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益州劫案-第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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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家知道他在争权,就有些不服,一齐掉头看定李辅相。李辅相却不屑与他争论,只说了一句,“我听你的就是。”
  向传义也不表态,只是圆滑地打了个哈哈,说:“大家鼓把劲,破案不分彼此,同心协力把事办圆满就成,有事还可以来找我嘛。”
  这杂牌侦破组拼凑成功的时候已经过了中午,太阳早就懒洋洋地爬上中天了。
  二、各显神通
  杨炳荣威风凛凛带着全班人马到达张公馆时,已是下午三点时分。
  他们没想到在张家受到主人的冷遇。
  自古兵匪一家,张材也是个在军界混过的人物,早把这道理看得明明白白,并不指望这群一看就不像样的混混儿破案。因此张材躺在木雕大床上不冷不热地应付,连茶也没叫人泡一盏,心里反倒在想:“老子今天咋又遇到一拨土匪?”
  杨炳荣和李辅相更是个中行家,事主的内心想法他们也十分清楚,可表面上又不得不敷衍几句。李辅相知道昨夜事主被抢钱财数目不大,事主又怕土匪日后报复,肯定不会说出有价值的线索,就悄悄对杨炳荣说道:“杨队长,谈话就此打住,我们出去再问问下人。”杨炳荣沉思了一会儿,说:“李爷,你忙你的,你要怎么破案,完全照你的思路去办,我不过问你,你也不要过问我,我们各破各的案,你看如何?”李辅相弄不懂他话中的含意,只抬头看了他一眼,默默朝屋外走去。
  张公馆外少了往日的喧嚣,梧桐树的浓阴里穿过几缕苍白的阳光,把几根蛛丝照得银亮银亮,微风一吹,下垂的蜘蛛就带着银线有节奏地摆动。李辅相好久没看过这田园景象了,心里不免有点儿感动。
  昨天夜里劫匪留下的车辙还在。李辅相就驼着背,背了手一边咳嗽一边观察。看到后来,他干脆趴下身子用鼻子去嗅,捡起一块车轮上掉下的红土伸出舌头舔了几下。
  大门里突然传出一阵高声叫骂,接着就有咚咚的脚步声一路响过来。
  李辅相急忙起身向路边那片菜畦踱去。
  门口冲出气势汹汹的杨队长。
  杨炳荣一边跑一边骂:“老子什么浑水没趟过?还从来没见过你张材这种不懂事的老杂毛!老子帮你破案,你装啥子大?”
  那张材怕土匪,却不怕军警,听了杨炳荣的叫骂,他就在门口应了一句:“我又没请你来破案,你不破就不破嘛!”
  一句话把杨炳荣气得说不出话来。没等李辅相反应过来,杨炳荣早带了几个兄弟冲到大树下,几只大脚一阵乱跳乱扫,顿时把劫匪留下的车辙搞得一塌糊涂,脚印自然也抹干净了。杨炳荣一边跳一边喘着气说:“兄弟们,这案咱不破了,冇得哪个愿意当猪去帮这个干三儿破案,军长那边骂起来我去顶到。”
  众兄弟也乐得有人扎起,能破案当然好,不破案有人出头也行,于是就在门外跳得更欢了。
  李辅相怔怔地望着这群兵痞,缓缓将目光移向苍天,看见枯枝间有几片落叶飘零,天空有丝丝白云浮动。
  李辅相说:“兄弟们,我们不能这么干,回去,回去,气出够了活儿还得干呀!事主儿不讲情况,还可以问问他的下人嘛,军长的话还得听。”杨炳荣也回过神来,说:“对,刚才老子气头上讲的话不算,大家回去,再搞整一下,他张家这案子老子还破定了哩。”
  案子还是各破各的,各走各的门道。
  李辅相这回找的是看门的老孙头。
  老孙头是亲眼见过劫匪的人。
  老孙头年纪大了,昨天夜里竟让土匪吓得尿了一裤子。问到土匪的模样,他想了半天,说进来的全是黑脸大汉,个个怒目金刚似的,双手一掐就要了德国狗的命。
  李辅相亲眼看过死狗头上的枪眼,知道老孙头是吓糊涂了乱说。李辅相也不追究,就问他案发后深夜或早上看到有人出门没有。老孙头说有,就是灶上煮饭的范嫂,她每天天不亮就出去买菜,只是今早上脸色有点儿不对,恐怕是夜里吓的。
  李辅相心里一动,就转身去查范嫂还在不在。刚开口一问,大家就说不在,因为今天一上午都没开成饭,厨房里没人烧火。
  这倒是个可疑人物。
  杨炳荣走的也是一样的路子。
  他把全部家眷佣人集中一查,发现不但少了范嫂,还少了大管家刘仲之。
  刘仲之是出事两天前就不见了的。他一直经管着张公馆所有账目,生意上的事好多也是他作主。
  这下又出了个可疑人物。
  杨炳荣一脸奸笑伙同李辅相再次走进张材的客厅,见面就说:“张材你养了个内盗,那刘仲之是怎么回事,出事前他怎么就溜了?”
  张材一点儿也不诧异。他说大管家刘仲之是自己派出去办事的,刘家祖孙三代都是张家的管事,三辈人对张家忠心耿耿。他如果要勾结外人谋害张家,张材在部队上混时就是最好的时机,用不着等到这回才下手。
  李辅相适时点了一句:“那么请告诉我们,他现时在哪里,我们好查点儿事。”
  “这个……这个嘛,是我家商业秘密,恐怕不好说,我保他无事就是了。”
  “那好,”杨炳荣接着问,“范嫂这人怎么样?你也保她吗?”
  “那就不好说了,”张材说,“按说哩,范嫂也是个老实人,帮张家也帮了十一二年了吧!哪个晓得她会一去不归呢?她恐怕也有她的道理吧?谁知道呢?”
  李辅相见张材说得不着边际,就放话说:“你大胆讲,这回我们刘军长是下了死命令的,这案非破不可,整顿成都的治安就从你这儿开始,别看它是小案,意义可大咧。你看我们不要你的破案费,兄弟们也不要你招待,连茶也没喝一口嘛,你这回钱虽然没遭抢好多,你挨打这口气要出呵,只要抓了绑匪,哪个还会来报复你?”
  见李辅相一连说了一大堆话,嘴角边都冒白沫子了,张材有点儿感动,迟疑地说:“我怀疑是职业军人干的。我看那些人动作干练,定是训练有素的人。这伙人胆子大,居然敢打当地的驻军……”
  不等张材说完,杨炳荣就急着问:“你个龟儿在部队上当了那么久的官儿,有没有干过黑心肠烂屁眼儿的事?你得罪过哪些人?是不是他们来找你报仇的?”
  “那倒不会。”张材坦然说,“烂屁眼儿的事倒是干过,哪个当官的没有干过?不过我做事有分寸,一般不得罪私人,要搞钱也是想办法借军队名义走私之类的,绝对不会有人找上门来拼命的。”
  “那可说不定,你再仔细想想,想好了再告诉我们不迟。”
  “不用想了,劫匪当时没要我的命就是证明。如果要报仇,昨天晚上在卧室里就收了我的命了,哪里还等得到拉出门去。”
  杨炳荣还要纠缠,李辅相说:“杨队长你莫扯远了,我看还是定为内外勾结抢劫为好。可是,他们就只为区区三十个银元?胃口也未免太小了嘛,大动干戈不值嘛。”
  李辅相说来说去,结论只有一个:张家一定还藏有大量钱财让某个佣人知道了,这才引来外盗行劫。
  张材说:“李爷好脑力,分析得太好了!五天前我从邮局领回二十万现大洋,那是重庆有人托我做生意用的,可能在领取的途中露了白,让人知道了,才引来了这场灾难。”
  “这就对了嘛。”
  杨炳荣眼睛一亮,问:“那钱呢?”
  张材眼睛一闭,说:“我当时怕出事,钱没过夜就派人送出去了,那是生意上的钱,放在家里就成死钱了。”
  如此看来,肯定是内外勾结无疑了。
  内盗到底是谁?范嫂?刘管家?还是另有其人?要是这人假装若无其事,不动声色藏在张公馆里,那才难办哩。
  李辅相说:“这是个难解的死结,我还有个想法,咱们换个思路,去查劫匪作案的汽车。”说着就瞄了杨炳荣一眼,再也没开口。
  杨炳荣知道他在怪罪自己,就笑着说:“查车?李爷你有多大能耐?知不知道成都马路上一天跑过多少辆车?要是把过往车辆全查遍,24军一天出动三个团怕也办不到。即使军长同意,那些兵蛋子恐怕车都没坐过,又咋个弄得清那么多型号?”
  李辅相笑道:“当兵的弄不懂,不是还有杨队长你吗?你手下哥子兄弟多,他们未必还整不清?”
  杨炳荣怕他再提自己带头抹车辆印迹的事,连忙赔了笑脸说:“李爷,那事你就莫提了。兄弟我还另有破案的办法,保你顺顺当当交差就是了。”说着就把半信半疑的李辅相和众军警带出张家,直到不见张公馆的屋脊,才附在李辅相的耳朵边说:“明天我带你去找个人,这个人知道所有事情的真相。”
  “是个什么人?”
  “异人。”杨炳荣诡谲一笑,说,“到时候你就知道了。”
  李辅相知道这个杨队长不是个寻常人,就点头说:“好,我等着。”
  向传义早在一家大餐馆办了桌酒席等他们,听说杨队长有知情的内线,不由开怀大笑,说:“杨爷好手段,老向果真没看错人。”
  三、指点迷津
  第二天一大早,杨炳荣坐辆大卡车来到军警联合办事处,喊醒大家赶快起床,匆匆吃了点儿早餐后就说上车去找异人。
  大卡车一路不停地开,直到达灌县青城山下。杨炳荣指着山顶说:“上山。”
  一行人爬过天师洞到了上清观。
  观前那不大的地面上立着几株参天古木,浓密的枝条遮蔽了大半天空,陈旧的木护栏中一座铜锈斑斑的大鼎里香烟缭绕,大殿中有几个早来的游客。一条小路通向林阴深处,七弯八拐过了座小桥就是间简陋的小庙。
  老黄槲树下一张木桌上放着一盏清茶,一个道士道冠高束正襟危坐,干瘦清癯的脸上似乎无欲无念,桌上摊着本发黄的经书,嘴角不断翕动,不知念的什么经。
  杨炳荣轻轻一指老道说:“就是他,能知过去未来,天上飞的地下跑的没有能瞒得过他的法眼的,待会儿等他收了道心再去问。”
  李辅相让他弄得哭笑不得,心想你要装神弄鬼就不要把地点选这么远嘛,害得老子跑半天来看场把戏哟,就站得远天远地地叹气,伸长脖子半眯着眼冷冷地盯着道人。
  杨炳荣看见道士身影动了一下,就带着众人上前几步,轻轻问:“道爷醒了?”
  那道士睁眼道了声“无量佛”,说:“哪个在睡觉?我是修身打醮。既然不睡,不存在‘醒’。”说着喝了口茶,又问:“啷个今天才来?老道昨天就在等你们了。”
  大家好生奇怪,有个军警问:“等我们干啥子?你晓得我们是来干啥子的?”
  道士微微一笑,沙着嗓子说:“施主前来,不就是为张家那宗绑票案么?”
  众人一惊,李辅相也觉得诧异,不自觉向前走了几步。
  杨炳荣说:“我是……”
  “施主不用开口。”道士打断他的话说,“案不难破,我也用不着知道你们是谁,老道替你们算一卦就是了。”道士说得轻飘飘的,顺手指了指桌上的竹签筒。
  一个军警横了他一眼,伸手抓起竹筒一阵猛摇,顺手一抛,一根竹签应声落地。
  那军警弯腰捡起递与老道,老道瞄了一眼说:“诸位请看。”
  大家一下围上来,纷纷探头去看竹签上写的字。只见上面写着:“皇叔初遇甘露寺,诸葛身后魏将军。”
  “怎么解释?”大家一齐问。
  老道抿了口茶汁,不疾不徐说道:“各位要查的案子是宗内外勾结绑票案,签上说张家必有内应。”杨炳荣接口骂道:“这个连傻儿也晓得,何消你说?你看签上说内应是哪个?”
  “签上说内应是个女人,姓范。”老道侃侃而谈,见众人目瞪口呆,他进一步解释说,“刘皇叔到甘露寺是去招亲,事主儿当然是吴王的妹妹孙尚香,你说公主是不是个女人?后半句是说诸葛亮死后,将军魏延在五丈原提刀造反。反者,范也。由此看来,案涉一个姓范的女人。”
  神了!
  难道这道人已经知道内幕?他这样做的目的又是什么?
  成都军警团这帮家伙平常横行霸道,本身靠的就是装神弄鬼仗势欺人,岂会被个道士糊弄欺骗?杨炳荣把条铁链一甩就要去套道士的脖子,冷笑一声道:“老子听人说你是个高人异士,远巴巴从城里赶来求你,没想到你竟然是个卖嘴皮子的江湖术士,收拾起你这一套,走,进军警团招供去吧!”
  老道动也不动,轻轻一拂铁链道:“施主休得无礼,你照神签指示去做,老道保你十天破案就是了。”
  杨炳荣拿眼光去瞄李辅相。李辅相心想:这不是个一般的算卦老道,他竟然把事情说得与案情丝丝入扣,显然是有备而来,而这次上山又是杨炳荣安排的,老道说的保不准就是杨炳荣的意思。于是就顺口说:“算了,算了,就当上青城山玩了一天,咱们回去。”
  大家一路闷头不语,不觉卡车已回成都。李辅相让大家自行散去,独自一人去找向传义,汇报了今天的情况,然后说他真不知下一步该怎么办。
  向传义听完哈哈一笑,说道:“去抓范嫂,你还犹豫什么?”
  李辅相一惊,问道:“处长你是怎么了?一个算卦道士的话也信得?就凭他算是哪个犯法就抓哪个治罪,那还讲什么王法?”
  向传义笑着说:“李爷你太老实,这一层纸你始终没捅破。你都已经知道了老道不过是杨队长借口传言的工具,那去抓范嫂就肯定是杨队长的情报嘛,还管他是道士说的还是和尚讲的?去办就是了嘛。”
  李辅相说:“我相信凭杨队长的能耐,只要他肯下工夫去打听,找到张公馆附近的舵把子地头蛇一问,不说搞清来龙去脉,搞个大概情况肯定会差不离的。可是我不懂,杨队长为啥不直接说是他得到的情报,而要拐那么大一个弯,把我们诳到高山上才借道士的嘴说呢?”
  “这你就不懂了吧?”向传义说,“这就是杨队长的高明之处,所以他能在成都混成金刚不坏之身。假如他亲口告诉你,那又会牵出供给他情报的人,而那人又肯定招惹出一大串人,真这么干了,叫老杨今后怎么在江湖上混?现在案情是道士算出来的,你找谁问去?”
  李辅相说:“我还是想不通,杨队长他昨天一天没离开成都,这消息又是怎样传到青城山上去的?青城山好远哟。”
  向传义说:“你这人还是太直,杨队长走不开,未必那些有关联的舵把子手下也冇得个把人走得开?你还能担保那个道士不是听了安排从成都赶到青城山去的?如果是这样,青城山上的道士也不过比你们先到一会儿嘛,这有什么奇怪的!”
  向传义分析得头头是道,李辅相不得不服。尽管心里还有疑问,他还是派个兄弟去了趟张公馆,打听清楚了范嫂家住成都郊区金堂县的确切地址之后,就吩咐大家早点儿休息,明天一早好赶往范嫂家拿人归案。
  第二天,李辅相提着铁尺和军警混合队赶到金堂县石庙村时,远远就听到一声紧似一声的撕心裂肺的哀号,乡人们看见他们背枪夹棍赶来,吓得纷纷四下躲闪藏匿,实在躲不开的就沿田坎泥路乱跑,纷纷高叫“土匪又来了”。难道刚才来了土匪?好容易找到个行动不方便的老头儿,千说万说自己是军警不是土匪,老头儿才把他们带到一间茅草屋旁,指了指倒塌的竹笆门说“到了”,回头就匆匆离开了。
  大门口一个老头儿衣裳被撕成一缕一缕的,身上到处是血迹,他正朝着东北方向破口大骂,两头肥羊硬翘翘倒在血泊里,一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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