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侯门新妇-第2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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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的心一震,赶紧起来,披起外衣便起身。我的伤足已经好了许多,但是走起来还有些疼。
  “夫人,”阿元道,“还是坐推车吧。”
  我望向四周,外面的火光透进来,营帐被映得金黄。心中暗暗叫苦,这可是逃命,有谁见过坐着什么推车逃命的!
  正在这时,帐门忽然被掀开,魏慈走了进来。
  “长嫂!”他向我行礼。
  “子贤。”我忙问,“外面是怎么回事?”
  “长嫂勿惊。”魏慈露齿一笑,“谭兵掘地道偷袭,前军正在交战。军士已经营帐团团护卫,长嫂留在此地可保无虞。”
  我看着他,将信将疑。
  “夫人”阿元收拾了一半包袱,望着我,有些无措。
  “如此。”我对魏慈点点头,让阿元推我出去,帐门撩开,只见营中到处点着火把,军士奔走,却有条不紊。
  “丞相何在?”我问。
  “丞相在大帐中坐镇。”魏慈道,“前军发现谭兵借地道偷袭,丞相将计就计,探得地道出口,便设下埋伏。”说着,他笑笑,“白日谭军偷袭侧翼,就是想声东击西,给夜里做准备。”
  我听着他说话,仍不敢放心,只望着远处。我的营帐旁有个土坡,视野被阻隔,我想了想,让阿元把我推上去。视野宽阔许多,到处是火把,照得亮堂。只见十几丈外,拒马稳稳围住营帐,军士严阵以待。而火光更亮的地方,人影攒动,能听到传来的嘶喊和兵刃之声。
  夜风迎面吹来,带着烟火的味道,还有隐隐的血腥之气。
  “夫人。”阿元在我耳边道,微微发抖,“大公子在何处?”
  我望着那边,没有回答。
  方才在帐中见到魏慈的时候,我几乎脱口就问相同的问题。从昨晚到现在,他就像消失了一样,没有留下任何话语,也没有人提起。那一瞬,我忽然意识到我已经把魏郯放在了可以依靠的位置,可一直以来,我都觉得只有自己才是可以真正依靠的。
  “你去准备马车,”我用只有阿元听得到的声音说道,“若情势有变,即刻离开。”
  阿元目光一闪,应一声,叫一名军士来扶住推车,走开了。
  
  魏慈待没多久就被叫走了,谭兵也果然如他所言,从地道里出来的兵卒落入包围,一场混战,魏兵眼看胜利在望。
  可就在这时,远处突然亮起一片光。
  我望去,睁大眼睛。
  只见火光星星点点,在夜空中漂浮,却不似萤光,一动一动,带着诡异之气。
  “是土山上的箭楼!”有军士大喊,“谭军要射箭了!”
  说时迟那时快,前军阵中忽而惨叫声叠起,借着火光,我隐约看到空中有黑点落下,如群鸦扑食。我几乎以为那些箭会射过来,本能地想躲。
  “夫人放心,”身后的军士道,“此地太远,箭矢射不到。”
  “盾!盾!”我听到有将官催促军士增援。
  “夫人!”阿元急急地跑过来,从军士手中接过推车,在我耳边道,“马车备好了,现在就走么?”
  我正要答话,突然闻得“咚”一声响,接着,一片哗然。
  转头望去,只见火光中,前军营地有什么飞起,砸向那些空中的火光。
  隔得太远,我只隐约听到“砰”的碎响,犹如大石落地。
  军士一阵欢呼。
  “打中啦!”有人兴奋的说,“是四公子的投石车!”
  投石车?我再仔细望去,又有几块大石腾空飞起,就像有什么巨怪在玩弹弓,抛起落下,接着,好几座箭楼的火光倏而熄灭。
  “大公子回来了!”有人欢喜地喊道。
  我闻言一惊,朝那声音的方向望去。
  一阵马蹄声先到,火光下,几骑人马风尘仆仆地奔来,当先一人盔甲锃亮,正是魏郯。
  
  营火烧了整整一夜,晨曦露出之时,仍有残火。
  天亮之后,我才看清厮杀之处的全貌。尸体如山堆积,军士就地挖坑掩埋,伤兵躺在草堆里又哭又叫,随军的郎中忙得团团转。
  魏安的投石车破了谭熙的箭楼,而此战之后,我才知道魏郯是去了百里外的谭熙碾屯粮之地河阴,一把火烧了谭熙的军粮。
  一个魏安,一个魏郯,二子立功,魏傕大慰。袭河阴的计策是赵隽献上的,魏傕连带着对我也赞赏有加。
  我松口气,至少逃命是不必了。
  “谭熙的军粮?”魏郯回到营帐,我坐在推车上,接过他解下铁甲,问,“不知有多少?”
  “不清楚,粗粗算下,该有上万石。”魏郯答道。
  上万石我想起从雍都出来时打听到的粮价,一石一百五十钱,一万石就是少说也有一百五十万钱。
  我的心里暗自淌血,深恨魏郯这粗人不知柴米贵,那些粮食留着分我一半也好
  “心疼?”魏郯忽而道。
  我一愣,抬眼看他。
  “你又在算数。”魏郯瞥着我的眼睛,片刻,又瞥向我的嘴,“还咬唇。”
  妖怪。心里虽忿忿,但他这本事我早已领教,也不吃惊。
  我掩饰地转开眼,将铁甲挂起:“妾不过觉得可惜,即便是雍都,吃不饱饭的人也多的是。夫君为何要将粮草都烧了,带回来不好么?”
  “嗯?”魏郯道,“夫人倒是悲悯。”
  “夫君过奖。”我说。
  “既如此,为夫在外奔袭两夜,夫人怎不问问我是否受伤?”
  我讶然,转头:“夫君”话才出口,突然看到魏郯光裸的上身,肌肉壮硕,线条结实。
  魏郯把解下的里衣挂到架子上,看我一眼:“嗯?”
  我看看那脏衣服,又看看魏郯,仍觉得发窘:“夫君要沐浴?”
  “稍后还要去父亲帐中,沐浴来不及。”魏郯低头,道,“不如夫人替为夫擦身?”
  又来耍我。
  我望着他,没心没肺地一笑:“只怕要教夫君失望,妾足伤未愈,不堪伺候呢。”
  
  若说武陟一战是折了谭熙锐气,那么军粮被烧之事则是重重一击。
  魏傕派细作混入谭熙营中散布此事,谭熙瞒也瞒不住,军心惶惶。而魏军士气大作,几番劫营,将谭军杀得大败。
  其后,魏傕又用了王据之计,放言要分兵两路,一取谭熙的大营韦郡,一取谭熙的后路滑州。
  谭熙被扰得心神不定,果然中计,即刻分兵往二地去救。
  魏傕瞅准时机,集结大队军马,直冲谭营。谭军已无斗志,溃败四散,谭熙半夜仓惶逃出,只带着千余人马往北逃去。
  
  武陟局势已定,魏傕马不停蹄,欲挥师往北继续追击。
  我是个妇人,说降赵隽之后本就已经没了用处,自然不可能继续跟着大军再走。
  “夫人且与四弟回洛阳,等到征战完毕我再过去,带尔等回雍都。”魏郯说。
  我点头。这些日子见多了打打杀杀,我巴不得走开。
  不过,脸面上的功夫还是必须的。我抬头看魏郯,柔声问:“这仗还要打多久?”
  “父亲一心要将谭氏全灭,或许要三四个月。”魏郯道。
  我的心一提。李尚去江南一直没有消息,我一直打算着尽快回雍都,免得他传信找不到人。
  “那么久?”我的笑容有些僵硬。
  “不会很久。”魏郯道,“后方还须有人坐镇,父亲下月就会让我回雍都。”
  此言一出,我心大慰:“如此。”
  魏郯却盯着我,目光入微:“夫人很欢喜?”
  我扬扬眉梢,神清气定:“能尽快与夫君再见,自然欢喜。”
  魏郯眯眯眼,片刻,忽而伸手一刮我的鼻子。
  “收拾物什,午后上路。”他说罢,朝营帐外走去。
  留下我呆坐在推车上,摸着鼻子,瞪着他的背影。
  
  “夫人,你的鼻子怎么红红的?被蛰了么?”车上,阿元盯着我的鼻子,好奇地问。
  “没怎么。”我摸摸鼻子,觉得上面已经被我摸得有些发热,“被刮了一下。”
  阿元失笑:“夫人不会还想着那个鼻子被刮了就会变猪的话?那是二公子讹你的!”
  那是小时候二兄的恶作剧,他喜欢刮我的鼻子,并且还得意洋洋地说刮多少下就会变猪。我害怕极了,有一次被他按着刮了二十下,我大哭一场,嚷嚷地跑去母亲那里说我不想变猪。二兄自然给母亲教训了一顿,但我心里也落下了病根,有外人刮我的鼻子,我就会觉得鼻子上总是发痒,然后不停用手去摸
  魏郯那混蛋。我暗自咬牙。
  阿元给我用凉水将手帕浸湿,敷了好一会,那种不适感才慢慢退去。
  走了一段路,忽然,阿元指着窗外:“夫人,那不是赵公?”
  我望去,果然,赵隽一身布衣坐在马上,后面,跟着从人和牛车。
  我让驭者停下。
  “赵公。”我撩起车帏,向赵隽道。
  “夫人。”赵隽见到我,下马行礼。
  我在车上还礼,看看他身后的车驾,问,“赵公要走?”
  “正是。”赵隽道。
  我有些讶异。赵隽立了大功,我本以为他会留下给魏傕做谋士。
  “赵公何往?”我问。
  “往雍都。”赵隽道,说着,苦笑,“魏公已将我家老小接去雍都,隽已向魏公告辞,往雍都与家人团聚。”
  我颔首,道:“妾以为赵公会多留些时日。”
  赵隽摇头:“魏公已胜券在握,隽离去亦是无碍。”说着,他叹口气,“若非夫人提醒,隽几乎忘记已经两年未见老母妻儿,甚是惭愧。”
  我看着他,心中有些说不清的感觉。
  “隽告辞,夫人保重。”赵隽不多言语,向我深深一礼。
  “赵公保重。”我亦还礼,看着他上马,领着车驾往另一条路上去了。
  心底不是不感慨。
  赵隽此去,说不定魏郯那里的功名利禄就会全断了,可他有老母妻儿。而我这个用老母妻儿来劝降的人,身后却是空空如也。
  所以,我也只能一直往前冲。
  “夫人,走了么?”这时,阿元问我。
  我凝望片刻,颔首道:“走吧。”
  驭者清喝一声,扬鞭策马,在大路上留下飞扬的泥尘,载我远去。                        
作者有话要说:那个女诫开篇第一句的事大家就别纠结了,那是魏郯腹黑,揭露女主不读书的。。



☆、推车

  去洛阳并不需要急着赶路,我的脚又没全好,于是路上走走停停,就像出门玩耍一样。
  魏安原本想留在魏傕身边看打仗的,却被魏傕撵回来,有些不太高兴。他擅长两件事,一是做机械,二是装死人。我和阿元花了许多心思想逗他开心,可惜每每铩羽而归,一路上就变得很是无聊。
  当然,我并不是一个擅长无聊的人,于是在马车上,我想了许多事。
  此番从魏营离开,我已经不像半年前从莱阳出嫁时那样惴惴。魏郯和魏傕的态度,让我知道我在魏氏算是暂时站稳了。那么接下来,我该继续关心我的生意了。
  我一直担心着李尚他们,不知道去江南是否顺利。原先从雍都出来祭祖的时候,我计划一个月之内返回,专等李尚消息。可如今是不行了,我离开淮阳都已经有半个多月,李尚他们即使回到雍都也不知道我去了哪里。我打定主意,去到洛阳就托送信回雍都,只道是阿元的家书,送去李尚府上。里面写明我们如今身在何处,要是李尚已经回到雍都,一定会回信;要是不回信,就是还没有从江南回来。
  出门在外,乘车什么的其实还算有乐趣,痛苦的却是晚上歇宿。河南一带战乱方歇,寻常的村子十有五六已经荒废无人,如果到了晚上没能赶到城邑,那么能找到些破陋的房子歇宿已经是美事。
  夕阳西下,我们在黄昏的时候遇到了一处村子,前方最近的城池还有几十里,于是停下歇宿。
  村里只有两三户人家,都是贫苦的村人,见到有兵马来到,都惊恐地躲进屋子里,把门关得死死。
  幸而领队的军曹见多识广,和颜悦色地跑去一户人家屋前说了一通,又递上些米粮,那家人才小心地开了门。军曹又让军士趁天黑之前给村人修补房子,两百人的队伍,我和魏安住到房子里,其他人都在外露宿。村人见军士秋毫无犯,还帮着做事,皆解除戒心,欢喜不已。
  军士们在废墟里找到灶头生火做饭,用膳的时候,却发现不见了魏安。一番好找,在一户人家里找到了,他正在给一位跛足的老丈修胡床。
  “四公子怎么干木匠的活?”阿元小声嘀咕道。
  我笑笑,向老丈一颔首,道:“四叔,用膳了。”
  魏安擦擦额头上的汗:“我不饿,长嫂先用。”
  我看看旁边的跛足老丈,他见到我们许多人,脸上本已经有些不自在,此时更是尴尬。
  “这位公子,”他向魏安拱拱手,“先用膳吧,老叟这胡床能用。”
  魏安摇摇头:“我不饿。”
  我并不着急,在魏安眼里,什么事都比不过手里的活。我让军士们先回去,留下两三人在原地举火把,照着魏安继续敲打。
  回去的路上,魏安有些不好意思。
  “长嫂,你饿么?”他小声问。
  “不算太饿。”我说。
  魏安不出声。
  “四叔为何修那胡床?”我说,“又不是机械,日后交给军士就好了。”
  魏安低头,嘟哝一声:“不是。”
  我侧目:“不是什么?”
  魏安看看我:“长嫂,我原本是去找木头的,见那老丈实在可怜,我身上又有锤子。”说罢,他停了停,说,“我祖父以前也跛足,他待兄长和我可好了。”
  祖父?我愣了一下,想起来。他说的祖父,应当是魏谦,曾官至太尉,六十岁告老。
  “四叔想念祖父么?”我心底有些软。
  “嗯。”魏安说,“祖父会舞剑,还会讲故事。”
  我笑笑:“他给你讲过什么故事?”
  “多了。”魏安说,“都是从前七国争雄的故事。”
  不愧是魏傕那枭雄的父亲。我心道。
  “如此。”我的父亲当年也喜欢给我讲七国故事,于是饶有兴致,“不知七国之中,四叔喜欢何人?四君子?白起?哦,你应该更喜欢墨子”
  “龙阳君。”
  我:“”
  旁顾四周,无论阿元和护卫的军士,脸上都没有诧异之色。我明白过来,他们还不知道龙阳君是谁。
  “四叔,”我觉得我的笑容有点抽搐,低声道,“为何喜欢龙阳君?”
  魏安看看我,说:“龙阳君不好么?剑术过人,有武有谋。”
  我说:“许多人也有武有谋。”
  魏安挠挠头:“可龙阳君名字好听,我只记住了他。”
  我:“”
  
  经过一番思考,饭后,我对魏安说:“四叔既然可怜老丈行动不便,何不加上两只轮子,将那胡床做成推车?”
  魏安说:“我也想,可此地找不到木料做车轮。”
  我想了想,道:“我这推车可赠给老丈,四叔以为如何?”
  魏安一愣,想了想,看看我的脚:“可长嫂还有足伤。”
  “足伤快好了。”我说,“明日就到洛阳,路上我不必走上走下。且若是到了洛阳仍觉不便,四叔还能给我再做新的。”
  魏安脸上露出思索的神色,片刻,点头答应了。
  “夫人。”阿元看着魏安出门的身影,疑惑地问我,“好端端的,为何要将推车送人?”
  我微笑,道:“阿元,你觉得如今世道,行动不便的人多么?”
  阿元想了想,道:“战乱多年,且不说民人,打斗致残的士卒都多了去了。”
  我点头,道:“如此,若能将推车卖出去,那可是一个大数。”
  “卖推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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