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侯门新妇-第6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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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心底苦笑,今日前半截惦念着裴潜,后半截就要面对他的母亲么?老天的安排从来都是这样巧。

    “柳夫人。”我屏心静气,上前行礼。

    “傅夫人。”柳夫人的声音缓缓,仍旧温和,却与从前唤“阿嫤”时大不一样,透着不可逾越的疏离。

    作者有话要说:呃。。。离设定完成的情节还有些距离,明天继续


 108、漱玉泉(下)

  这般遇见;实在猝不及防。见礼之后;四周陷入片刻的安静,尴尬不言而喻。
  “傅夫人。”这时;罗氏笑意盈盈地上前来,道;“姑氏初到雍都,妾今日请姑氏来游雍池,不期遇见夫人。妾在前方花树下备有瓜果茵席,夫人何不与我等一道入席相叙?”说罢,看向柳夫人。
  柳夫人看她一眼,又看着我;平静的脸上似闪过些犹豫。
  我将这神色看在眼里;亦是明白。
  当年,柳夫人与母亲交好。我与裴潜定亲,也本是她们二人的主意。后来裴潜退婚,我再也没有见过柳夫人。在我恨裴潜的日子里,他的家人我也一并恨着。在我无数次设想相遇的场面之中,我会狠狠地、冷冷地盯着他们,骂“负义之人”或者视而不见地昂首在他们面前走过去,然后他们会追悔莫及地痛哭流涕。
  这些当然都是做梦。真正遇到的时候,其实就是现在这样,就算心里的芥蒂已经淡了,你也不会想跟他们好好聊一聊。
  “夫人好意,本不该推却。”我看向罗氏,微笑道,“只是妾夫君亦有宴席,不便前往。”
  “小史夫人相邀,却之不恭。”魏郯的声音忽而传来。
  我讶然,转头望去,却见他正与几人踱步而来。
  众人皆诧异,妇人们纷纷行礼。
  “夫人别来无恙。”魏郯走到柳夫人面前,端正地一揖。
  “老妇无恙,多谢大司马。”柳夫人颔首还礼。
  魏郯微笑,道:“忆昔季渊离京往扬州,某置酒相送。彼时见过夫人,一晃已近六年。”
  柳夫人看着他,神色并无波澜。
  “从前旧事,难为大司马还记得。”她声音淡淡。
  魏郯转头,看看身后的三个年轻士人,随和地笑笑,道:“某与三位公子相谈甚欢,闻得夫人在此,特来拜见。”
  那三位士人神采奕奕,我明白过来,他们大概就是裴潜的堂兄弟。
  “三位公子举入孝廉,太史府上果然栋梁辈出。”魏郯道。
  “老妇久居后堂,朝廷国事,并不知晓许多。”柳夫人目光冷淡,“大司马日理万机,老妇不敢叨扰,就此告辞。”说罢,她向魏郯一礼,转身离开。
  “姑氏”罗氏面色尴尬,望了魏郯和我一眼,急急行礼,“姑氏今日身体不适,大司马与夫人勿怪。”说罢,又连声致歉,追随柳夫人而去。
  众人留在原地,面面相觑。魏郯的脸上却神色如常,不见丝毫愠怒。
  我瞥向四周,心知柳夫人在众人面前给了魏郯一个下马威,今日之后恐怕又要成为多少人的谈资。
  “妾方才闻得水边磬响,似乎流觞之乐并未结束。”我打破沉默,向魏郯问道,“不知方才斗诗,可有胜出之人?”
  魏郯看看我,微笑:“正是。”说罢,看向裴潜那三个表情各异的堂弟,“某还不曾听得诸位公子赋诗,不知今日是否有幸?”
  三人恢复神色,纷纷欣然应下。
  
  水边的雅会直到日头西坠才结束,场上每个人都喝了些酒。
  魏郯与一众士人且走且谈,似乎兴致勃勃;魏昭身旁也是热闹,我们离开的时候,他的酒席还不曾散。
  回到府中的时候,已经是掌灯时分。
  回到房里,魏郯看到乳母怀里睁着眼睛的阿谧,露出笑容,将她抱了起来。
  “等父亲回来么?嗯?”魏郯用鼻子蹭蹭阿谧的脸蛋,声音柔和。
  阿谧“呜”一声,小手漫无目的地张着。
  “夫君去更衣吧,还要用膳。”我让阿元和乳母下去,从他手里接过阿谧。
  魏郯放开手,又有些舍不得地冲阿谧笑笑,去椸前脱衣服。
  “今日的雅会,是二叔办的?”我一边给阿谧喂些水,一边问道。
  “嗯。”魏郯在屏风后道,“都是新举的孝廉。”
  我又问:“这些孝廉,似乎不单只是士族子弟?”
  “嗯。今年的孝廉,不论出身,皆可举荐。”
  我的手上的汤匙送得有些快,阿谧咳了起来。我连忙放下汤匙,抱起来拍她的背,可才停下来,阿谧却小脸一皱,开始“哇哇”地哭。

 “怎么了?”魏郯从屏风后面出来,看着阿谧,伸手道,“我来。”
  我也不争,将阿谧交给他。
  说来奇怪,阿谧在我怀里哭得用力,可魏郯抱着她“哦哦”转了两圈,哭声就停了。
  “此事,是夫君的意思?”我看着魏郯,问道。
  “嗯?”魏郯看我一眼,继续哄着阿谧:“嗯。”
  承认得倒是爽快。
  我沉吟,道:“夫君,妾有一言,不知当讲不当讲。”
  “讲。”魏郯走过来,在榻上坐下。
  我说:“夫君,自前朝以来,士族繁盛,朝中为官者,百秩以上从无庶族。夫君此举,可曾设想过士庶同朝,士族岂肯相让?”
  “是不肯。”魏郯却神色悠然,“昨日王据还来与我说过。”
  我讶然:“那夫君以为如何?”
  魏郯抱着阿谧,让她坐在腿上。
  “士族如何而来?”他看看我,缓缓道,“朝廷奉养这些家族几百年,大多子弟已堕落无用,却尸位素餐空耗国力,又拉帮结党,要来何用?”
  我微微蹙眉,道:“话虽如此,可朝廷中,三公九卿,全是士族出身;六百秩以上高官,更无寒门之人。”
  “我并非打压士族。不分出身,乃为唯才是举。”魏郯道,“士庶如何不能同朝?父亲在军中以才干拔擢,六百秩以上的将官,大多数都是庶族。再如公羊刿,夫人亦觉得此人有大才。可他即便出身高门又如何?靠家族连带,他四十岁之前顶多千秩,因为上面人太多,轮不到他。”
  我张张口,一时不知从何处反驳。此言虽不能让我心服口服,却也是有理。他能说出这么许多,看得出来是经过深思熟虑,我对朝政本是外行,辩论下去也不会有什么结果。
  “妾之意,并非说夫君此计不可。”过了会,我想了想,语气软下,“只是朝廷之中本是错综复杂,即便沉疴,还须以药缓缓而图,急不得一时。”
  魏郯看着我,唇角勾起。
  他一手抱着阿谧,另一只手却伸过来搂住我的腰。
  “夫人担心为夫?”他低头看着我,黑眸光芒撩人。
  我莞尔,抬手轻轻抚着他的眉毛:“妾担心阿谧。就怕夫君一个狠手下去,阿谧将来想找个世家子做夫君都找不到了。”
  “世家子有什么好。”魏郯不以为然,将阿谧抱起来,让她软软的双脚立在腿上,悠悠道“世家能当饭吃?要找就要找父亲这样的,是不是,阿谧?”
  阿谧很喜欢这样站,嘴里“呜呜”地哼着。
  魏郯笑起来。
  我也笑,把头靠在他的肩上。看着面前的烛火,心底却想起从前的一些事。
  先帝其实是个勤勉的皇帝,他对士族把持朝政颇为不满,曾经下令各地大族不得蓄奴婢,不得养部曲,还曾经有意强令限制大族名下的土地之数。这些新政还未成形,便遭到了强烈的反对,即便强行推行了一阵也不了了之。而先帝与朝臣的不和也人尽皆知。此事的后果亦是重大,士族们看到先帝拿他们无法,行事阳奉阴违;而先帝对朝臣们则日渐多疑。后来想想,卞后向先帝毁谤父亲,也正是看准了这一点。。
  如今,经过颠覆般的动荡,天下士族十余四五。魏郯走到如今这个位置,他的想法与先帝也渐渐靠近。
  接下来呢?我觉得心底似乎有什么硌着,一点也不安稳。
  
  最炎热的时候慢慢过去,魏府中却因为魏傕的病势愈加不安。
  韦郊一直没有回来,魏傕的病,也没有良医敢医治。家中只得就着从前的药方为他熬药,但是效用寥寥。即便如此,魏傕也仍然执拗,看到药就发怒,似乎指责家人要害他。
  郭夫人无法,认为这是中了祟,请了好几回方士和巫师来查看驱邪。
  任姬的肚子也一日一日鼓了起来,等到七月,已经将近临盆。郭夫人另辟了一处旧屋给她做产室,早早地将她移了过去。
  家中风云涌动,外面却有好消息。
  魏安自从江东回来,埋头钻研楼船。七月之时,他的第一艘船已经出了船坞。
  我抱着阿谧去看过,高大的船体,楼阁高达五重,船舷和楼上都像城墙那样做成堞雉,投石车、强弩一应俱全。我登上楼船的时候,水面上风大浪急,甲板上却只是微微摇晃。阿谧似乎很喜欢这样的地方,好奇地看这看那,也不知道她看不看得懂。
  “此船甚妙,恭喜四叔。”我看到被晒得跟魏郯一样黑的魏安,微笑道。
  魏安挠挠头,笑了笑。
  许是常在外面奔走出力的缘故,今年,魏安的个子拔得很快,骨架长开,声音也有些变了,俨然是半个男子。
  “还不够好,”他谦虚地说,“帆还不够快。”
  我笑道:“再多做几艘,四叔可试水长江。”
  “快了。”这时,魏慈走过来,风尘仆仆,扬扬手中一卷纸,“梁玟占了江东,只怕过得不久便要来寻些麻烦。”


109、劝示

  吴琨的败退;于梁玟而言却是千古良机。
  裴潜才离开江东;梁玟立刻就从荆州再攻江东。吴琨先前已经连败,又逢逼走裴潜;人心涣散。梁玟长驱直入,不到一个月就拿下来扬州;烂醉如泥的吴琨,还躺在在榻上成了阶下囚。
  如今,从江东到荆州,成了梁玟一人的天下,与朝廷两两对峙。
  梁玟不比吴琨,帐下良将众多;又有崔珽足智多谋;魏郯不可能像对付吴琨那样轻松。他收到来报之后,即刻遣擅长水战的于桐为前锋,领大军出发到新安。
  可大军出发之后,魏郯从朝中回来,神色却不太好。他将朝服换下,没多久又去了营中。
  我心觉有异,找来跟他入朝的王晖询问。王晖有些犹豫,但还是说了。
  今日早朝要议两事,其一,雍州如今是都邑,如今事务繁杂,由雍州府管辖,已经力有不及。魏郯当上大司马之后,一力推动设置雍州京兆府,与雍州府分治雍都内外。其二,上月大司农刘寮病逝,天子临朝,听众臣举荐人选。
  平淮令丞朱悯,在大司农府为官多年,钱粮漕运皆精细,有帷幄之才。大司农的人选,魏郯属意此人,可当他在朝堂上提出之时,却遭强烈反对。因由是此人出身寒门,朝臣们认为他升任九卿,资质尚浅。而更多的人推崇的,是刘寮的儿子刘昱。
  接下来,事情起了微妙的变化,魏郯提起雍州京兆府的事,又遭群臣非议,针锋相对,让他颇下不来台。
  王晖道:“大司马甚是不快,事也不曾议定,朝会一散,他就”话说了半截,他突然打住,目光一闪。
  我顺着他的视线瞥去,却见不远处,魏昭沿着庑廊走了过来。
  他亦身着朝服,行走间广袖摆动优美,步态似有闲情。
  “长嫂。”见到我,魏昭走过来一礼。
  “二叔。”我让王晖下去,微笑还礼,道,“二叔才下朝?”
  魏昭温文道:“弟与友人闲谈,故而迟归。”说罢,他看看我身后,“弟记得兄长先行一步,不曾回府么?”
  “夫君回来过。”我答道,“更衣之后又出去了。”
  魏昭淡淡一笑:“如此。兄长乃能者,自当多劳。”
  我看着他,亦莞尔。
  
  正当我为朝堂上的事疑惑不已,午后,王据却来了。
  我听到家人禀报,走到堂上。王据见到我,躬身一揖:“少夫人。”
  “王公。”我还礼,道,“王公来探望舅氏么?”
  王据笑了笑,道:“非也,某单为见夫人而来。”
  我讶然。
  堂上茶烟淡淡,我让阿元将一盏茶呈与王据,吩咐闲杂人等退下。
  王据亦不多废话,见四周已清静,向我道:“不知夫人可闻得今日早朝之事?”
  果然是为此事。我心中一紧,微微颔首:“略有耳闻。”
  王据神色肃然道:“少夫人,某此来乃为告诫一句,大公子处事一向周全,此番却实在操之过急。”
  我问:“何解?”
  “夫人可知,今日朝堂上发难者何人?”
  我摇头。
  “文箴,郭承,高颖,夫人当听闻其名。”
  我暗暗吃惊。这几个人,我当然知道。
  文箴、高颖都出身高门。
  文箴与魏傕是少年之交,魏傕起事之后不久,文箴就投奔其帐下,在众多谋士中乃是元老。而魏傕迎回天子之后,文箴封列侯,在朝中任尚书令。
  高颖亦是元老。他原本是何逵帐下谋士,何逵死后被魏傕所俘。经友人相劝,高颖投了魏傕。其人颇有谋略,魏傕攻城掠地,高颖立功不小,如今官至丞相左军师。
  至于郭承,他的出身倒是不高,不过,他是郭夫人的族兄。魏傕起兵之后,郭承一直效力帐下,其人谋略平凡,却可谓忠心耿耿。魏傕多次遇险,郭承皆誓死护卫,魏傕对他很是信任。而多年来,郭夫人在府中地位稳固,与郭承亦脱不开关系。先前,郭承一直在辽东镇守,而今年魏傕头风再犯之后,许是他觉得自己精力不济,便将郭承这个旧臣召了回来,封为左中郎将。
  这三人,官职虽不如魏郯,在朝中和军中却是说得上话的。最重要的是,他们都支持魏昭。
  当然,相对他们,支持魏郯的人更多一些。王据、中郎将温昉、司徒张贤、中军师左望等等,都是魏郯这边的人。
  “大公子锐意改革,其志远大。可若图事成,唯戒骄戒躁。”王据道,“大公子功勋卓著,德才兼备,经过骐陵一役,在军中更是威望独树。丞相病重之后,军中唯大公子可服众,故而当上大司马。然则大公子年纪尚轻,根基未稳,而无论朝中还是军中,治人者,士族出身居多。大公子令孝廉破格之事,已使得士族诸多不满,如今文稹等人借题发挥,只怕人心倒戈,大公子危矣。”
  我默然。
  嫁给魏郯许久,他在我面前总是独当一面,朝中的纷争,他也从不与我多说。心跳得很快,虽然从王据这里探究到了一些情势,可我心中的忧虑却更甚。
  “以王公之见,夫君长处乃在军中?”过了会,我问道。
  王据颔首:“大公子长于武事,魏氏根基亦在于雄兵。然要治得天下,兵谋之外,还需权谋。”
  这言语意味深长,我了然,看着王据,向他深深一礼:“多谢王公提点。”
  王据一讶,忙还礼:“夫人客气。


110、烛火

  当夜;魏郯很晚回来。
  阿谧已经熟睡;我仍然在房里坐着,用油布擦拭魏郯的皮甲。
  “还未歇息?”他诧异地说;才进门,就带入一股浓重的汗味。
  我笑笑;问他:“夫君用过膳了么?”
  魏郯颔首,看看盔甲,走过来:“擦拭做甚?”
  我道:“妾无事可做,见这皮甲摆了许久,便取来擦擦。”
  魏郯弯弯唇角,在榻上坐下来。
  “这是何物?”他看到案上的一张纸;拿过来看了看;念道:“城北五柳里宅,三进,中庭二分,一堂五室。城西竹叶巷,两进,中庭三分,一堂七室”他看向我,似笑非笑,“夫人在府中住腻了,欲另择良居?”
  我莞尔,将那纸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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