网络与现实之门-第1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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果我真的不去，媒体又会怎么报道？别人又会怎么想？他们也许会说：对方都已经道歉了，陈帆红却不肯接受；或者说：看，陈帆红最后还是退缩了……这些我可以都不在乎，但是，我不得不面对自己的心，为什么我总是觉得这件事并没有真正结束？
　　如果我再去参加比赛，也许可以让更多的人来关注和自己经历不是那么相同的人，也许可以让更多的人来思考网络究竟是什么，但是，是否又会引发新的问题？——网民对我的支持明显会多于其它网络小姐，而比赛时评委是否会给我加印象分？取消了韵律操是否会减少一些擅长韵律操的网络小姐的得分机会？我去参加比赛是否会让很多人觉得比赛不公平？已经有很多因素可能会对下面的比赛造成影响，如果我去参加了比赛，如果我确实是凭自己的能力获得了相对应的荣誉，在大众眼中，是否会认为我是靠着媒体获得一切的？我甚至可以大胆地预测，根据自己的实力，我完全可以获得前几名的成绩，但是，最终能否获得第一名却很难说，我仍然在怀疑，是否所有的人都能接受一个坐在轮椅上的女孩当选首位中国网络小姐。另一种让我担心的可能是，如果网民们对我去参加比赛不能理解的话，那将意味着我失去了我在网络中最大的精神支持？我又该如何面对后一阶段的情况？
　　我就这么坐在电脑屏幕前发呆，直到ICQ上跳跃的小黄信封图标伴着“啊哦啊哦”的声音将我的思绪打断。我顺便也向在线的网友们问起他们的建议，出乎意料的，几乎所有的回复都是说我应该去参加比赛，我应该去拿回本该是我的东西，而且他们都认为我能够得到那个道歉就是很不容易的，在中国的历史上，很少有公开道歉这种事情发生。
　　我静下心来一想，说的一点都不错，如果我是大赛组委会的秘书长，我会怎么做？很多时候，可能需要换一个角度去看问题。任何事物的第一次，都有其不完善的一面，社会也好，观念也好，事物也好，都是一个渐进的过程，一蹴而就的事毕竟很少。
　　家里的电话铃还是不断地响着，都是各方面来询问我所作的决定的。两个不同的声音在我心里此消彼涨，参赛与不参赛的两种选择都有利有弊，一时，我实在是很难作出决定。在接近午夜的时候，我忽然想起还不曾把那篇《网络与现实之门》从网上撤下来，既然胡秘书长已经发表了那样一篇文章，我就没有理由再将《网络与现实之门》放在自己网站的首页，不管我参赛还是不参赛，我都必须得赶在这一天结束前撤下来。已经躺在床上的我不得不再起来把电脑打开，用最快的速度把《网络与现实之门》从主页上删除。之后，疲倦不堪的我想要在睡前理出一个清晰的思路，还没转几个念头，就已经沉沉睡去。
　　全新的挑战
　　第二天，我的思想仍在斗争着，我还是没法决定是否要去比赛。我开始征询爸爸妈妈的意见，我把自己的想法告诉他们，他们又把他们的意见反馈给我。爸爸认为我必须得去，因为大赛组委会主任徐永光的那几句话：“在互联网络大赛过程中出现这样一件事，是好事，有助于大家通过沟通推进工作，青年人通过网络表达自己的真实意见是时代的进步。互联网络在中国还是一件新鲜事物，我们所做的工作也是过去未曾做过的，在探索中碰到一些问题是难免的，我们能够解决好问题，推动互联网络事业在中国的发展。”让人无法拒绝，他所说的都是确实存在的情况。爸爸说：“我们都很担心你的身体，这段时间我们都吃不消，更不用说你了，但是，现在的情况，你只能坚持下去。不是当事人的大部分人都会认为这是个很诚恳的道歉，如果你不去，大家会想，陈帆红为什么不接受这个道歉，你还想要什么……”
　　我打断爸爸的话：“可是，我真的很累，后面的比赛还不知道会是什么样的。”
　　爸爸又接着说：“这些我们都知道，可是大部分人不知道，他们也不会想那么多，别人关心的只是你会不会去参加比赛。你再去参加比赛，也是对你提出更高的要求，你必须要有一个全局的观念。”想想也是，为了这件事，多少人付出了努力，多少人参与其中给予我帮助——网民、媒体还有各方面的关注，我不能也不应该让所有人的努力付诸东流。
　　可是，我又不得不承认，我确实有些胆怯了。一想到前面这一阶段遇到的困难和阻碍，我自然而然就想到了下一阶段可能会遇到的困难和挫折。我有些害怕事情在我重新准备参加比赛后再重复地发生一遍，我怀疑这个比赛经过这些波折之后是否还有意义。我似乎对人失去了信任，我害怕再受到伤害，我甚至有点担心，大赛组委会会不会对我设置些其它的障碍，那样的话，比赛对我来说就是一种更高难度的挑战。即使后面的一个阶段真的风平浪静，我参加的终究是一个正式的比赛，当别的选手都在全面为比赛做准备的时候，我却在接受一家又一家媒体的采访，在被一些问题困扰着。在后面的这段时间里，我的日常生活是否能够真正地平静下来，我能不能补回我急切需要的休息，把状态调整好？我的表态会不会又掀起一阵新的风暴？
　　我不知道自己的担心是否多余，当郭佳和陈云飞又来到我家拍摄时，我忍不住又问了郭佳一遍：“你能告诉我，在你眼里胡秘书长是个什么样的人？”
　　郭佳的微笑再次肯定了一切。
　　郭佳问我决定了没有，我想了一会儿还是无法给她一个正式的回答。我告诉她我的困惑、我对去参加比赛和不去参加比赛的假设、我对网民态度的担心，郭佳看着我说：“其实事情没有那么复杂，你想怎么做就怎么做，没有必要去担心别人怎么想。如果参加比赛能让你开心，你就去，如果你觉得参加比赛没意思，就不去。”
　　郭佳的话很有道理，但是我怎么想都觉得不应该这么简单，我生活在这个社会中，而网络又是我生活的一部分，无论如何，我都不能一点也不考虑其他人的因素。看起来，谁都无法代替我来下这个决定。
　　我又问郭佳：“如果我再去参加比赛，会不会成为别人的一种商业炒作的工具？”
　　郭佳微笑着问我：“你认为商业炒作不好吗？”
　　我回答得坚决而又肯定：“我不喜欢商业炒作。”
　　郭佳接下去的回答无形中改变了我对商业炒作的看法：“商业炒作并不都是坏事，如果是为了一件好事去炒作，得到一个好的结果，不是很好吗？为什么要排斥炒作呢？”
　　这个解释使我豁然开朗，心中想不清楚的两种选择一下子清晰了起来，说不定很多事情也可以通过一些方式转化为好事呢！
　　很多报纸上都刊登了“中国互联网络大赛组委会为陈帆红参赛铺平道路”，所有关注着这件事的人都可以从报纸上看到胡秘书长的道歉。到了下午，我的E…Mail信箱里被各种建议塞满了，其中，有一些是和我有类似经历的朋友发来的，很多信写得让人看了想掉眼泪，从那些信里我看到很多悲伤的故事、不平的经历，还有一些真心的愿望——希望我能够参加比赛，去为他们证明一些他们已经没有机会证明的东西。还有很多来自海外的邮件，几乎都是要我珍惜这个来之不易的机会并继续比赛，其中有些是海外的华人，在他们的信中，经常会出现这么一句“虽然这是个中国式的道歉，但是却是一个正式道歉，在中国历史上，一个比赛组委会的秘书长向一个个人道歉，这是绝无仅有的。”看了这些信，似乎我的选择很明朗，我应该去继续参加比赛。但是我还想知道更多方面的意见，正当我连上自己在广州热讯网站申请的论坛时，却意外的发现，我的主页论坛被关闭了，没有任何通知，没有任何原因，就是被关闭了，被关闭的，不仅仅是里面上千条支持我的帖子，也关闭了网友们支持我的一个窗口。
　　我忽然觉得有点灰心，怎么自己每次要做一个决定都会那么难，总会有些莫名的原因来干扰。我气愤地想，一个不行了，我再去申请一个！正这么想着，顺便就看看自己的留言本，却发现一个熟悉的名字——程伟峰，以及他的留言：
　　假如历史发展有它本身的方向与意义，那么中国互联网发展的历史必定会记住这个日子：11月12日。这一天，一个宁波女孩用她的十指和健盘敲打历史，拷问遭到扭曲的人类平等的文明原则。
　　这是一份宣言，而并不仅仅是一份控诉，它的名字叫《网络与现实之门》，它宣告，在网络这个虚拟世界里因其本身的特征而体现出来的人人平等原则，现实之门应该与之相通，它宣告：在这个世界上，本来就应该人人平等；它同时也宣布，人的尊严不容侵犯。菜青虫的那句话应该时时在我们耳边：别忘了，世界上还有许多人需要你们的理解，需要你们的帮助，不要拒绝他们，他们跟你们是一样的。
　　我经历了整个事件，整个过程我都在观察，都在思考：起先，我看到的是一个活跃在虚拟世界里精灵，她是那么地快乐无忧；接着，我看到的是一个坐在轮椅中的生命强者，她正视苦难的从容震撼了我，我为那轮椅中的精彩人生而赞美；然后，我看到了，我看到了一个也许是过于倔强的女孩的真正生命力，一个对人类文明原则有着真正体悟的家庭，一个必须为此而不惜冒着可能被我们这个社会各种偏见的山洪所湮灭的痛苦的24岁女孩。
　　整个事件对我们来说，也是一次对人的心灵惰性的解放。我们生活在这样一个时代：对于社会中各种不平等现象与存在于许多人心中的一种歧视观念，人们早习以为常；对于人作为个体所应该享有的权利，人们常常漠然；很多时候，我们倒是更多地习惯于感恩，感恩于别人为我们设置的各种各样的“合理”的安排，这是一个鲁迅先生说的“想做奴隶而可以做奴隶式的时代。”
　　而菜青虫对这一切说：不。
　　在这个事件的发展过程中，人们也有过对新闻的误读，对事实本身的误读，许多人在问，轮椅上的女孩为什么那么倔？组委会不是说了，她可以以正式身份参加比赛，她为什么还要争，她到底要争什么？以我个人在当时的理解，她所要争的，其实始终如一：那就是公平，那就是人的尊严，在这点上，她没有妥协的道路可以选择，因此，她必须坚持伤害施予者的道歉，而是否要参加比赛，倒在其次。
　　事件仍在发展，组委会已经发表了致歉的消息，这是一个令人振奋的消息。虽然这其中有打折的成份，但是也许正如菜青虫的父亲说的，到了这个结果，在我们这个国家的这个时代，已经是很不容易了。而且大赛组委会秘书长徐永光的发言尤其让人振奋——这一切，大家也都已经知道了。
　　许多东西的改变，尤其是整个社会文明的进步，是一个漫长的过程，要让菜青虫一个人担当起这一切的改变，这无论如何来说都是重负过甚了。历史发展会选择一些人做出牺牲，会选择一些事件作为其前进的载体。从这个意义上来说，这次事件有它不同寻常的意义。当然我们还需要有耐心，即使结果不尽如人意，但是，假如我们参与了，我们付出了，我们便无愧于这历史、这人生。
　　作为一名新闻记者，我的职责是忠实记录现在进行时的历史，不该有太多的主观因素。我也一直在这么努力着。今天，我只是作为一个这个事件知情者（对此我也不敢太过于确定），发表我个人的观点，而并不代表我们的报社。文明总在前进，想到这一点，我不能不感到激动。
　　看了之后，一簇火花又被点亮了，我怎么可以忘了这么重要的一点呢——文明总在前进，无论我付出多少，总是不会白白付出的。爸爸说得一点都不错，现在我参不参加比赛已经不仅仅是我个人的事了，而是关系到很多人的观念。我不能光看到消极的一面，我也可以想想光明的一面啊，只有我继续参加比赛，才能让更多的人来继续关注这个问题，而网络，也需要我们更多的人去为之付出努力，才能创造出一个真正美好的世界。
　　又想到下午郭佳对我说的一番话，如果我不去参加比赛，我可能就失去了一个和胡秘书长面对面接触的机会，这样，也许我永远都无法了解到他究竟是怎样一个人了。“沟通是一个很美妙的境界。”郭佳看着我认真地说这句话的时候，我也开始在脑海中设想着我和胡秘书长见面的镜头，总觉得很难跟“很美妙的境界”联系起来。不过，我对“沟通”还是很向往的，在这之前，我已经从不同的人的口中听到了“沟通”这两个字，但是我却没有真正获得过沟通，“沟通”就像是一个虚伪的标志在我心中留下了烙印。而郭佳的话在某种程度上重新挑起了我对“沟通”的渴望，如果真的是那么美妙，我为什么不去尝试？想到这里，前一段时间支撑着我的精神力量似乎又回到了我的体内，不管怎么样，我都要参加比赛，只有去参加了比赛，我才会知道这个比赛究竟是怎样一个比赛，我才会了解胡秘书长究竟是怎样一个人，我才有最后的发言权。
　　决定重新参赛
　　在十一月二十日的晚上，我决定了要继续去参加比赛，我希望自己的决定能让大多数的人都理解，所以，在告诉媒体之前，我需要写一份正式的书面声明说明自己参赛的目的和意义。带着这个未完成的任务，我进入了梦乡。
　　又是新的一天，我们全家都早早地起来了。冬天清晨的空气清新中透着寒意，阳光在窗外浅浅地照着。我开始写书面声明，这时候郭佳和陈云飞来了，陈云飞静静地开始拍摄，郭佳坐在我的面前，开始了这一天的采访。
　　郭佳问我：“昨天你听到网民的意见了吗？”
　　“听见很多。不认识我的网民很多都认为那个道歉不是真正的道歉，熟悉我的朋友都说，中国人能够做出这么一个道歉已经是很不容易的事情。从大赛组委会的角度去想，这也确实是不容易的，我完全可以理解大赛组委会所受到的压力。”我一边理清思路一边说着自己的想法。
　　脑子里有很多想法，真的要浓缩成书面的东西，却发现要很得体地驾驭文字很困难。每一个词都是斟酌再三，每一句话都要反复考虑，力图能够表达我的意思。为了能够和“中国互联网络大赛组委会为陈帆红参赛铺平道路”那篇文章扣起来，爸爸和我反复地看那篇文章。我心中闪过一个好笑的念头，这情景有点像以前读书时上语文课——分析句子结构、分析段落大意、分析文章中心思想……真没想到，以前我最不喜欢做的事，现在却成了我自己迫切希望去做的事，也只有在这时候，我才发现，以前学的那些语文分析方法有多重要。
　　花了几个钟头的时间，终于写好了，大家都再看了几遍，认为意思表达得比较完整，整篇东西没什么问题了，我开始准备发到网上去。临时却发现还没有题目，想来想去，最后用了个最简单的标题——《我看“中国互联网络大赛组委会为陈帆红参赛铺平道路”》：
　　在11月19http：//www。shubao2。com。cn的重要新闻“中国互联网络大赛组委会为陈帆红参赛铺平道路”中，胡建生秘书长代表大赛组委会表示：陈帆红具有代表浙江省参加全国决赛的资格，同时大赛组委会决定：调整中国网络小姐选拔赛决赛的评分方法，选手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