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侯门新妇-第4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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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夫人,”王晖瞅瞅我,有些畏缩,道,“小人本是奉大公子之命回来取皮甲,是小人多嘴。”
我摇摇头,让阿元取皮甲给王晖,自己走回了后园。
“何事?”郭夫人看我回来,即刻问道。
“是染坊那边,”我微笑道,“今日暴雨,姑氏吩咐送去染色的细葛布出了些岔子,只怕色泽有差。”
“哦?”郭夫人道,“要延工?”
我说:“延工到不至于。”
郭夫人神色开解,道,“既不会延工,色泽差些亦无妨。少夫人多加督促,勿错过时日才是。”
我应下,坐回席间。转眼瞥到梁蕙想要继续方才问话的神色,我微笑,招呼周氏等人过来饮茶。
“长嫂煮茶愈加美味呢。”毛氏喝了一盏,赞道。
“那便多饮些。”我笑笑,舀起一勺,添入梁蕙的盏中。她望着我,抿抿唇,若有所思。
我心里想着方才的事。
如今已是六月,魏傕在三月梁吴联合的时候,就已经在风风火火地备战。而近来,出师的声音越来越多,郭夫人在侍奉魏傕的方面毫不马虎,这个月,她又忙魏昭的婚事又忙新出生的孙子,还不忘让我取几匹魏傕喜欢的细葛布去染作各色,好为他出征添置新衣。
思索之下,我对魏傕的心思亦有几分了然。
南有大敌,后方人心不稳乃是大忌。特别是两月前魏傕清洗逼宫,朝臣私下颇多非议。以此去想,魏昭娶公主,亦是魏傕缓和与天子关系的手段。
不过,要让所有人都服气,娶公主做儿妇是远远不够的。魏傕要断了朝臣们希求他人的念头,唯有更加强势。他需要一场盛大的胜利,攻灭所有敢于挑衅的人,以此在天下人面前证明实力。
魏傕既下定决心,已是势在必得。这般时节,魏郯出言反对,虽有理,却难免触到魏傕的逆鳞。
我看着府中翻滚沉浮的茶末,此事,不知是好是坏。
不知是否我想得太多,夜晚,魏郯回来的时候,我觉得他比往常沉默。
他不喜欢满身汗臭,每次从营中回来必定沐浴。用过膳之后,我告诉魏郯水已经备好,他颔首,一言不发地走出门去。
这个澡比往常洗得久,他回来的时候,夜风随着门扇送入,一股清新的水气味道。
我让魏郯在榻上坐下,取来巾帕,擦拭他发际和颈后残存的水珠。
“看着我做甚?”这人像长了三只眼,正当我偷眼观察他的神色,被他逮了个正着。
“妾不能看夫君?”否认会更加像掩饰,我微笑,不慌不忙地反问。
魏郯弯弯唇角,没有说话。
我踌躇片刻,觉得有事还是要说说才好,轻声道:“夫君今日很累?”
魏郯闭目享受着我的伺候:“并不十分累。”
“那夫君为何今日回来总不作声?”
魏郯睁开眼睛,看看我,目中似有微光。他笑笑,抓住我正在擦拭的手,拿下巾帕,抛到案上:“别擦了 ,陪我坐坐。”
我颔首,在他身旁坐下。
魏郯似乎觉得热,扯开衣襟的系带,敞开领口。
“我担心一事,父亲此番出征,将有所不顺。”他望着窗台,低低道。
我讶然。我以为他最多说说白日里冲撞了魏傕什么心中不快什么的,不想这般直接。
魏郯看看我,似乎察觉到我的不安,唇角弯了弯:“也不过是担心,许是我多虑。”
我沉吟,道:“夫君有虑,可曾告知舅氏?”
“告知了。”魏郯颔首,“父亲不乐意,今日到水营巡了一半就走了。”
果然如此。我看着他,轻抚他的手。想了想,安慰道:“夫君莫过虑。夫君是舅氏之子,人言打亲骂爱,若是别人,只怕舅氏连给个脸色都不肯。”
魏郯神色沉静,片刻,笑笑,淡淡道:“是呢。”
我希望我和魏郯的担心都是多余的。日子一天天过去,到了七月,魏傕出师的事已经是定局,开拔的日子就在中旬。
可是点将之时,魏傕却将水军归到了自己的麾下,让魏郯领后军。分派军务,调换本是稀松平常,可在有心人眼里却全不一样。
“征伐挺进,不可深陷无援,后军乃是重中之重。”魏郯很是淡定,笑笑地对我说,似乎全不放在心上。
可是我明白,水军乃是魏郯一手操练,这般安排,等于夺走了他的施展之地。且将来若得胜,论功行赏的都是前方冲阵的人,将魏郯踢去后军,也就意味着不会有他什么事了。
当然,此事并非全无坏处。当周氏、朱氏等人为了夫君要去冲锋陷阵忧心忡忡求神拜佛的时候,我竟然很庆幸,因为魏郯在后军,危险也就比其他人少了很多。
魏傕出征那日,我与府中众妇照例跟随郭夫人登上城楼送行。
与往常不同,郭夫人身旁除了我,还多了个梁蕙。她今日打扮得十分漂亮,金饰华服,都是宫里的贵重之物,站在一起,风头能压过郭夫人。
不过,梁蕙脸上的神色并不如首饰那样光采焕发。她站在城门上,没有丝毫表情,眼睛一直盯着城下。
梁蕙早已知道许姬,也知道她刚生下了儿子。但是产房隔离在一处小院子里,而考虑到梁蕙刚刚嫁入,郭夫人没有留着魏治在身旁,许姬病愈之后,就将送回她身边抚养。
所以,梁蕙虽知晓这对母子,却一直没有见面。
上月末,许姬终于出了产房。由郭夫人做主,她拜见了正室。
那时我也在旁,梁蕙盯着跪在自己面前的许姬母子,即便脸上染了胭脂,我也能看出那妆容下的苍白。她甚至不等许姬跪拜完毕,也不顾郭夫人和魏昭在旁,起身离开了堂上。
我虽是长嫂,但魏昭院子里的事,我一点也不愿意掺和。
梁蕙那时径自回到自己的屋子里,大哭了一场。郭夫人在堂上被梁蕙此举弄的有些下不来台,许姬却表现得很是不错,她泪光盈盈,向郭夫人说请罪,说深愧使魏昭夫妇生隙,自请削发入佛堂,供奉神灵,以求魏府上下安康;又说若公主不弃,愿将魏治归由公主抚养,认公主为生母。
郭夫人对她这般态度十分赞赏,非但不责怪,反而劝慰了一番。
没多久,梁蕙生母王婕妤的母家来了人,是梁蕙的一位舅母。经她一番劝导,梁蕙终于从房里出来,受了许姬的礼。
有魏郯与魏傕那些微妙的事情,我对梁蕙与许姬那边并未关注许多。只知道许姬虽得到了梁蕙的接纳,可她并没有住到魏昭的院子里。而魏治虽归了梁蕙,但梁蕙无心养育,仍留在许姬身边。郭夫人辟了一处院子安置许姬母子 ,两处相安无事。
城门上,旗帜在风中猎猎展开。车马才出城门,魏治突然大声啼哭起来。
乳母一阵手忙脚乱,又哄又抱。
“治儿饿了还是尿了?城门风大,快带他下去。”郭夫人回头道。
乳母应下,行礼告退。
而梁蕙始终没有出声,如同身边什么也不曾发生,一直没有回头。
“兄长。”这时,魏安突然道。
我回神,忙向城下望去。
只听鼓乐起名,正中的城门里,魏傕那辆威风凛凛的五驾之车正辚辚驰出。紧随他车后的几骑之中,我一眼就看到了铁甲锃亮的魏郯。
周围的人们都在小声地说着话,我一语不发,看着他的背影向前。
一个小声的抽泣传入耳中,我回头,毛氏望着城下的魏纲,用袖子捂着脸,两眼通红。“哭什么,过些日子就能见到了”旁边的朱氏和周氏温言安慰。
“过些日子,为夫再与夫人共赏黄绢”晨早起身的时候,魏郯调侃的话语犹在耳畔。
我的脸不禁发热。这些日子我们过得不错,可称得恩爱。所以想到魏郯此去不知何时回来,我还是觉得不舍的。
所以尽管昨夜缠绵,身体酸痛,我早上还是坚持亲自为魏郯更衣。我环着他的腰,想像一个贤惠温柔的妻子那样说些感人的送别之语,可还没等我开口,魏郯一边摸着我的头一边语重心长地说出那些话。
流氓,只记得黄绢。
我盯着那一本正经的背影,心里又好恼又好笑。
张望之间,忽然,魏郯回头,目光朝这里望来。我看到他的脸上的神色似乎有所变化,相距虽远,我却能感觉到那嘴唇弯起了熟悉的弧线。
心像被什么动了一下。
风仍然猎猎,我望着他,片刻,也不禁弯起笑意。
“会想我么?”为他系腰带的时候,他突然抱着我,低头在我的耳边喃喃。
我被他妨碍着没法下手,挣扎一下,“先松开”
“嗯?”他却抱得更紧。
我:“”
“会想。”我无奈地答道。
魏郯看着我,黑眸泛着光,正如此刻的朝阳,柔和又耀眼。
作者有话要说:鹅白天工作忙,以后可能都会差不多这个点更新~谢谢大家的理解~
☆、急情
{ }&魏府里又回到了只有妇人的日子。{shuKeju }
郭夫人每日不是去佛堂祷告,就是让许姬把魏治带到她的屋子里,亲自照管。
梁蕙对这对母子仍然没有好脸色,每日在郭夫人面前侍奉的时候见到她们,眉毛都不抬一下。
许姬却是毫无脾气,她在郭夫人和梁蕙面前从来不坐,谁的茶盏了水空了,谁坐得不舒服要添隐囊,她不等人开口,已经主动上前。她做得比侍婢还周到,郭夫人说什么,她也能乖巧地搭上话,脸上永远带着七分和顺三分笑意,谦恭得恰到好处。
相比之下,梁蕙不怎么开口,妇人之间的热络话题也很少参与。有时郭夫人抱着魏治正高兴,梁蕙说身体乏累,行了礼就离开了。
“公主可真硬气,郭夫人脸色都不好看了,她也全然不理。”私下里,周氏几个忍不住议论。
“她是公主。”朱氏道,“郭夫人即便是姑氏,从前见了她也还要行礼呢。”
“可她如今是二公子的妇人,还这般摆着架子,我等连话都说不上。”毛氏是个热心的,对我说,“长嫂与公主也算自幼相识,何不劝劝?”
我笑笑:“我与公主并不十分熟悉,她与我在一起,也并无多少言语。”
“你不见上回公主的舅母来劝了多久?”朱氏看看我,嗔毛氏一眼,“且郭夫人那边的事,我等少掺和才是。”
这话说到了点子上,几人心照不宣,将话头扯向别处。
其实,梁蕙对我倒也不冷淡。我与她相识已久,又是姒娣,她时常会过我的院子来走动。她很聪明地不提皇宫和先帝太后,只与我聊聊从前的长安旧事。我们有不少共同认识的人,她还知道若婵。
“我听说陈女君如今在宴乐之所甚是出名?”梁蕙轻声道。
这话虽说得婉转,我当然知道何意。
“妾并不知晓。”我答道。
“想当年陈公在时,陈女君何等风华。{shuKeju }”梁蕙叹口气,“我若是陈女君,宁死也不受这般羞辱。”
我听得此言,细看梁蕙,脸上有些自怨之色。
“人皆有时运,若为生存,唯有顺应。”我看着她,和气地说。
我不知道这话梁蕙听进了多少,当时,她的眸中有些讶色,片刻则泛起苦笑,转而言它。
宅中妇人们的事,在我眼里是闲杂,真正要操心的,还是生意那边的事。
七月末的时候,延年堂的药材已经差不多告罄。我借着一次去庙里拜神,秘密见了李尚。他虽不想放弃延年堂,但是如今形势摆在眼前,南北对峙,朝廷对通路盯得很严。虽是正当生意,可是来往路途风险难测。
李尚和我商议,将余货转给别的药铺,将延年堂歇业。招牌和店面留着,反正名声已经响亮了,先关了等待时机再起,总好过缺货断货引得客人不满。
就在主意打定之后不久,公羊刿那边出了一件大事。
这半年以来,延年堂虽然没有进货,公羊刿的镖却没有停。他那些朋友本是江洋大盗出身,都是多年刀尖上舔血过来的人,魏傕和吴梁的对峙在他们眼里根本不算什么。
公羊刿也很大胆,在雍都里接了几个活,几乎每月一趟。起初的几趟都很顺利,可到了这个月,一行人在水路上遇到了吴琨那边的军士。他们有备而来,大汉们虽奋力抵抗,无奈对方人多势众,最后,领头的马奎为了掩护剩余兄弟逃离,被军士活捉。
此事传来,公羊刿很着急。他为人颇讲义气,即刻要启程去淮扬营救马奎。若婵闻讯赶去阻拦,可是公羊刿执意要走,二人大吵一场之后,公羊刿还是上路了。
“夫人,那马奎也是条汉子,听说当时身中了十七刀才被拿下的。”阿元满脸崇拜地对我说。
我不禁皱眉。公羊刿此举虽是为了朋友,但在我看来还是冲动了些。先不说他只身去淮扬路途是否畅通,他到了地方,又该如何营救?几乎同时,我想到了裴潜。公羊刿跟他也是老早就认得的,难道他是想通过裴潜打通关节?
正当我想着这事,若婵传话来,说她在丹霞寺,要我务必去。
从这话里就可以看出她有多心急,我答应下来,仍假托进奉之名即刻出了门。
到了丹霞寺的后院,若婵没有像以前那样闲坐烹茶,石台上丢着一顶帏帽,显示着主人来到此地时的匆忙。
“仲平之事,阿嫤听说了么?”她见到我即刻上前,开口就问。
“听说了。”我道,“公羊公子已经动身了。”
若婵点点头,过了会,平复心绪似的,深吸一口气,又缓缓吐出。
“莫着急。”我说,“公羊公子到了淮扬,欲如何施救?”
“还能如何?”若婵生硬地扯扯唇角,看着我,“去找季渊公子。”
果然与我想的别无二致。
我沉吟,问:“可行么?”
若婵摇头:“不知,仲平去也只能一试。”
“若是行不通呢?”我问。
若婵的目光定定,好一会,眼底微微发红。
“仲平带去了剑和皮甲。”她低声道。
我没有说话。此言之意,就是公羊刿若软救不得,硬闯也要把那个马奎救出来。
“公羊公子家中知道么?”我想了想,看着若婵:“我听说,如今往淮扬的路上多了许多关卡。”
若婵目光一闪:“关卡?”
我颔首:“正是。”
二人面对不语。若婵是聪明人,我的意思不用点开,她就已经明白。
“至于淮扬那边,可修书一封,将此事告知裴潜。裴潜与公羊公子有旧,他若能帮忙,不须公羊公子亲自去他也会帮,若帮不得”
“若帮不得,仲平就更不能去了。”若婵接着道,声音已有几分冷静。
我又道:“不过如今南北对峙,稳妥的送信之人只怕难寻。”
“这无须忧虑,我在雍都还是认得些人的。”若婵道,看着我,双眸明亮灼灼。她蹙眉沉吟着,在院子里来回走了几步,十指相攥,就像从前她盘算着令她兴奋的事情那样。
“阿成!”她突然朝院外喊了声。
未几,一个仆人走进来行礼。
“备车,我要即刻下山。”若婵道。
仆人应下,若婵又将石台上的帏帽拿起,动作麻利地戴上,才要走开,她回头看我。
“阿嫤”她握住我的手,语气有些不稳,低低道:“自从我跟了他,还未觉得如此慌过!”
那手指带着汗腻,冷得异常。我看着若婵纱帏后的脸,想起我们重遇时,她那似乎什么都不在意的神态。
这样心思坚韧的人,能到这一步,恐怕已是动了真心。
心底似乎被牵绊起什么,那日城墙下的背影蓦然又浮起。
我张张嘴想说什么,片刻,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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