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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最爱的,你-第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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潘静娴抚掌轻笑,“我简直想背诵朱自清的背影,不过,我儿子这属于青年版,没有朱父的落魄颓唐。”
魏锦然转身,回给母亲一个浅浅的笑,“醒了?”
他指端的烟积了长长一截烟灰。潘静娴看到,夺过来按灭在烟灰缸里,“这么会儿的时间已经第三支了。我记得你烟瘾不大,怎么忽然抽得这么凶?”
魏锦然牵牵嘴角没有应声,他将手搭上母亲肩头,引她往餐桌走,“我做了饭,吃饱了你再接着睡。”
餐桌上摆了几碟小菜,有红有黑,绿白相间,煞是勾人食欲。潘静娴打趣儿子,“你做的饭?据我所知你的水平只够煮泡面。是不是有田螺姑娘飞来帮忙?”
对一个时不时经受催婚的单身汉来说,母亲话里的意思很容易破解,魏锦然哑然失笑,“妈,我以为你永远都不会提这话题呢。”
其实,潘静娴是个极其开明的母亲。家里亲戚不止一次跟她提及魏锦然的个人问题,她总是淡然回应说,他自己的生活自己做主。也正是她的不干涉,让魏锦然毫无压力感的把单身状态持续至今。
“哪个当妈的不关心这个?我不提,是不想你有压力。我还是那句话,你自己的生活,你觉得舒服就好。”
“我现在挺好。”魏锦然推着母亲双肩坐到餐桌前。
“少吸一点儿烟更好。”
魏锦然感觉母亲琐碎多了,竟唠叨起他吸烟、个人问题来了。或许人老了的缘故?他偷眼看母亲,果然眼角的皱纹增了几条。两个月前他去德国时还不这样。魏锦然郑重答道:“知道了,少吸烟。”
吃过饭,魏锦然收拾好碗筷,准备休息。不想,先他一步离开的母亲折返回来,“锦然,我们谈谈。”
魏锦然看她手中多了一个文件袋,不禁茫然,“很急吗?等你倒完时差再说?”
潘静娴摇头,干脆地从文件袋里抽出几页纸递到儿子手上。
魏锦然心底一沉,虽然看不懂那些密密麻麻的外文,但页首上的医院标志任谁也猜到几分。
潘静娴的语气凝重缓慢,“这是我的诊断报告。在我左肺叶上发现一个肿瘤。接下来,我需要接受一个摘除手术。”
魏锦然明白母亲突然回国的原因了,她独立要强,干脆果断。若不是十分严重,她定会悄悄解决,而待一切结束后轻描淡写地告诉他:去年我做了个手术。就如同她处理离婚。没有任何前兆,魏锦然收到的只是结果:我跟你爸爸离婚了。你已经年满18岁,可以独立生活了。
“肿瘤摘除就可以痊愈吗?”魏锦然尽力跟上母亲的节奏。
“未知数。”潘静娴冷静之极,象在阐述医学结论,“一种可能是手术成功,再接受短期治疗即可痊愈;另一种是进入生命倒计时。不太乐观的说,这类肿瘤发现时一般都进入中晚期,医生告诉我的时间是3—6个月。”
刚刚吃下的饭在魏锦然胃里翻腾,他强迫自己深呼吸。
潘静娴又取出另一个文件夹,声音维持着最初的平缓淡定,“这里面是有关财产的交割记录,我已经全部签署好,你看看。”
交代后事吗?魏锦然红了眼圈,“妈,能不能先说治疗的事?”
“治疗是医生的事,我只需配合。”她强行把文件夹送到儿子面前。
魏锦然转手放到茶几上,他做不到母亲这么镇定,“能改个时间说这些吗?”
“改到什么时候谈也是这些内容。”
“我们可以尝试一下中医。或者,听听国内专家的意见。”
潘静娴摇头,“相信我,儿子,该进行的努力和尝试我都做过了。”
“可是”
潘静娴打断儿子,“我比任何人都希望这是一场虚惊。但就目前情况来看,我们应该做好准备。”
魏锦然懂了,真实情况一定比母亲表述的更严重。他起身站到母亲身后,缓缓按摩她肩头,象所有孝顺体贴的孩子那样。天知道,只有避开母亲视线,那些汹涌的泪水才敢落下。
潘静娴焉能不明白?但她不想把气氛弄得哀哀戚戚,就故作轻松地拍拍儿子手背,“还是我说,你来听吧。”
潘静娴的交代简明清晰。德国那边待她身故后自有律师出面料理,她已经安排妥当。国内则麻烦些,地产类的项目需逐一写进遗嘱,涉及投资类的要签署股权转移。一项接一项,财产部分足足说了将近半小时才告一段落。再剩下的是有关她私人物品的处理,大多捐给当地慈善组织。听到最后,魏锦然难受极了,他坐到母亲身侧,握住她手,“妈,求你,别说了。”
“最后一句,”坚韧外壳现出一丝裂缝,潘静娴终于哽噎,“我公寓里有一张合影,是我们三个人的,我希望将来能挂在你家里。”
她所说的是与前夫、儿子的合影。魏锦然见过,那时他就猜想,或许母亲对父亲仍有爱意,不是她表现出的那么决绝。但父亲已另组建家庭,三口之家再也回不到从前了。
“好。”他答应母亲。
仿佛卸下重负,潘静娴松了一口气,“我再无牵挂了。锦然,等你有空,陪我去你爸墓地看看。”
魏锦然将母亲的手贴到面颊旁,温情脉脉的,“可惜爸比你先走一步,不然我们仨还能坐到一起。我们再拍一张照片挂在我家里。”
潘静娴垂眸凝视儿子,恍若窥到了另一个人的音容笑貌。她柔声道:“作为丈夫,他很糟糕。但是不能否认,他是个好父亲。你不要再记恨他了。”
“我只是恨他虚伪。”提起这个,魏锦然仍耿耿于怀,“周旋在两个家庭里,扮演好父亲的形象,他以为他是谁?”
说起来,这是个近乎俗套的故事。潘静娴的远房表妹离婚后来燕都投奔姨母,一来二去竟与表姐夫、潘静娴的老公有了私情。为使儿子顺利度过高考阶段,潘静娴隐忍三年。一挨儿子考上大学,她当即提出离婚。魏父也是心有愧意,放弃大部分财产,只保留了自己的制造厂。最终知晓真相的魏锦然失望、愤怒,原本亲密的父子关系也曾一度紧张。只是后来魏父一再示好,僵局方有所缓解。
“你爸爸是个优柔寡断的人,他想两边都维持住,谁都不伤害。”
魏锦然不无讥讽的嗤笑一声,“对,他就是这么教育我的,作为男人应该爱护妻儿。”
潘静娴沉吟片刻,她从刚才的文件袋里抽出几页纸,那是燕都度假村的股权登记表,“虽然这是用我名字做的投资,但我必须告诉你,这两百万来自你爸爸。”
潘静娴想换一种方式消弭儿子对父亲的怨怼,继续说道:“你爸爸非常愧疚,他知道伤害了你,所以竭力想弥补你。当然,不是付了钱就能解决一切,起码是让你看到他的态度。他在乎你,你在他心里非常重要。”
魏锦然心情沉重,缓缓接过表格。看着看着,他忽然发现一丝蹊跷,注资发生于两年前。而父亲三年前车祸离世时已经破产。他奇怪,“妈,时间没写错吗?我爸已经死了,钱又从哪来的?”
有些事一旦揭开开头,后面势必无所保留。接下来的话,潘静娴说得异常谨慎,“我应该守住这个秘密的,你麦叔叔也建议我不要说。但我想,你爸爸的苦心总得有人明白。其实,他的车祸是自杀。”
自杀?魏锦然的心陡然抽紧。自杀!他喃喃自语,“原来这样。”
操办完父亲丧事,魏锦然才知道父亲的制造厂已负债累累。而车祸之前,魏父办理了第二次离婚。房产和车子都归给了第二任妻子。随后,魏锦然又得知同父异母的弟弟转读国际学校。燕都贸易中心发售商铺,继母豪爽地拍了两个单位,所费不菲。
父亲的死真是车祸吗?魏锦然疑窦丛生。
“你麦叔叔到德国来找我,他告诉我,你爸爸的生意撑不下去了,不得已他想出这个主意。他想一死百了,不拖累其他人。”潘静娴开始讲述原委,“他费心谋划得到这两百万的保费,指明留给你。”
“我不要!谁能心安理得接受这笔钱?”死亡背后竟是处心积虑的成全,魏锦然哀怮又震惊。
潘静娴早料到儿子的反应,“我没法跟你讨论接受与否的问题。我只是履行你爸爸的托付。如果一定要我说什么,我希望你从中看到他的愧疚,原谅他。”
魏锦然蓦的想起燕笙——她穿着蓝色看守服,被法警带进法庭的场景。那一刻,魏锦然恨死了她。
“妈,你知道吗?有人因为我爸坐牢。罪名是交通肇事。”
“真糟糕。”潘静娴皱眉。
“糟糕?”魏锦然惊诧,“仅仅是糟糕?难道你不认为我爸这样嫁祸于人是生生把一个无辜的人拉进噩梦?不对,是毁掉别人一生的举动?这对她是多大的不公平!”
潘静娴不满儿子如此剧烈的声讨,“我不是审判者,无权指责你爸爸。这是他做出的选择,我只能接受,并且希望你理解他,对他心怀感激。”
“我感激不了!”
潘静娴也是激动,“你要鞭尸吗?别忘了他这么做不全是为了自己。他不想债主追到你头上,他担心影响你工作,阻碍你今后发展。”
“难道这样就能为他的行为开脱吗?你们心安理得吗?”
潘静娴面露不悦,“我不在此事件里,如果早知道我会阻拦他。至于你说到那个无辜的人,或许他无端被牵连,但谁能说他是完全无辜的呢?”
一直以来,魏锦然都欣赏母亲,因为她公正客观,处事冷静,最重要的是她懂得尊重他人。但今天,母亲这份冷静背后近乎冷血的回答,魏锦然无法接受,“妈,你不能不讲理。”
作者有话要说: 我要是说这篇文一点都不虐,你们信吗?
☆、第 五 章
睁开眼,燕笙发现自己躺在福利院那张光溜溜的硬板床上。霎时间,她屏住了气。
六岁那年,燕笙的生活改头换面。福利院里冰冷的水泥地板、简陋的床铺以及日复一日的水煮白菜统统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蓝妈妈家浆洗得干干净净总带着阳光味道的花床单,以及她胖胖的忙碌于灶台前的身影。燕笙爱死了蓝妈家的一草一木,一桌一凳。当然,更准确点儿说她爱的是家中的热闹——那种一家人其乐融融、嬉笑打闹的快乐。
蓝妈妈原来的家在慈云山脚下,毗邻有名的慈云寺。那是个仅有二三十户人家的小村子。未修通直达市里的路之前,交通闭塞。村里的女人们在家务农,男人靠打短工挣钱。日子平淡而清苦。蓝妈妈家算是其中优越一点儿的。因为周爸是个手艺不错的泥瓦匠,靠着给寺里修修补补的活计,日子过得很滋润。两口子膝下无儿无女,燕笙他们几个孩子的到来,给素净的小院添了热乎乎的鲜活气。
唐俊是三个孩子中最大的,心智也比燕笙他们成熟。在燕笙和燕白只顾山呼海啸,上山掏鸟下河摸鱼时,他则不忘告诫他们:要乖乖听话,否则很有可能被送回福利院。这话对燕笙他们几个不啻于一条灵验的紧箍咒,能立马变得乖巧无比。
再长大一些,燕笙跟唐俊抱怨,因为他的话,她和燕白都烙下了心理阴影,老做同一个噩梦,即睁开眼发现自己躺在福利院那张光溜溜的硬板床上。
没错,就是眼下这副场景。燕笙本能地想跳下床溜之大吉,侧转头,她一下看到了唐俊。他坐在床边的凳子上,眼也不眨的盯着她,冷峻的神态象看一个陌生人。
“你还记得这吗?”不知道他坐了多久,也听不出他语气里是喜是怒。
对这个环境,燕笙由衷恐惧,除了点头,她想不出其它表示。
“我跟你一样不喜欢这。讨厌这床、这粗糙的被子,还有看不到阳光的房间,一切都是冷的,渗到骨头里的潮湿阴冷。但有一样例外,你,你是热的。你握着我的手,就象这样,你说,哥哥,我叫燕笙,你叫什么?”
燕笙感觉有温热略过肌肤,莫名的惬意。伴随着这股温热,唐俊的话一句句飘进耳朵,象质问,又象委屈万分,“阿笙,你答应过我,永远不离开我,你忘了吗?你怎么这么狠心?说不要我就不要?”
燕笙绵软无力,但说出的话丝毫不弱,“别血口喷人,你摸着良心说,是谁劈腿的?”
“我没有,我从来没背叛过你。我的心一直在你那。”
燕笙嗤道:“人没了,我留着一颗心做什么?”
唐俊许久没有应声,一阵长长的沉默过后,燕笙听到他问:“如果我跟何至琳分开,阿笙,你能原谅我吗?”
“不能。”燕笙答得干脆。
“阿笙!”他叫得分外凄厉,仿佛生死诀别。吓得燕笙打了冷颤,她抬头看,何至琳竟站在唐俊身后。她手中赫然举着一柄短刀,锋利的刀刃折射出幽蓝清冷的寒光。燕笙大惊,正要喊唐俊小心,那刀已狠狠刺入唐俊后心,一下又一下,喷涌的血溅到何至琳脸上。她那张本就阴森的面庞更加怨毒狰狞。
“阿俊!”燕笙尖叫。
燕笙蓦地睁开了眼。眼前,蓝妈妈和燕白一脸担忧的望着她。阳光满室,安静祥和。
刚才是梦?
“阿弥陀佛,可醒了。”蓝妈妈拭去燕笙额头的汗,“再不醒我都不知道咋办呢。”
一边的燕白凑过来,端详燕笙片刻,“没烧糊涂吧?知道我谁吗?”
燕笙有气无力回给他一枚白眼,“猪。”
燕白笑呵呵的,“看样子没事嘛。”
从蓝妈絮絮叨叨的念叨中,燕笙得知自己整整烧了两天。她立即跟蓝妈妈道歉。每回她生病,最先遭罪的就是蓝妈妈,熬药、擦身、试体温,不眠不休地守着她。要知道蓝妈妈已经七十岁了,劳累她怎么过意得去?
“你呀。”蓝妈妈摇头,一副说不得打不得的无奈。
燕白虚张声势地抬起手来,“蓝妈,你别生气,我替你教训她。这死丫头不打不行。”
“又瞎闹。”蓝妈妈瞪他,“她还没好呢,你别折腾她。去给我换一盆水来。”
燕白麻利地抄起水盆,不忘嬉皮笑脸几句,“这顿打我给你攒着,到时候连本带利一起收。”
等燕白出去了,燕笙挣扎着坐起来,“蓝妈,我保证,我以后不让你这么受累了。”
蓝妈妈坐到床边,对着燕笙明显尖了许多的下颌,叹口气说:“我生气倒是其次,你知道你捅了多大篓子吗?”
燕笙明白蓝妈是责怪她搅坏唐俊婚礼。可蓝妈哪知道毅然转身背后她心里的疼?报复换回的不全是快意。手起刀落的一瞬,她同样鲜血淋漓。
燕笙别过脸去,不肯认错。
“我知道有些话你没听进去,你也不乐意我为小俊讲情,可我得说。小俊处处顾着你,他也得体谅他的难处啊。”蓝妈把被子拉高一点,遮到燕笙胸口那儿,“本来他在医院干得好好的,忽然叫人家开除了。小俊心里憋屈,人瘦了十几斤。可他怕你听了着急,探视时还乐呵呵陪你聊天。将心比心,你咋就不能反过来替他想呢?”
燕笙惊讶,“开除他?为什么”
碰巧,燕白端了一盆水回来,接过了话,“唐俊好心肠,替同事顶班,结果病区里的病人跳楼死了。家属不答应,非要院方给个说法。据说那家人挺有势力,医院不敢敷衍,就把事扣到唐俊脑袋上了,说他玩忽职守,没起到看管责任。”
“凭什么?”燕笙气得要命,“以为阿俊不言不语就当他好欺负?”
燕白拿过毛巾,一边洗着一边说:“医院想尽快平息这事,怕闹大了影响声誉,就拿唐俊当替罪羊了。”
燕笙恨恨咬牙。
蓝妈插话进来,“说起来,何小姐也算对咱们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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