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侠隐-第1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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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儿打了过来,我们没人来得及起身,师母倒了,丹心倒了,丹青也倒了,我也倒了,两个人进了屋,我身上,后背,头上,中了三枪,可是大师兄我一眼就认了出来,另一个不认得,矮矮胖胖的,一张圆脸,嘴里咕哝了几句,我也听不懂,后来才知道是日本话……”
  “他们两个在屋里点了火就走了,一下子烧得很大,上头的大梁已经垮了下来,我不记得我趴在桌上有多久,反正衣服头发都着了,我滚下了地,打了几滚,弄灭了身上的火……”
  德玖给天然倒了半杯酒。李天然没理会,两眼盯着桌上一闪一闪的油灯。
  “我勉强还能动,全屋子都在烧,我去看了下师父他们,全都死了,师母,二师兄,丹青……我没时间拖他们出去,我自个儿也是连滚带爬才出的屋……”
  他端起了茶杯灌了一大口酒,又就着油灯点了支烟,德玖始终没出声,只是从腰带解下来一根旱烟袋锅,又从一个小皮袋里掏出一撮烟丝填上,也就着油灯喷了几口;“所以,的确是你大师兄朱潜龙干的,没错?”
  李天然半天半天才慢慢点头;“没错,是他……和那个小日本儿。”
  德玖轻轻吐着旱烟。
  “我不记得我在前院倒了有多久,反正再抬头看,庄上的房都在烧,正屋已经塌了,后院的火苗冒得老高,我当时没别的念头,只是不能就这么就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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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 夜店(2)
“您记得咱们庄子离大道有一里多路,附近也没别的人家,那一里多路,我是连走带爬,也不知道花了多少时候,反正一到公路,我就昏了过去……”
  他喝了口酒,踩灭了手中的烟,又点了一支。
  “我醒过来是在床上,一间白屋子,什么都是白的……这已经两天以后了……救我命的是马大夫……”他脸上显出了少许惨笑;“唉,师叔,您怎么想也想不到,我这条小命叫一位美国大夫给救了……马大夫,马凯大夫……”
  “那会儿他是‘西山孤儿院’的医生,正打城里回来,是他在车子里看见路边躺了个人……回北平太远,附近别说没医院,没别的大夫,连个房子都没有,他只好把我带到孤儿院,不是外科也只好自个儿动手,取出我身上那些子弹,又把伤口给缝上,只是我流血太多,是死是活,他当时也不敢说……”
  李天然撩起了上衣,给师叔看他前胸后背上的疤;“身体总算不碍事,只是右边头上给烧得厉害,肉是合上了,烧的疤可去不掉……”
  “怎么看不出来?”德玖又端起油灯往前凑,来来回回地看,伸手摸了摸。天然没直接回话;“我在孤儿院……您知道那儿有个孤儿院吧?”
  “听说过。”
  “就在咱们太行山庄西南边儿,往下走,离永定河不远。”
  “哦。”
  “我在孤儿院一住半年……还不止……民国十九年九月出事,过了年九月沈阳事变,又过了年夏天才去的美国。”
  “什么?!”德玖突然插嘴。
  “唉……”李天然叹了口气;“您别急,反正我跟着马大夫一家去了美国。”
  “美国?”
  “美国……越洋渡海去了美国……您总听说过美国吧?”
  “别跟你师叔神气……”德玖喝了口酒,又点了袋烟;“开国之父华盛顿,林肯解放黑奴,现任总统罗斯福,还有个武打明星飞来伯……”他喷了几口烟;“你这小子真当我们老西儿都是土包子啊!”
  李天然笑了,似乎扫掉一些苦痛。可是他发现很不容易说清楚马大夫为什么把他带了去,还有,为什么他也就跟了去,而且一去将近五年。
  他头几个月躺在病床上就一直在想,怎么向救他的马大夫一家人解释这一切。刚能开口说话的时候,光是求马大夫不去报警就已经费了些工夫。他最后决定只有全说清楚,全抖出来。好在马大夫是个外国人,就算不帮忙,也不至于把消息传到大师兄耳朵里。
  他花了几天几夜的时间才解释清楚他是谁,他师父是谁,中国江湖是怎么回事;“太行派”又是什么。又花了几天几夜来说服马大夫和丽莎,这种暗杀和仇杀,在中国武林是常有的事,而且当事人绝不会求助官方。自己的圈子,自己人料理。江湖有江湖的正义和规矩,王法不王法,民国不民国,都无关紧要。
  马凯医生在路边抱起奄奄一息的李大寒的时候,这家人已经在中国住了快二十年了。中国的事多多少少知道了一些。他们虽然从来没碰见过像李大寒这种身上有功夫的武人,可是这类人物和故事,无论从小说,戏里,还是电影,连环图画,也都接触了不少,大略知道什么虬髯客、红线女、林冲、黄天霸、南侠北侠、十三妹之类的传奇,以及镖局镖客的传闻,甚至于因为刚好赶上时候,还从北京大小报上看到“燕子李三”这位民初京城侠盗的故事。可是他们也花了很久的时间,很大的努力,才接受李大寒也是这一类的人物。还是李大寒身子复元了之后,给他们稍微露了几手,才使他们真正信服。可是又过了好一阵才逐渐体会到,这种血仇的确不是官家可以管得了的。
  然而马大夫他们究竟是美国人,又是教会派到中国来行医的。所以据他后来自己的坦白,他们午夜梦回,还是挣扎了很久。最后,明明知道李大寒的解释和要求,完全违反了他们的宗教信仰,道德标准,法律责任,甚至于他们的人生观世界观,可是面对着李大寒,从不到一岁就成为孤儿,到这次再度死里逃生,而这个生命又是马大夫给他的,他们还是接受了。
  

9 夜店(3)
李大寒休养了好几个月才算是复元。身体是不碍事了。暗地里试了几次拳脚,也都没有影响,只是右额头上的烧疤非常显著。院里的孤儿们还无所谓,尽管突然出现一个带伤带疤的大个子,小孩子们也私下编了不少故事,不过李大寒非常小心,几个月下来,小孩儿们也都习惯了。倒是在附近走动是个问题,会引起这一带村子里的人的猜疑。他因此尽量不出大门,只是在孤儿院里出个劳力,帮着干点活儿。他知道整个事情的真相没有大白之前,这个“西山孤儿院”是个相当理想的藏身所在。大师兄如果知道或怀疑他没死,再怎么找,再怎么打听,也不会想到这个地方,更不会想到躲在外国人家里。
  但是过了年之后,他虽然不知道师叔在哪儿,可是知道只要师叔得到消息,而且知道或猜到或假设,师门之中有人逃过这场灾难,那师叔必定会按照师父当年的安排,每逢阴历初一,前往西洋楼废墟赴约。
  当然,大师兄一旦发现只有四具尸体的时候,也会前来赴约。可是,他倒真希望朱潜龙来,就地了结。在他随马大夫一家去美国之前,他曾前后赴约九次,而九次都是失望而归。
  “那是民国二十年吧?……唉……我去了甘肃……”
  李天然给二人添了点儿酒,自己喝了一口;“师叔,您可以想像我当时的心情,悲痛,绝望……我尽往坏处想……您也许死了,大师兄远走高飞……而我可背了一身一辈子也讨不回来的血债……”
  “你最后一次去,是哪年哪月?”
  “我想想……我们是民国二十一年六月初天津上的船,那应该是那年阴历五月初一,对了……阳历是六月四号,是个礼拜六……”
  “那我还在甘肃……那会儿,我连师门遭劫的事都还没听说。”
  李天然出国前最后一次赴约之后,也曾想到师叔人在江湖,师门血案和火烧山庄,很可能还没传到他耳里。他也只能这么去想。要不然更绝望了。
  后来听马大夫说北京好几家报纸都有这个消息,但也只说是宛平县一个庄子起了火,死了一家姓顾的。如此而已。也没人再提,更没人理会。
  那最后一次失望而回的第二天,李天然特意去了趟“太行山庄”,发现庄子早已经给宛平县政府贴上了封条。土墙还在,里面没有任何房舍的痕迹,只是堆堆残瓦,处处废砾,朵朵野花,遍地杂草,一片荒凉。
  “这位马大夫……你什么都跟他说了?”
  “差不多,只是没提咱们这个初一密约。”
  “他怎么想?”
  “怎么想?”
  “怎么打算……我是说,他救了你一命,也知道你是怎么回事,也替你瞒着,也知道你这个仇是非报不可……”
  李天然从活了过来到现在,也一直都在想这些问题。他在夜深人静的时候,也自问自答。
  马大夫是趁女儿马姬回美国上大学这个机会带了他一块儿走的。一开始说得非常有道理。美国有好大夫。尤其是洛杉矶有个好莱坞,永远有一大堆电影明星要修整仪容,所以那儿有一大堆世界一流的整形外科,绝对可以把他右额头上的烧疤给去掉。
  不过,李天然当时心里也感觉到,这一年多下来,马大夫他们是像对待儿子一样对待他。伤养好了,一家三口还教他英文。他意识到马大夫是想利用这个机会,让他离开中国一阵,躲一躲,远离是非之地,能重新开始就重新开始。马大夫很诚恳地跟他说:
  “大寒,我既没有资格要求你宽恕你的敌人,也没有能力说服你,要你接受,只有上帝可以作出裁决,更不要说惩罚。你还没到二十岁,你还有一辈子要过……你想想,就算你报了这个仇,那之后呢?就算法律没找到你,也是一样,那之后呢?这个年代,你一身武艺又上哪儿去施展?现在连你们的镖行都没有了,你还能干什么?天桥卖技?去给遗老做护院?给新贵做打手?……跟我们去美国走一走吧,出去看看世界……我告诉你,这个世界很大,大过你们武林,大过你们中国……去看看,这不也是你们老说的跑江湖吗?”
  

9 夜店(4)
绝望,走投无路,是在这种心情和处境之下,李天然才跟着马大夫一家人去了美国。
  “师叔……我现在不叫‘大寒’了,叫‘天然’。”
  出国手续全是马大夫给办的,李大寒非但没有身份,而且还是“太行山庄”血案中的关键人物,哪怕是在逃受害人。马大夫利用他们孤儿院里死了半年,年纪和大寒相近的一个“李天然”的水灾孤儿的证件,再通过他南京政府里的朋友的帮忙,弄到了一本护照。签证反而简单,就是在史都华·马凯医生的赞助下赴美留学。“太平洋大学”是他们教会办的,就在洛杉矶北边,靠山临海,而且和马姬同学。
  “师叔,这么些年,我也只是在家跟着师父师母读书写字,在县里上了几年中学,也没念完,又在孤儿院里跟马大夫和丽莎和他们的女儿,学了几句英文,可是哪儿能这么去念美国的大学?我四年多上到大三已经不容易了……我跟您说,每一行都有个江湖,都不容易混,更别说混出头。学英文也好,学什么数学物理化学也好,就跟咱们练武一样,没十几二十年,见不出功夫来……”
  “没错,只是如今,练武的……唉,别提这些了……那你怎么又不念完就跑回来了?”
  “大概是我命不好……”他把洛杉矶的事说了一遍。连久闯江湖的太行刀德玖,听了都摇头叹息。
  “大寒……呦!该习惯着叫你天然了……天然,这是你命好……命不好的话,你早没命了……”德玖站起来去洗脸盆那儿洗了把脸,又回来坐下,“天然,我问你,潜龙如此丧尽天良,你怎么看?”
  李天然呆住了,半天答不上来。德玖轻轻点头,又轻轻叹了口气,“唉……怪不得你师父把太行派交给你……好,你我心里都有数,反正我跟你说,你师父没看错人,丹青她也没看错人……”他查了下怀表;“天快亮了,下一步你怎么打算?”
  李天然喝完了杯中的酒;“您先搬到我那儿。”
  “那人家问起来,我算是你什么人?”
  “就算是我远房九叔……”他等了等,看师叔没说不行;“王驸马胡同十二号,东直门南小街路东……可别敲大门儿,我在隔壁,是人家的小跨院儿,是个小红门儿。”
  “好,就这么办,我现在先回庙……”德玖说着站了起来;“我看后天晚上吧?”
  德玖披上了短袄,套上了鞋,正要下跪就给天然拦住了。
  “掌门,后天见。”边说边伸出右手,朝桌上油灯一挥;“噗”的一声,屋子黑了下来。
  他轻轻拉开房门,向外稍微张望,再一闪身,出了屋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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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 无觅处(1)
还不到八点,李天然给院子里说话声吵醒了。洗完弄完,他披了件睡袍,点了支烟,出了正屋。
  院里没人。他进了西屋。师叔在那儿喝茶看报。
  “这么大早儿?”
  “这还早?”
  “徐太太来了?”
  “来了,还买了烧饼果子,小焦油炸鬼,熬上了粥。”
  李天然坐下来倒了杯茶。徐太太进屋问;“煎个蛋?”他看了看师叔,说好。再等她出去了才问;“有什么消息?”
  德玖放下了报,摘了老花镜;“小日本儿又在演习……”
  “我是说这两天您在外边儿听见什么。”
  德玖半天没言语,闷声喝茶;“这事急不得。”
  李天然知道师叔跟他一样急,只是不露而已。他也知道,虽然小时候跟着师父在外头跑过几趟,而且现在又是他在掌太行派之门,可是还是算是初入江湖,还有点儿嫩不说,北平他也不熟。爷儿俩不用说也都知道,这师门血债不光是掌门人的事,可是天然也明白师叔这句“这事急不得,急也没用”又是实话,又是门中长辈对年轻掌门的规劝。
  他们初一在废墟碰了头,又在夜店深谈之后第三天,德玖住进了小跨院。
  这么安静整齐的宅院,每天有人来伺候,德玖就说;“我这辈子也没享过这种福。”可是说是这么说,该办的事还是得办。德玖每隔一阵,就向掌门交代他干了些什么。
  他搬进来第二天就一连好几天,每天一大早就去外面泡茶馆,有时候还先泡个澡堂子。德玖笑着说;“可真是里外一块儿涮。”
  几天下来,不论上带楼带院的大茶馆,还是只有几把破椅子板凳的小茶馆,不论是一壶茶一袋烟独占一个雅座,还是跟几个人合用一个散座,他可见了不少人。李天然听了,更觉得自己没什么阅历。
  有刚赶完早市的,有写字算命的,有提笼挂鸟儿的,买房卖地的,有车行里的,柜台上的,一大堆成天没事儿干的,一个比一个能说能聊,一个赛一个的嘴皮子。德玖说他连口都不必开,就听了乱七八糟一大堆琐事。谁做买卖赔了本儿啦,谁要租个四合房啦,谁又打了谁啦,谁要分家啦,谁家小子要娶谁家丫头啦,谁卖了镯子买烟土啦,谁要办个红白喜事儿啦,谁家夜里给人偷啦……
  这样在东城西城跑了十几天也没听见什么要紧的。这还不算,德玖说他走了几趟天桥,还把他走得心情万分沉重。
  德玖回忆他上回来的时候,奉军才入关,北京还叫北京,用的还是银元。可是就连那回,天桥几家他有过来往的镖局子都已经关门了。连有了三百多年历史的“会友镖局”都在民国十年关了张。几位有点交情的镖师镖头,也早就没镖可走了。不是给大户人家护院,就是给大商号看门。有的在天桥、隆福寺、白塔寺、护国寺的庙会下场子卖艺,有的弃武经商,开了茶馆饭庄,有的去跑单帮,闯关东,有的甚至于沦落到给巡警跑腿。
  可是他说这回去天桥,可把他吓了一跳,刚在正阳门大街和珠市口拐角下了电车,就让黑乎乎的人群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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