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笑傲红尘-第16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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慕容云裳气的要死,从牙缝儿里边挤出两个字:“做梦!”
嗖。
寒风一道,慕容云裳只觉得脖子上陡然一凉,然后热乎乎的一股细流淌下来,继而一阵疼痛。
印无忧冷冷地:“道歉!”
血,顺着慕容云裳的脖子流下来,慕容云裳的脸也白了,嘴唇发青,身子开始发抖,她从小就是父母的掌上明珠,一句重话都不曾受过,今天当着这么多人,让印无忧用剑逼住了咽喉,还要她向嘲笑她的澹台梦道歉,慕容云裳咬着嘴唇,瞪着印无忧。
那边慕容惊雷急了:“印世兄啊,那剑可不张眼睛,这个玩笑开不得,其实老夫真的很喜欢你,年纪轻轻,功夫就到了如此境地,连当杀手都当得那么厉害,如果要是当了大侠,这江湖中恐怕都容纳不了世兄了啊,令尊大人和老夫都叙过盟定了,云裳可是你没过门的妻子啊,她小孩子胡闹,非要我来看这个赠剑的林瑜,其实我是来要回夜飞雪的,我们映雪山庄是一诺千金,答应了令尊的婚定,怎么还能悔改呢?”
印无忧冷然道:“道歉!这两个字,我不会再重复。”他说着,剑尖一动,又划了一道口子,这一下子比方才那道深了些,他知道怎么样下手,会伤得不重,但却痛入骨髓,这是他第一次用这种方式对付一个女人,他从来都不屑去教训女人,如果看着讨厌,直接杀死了事,可是他现在要的是慕容云裳的一句对不起。慕容惊雷在一旁急得满头大汗:“印兄弟,云儿不懂事儿,她是个女孩子,总是娇气了些,你干嘛和她认真计较?”
慕容愁在旁边冷笑着道:“大小姐,你可是映雪山庄未来的继承者,做错了就要道歉,挨打就要站直,你们映雪山庄的人,还真是不要脸,老子抢女婿,女儿拉郎配,你又没本事让人家都拜倒在你的石榴裙下,还有脸脚踏两条船?”
慕容云裳怒气萦心,双目喷火,瞪着印无忧,一字一句地道:“王八蛋,你去死!”她说着,忽然身子往前一挺,撞向印无忧的剑,印无忧万万没料到慕容云裳如此强横,在剑压脖项之下,不但不肯道歉,竟然宁死不弯,他忙中撤剑,还是晚了一步,扑哧一声,慕容云裳的脖颈相连之处立时血如泉涌。印无忧退了两步,有些发呆,慕容云裳还是狠狠地瞪着他,身子一晃,摔倒在地。
印无忧用剑逼住了慕容云裳,列云枫就悄然退到一旁,表面上好像在看着场上发生的一切,眼角的余光可没离开过慕容惊雷,女儿云裳被印无忧以剑相挟,慕容惊雷虽然急得乱叫,可是眼中掠过那丝欣喜之色,还是没逃过列云枫的眼睛。列云枫心中暗道,就知道你此行必有所图,好吧,你就继续演戏,你演什么,小爷我就看什么,等你狐狸尾巴露出来的时候,小爷再扒你的皮。他心中如此想,更是冷眼旁观,淡然无语。
此时慕容云裳半幅衣裙都是血痕,已然晕倒在地。
慕容惊雷愣了一愣,飞快地跑过去,一下子坐到地上,抱起了慕容云裳,大哭起来:“云儿,宝贝,你可别死啊,你快点睁开眼睛,爹爹什么都听你的,你要嫁谁咱就嫁谁,他不答应我就杀了他,只要你乐意,爹爹我就乐意,其实我也是为了江湖之幸,才和离别谷联姻的啊,你不喜欢你就说啊,一跑出去怎么久,可找到你了,你怎么还死了……”男人的哭,本来就和女人不同,这慕容惊雷须发皆乍,有声无泪,更似怒容,忽然又冲着林瑜怒道:“林瑜,夜飞雪是你动手夺取的,老夫是以德服人,不以长辈的身份压你,你却目中无人,不把我们映雪山庄放在眼里,我要问问澹台玄,他是怎么教徒弟的!”
澹台梦微微冷笑:“令爱还没死呢,那一剑又没伤到要害,不过是急怒攻心,晕了过去,如果不及时止血,恐怕就是华佗来了,也束手无策了。”
明月夜伏首双星
夜色渐浓,皓月当空。
孤月峰上,山风猎猎,站在山巅,借着流霜落雪的月色看去,涂江回潮,大有地动山摇之势。
只见那滔滔江水,倒卷入裂天峡,骇浪惊天,翻云卷雪,连山巅都感觉到了四溅水花腾起的烟雾,江水到处,九天雷动,轰鸣声裂。
列云枫和澹台梦就住在山顶的一块岩石上,因为这波涛声实在太响了,说起话隔得远了都听不到,所以两个人挨得很近,澹台梦被风吹动着的长发,丝丝拂到列云枫的脸庞,柔如晴丝,顺滑似缎,他们几乎衣裾相结,澹台梦身上淡淡的香气,自然而然地飘过来。
这股香气,不似花香,极淡极雅,让人心旷神怡,心中不免动过无数绮思。
列云枫有些失神,他从来都没有和澹台梦如此无言静默地靠近,上次在地洞里边虽然背负着她,但那是生死关头,无暇多想,现在明月如霜,江涛似鼓,一片幽寂深邃中,有千军万马、冲杀驰骋之势,这股淡淡的香气回旋弥散,忽然之间,列云枫怅然若失,心潮澎湃。
澹台梦的眼光,比月色清寒幽冷,而月的清辉,更凸显出她皮肤的剔透晶莹,宛如雪雕玉琢,她双手抱膝,望着冲向峡谷的江水,幽然一叹:“逝者如斯夫,不分昼夜,可惜人生苦短,恨事滋长,杞人忧天,未必无由,尘凡多憾,却是难免。”这种叹息,从心间涌起,如此的月夜良宵,该是何等优美雅致,天地间笼罩在一片水晶宫般的清辉幽静里边,偏偏这倒卷的江水,崩云裂石,打破月夜的幽深静谧,好像人世间一场陶然的美梦,做到一半儿的时候,就被惹人的暴风雨催醒。
听到澹台梦的忧伤,列云枫笑道:“孔夫子叹气,是他时运不济,命乖运舛,自觉是经天纬地之才,怀负兼济天下之志,到处摇动三寸不烂之舌,鼓吹蛊惑,待价而沽,可惜周游了列国,也没找到一个风鹏正举的去处,到最后只好酸溜溜地说暮春三月,冠者五六人,童子二三人,沐乎沂,风呼舞谀,咏而归。小师姐丽质天生,冰雪聪明,正是豆蔻华年,娇颜初蕊,何必同他做老气横秋之叹?”
列云枫本是伶牙俐齿,说起话来,更是神采飞扬,他有意引逗澹台梦一笑,语气神色都比平时夸张,果然澹台梦本来蹙紧的眉尖,立时舒开,笑道:“枫儿,记不记得我们第一次见面是什么时候?”
列云枫先是脸一红,然后又扑哧一笑:“那么尴尬的事情,怎么可能忘记?只是没想到山外有山,我那个百试皆灵的迷药,居然没迷倒你,你跑了就跑了把,还留个字条笑我。”
澹台梦低低地笑:“谁让你那么轻狂?居然班门弄斧,我在藏龙山采药的时候,你可能被你爹爹追得满院子跑呢,留个字条,是看得起你,给你个教训,别眼生于顶,目中无人,你还记得上边写着什么吗?”
列云枫从怀中拿出一个精致绣花的荷包,又从里边拿出一个叠得方正的帕子,帕子展开了,居然是那张字条,上边字痕犹在,他微微笑道:“以前都是我在骗人,你爹爹也好,大师兄他们也好,被我骗到,是因为心里对我是不设防,当时师父虽然脾气暴躁,可是他嘴硬心软,尽管嘴上不愿意承认,可是心里已经对我放弃了戒备,所以才会上过一次当后,还会上第二次。可是我和你素不相识,你深夜来府,必有所图,我心里一百二十个防着你,却还是被你骗到,这张纸条,可为铭于座右,时刻自省,深以为戒,免得下次再重蹈覆辙。”
想起当时的情形,澹台梦的眼角眉间都是笑意:“本来想写首诗来好好笑笑你,不过我可以小看你,却不敢轻视你爹爹,时间紧迫,来不及了,只好顺手写了几个字,你留着也好。”她说着盈盈一笑,秋波慢转“以前我们素不相识,骗到你,是意料当中,如今你也该知己知彼了,不知道还能不能骗得到你。”她说着话,居然叹了一口气。
列云枫好笑地望着她:“为什么非要骗到我?”
澹台梦忍俊不住的笑意,飘上眼角:“不为什么,你家世显赫,世代簪缨,已经让人艳羡妒忌,令尊大人又是铁骨铮铮的血性男儿,驰骋沙场,威扬天下,令堂大人更是巾帼英雄,不让须眉,你还又机敏灵动,慧黠过人,天下的便宜好像都让你占尽了,俗话说,月满则缺,水满则溢,太过则损,偶尔被人戏弄一下,也不是什么坏事,免得天妒英才,必有多劫。可惜我太心慈面软,藏不住话,如今都告诉了你,再要骗到你,恐怕不易了。”她说着有些惋惜地叹口气。
看她的表情,不似往时,带着小女孩子的俏皮和任性,还多少有些娇媚的张扬,列云枫不觉有些发呆,半晌才道:“会被骗到,一则有所贪求,二则心不设防,其实骗到我是件很容易的事情,小师姐可以试试。”
澹台梦呆了一呆,然后微笑道“你爹爹教训你的那些话,看来是对牛弹琴了,说得话还是刁钻刻薄,其实我爹爹和你爹爹相反,他是口是心非,对你能言善辩喜欢得很。”
忽然就岔开了话题,列云枫心中叹了口气,应该是自己方才说得那些话,触痛了澹台梦心中某些不能碰的部分,既然她不愿意触碰,转过了也好,他也微笑道:“那位慕容姑娘好烈的性子,虽然没什么大碍了,可是这一半天恐怕下不了山,我看那个庄主是装疯卖傻,故意要留在山上,不知道他葫芦里边想卖什么药。自己的女儿,还真舍得。”他说着有些轻蔑地笑了笑。
慕容云裳受了伤,伤口虽然不太深,却流了很多血,幸好印无忧及时撤了几分力道,不然切到了喉管,一定会一命呜呼了。
澹台梦为她清理伤口,止血敷药的时候,澹台玄带着玉轩和澹台盈就回来了,因为慕容云裳不方便颠簸,慕容惊雷也住在孤月峰上。澹台梦自然知道列云枫的言下之意,慕容惊雷自言武功尽失,不能动手,可是他要真的准备动手的话,身边不是还有很多人呢,难道那些人就是摆摆排场、装装声威而已?更可气的是,不仅他们父女留下了,慕容惊雷还让那个慕容愁也留了下来。用他的话说,一笔写不出两个慕容来,慕容愁虽然冷得和团冰一样,却没有反对。
一见到澹台玄,慕容惊雷就开始提起女儿和林瑜的婚事,不过他没有说得太明了,澹台玄也就故作不懂,而且先要照顾慕容云裳,别的事情只好先放一放了。
澹台梦笑道:“做大事者,不拘小节,不过是女儿,有什么舍不得的?只怕到了关键时候,连儿子都舍得。枫儿,你要等的人,如果不来呢?”
列云枫道:“应该会来,这个时候,只怕打雷都不会被听到,而且他不是留了诗笺吗,一定会找机会来寻我。如果是要我去寻他们,也该故意露些蛛丝马迹。”
澹台梦笑道:“枫儿,你要给他们个机会来找你,又怕他们怀疑,所以就把我拽了来,我来了,他们就不怀疑了吗?”
有些戏虐地一笑,列云枫的眼中都是笑意:“半夜三更,我一个人到这儿,还不是明白告诉人家,来吧,我鱼饵都撒下了,大鱼你怎么还不来啊,不过带着小师姐就不一样了,月上树梢头,人约黄昏后,谁会怀疑?”
看了列云枫一眼,月光下,他的眼睛里笑意暖暖,澹台梦嫣然一笑:“难怪你不肯把小印带来,原来我是你手中的一枚棋子,将军大人,你要我这个小卒怎么往前走?我要是过了楚河汉界,可是举手无回了。”
列云枫笑道:“如果真有那条河,如果是一去不复的结局,我会让那条河改道,给你让出一条路去。”
澹台梦微微一笑,继而沉吟,一晌才道:“枫儿,你想没想过,也许那张纸笺不是给你的?你是临时住到哪里去,以前那个屋子是谁住的?或者,那里边从来就没有住过谁,只是彼此通信的一个地方?”
微微愣了一下,列云枫道:“你是说,长春帮的这个地方,有些古怪?”
澹台梦道:“世间的事情,都要有常理可寻,你的卫姐姐和我住了几日,我是越接触她,就越看不明白。她是帮主,有个别居住着,也不算什么了不得的事情,但是,我可怎么看也看不出她是个喜欢排场讲究气派的人,广厦千间,住不过七尺而已,你卫姐姐豁达大度,这个道理哪能看不开?长春帮在三江两河不都是有分舵吗,她何必一个人巴巴地住到这儿来?”她说着又很正色地:“枫儿,我能想到的事情,就不信你想不到,如果,是因为你哥哥的关系,你更应该多想些。”
列云枫半晌才道:“情之一字,如春日晴丝,纠缠难清,就是力拔山兮气盖世的楚霸王,也有虞兮奈何的情恨,旁观者不是其中滋味,当局者却看不清此中谜局,如果不是成竹在胸,岂不是打草惊蛇?其实,梦,我怕的不是卫姐姐机心诡诈,我怕的是哥哥别有居心。”
他这话说出来,的确需要很大的勇气,一直以来,都是他自己独撑诸事,从来都不习惯和人商量,倒不是列云枫过于自负,只是他要做的事情,都免不了要承担责任和风险,这种事情,自然是越少人知道越好,能少连累一个是一个。
澹台梦和列云枫一样,向来都将心事藏在心里,任其腐朽成泥,也很少会对人提起,不过当着列云枫,她反而觉得不需要遮掩了,毕竟她心里能想到的事情,就是她不说,列云枫也能猜得到。
也许这样瑰丽奇诡的回潮月夜,惊涛骇浪激荡起心里最落寞的部分,两个人忽然都不说话了,夜,有些微冷,他们静静地等候着。
山脚下,人影幢幢。
那些人是顺着山麓背后慢慢行进,看上去有几百人,只是隔得远,都是些蠕动的黑点。
列云枫立时觉得事情诡异,如果是那偷送诗笺之人,要来也要隐秘才行,怎么会如此大动干戈,弄了这么多人呢?
而且,这些人好像是奔着裂天峡而去的,那里平时就人迹罕至,今夜又是涂江回潮,他们去哪里做什么?那不是自投死路?
澹台梦也觉察到了,站了起来,列云枫道:“你别去了。”
澹台梦一笑:“你会不去吗?”
列云枫摇头:“这样的事情,实在蹊跷,我怎么可能不去?”
澹台梦似笑似嗔地瞪了他一眼:“你去了,我怎么可能不去,去吧!”
天下苍生为我念
轰鸣的江涛声,如万钧雷霆,震耳欲聋,淹没了人群中发出的哀求和哭号声,这群人,有男有女,有老有少,彼此扶持相携,被一队横眉立目的衙役驱赶着,一步步挪向裂天峡。
那些衙役穿着牛皮甲,脸上还带着竹制的面罩,只露出两只眼睛来,每个人腰上悬挂着宝剑,手中拎着一根皮鞭,一个个火气极盛,看到谁走得慢了,就狠狠抽上几鞭子。
如今也是盛夏,身上的衣衫淡薄,那些人本来已是衣衫褴褛,一鞭子抽下去,立时衣衫破裂开来,裸露的肌肤上,留下青紫狰狞的鞭痕。
鞭打声,哭号声,一路逶迤,终于来到了裂天峡的峡谷口,再往里边看去,已然是岚雾蒸腾,水烟弥漫,只听到牛吼狼嚎一样的江水声,黑漆漆,灰蒙蒙,什么都看不到了。
到了此处,人群里边的哭声渐渐响了起来,也许欲知了以后的命运,所以这哭声里边带着更多的恐惧和惊慌。
一个衙役探了两步路,往前边望了望,然后向领头的差官抱拳:“赵头儿,依属下看,就到这儿吧,再往前走,恐怕就有危险了。”
赵头儿点点头,把鞭子在空中甩了三声,立时肃静下来,那些满面病容,衣衫褴褛的人们都不约而同地看向赵头儿,赵头儿扬声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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