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侯门新妇-第8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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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颔首。

若婵从前对二兄的感情,公羊刿是清楚的。他会不会妒忌我不知道,可是从前到现在,许多事都改变了。

“听说那边的牌位和祠堂都是新修葺的,何人所为你可知晓?”他又问。

我听着这言语,怔了怔,片刻,道:“知晓。”

那是裴潜修的。虽然没有开口问过,但是我当时在淮南遇到他的时候,立刻就明白了。而之所以没有问他,是因为傅氏的事是我们谁也不能跨过的槛,向他求证,得到答案,而后呢?

那时他希望我们能回到从前,但是我做不到,祠堂的事,不若装聋作哑。

不过,这些都是旧事。如今想起来,不过徒有些感慨。

公羊刿看着我,也没继续往下说,岔话道:“我听说季渊在胶东风靡得很,他每每从海上回来,岸边等他的女子能排出几里。”

我讪然。此言虽不知真假,可裴潜的风采我是相信的,祸水到哪里都是祸水。

“父亲!”这时,阿谧突然喊了一声。我讶然,转头望去,却见魏郯果真骑马从城门那边奔了来。他换了一身便袍,在几丈开外停住,下了马。

若婵把阿谧放下,阿谧脚一沾地,立刻朝魏郯奔去。魏郯俯身接住,将她一把抱了起来。

我诧异地看着他,他却不多解释,与众人见过礼,对公羊刿道:“准备妥当了么?”

公羊刿颔首,道:“诸事皆已齐备。”

魏郯看着他,片刻,将阿谧交给阿元,从旁边的案上取来两只酒盏,斟满酒,将其中一只递给公羊刿。

“一路保重。”他举盏祝道。

“多谢大司马。”公羊刿谢道,说罢,各自仰头饮下。

“此去,不知何时才回。”我在一旁问若婵。

“短则一两载,长则三五载,未有定时。”若婵道。

我瞥瞥四周,低声问:“你的伎馆呢?”

“暂且租给了一名年长弟子。”

我不解:“租?”

“那弟子入行多年,事务熟悉,应付得来。伎馆交到她手中,不会亏。”若婵说着,望向公羊刿那边,神色悠然,“我收收租,过过两年清静日子,也是不错。”

我想了想,道:“你不怕她自立了门户,将来你想再收回来便收不回了?”

若婵不以为意:“收不回便收不回,便是从头再来,经营伎馆也无人能比得过我。”

我识相地闭嘴。她是若婵,怎么说话都能占理。

“下回再见,你怕是就不在魏府中了。”若婵忽然道。她这话提过多次,我知道她指的是什么,无奈地笑笑。

“下回再见,你们二人要带回一个小人才是。”我说。

若婵看着我,抿唇笑笑。

叙话别过,公羊刿和若婵终于登车启程。

我立在道路旁,望着若婵在车帘后探出来的头,朝她挥挥衣袂。

若婵露出笑容,未几,被后面跟着的行人车马挡去了身影。


我不喜欢离别,这二字在我的心底总会引起伤感的回忆。看着他们远去,我的眼眶倏而有些发涩。

一只手按在我的肩上。我回头,魏郯看着我,双目温和。

“回去吧。”他说。我颔首,轻轻反握他的手。

公羊刿的亲友还未离去,魏郯与他们说了好一会话,才终于命驭者启程。

“马马马”阿谧看到魏慈的坐骑,一个劲把身子朝车外探去。

“不可吵父亲。”我说着,便要把帏帘放下。

不料,魏郯却骑马过了来。

“来,上马。”他伸出手。

阿谧高兴地张开手臂,我连忙制止,瞪向魏郯:“阿谧怎能骑马?”

魏郯不以为然:“我抱着,不会有事。”说罢,把阿谧接过去,抱在怀里。

一路上,我坐在车里,不放心地一直盯着他们。这两人却很高兴,一个驭着马跑过这边又跑过那边,一个手舞足蹈“咯咯”笑。

回到魏府,魏郯没有进门,又匆匆往朝中去了。我知道大军归朝的事必定还未完,只叮嘱他勿误了用膳。

他这一去便是大半日,为了给归来的大军接风,魏郯在璧台设宴,晚膳没有回来。我以为他会很晚回来,跟阿谧玩了一会,正打算哄她睡觉,家人却来禀报,说魏郯带了贵客回来,请我到堂上去。

我讶然,只得将阿谧交与乳母,对镜收拾一番,走出门去。还未到堂上,我已听得有话语之声传来,待得入内,只见魏郯坐在上首,下首上坐着的人,却正是贵客——贾昱。

贾昱是我父亲的恩师,两个月前,他终于从塞外辗转回到中原,魏郯以国士之礼相待,赐以屋舍、土地和奴婢,并请贾昱主持重开太学。

这在天下的士人之中是一件鼓舞振奋的大事。自长安毁坏之后,太学没落,雍都更是未作此设。重开太学,是不少人的心愿,可惜动乱毁坏太重,主持的人选,亦一直未有着落。

魏郯之请,贾昱欣然应承,重新担任博士之职。他亲自将典籍丹书于碑石之上,让工匠镌刻,立于太学门外。贾昱的学问蛮声天下,听说,第一块石碑立起的那日,前往观摩的士人便已多达千余。

魏郯对贾昱敬重有加,虽事务繁忙,却也时常到他府上拜访。而今日贾昱登门到魏府,还是头一回。

贾昱今年已经七十,鬓发全白。我曾以为他这般年纪,又要从塞外长途跋涉,来到雍都也该准备后事了。可是出乎意料,他的身体竟十分硬朗,无论讲学还是会客,从无疲惫之态。

“拜见先生。”我规规矩矩地走到贾昱面前,向他行礼。

“夫人。”贾昱还礼,声音悠然,神色和蔼。

“今日行宴之时,我与先生相谈甚欢,散席仍意犹未尽,故而请先生到府中小坐。”魏郯微笑着对我道,“夫人近来不是得了新茶?”

“正是。”我亦莞尔,命阿元去取茶具。

贾昱嗜茶,天下闻名。据说他当年远走塞外时,随行的是两车书和一车茶,逃亡也逃得甚是风雅,一时竟在乱世传为佳话。

我来烹茶,其实有些不好意思。从前,父亲不肯喝我的茶,而父亲的刁钻口味,是贾昱一手带出来的。我看着贾昱架势老道地低头品茶,心底正有些发虚,魏郯却开口了:“今日奉常呈了博士人选名册,先生举荐之人,皆栋梁之才。”

贾昱将茶盏放下,道:“大司马过誉,可惜太学新立,堪为博士之人还是太少。”

“哦?”魏郯微笑,接过我递过去的茶,道,“明年察举,先生可亲自策试。”

贾昱笑笑,却不立刻接话。

“夫人烹的是晋陵霑雾青?”他抿一口茶,看向我。

我颔首答道:“正是。”

贾昱眉目平和,道:“霑雾青,烹不可过久,水沸即起,方可得其芳香只味。”

这老叟果然比父亲刁钻。我心下汗颜,谦虚地一礼:“如此,妾谨记。”


贾昱又看向魏郯,缓缓道:“余听闻,今年举荐的秀才和孝廉,大司马皆亲自问对。”

魏郯道:“正是。”

“不知大司马可有入眼之才?”

魏郯直言道:“州郡举荐之人皆出身士族,可遴选者本是不多。”

贾昱抚须:“如此,大司马便是年年亲自问对,可得之才亦寥寥无几。”

魏郯看着他,眼中闪过些微的亮光,随即一揖:“愿闻先生高见。”

“余愚钝,不过些许浅议。”贾昱笑而摇头,神色却是认真,“察举之制,兴盛之时,乃在前朝。文皇帝诏令州郡举荐秀才孝廉,由天子亲自策试。彼时朝中秩千石以上者,十有二三乃经察举而迁。而本朝用士之制不及前朝,究其因由,乃在于察举由州郡把持,举荐凭据空泛,全凭己身喜好,而举士唯门第是论,是以上品无寒门,庶族则无立锥之地。此制积弊已深,余以为,州郡举荐之时便可由朝廷策试,无论士庶,即便无人举荐亦可参试。如此,入仕之路疏通,则人才云集。”

我静静地听着,他的话不长,却句句教我心底震撼。毫无疑问,若是照此言施行,则无疑将旧制全然颠覆,至于好坏,我无从评断。

再看向魏郯,他手里握着茶盏,烛光在微微摇曳,在他的脸上投下深邃的影子。

“策试。”他缓缓道,似在细细咀嚼,片刻,看向贾昱,“某闻先帝时,先生曾奏请在将太学中的士庶合教。”

贾昱苦笑,道:“先帝亦有意革新,只是当时朝中阻力太大,故而不曾采纳。”

回到院子里的时候,阿谧已经睡着了。

我洗漱完毕之后,发现魏郯穿着单衣,饶有兴趣地坐在阿谧的小榻旁看她。

走过去,只见阿谧躺在小榻上睡得正香,嘴角弯着,似梦到了什么高兴的事。

我和魏郯皆忍俊不禁,将她观察了一会,我扯扯魏郯的袖子。他看看我,给她捂好薄被,轻手轻脚地走出来。

“夫君歇息吧。”我将明日要穿的衣服挂到椸上,对魏郯说。

魏郯应了一声,却在案前坐下。

室中很安静,魏郯四下里看看,从榻上拿起一只小铙。

“阿谧又弄坏了?”他挑眉问。

“嗯。”我走过去,无奈道,“她近来越发多动。”

“孩童么,谁不如此。”魏郯不以为意地笑笑,竟似有些骄傲。他将铜铙看了看,片刻,将灯台移前,慢慢修起来。

我坐在一旁,目光落在他的侧脸上。近来,他虽一直在雍都,奔波却仍然少不了,被太阳晒得黝黑的皮肤,却愈加显得眉峰笔直遒劲,鼻梁挺拔,唇形亦是恰到好处。

我忽然觉得好笑。新婚之时,自己怎会觉得他长相不入眼?

思绪正神游,冷不丁,魏郯抬起头来。

“垂涎么?”他问。

我愣了一下。不待开口,他伸手过来,将我揽到膝上。

“夫人方才一直在看为夫。”他的唇蹭蹭我的脖子,低低道。

我笑起来,没有否认。

呼吸起伏,蜜意在耳鬓厮磨间流淌。不过仅此而已,我没有让他更进一步。魏郯近来很忙,明天说不定要多早出门,夜里好好歇息才是。这样二人独处的空当,也是不错。

温存了一会,我静静靠在魏郯的怀里,他的手臂环抱着我,继续修阿谧的小铙。

“夫君当真有意要改察举之制?”片刻,我轻声问。

“嗯?”魏郯瞥我一眼,“夫人有异议?”

“并非异议。”我想了想,道,“只是觉得朝臣们大多不会答应。”

魏郯笑笑,缓缓道:“若丈人还在,只怕亦是不会答应。”

我愣住。

魏郯停下手中的活,看着我:“事关利益,若我家仍是朝臣,同样不会答应。先帝之时,士族架空皇权,故而先帝有心无力。如今万事皆改,百废待兴,正是变革之时。旧制沉疴累及新政,此时不改,将来则更是艰难。”

我看着魏郯,心隐隐撞着。

“夫君”我的声音有些不定,“夫君有意问鼎么?”魏郯注视着我,没有答话,却伸手往案上,抽起一卷长长的纸来。

我讶然,看着他将图在面前缓缓展开。只见那是一张城图,方有足有五六尺,上面,街市、城墙、宫室等等都描画清晰,而右上处,“长安”二字让我的目光瞬间凝滞。

“这是”我转向魏郯。

“长安该重建了。”魏郯道,唇角弯了弯,“只是眼下国库吃紧,要建成这般,至少还要十年。”

我张张口,不知道该说什么,又看向城图。目光往北寻找,未几,就看到了傅府所在之处。出乎意料,那一小块地方什么也没画,空空如也。

“重建之处乃是街市、官署及宫室,私宅之地则仍归原主。”魏郯似乎看出了我的疑惑,抚抚我的头发,“傅府还有夫人,如何处置,自当由夫人做主。”

我看着魏郯,忽然,涩意泛起,眼前一阵模糊。

“怎又来哭?”魏郯无奈地用手指擦去我眼角的泪水,又认真地看着我,“阿嫤,重建长安,乃你我夙愿。可长安为何而建?长治久安,四方来朝,方有长安之兴盛。此事,我可担当,岂让与他人?”

我点点头,深吸口气:“嗯。”

“‘嗯’是何意?”魏郯似乎不满,用手指轻轻捏住我的下巴,“还打算挖了侧室金子,卷了李尚的钱逃走么?”

我握住他的手指,眨眨眼:“夫君曾说过妾留下离去,皆可随意。”

“那是从前说的,从前不懂事,收回了。”魏郯一副流氓相。

“哦?”我看着他的眼睛,轻声道,“买卖总要公平,夫君不许妾走,却何以补偿。”

“长安。”魏郯立刻道。

我往他手臂上捏一下:“不够。”

“加一个梅瓶。”

“那本就是我的。”

“再买一只给你。”

我啼笑皆非,嗔怒地抓他腰下痒肉。魏郯笑起来,抓住我的手,翻身将我压下。

烛光摇红,魏郯的双眸近而幽深,气息拂在我的鼻间。

“夫人想要什么?”他声音沙哑。

我看着他,一笑,低低道:“你说呢?”

那双眸深深,光亮灼人,未几,随着温热的呼吸朝我笼来,交缠间,与氤氲烛光化作一室甜蜜 


129 番外二 徐后



“天之历数在尔躬,允执其中,天禄永终;君其祗顺大礼,飨兹万国,以肃承天命。”

宗庙的大殿上,奉常陈徵声音响亮,将禅让诏一字一字念完。

话音最后落下的时候,只听低低的哭声淅沥一片,我看去,身着素衣的宗族人等跪在地上,神容悲戚。

而我的身前,天子神色平静,仿佛陈徵念的不过是他此生听过的所有诏其中之一。

哦或许我不应再称他为天子,因为禅让诏刚刚宣读。

我望向阶下,那些密密站立在殿内殿外的朝臣,有人悲戚,有人平静,他们的脸,我从前可能见过,但是将来,我大概再也不会见了。

还有正前方的那人。

十二冕旒,玄衣纁裳,新绣的纹章斐然。不得不承认,这衣裳穿在他的身上,别有浑然的气势。

终于结束了么?

莫名的,我身上一阵轻松。

我姓徐,叫徐苹。

我的母亲曾告诉我,在我五岁那年,曾有相士到家中来。他看我的面相,说我有贵极之气,日后可为皇后。我的父亲很高兴,给了那相士一金。

此事只在大人们的口中津津乐道了两年,因为没多久,父亲升任少府,带我们一家去了长安。

长安很大,人也很多。

当我第一次站在大路上,看到马车飞驰奔来,吓得大哭。

父亲和母亲却很喜欢这里。我家中的境况富足,几乎每隔几日,父亲便会在家中邀请同僚聚宴,母亲也会带着我到各处与长安的贵眷们相识。

我长得不错,性情也不错。这是许多人都认可的,于是,我的朋友也多了起来。

她们和我一样,都是些官宦家的女儿。不过,她们大多世长安,比起来,我便并不那么出色。她们说的话,有时我听不懂,她们的架势,也总教我感到不适。

母亲曾鼓励我,不管自己从前生活在何处,如今我是少府的女儿,便不会矮任何人半分。

“苹将来也许会做皇后呢。”姊姊笑着说。

我哂然,心中觉得可笑又疑惑。皇后是什么样?我这样么?

母亲并不理会我的这些怯懦,她仍然带我去各种地方,见各种人。我学着用她们的口音说话,像她们一样举止优雅,无论何人,高傲的、温和的、吵闹的、俏皮的,我都微笑以待,遇到争执,也从不生事。等到我十四岁的时候,有一次姑母从汾阳老家来到,拉着我惊叹说:“几年不见,苹可是个长安人了。”

这话,我听着有几分自得。

她说的是确实,如今的我,已经是个正宗的长安贵女。

每到与姊妹们出游,我的马车后面总有年轻的纨绔子弟悄悄尾随。而我的那些朋友之中,也有几个曾悄悄地告诉我,她们的某个兄弟对我有意。

当然,这些事也只能藏在心里,无人之时拿出来想想觉得美。徐氏在汾阳乃是大家,我的父亲和母亲,一直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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