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侯门新妇-第3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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除夕之后是新年。魏氏的亲戚都住得近,拜年回访很容易。倒是登门来贺年的各色部将和朝臣都不少,我忙里忙外,天天都要应付宴席。
尽管如此,我还是记得舅母的事,挑了个日子与魏郯一道去了乔氏在雍都的新宅。
说是新宅,其实也不过是从别人手里转来的旧宅,重新拾了屋瓦刷了墙壁。地段不错,周围都是新迁来的大户高门,但是屋子远不如洛阳宽敞。
舅母见到我,自然欣喜。乔恪与乔缇兄妹皆着新衣,特别是乔缇,朱唇粉腮,看得出很费了一番心思打扮。
席间,主宾寒暄,魏郯与乔恪谈论政事,我与舅母说些家常。乔缇坐在舅母身边,眼睛不时地瞥别处。
“阿嫤,我听闻京中有好些高门都想与二公子结亲,可有此事?”瞅着间隙,舅母支开乔缇,小声问我。
我看向对面,魏郯与乔恪正说得入港。此事我当然知道。其实自从我来到雍都,给魏昭提亲的媒人就从来没有断过。
舅母的意思我当然知道,答案也早已准备好。
我微笑道:“此事确有。只是有舅姑做主,甥女不敢多问。”
舅母看着我,神色间似有些失望。不过片刻,即恢复笑意,颔首:“也是,二公子这般人物,自然要好好挑拣。”
一场宴席,魏郯和乔恪比较尽兴,女人这边却是各怀心事。宴罢回府之时,舅母笑盈盈地递给我一只香囊。我低头一看,上面绣着小童戏虎,其意不言自明。
我讶然看向舅母。
她莞尔,看看车马前正与乔恪说话的魏郯,语重心长,“这是在洛阳鹤来观求的,里面是上等的椒香,放在枕旁求子,十分灵验。阿嫤,此事可当抓紧。”
我心里不知是什么滋味,面上却要感激不甚,谢过舅母,又行礼,满腹心事地回到车上。
牛车走起,我手里捏着那香囊,未几,长长叹了口气。
自从许姬来到,生育之事在我面前就越来越迫切。舅母这样的话,周氏她们也跟我说过,连一向不太管家事的魏傕都有所暗示。
我不是不急,但并非我想,它就能成。我甚至有些妒忌许姬,她守在洛阳许多年,与魏昭形如参商,可魏昭去了洛阳一会,她就得孕。反观我自己,魏郯这些日子日日宿在家中,我的腹中却仍然没有消息。上次来月事的时候,我甚至能从张氏等一干老婢的脸上扑捉到“又没有”的微妙表情。
我盯着香囊上小童的笑脸,越来越觉得讨厌,索性丢开,再也不看。
一路上,阿元瞧着我,一直没有说话。待回到府中,她趁魏郯去堂上,关起门,把我拉到屋子里面。
“夫人,”她有些吞吐,道,“前几日我回家,公羊公子曾去做客,若婵女君也去了。嗯她给了我一样物事,让我交给你。”
我看她满脸羞色,有些疑惑。待她从衣服里面掏出一块黄绢,再展开,我也登时羞窘满面。那上面画着许多图,都是男女,一/丝/不/挂,身体交缠我连忙把它收起来,心虚地回头看看房门,攥在手里扔也不是藏也不是。
“她怎给我此物?”我脸上发烫。
“她说这是拜年之礼,夫人用得到。”阿元嘟哝,瞅着我的脸色,“我回来见夫人太忙,便一直不敢拿出来。”
我几乎能想到若婵揶揄带笑的眼睛,深吸口气,平复窘态。
“夫人,这图你还要么?”阿元小心地问。
我看看她,把图塞到袖子里,若无其事:“要,怎么不要。”
今日收获礼物两件,我的心情也从一头跳到另一头,用晚膳的时候,还觉得心里乱跳。
魏郯回来得太快,那黄绢被我塞在了床褥底下。从这以后,我就像被什么勾引着,痒痒的,总想着那匆忙一瞥时留下的各种光景。
又不是未经事的人,好奇什么?心里唾弃道。可我还是忍不住去想,就像一只念念不忘主任餐桌的猫
魏郯察觉到我的心不在焉,用膳的时候,问我是否不适,我敷衍地搪塞过去。等回到房中,他摸摸我的额头,皱眉道:“也不曾发热,怎么一副恍惚之态?”
我忙道:“妾无恙。”
魏郯不置可否,回头,瞥到我枕边上的香囊。
“舅夫人赠的?”他拿起来看了看。
“正是。”我说。
魏郯看向我,似乎有所言语。我却不想继续这个话题,灵机一动,道:“夫君今日不是要沐浴?方才家人说,汤水备好了。”
“嗯?”魏郯笑笑,露出流氓相,“夫人如此着急,是想与我一起?”
我不理他,一脸正经:“夫君再不去,汤水就凉了。”说罢,一边去取干净的衣物一边唤来家人,连人带衣,将魏郯送出门外。
直到四周终于无人之后,我关上房门,快步走到榻前,犹豫了一下,从褥下取出那块黄绢。
塞进去的时候很匆忙,有点皱。
才将它拿在手上,我已有几分羞赧,还心虚得回头瞥了瞥。心里有个声音理直气壮道,魏郯现在对我是不错,可无论要生子还是要固宠,没点闺房的手段,是留不住夫君的。
就是这个道理。我附和着,毅然将黄绢展开。
灯光下,黄绢上泛着淡淡光泽。若说先前的匆匆一瞥让我脸红,现在细看,我心肝乱跳之外,却觉得另有一番趣味。
上面有十八幅小画,十八对交合男女,也不知道出自何人手笔,衬以各色景物,活灵活现当然,我看的是门道。
我一幅一幅地看,越看越觉得惊讶。自从与魏郯第一次行房,距现在有三四个月了。从最初的难受到现在渐渐习惯,我自认对这事已是心知肚明,无非一上一下出一身汗了事。
可到了今时今日,我才知道,原来那事可以有许多花样。
比如一个趴着一个站着,一个蜷着一个跪着,一个立着一个抱着不知为何,看了一会,我渐渐把那上面的人换成了自己和魏郯。
我们在花园里,在案台上,又在阑干上,我的腿缠着他的腰喉咙里有点干干的,我看到一个上面的女子坐在男子的胯上,就像我们刚开始时有一次做的那样我的心一蹦,惊奇之间,又有些遗憾,心道,原来真的可以如此
突然,黄绢从我的手中抽走。
我一惊回头,登时僵住。
魏郯竟不知什么时候进了来,外衣半披在身上,站在我身后看着那张黄绢。片刻,他看看我,似笑非笑,嗓音低沉:“怪不得夫人如此心急,舅夫人甚是细心。”
作者有话要说:那个开头是鹅很久以前写的,昨天更得太少,就拿来给大家加个菜,嘻嘻~
漆车
阶上有些回音,众人纷纷张望。【 '魏傕离得太远,看不清表情,我看到魏郯和魏昭都从席上站了起来。
近前的几个人人连忙上前去拦:“严公!这是做甚!”
“严公这是醉了”
“我未醉!”那人推开来劝的人,红脸怒目,继续指着殿上,“魏傕!你要挟天子,与何逵何异!我等乃天子之臣,岂容你篡政窃国!”
“安得放肆!”魏昭下阶喝道,话音才落,已有两名兵卒上前将严芳按住。严芳挣扎在吗,兵卒又用绳子勒住他的嘴。
“尔等小卒安敢押缚朝官?!”席中一人立起,我望去,却见是博士李崇。他怒视魏昭,“严公乃侍御史!即便是廷尉,亦要奉了天子之命才可羁押!”
此话一出,朝官席上议论一片。
“廷尉?”从殿上下来的魏慈冷笑一声,正要上前,却被魏郯喝止。
“松开严公。”魏郯沉声对士卒道。
士卒相觑,片刻,将严芳松开。严芳往地上吐一口血沫,脚步歪斜,嘴里仍骂着“国贼”之类的话。
魏慈大怒,要上前去,魏郯拦住。
“严公醉了。”他面不改色,对方才劝阻严芳的那几人道。
那几人连忙附和:“正是正是!”说着,将仍旧絮絮不止地严芳又拉又劝,带了下去。
魏昭立在阶上,脸色阴晴不定。
魏郯又转头,朝不远处的乐府的主事看了一眼。那主事是个通透的人,嘈嘈欢快的乐声立刻奏起,将方才尴尬的寂静掩盖下去。
场面重新又热闹起来,众人又重回宴乐之中。
贵妇们都是人精,交换着心照不宣的眼神,在郭夫人面前亦无人多嘴,只若无其事地将先前说到的绢丝话题继续说下去。郭夫人听着她们说话,低头抿一口茶,粉白的脸上全无笑意。
我望向那殿上,远远的,魏郯与魏昭已经重新入席,似乎有人说了笑话,我能听到魏傕豪爽的笑声,中气十足,在屋宇下回荡。
璧台上的宴乐持续了一整日,女眷本不像男人们那样热衷饮酒和高谈阔论。幸而雍池中有大舟,宴饮了小半日之后,有人提议游湖,众人皆赞成。
郭夫人本来就体力不济,即便今日盛装而来,到了游湖的时候也已经不像宴饮之时那样兴致勃勃。到了这般时候,各人的出身就会微妙地分了出来。从前在长安,乘舟游玩是贵人们的事,春日赏柳夏日赏荷。【 '而小户人家买不起舟舫,租赁一次耗费甚大,且水性难服。
玉莹等一众出身高门的仕女在舟上谈笑自如,这边走走那边望望,如履平地。而以郭夫人为首的那些出身低微的夫人则一直坐在最中,哪里也不去。魏嫆东张西望想到别处看,郭夫人也不许,惹得她撅着嘴,满脸无趣。
我当然想像玉莹她们那样尽兴,可我不想惹得郭夫人心有他想,便一直陪在她身旁。
“我等北方人不惯水,听说丞相要将雍池辟为教场,操练水军?”陆夫人一手紧紧扶着木栏,将一枚蜜饯放入口中。
“正是。”郭夫人道。
“这是要南进么?不知是梁充还是吴琨?”有人道。
郭夫人淡笑:“军国大事,我等妇人怎会知晓。”
“正是。”陆夫人赞同道道,“我想到打仗就心慌,改日还要到庙里拜拜才好。”
众妇人纷纷附和,我在一旁听着,心底却暗暗一沉。
裴潜还在淮扬,如果魏傕要打吴琨,他就会与魏氏对阵吧?我越想越觉得心神不宁,这时,忽然瞥见对面,乔缇正瞅着我看。与往常不同,她的目光不再拐弯抹角,而是直直的,像一个饥饿多时的人在盯着食物,或者仇人。
从舟上下来,郭夫人说身体不适,让我留下来,自己带着魏嫆回府去了。
妇人们各自游览,舅母与陆夫人相谈甚欢,我则与玉莹她们择了水边一处名寺游览,出来之后,已经是黄昏。我望见璧台那边已经亮起了点点烛火,问家人,他们说宴席已经散了。妇人们也要各自回去,告别之后,我往回走,想去看看魏郯是不是还在璧台。
可是还没到璧台,去探听消息的家人却回来告知,魏郯已经走了快一个时辰了。
“去了何处?”我问。
“不知。”家人道,“他们说大公子饮醉了。”
我朝璧台上望去,乐声仍然传来,舞伎身着彩衣的身影在余晖中翩翩,笑语阵阵。心中略一思索,我让家人留下来照应,若有魏郯消息,回府告知一声。安排罢了,我朝停放车马之处走去,意欲打道回府。
今日来璧台的宾客大多已经离去,空地上,车辆寥寥无几。驭者牵马去了,当我来到自己的车前,却发现这里立着一人,是乔缇。
“表妹?”我讶然看着她。
乔缇望着我,微微一笑,道:“表姊今日走得好迟,我在此等候了许久。”
“表妹在等我?”
“正是。”说罢,她看看阿元和身后的家人,目光盈盈,“我有些话想与表姊说,不知可否。”
我狐疑地看她,片刻,对阿元说:“尔等且退下。”
阿元应一声,看看乔缇,与家人走开。
四下里无人,我看着乔缇,她也看着我。
“我来见表姊,是有一事相问。母亲想让我嫁入魏府,表姊也知晓,是么?”她抿抿唇,轻声开口道。
我已有准备,听得这问话,并不太讶异。
“舅母是曾提过。”我淡淡回答。
乔缇道:“我母亲曾说,若我嫁不成二公子,就让我与表姊共侍大公子。此事,表姐也知道么?”
“哦?”我看着乔缇,神色不改,“舅母这么说过?”
乔缇颔首,低头蹙眉:“母亲说大公子迟早要纳侧室,与其让人,不如自家先占。”
“舅母不曾与我商量。”我顺着她的神色,也微微皱眉,“舅母怎知大公子要纳侧室?”
“母亲说表姊会答应。”乔缇道,“她说表姊不能生育”话出口,乔缇像惊觉失言一样捂住口,望着我,眼神闪烁,“母亲无恶意,表姊莫怪。”
这戏演得并不高明,至少比我当年装病不去学堂的时候差多了。
我弯弯唇角,以示大度。
“表姊,”乔缇上前,轻轻握住我的手,神色真诚,“我听得此事,亦觉不妥。表姊高洁,从不肯将己物与人,何况共侍一夫?我虽有助表姊之心,可这分宠之事,断不可为。”
“哦?”我觉得还有后招,语气轻柔,“表妹好意,我便愧受了。”停了停,又道,“只是舅母那边恐怕盛情难却。”
乔缇即刻道:“有一法可解。”
“何法?”
乔缇看着我,暮色中,双眸异常明亮:“听说下月,雍都有使者往淮阳,我欲同往。”
我定住,淮扬二字久久不去。
“淮扬?”我重复片刻,道,“表妹去淮阳做甚?”
乔缇脸色通红,似乎下了很大决心,缓缓道:“去寻季渊公子。”不等我开口,她紧握我的手道,“表姊且听我一言。表姊如今跟随大公子,虽有权有势,可我知晓表姊心中必放不下季渊公子。你我姊妹,不若且将成全,我若跟得季渊公子,必悉心侍奉,不辞劳苦。你我情义各自成全,将来荣华并蒂,岂非美谈?”
我不知道自己表情如何,看着她,一时间失语。
乔缇对裴潜的心思,当年还小的时候我就敏锐的嗅到了,不然,我不至于那么讨厌她。可是现在,当她亲口对我说出来,我却不像从前设想的那样扑上去抓花她的脸。
我觉得可笑,又不知从何笑起。就像一个表面光鲜的漆盒,未开启之时教人揣测,可突然打开,却发现里面装着一堆莫名其妙的陈谷子烂芝麻。
裴潜果然是块香糕,乔缇从以前盯到现在,终于决定下手,并理直气壮地说,他现在不是我的了。
好一会,我才慢慢顺过气来:“表妹与我说这些,不怕我告知舅母么?”
乔缇一愣,看着我,目光微微一变。
“表姊若告知母亲,那是正合她心意。”她很快恢复镇定,“母亲会同表姊说起让我入府之事。”
我忽然为舅父和舅母感到悲哀,他们有乔恪那样连魏郯都欣赏的儿子,却生出了这样一个没头脑的女儿。
“我兄长不会喜欢你。”还未开口,一个声音突然传来。
我和乔缇皆是一惊,转头看去,却见一辆车上,窗上的布帘撩起,露出魏安睡眼惺忪的脸。他揉揉眼睛,看看乔缇:“你没有我长嫂好看。”
就像一场热闹的吹打突然噤了声,我看着魏安,瞠目结舌。
乔缇更是不可置信地睁大眼睛,脸上的神色像染缸里出来一样精彩。
“你”她结巴地开口,又看向我。
我虽然也不自在,却已经定住了神气,觉得自己该把场面收拾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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