己心里清楚。你真以为朕什么都不知道吗？若朕真的要治起罪来，恐怕你们杨家要死的就不止杨玄感一个！”　
　　杨素狠下心：“既然这样，皇上这就下旨斩了杨素吧！”　
　　气氛一下子僵住了。萧皇后一看，马上出来打圆场：“看你们俩，君臣做了都十多年了，怎么吵起架来还跟小孩子一样。司空大人，你远道而来，一定累了，不如先行休息，此事稍后再议。”　
　　在行宫后院，杨素恭敬地与萧皇后同行。　
　　“司空大人，你也要体谅皇上的心情，如今天下反贼四起，皇上难免有些草木皆兵。”　
　　“请娘娘转告皇上，我杨素对皇上一心一意，绝无二志。”　
　　萧皇后故作犹豫地说：“话是这么说，不过——”　
　　杨素自然领悟萧皇后的意思：“只要皇上能收回成命，微臣辞官回乡也可。”　
　　萧皇后一笑：“那倒也不用，我看你回去把地下宫给关了，把你那些暗人都给解散了！这样，皇上就相信你的确没有二心。”　
　　杨素飞快答道：“是，微臣回到司空府，立即将地下宫关了，暗人也全数遣散。”　
　　3　
　　地宫幸存的人正在承露台收拾残局。绿羽几个坐在一边，懒洋洋不肯动。　
　　抱琴命令道：“你们几个过来一起帮手。”　
　　绿羽叹道：“做这些有什么意思，地宫毁了，我们这些暗人恐怕都要散了。”　
　　抱琴问道：“谁告诉你们地宫要散？”　
　　绿羽答道：“二师姐她——”　
　　尺素马上辩解：“我只是推测主公此次去面圣的结果，若要保住少主，那么牺牲在所难免，地宫首当其冲。”　
　　抱琴呵斥道：“暗人听命行事，不需要想得太多，也没必要想得太多。全都过来帮手！”　
　　绿羽几个颇不服气。此时独孤城出现在众人面前，尺素绿羽等人立刻上前行礼。独孤城看了看她们什么都没说，转身走了。抱琴赶紧追了上去。　
　　“少君——”抱琴在回廊追上了独孤城，“少君，地宫真的会散吗？”　
　　“不知道。”　
　　这时有司空府的随从进来：“独孤少爷，主公要见你。”　
　　独孤城立刻抽身就走。　
　　独孤城穿过院子，还没有进门，却已经听见砸东西的声音。　
　　“杨广他也不想想，要不是我一力保他，他登基能那么顺利吗？这些年，要不是我替他料理国事，他日子能过得这么逍遥吗？我效忠了他一辈子，结果得到了什么？”杨素冷笑道，“要我遣散地宫暗人不算，还要夺我兵权，哼——”　
　　独孤城没有说话。杨素发半天火，随后阴恻恻说道：“我能立他！我就能废他！总有一日要叫他死在我手里！”　
　　“这些日子，你吩咐你那些手下小心行事，不要抛头露面。这仅是权宜之计，一有机会我便要让你们重振旗鼓。”　
　　独孤答道：“是。”　
　　入夜，在杨素房中，床上垂着纱帐，大被底下起伏不止，忽然听见杨素骂道：“算了算了！给我滚！”　
　　他踢了一脚，只穿了内衣的绿羽滚下床来。杨素掀开帐子，内衣敞开，坐在床边。　
　　绿羽惊慌地说：“主公，息怒，奴婢伺候不周……”　
　　杨素打断她：“没你的事！你回去吧！”　
　　绿羽立即抱了衣服跑了出去。杨素叹了口气，心情十分郁闷。　
　　杨玄感的话在杨素的耳边不停地回响，他垂头想了半天。伸手拉响了床头铃。一名下人匆匆跑进来。　
　　“叫下头备车，我即刻到西山去。”　
　　虽然在地牢，也可以隐约地听到司空府传来的嘈杂声。杨玄感还没有睡，他侧耳听着，不知道发生什么事情。　
　　此时牢笼打开，尺素走了进来：“少主，请——”　
　　杨玄感站起身，长长地出了一口气。　
　　司空府门口已列好了一队浩浩荡荡的人马。尺素将杨玄感带到门口。杨玄感有些愕然。尺素示意让杨玄感上轿，杨玄感还是十分迟疑。　
　　此时杨素从门口走了出来。父子俩照面，杨玄感故意避开他的眼神。　
　　玄感问道：“你这是打算带我去哪里？”　
　　“到了你自然就会知道。”　
　　4　
　　红拂猛地坐起身，她从噩梦中醒来，大汗淋漓，喘息不定。过了一会儿，红拂才慢慢安定下来。红拂自己笑了起来，摇摇头。就在此时，一行血从红拂的鼻子里慢慢流了出来。红拂一摸，立刻皱起了眉头。　
　　在小溪边，红拂将脸上的血渍清洗干净。她撩起衣袖，突然发现了一个淡淡的蛇形，她立刻明白这是怎么回事了。　
　　此时李靖的声音从身后传来：“早上好。”　
　　红拂放下衣袖，遮住毒斑，回身向李靖点点头。　
　　“我想下山。”　
　　李靖一愣。　
　　红拂说道：“你说得对，如果真的想要过寻常人的生活就不应该拒人于千里之外。”　
　　李靖并没有听出话的弦外之音。　
　　李靖高兴地说：“好，我们这就走。”　
红拂女七（3）　
　　红拂和李靖飞马来到了灵石镇。他俩来到一家客栈前停下，客栈很简陋就像野店。　
　　红拂坐在马上，在院前等待，片刻工夫李靖回来。　
　　“鬼影也没一个，奇怪。怎么会有这种客栈？就算没客人，怎么连掌柜的也不在呢？不知发生了甚么事。”李靖扶着马，红拂下了马。　
　　红拂来到客栈里，四顾一望，果然一个人也没有。她摸摸门框：“这上头没有积尘，就算真是出了事，应该也是刚发生的。”　
　　李靖有点犹豫，说道：“初尘，这里不安全，我们还是走吧。”　
　　“既来之则安之。”红拂泰然地走进房间。　
　　红拂沿着前院转到后院，发现了厨房。进去一看，炉灶还冒着余烟，灶上好几口大锅盖着盖子。红拂过去一个个打开锅盖。锅里放着的是炖牛肉、红烧蹄膀、葱煨鸡……红拂的眉头皱得更紧了。　
　　红拂突然侧耳倾听着什么，然后说道：“这里并非没有人，此刻他们都回来了。”　
　　李靖一愣，此时从门外传来马的嘶鸣。两人对视一眼，一起站起来。两人一起把门推开，看见屋外景象，两人都是一呆。　
　　黑暗的庭院里这时忽然挤满了人，有店小二和客栈的客人，还有人不断地从地下一个暗道里爬出来。看见李靖和红拂出来众人也是一愣。　
　　掌柜问道：“咦，你们从哪儿来的？”　
　　李靖回道：“我还想问呢，你们从哪里冒出来的？”　
　　此时饭馆里灯火通明，十分热闹。店小二来来去去正招呼客人。红拂和李靖吃的那锅炖牛肉现在放在大桌上，一堆客人正围着大吃。红拂和李靖跟掌柜坐在一张空桌前，正在谈话。　
　　掌柜解释道：“是这样，我们这附近有个山大王，每隔一阵子他会来封信要我们准备酒肉，我们弄好饭菜，就会带着客人躲开，两三个时辰再回来，山大王会把酒肉吃喝完，然后离开。所以你们来的时候，会见不到人。”　
　　李靖很惊奇：“这个山大王倒是奇怪，可是你们为什么要听他的？你们人这么多，怎么任由他拿捏。”　
　　“我们谁也不知道他们有多少人，那都是土匪呀，我们规矩老百姓斗不过的，不是我说，这山大王还算是有良心的，吃了喝了也就不来闹了，供他一次，可以安静好一阵子，不像别的土匪，要杀要抢。”　
　　“这山大王倒还算盗亦有道啊。”　
　　“乱世啊，能保条命就是福气。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我这客栈里反正也就是供吃供喝，这点银子我还亏的起，只要不出事，大家平安，就成！”　
　　“掌柜说得有道理。”　
　　掌柜大惊：“姑娘，姑娘你流血了。”　
　　红拂一摸鼻子，一手血，转瞬间晕了过去。　
　　5　
　　杨素一行人浩浩荡荡地行进着，在山道上形成一个壮大绵延的队伍。车队转进山谷。山道旁出现一间俭朴的尼姑庵。车队在尼姑庵前停下。杨素下了轿，来到尼姑庵前，杨素叩了几下门。　
　　住持一见杨素，吃惊不已，连忙跪下：“哦！司空大人！”　
　　杨素进入佛堂，见慈云跪在蒲团上，手持菩提子念珠，双手合十正在礼佛。佛堂内香烟袅袅，杨素站在慈云身后，也合掌向佛像拜了拜。自己坐下。慈云并不回身，继续诵经。杨素坐着不语，望着慈云后背，显现出少见的安静忍让。　
　　慈云合十为礼：“阿弥陀佛，司空大人十年未见，贫尼有礼了。”　
　　杨素苦笑道：“十年了，日子过得真快，今天我来是来求你帮忙的。”　
　　“贫尼身在方外，远离红尘，司空大人的事，贫尼恐怕插不上手。大人找错人了吧。”　
　　“没找错，这事，我已经乱了方寸，只能求你了。”　
　　“你的事，我不想听，也不想管。”　
　　“不是我，是你亲手养大的儿子，是玄感。”　
　　“什么？”　
　　“玄感竟然向炀帝告密出卖我，还要取我性命。”杨素摇摇头，叹了口气，“可是他不知道这政治的险恶，原以为能接替我的位置，却没想到被炀帝赐了毒酒。”　
　　慈云闻言激动地说：“什么？你……你难道已经杀了他！”　
　　“杀他？若我真能杀了他也不会来求你了。如今他与我已经反目为仇，全然不认我这个父亲了。”　
　　慈云松了一口气：“阿弥陀佛！”　
　　慈云叹了口气：“我当年出家就是见你罪孽深重，早晚会遭报应。怕你连累了儿子，我才为你们念佛赎罪。可惜现在看来，我吃斋念佛多年，却难以抵消你的业力，只可惜报应，报在玄感身上！”　
　　杨素不敢辩驳，静静地听着。慈云沉默，潸然泪下。过了一会儿，慈云接着说：“这孩子，怎么会变成这样……”　
　　慈云老泪纵横，叹道：“没想到我清修了十年，依旧破在你一句话上。造孽！造孽！”　
　　“我要是有办法，我也不会来找你。”　
　　“我能帮你什么呢？”　
　　“玄感也是你的儿子，这次你不能撒手不管。”　
　　慈云沉吟道：“他现在何处？”　
　　“就在此地！”　
　　慈云神情立刻激动起来。　
　　李靖推门进屋，后面跟着一位大夫：“这边走。”李靖一抬头，却见红拂已经下了床，一副精神抖擞的样子，正在整理自己的行李。　
红拂女七（4）　
　　“你怎么下床来了，赶紧上床躺着。”　
　　“我没事。”　
　　“无论如何也要让大夫看一看。”　
　　“不用了。”　
　　“初尘，别拿自己的身体开玩笑。”　
　　红拂突然发起了脾气：“我说不用就是不用了。”　
　　李靖愣住了。红拂背起行李出门而去。　
　　红拂来到客站的马厩，将行李放在马上，准备离开。此时李靖追了上来，一把抓住了马缰绳，问道：“初尘，你这是怎么了？可是我说错了什么或者是做错了什么让你生气了？还是因为我前几天晚上说的话冒犯了你——”　
　　红拂突然说：“我们就此别过吧。”　
　　李靖一下愣住了。　
　　“你要去哪里？”　
　　“流浪四方，增广见闻。”　
　　“我们一起去啊。就算现在不行，可是今后有的是机会。你为什么这么着急地走？为什么？“　
　　“因为我的时间不多了。”红拂看着李靖，撩起袖子将手腕上颜色变深的毒斑展示给李靖看，“这是地宫里每个暗人从小就服下的毒，每个月必须定时服用解药，不然毒便会发作，药石无救。”红拂说话的口气好像在说一件与自己无关的事情一样。　
　　李靖一把握住红拂的手，说道：“没有我，你哪里都不能去。我绝对不会放手，我绝对不会让你从我的生命中消失，嫁给我吧，初尘，成为我的妻子，成为我用生命守护的女人。别拒绝我——”　
　　红拂愣住了。　
　　玄感正站在尼姑庵后院里，四下打量着周围环境。这时慈云在杨素的带领下来到后院。然而还没有踏进后院，慈云却停住了脚步。“他——他就是——”　
　　杨素点了点头。慈云充满爱怜地看着杨玄感。　
　　杨素看了看这母子俩，转身走了。慈云慢慢地一步步地往前走，这时，杨玄感转过身来。慈云就这样面对面地站在儿子面前。杨玄感并没有认出她是自己的母亲，只是一个普通的毫不起眼的尼姑而已。　
　　杨玄感被慈云盯得很难受，转过身去不愿意看慈云。　
　　慈云颤抖地伸出双手：“玄儿——”　
　　杨玄感一愣，转过身看着慈云。　
　　“你认识我？”　
　　慈云的泪忍不住落了下来：“你是我怀胎十月产下的血肉，是我辛辛苦苦抚养长大的儿啊——”　
　　杨玄感顿时惊呆了。　
红拂女捌（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