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帝玄谣-第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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索玛河畔景色依旧,这里原本是南宫盼的疗伤地,而今荣升为她的约会圣地。一对浓情蜜意的男女,伫立在波光粼粼的河岸边,远处是苍茫的山峦,浓重的笔墨有悲凉的影子。
南宫盼亲手为阿忘披上战袍,眼中泛出淡淡的忧伤,河畔的荒草地里开着星星点点的野菊花,冶艳如火中的飞蛾。
阿忘握住她的手,一股寒凉沁入心底,仍旧是一贯的表情,沉声道,“阿盼,你放心,成亲之日我必定回来。”
她微微点头,咧出一个笑容,慢慢贴进他的怀中,秋风吹得衣袍抖动,画面瞬间凝固,一只孤雁凭空划过,穿过层层云海,消失在天际尽头。
我轻轻叹了口气,真是好事多磨,磨来磨去就磨成了空。
出征数十日,前方传来捷报,佴伯部族的余孽被围剿殆尽,族长佴伯伦也在战役中身亡,淳于部族举旗投降,从新归于南宫部族的统领。事情最终尘埃落定,息国总算恢复了往日的安宁祥和,换取的代价是一个部族的灭亡。
国主南宫鹏端详着手中的降书,笑逐颜开,再抬头时,看见回报的士兵依然跪在原地,似乎面有难色,原来,少将军阿忘在追赶敌军的过程中不幸中箭落马,至于伤势如何却不清楚,听闻说昏迷了许久,高烧不退。
昏暗的灯火照在南宫盼苍白的脸上,纤纤细指拂过荷包上绣着的歪歪扭扭的曼陀罗花,是她亲手一针一线缝出的。她听说中州有个风俗,姑娘要亲手缝制个荷包香囊什么的,送给心上人作为定情的信物,不然怕是被别家的姑娘抢了去。她的阿妈死得早,没人教过她女红,所以这个荷包做的着实粗略,针脚稀疏不一,可却是满载了她的情意。她还担心送给他后会被耻笑,真是那样就不嫁他了,想是这么想,哪舍得真就不嫁了,除了他还能嫁给谁?
南宫盼暗自下定决心,要是他真有个三长两短的,自己也不活了,她要陪着他过奈何桥,到地府去拜堂成亲,是死是活都要做成夫妻。
十二月中,浮云逐日,胜利之师凯旋还朝。那日,南宫盼整天守在索玛河畔,一幕场景反复在她脑海中呈现,她心目中的英雄,披星戴月而来,从身后紧紧地将她抱住,声音干哑,似有疲惫,细语在耳畔,字字珠玉,“阿盼,我回来了,我答应过你我会回来的。”
身后有人走来,步伐沉重,每个脚印踩在心尖儿,南宫盼屏住呼吸,慢慢合上双眼,清清楚楚听见自己的心跳。来者在她身后站了很久,才缓缓地从后面搂住她,额头抵住她的肩膀,一字一句的说道:“阿盼,我想起以前的事了,全都想起来了。”
第八章 誓言
更新时间2011…10…16 14:11:34 字数:2877
阿忘想起了他的过去,他要回代国,那里才有他的家。南宫烈执意不许,持刀架在他的脖子上,命人将其软禁,只等着与阿盼成亲。
一弯孤月悬挂中空,朗朗繁星璀璨闪烁,夜色似水温柔绵绵。
这一夜的事,南宫盼记得清清楚楚,每个细微之处都不曾错落,然而在她讲述的过程中,却只是简单带过,不愿深谈,好像根本就记不得了,亦或是从来就没有发生过,她不愿意面对,因为这是她心中解不开的结。
耳边先是哐啷一声响动,门锁被打开,南宫盼亭亭立在门边,裙摆滑过门槛,手里端着托盘,上面摆着的细瓷酒壶和翡翠杯,均发出柔弱的微光。
阿忘背过双手,矗立在窗前,月光叠在他的身上,留地下一道孤影徒增几分惆怅。
南宫盼进来的时候,正好他四目相对,他眼里含着笑,只是笑中带有冷意。南宫盼走到桌前,轻轻将托盘放下,款款走过去拉起他的手,柔声道:“阿忘,你还是想回去吗?”
阿忘抬起手帮她拢过耳旁的碎发,手指滑落在她的面颊,瞳色朦胧,眼中有隐忍的苦楚,“那里是我的家,我不得不回去。”
南宫盼颤抖着嘴唇,有气无力的质问道:“你就不想娶我了!”
阿忘顺势揽过她的脖颈,炽热的唇紧紧的贴在她冰冷的额间,缓缓说道:“不会的,无论我是谁,回到哪里,都想有你做我的妻子。”
泪珠沿着她的眼角淌下,涓涓不断,她一头扎进了阿忘的怀里,将脸埋在他的胸口,身子剧烈的颤抖着,大片的泪水沾湿了衣襟。良久,才依依不舍的离开他的怀抱,攒出一个笑容,梨花带雨,“那你就回去吧,行囊和马匹我都已经为你准备好了,出了府门会有人接应你的。”
阿忘眼眸一亮,昏暗的灯火下看着这张脸,更显得俊朗,南宫盼伸出纤纤素手抚上他的眉,他的眼,最后停顿在他的唇间,舍不得放手,眼中的泪花模糊了他的模样。
阿忘握住唇边的玉手,轻吻了指尖,低柔的语调像是说着情话,“在我的家乡,成亲有个讲究,要先三书六聘过大礼,随后才能抬着大红花轿接新娘,敲锣打鼓,热热闹闹。从这里回到代国的益都最多不过一个月的路程,阿盼,等着我,我会回来,带着三书六聘的大礼,抬着大红花轿接你过门。”
南宫盼抽出手,擦干了眼泪,转身拿起了那只翡翠杯,看了又看,将其斟满了酒,手托着端到阿忘的面前,低头凝视着杯中的酒,酒面映出她严肃的神情,悠悠道:“在我们息国原先也有个习俗,只是失传久了,没有几人记得了。”说着,她抬起头,眼睛红红的,略有不忍,“可是,我却记得,记得但凡有男子出门远行,做妻子的就会献上一杯浊酒,一杯下了情蛊的酒。当然,也不是真要毒死心爱的人,只不过是担心他会贪恋外面的花花世界,舍不得回家,总要想个法子牵绊住他。这酒喝下去,是提醒丈夫要时时刻刻记挂住家中的妻子,三年之内若不能回来,定会毒发身亡,还魂乏术,没有人救得了。”
阿忘听完,随手接过酒杯,没多问一句话,杯壁粘上唇边,刚要抬手饮下,南宫盼忽然拉住他,翻手扣住杯口,神情复杂,清清楚楚的说道:“刚讲的话决不是吓唬你,字字句句都是真的,这酒只有我的一枚解药,你若不想回来,就不要喝它!”
阿忘弯起嘴角,看不出任何的恐惧不安,说话的语气更像是在调笑,“我怎么会舍得不回来?不回来谁又娶你?如果喝下这酒能让你更加安心,喝也无妨。”说完,一饮而尽,滴酒未剩。
南宫盼接过酒杯放回桌上,转身之际从怀中掏出一个手工拙劣的荷包,羞红了脸,喃喃说着:“这是我亲手做的,你好好的收在身上,如我时时刻刻陪着你,心里不许再想别家的姑娘了。”
阿忘接过来,仔细瞧了半天,好不容易才猜出,上面绣得歪歪扭扭的原是曼陀罗花,于是乎眼里笑意更浓,饶有兴趣的打量起南宫盼。
南宫盼略微恼羞成怒,伸手要去抢,咬牙道:“你若嫌弃,就还给我好了!”
阿忘抬高手臂,估计是见她生气的模样更觉可爱,故意逗她说:“这是不是你做的第一件女红?虽然手工不大好,我姑且也先收着,将来你过了门,再让娘亲好好教你,等你学会了,做个更好的来和我换这个。”
南宫盼听罢,脸颊烧得更红,鼓起腮帮子,急得直跺脚,非要抢回来不可,狠狠拉扯着他的衣袖。
这二人真有意思,刚刚还是生离死别,转眼又在打情骂俏,竟然连房门推开的响声都没能听见。
“你们俩这是在做什么?”突兀的质问使二人的心沉入了谷底,南宫盼诧异地望向阿哥南宫烈,表情僵住在脸上。
南宫烈站在门口,疑惑地看着二人,刚要再说话,却见南宫盼冷不丁地拔出挂在墙壁上的弯刀,架在脖子上。
“阿盼,你要做什么?”两个男人异口同声道。
南宫盼先是瞪了一眼阿忘,着急道:“傻瓜,还不快走!”然后挡在阿哥身前,恳切道,“阿哥,你就放了他吧!”
南宫烈总算明白了怎么回事,眼中燃起熊熊怒火,猛然出手就要抢刀,阿盼急忙退后一步,刀刃划出一道血痕,“阿哥,他中了我的蛊毒,若不回来必死无疑!你就放了他吧,不然,阿盼立刻死在你面前!”
南宫烈的手停在半空,与阿妹四目相视,一方是火,一方是冰,冰火隔出了一道不可逾越的鸿沟,拉开彼此的距离。南宫烈眼中的怒火终究熄灭,手无力的垂下,攥紧了拳头,目光移向阿忘,长叹了口气,拂袖让出了门口,背转过身子。
阿忘迟疑了片刻,回眸深情的看了南宫盼最后一眼,转身消失在夜幕之中。
良久,南宫烈回转过身,接过阿妹手中的弯刀,沉声说道:“阿盼,你今天放他走,将来定会后悔!”
南宫盼怔怔地看着阿哥,嘴边兀然攒出个笑容,眼里只剩淡淡的忧伤,声音散在空气里,轻得微弱,“他会回来的,一定会回来的”
故事到此在南宫盼的心里还差一个结局,千里迢迢的追来为的也是这个结局。最后的一幕场景在我的脑海里刹那消失,思绪总算回归现实,可心依旧是沉甸甸的,易北说我总是多愁善感,是因为他根本就不知道情为何物,如果这世上真情都不能感动人心的话,那么人世间也太过寂寞无味了。由此可以看出,易北的内里还是隐藏着兽类特征,由不得他不承认。
我几次想要安慰南宫盼,可话到嘴边又硬生生地吞了回去,实在提不出什么建设性的意见。阿忘去而不复返,她不明白,我更不明白,由始至终,我都看不透这个人,他总是将心思埋藏得很深,不见喜怒,即使在心爱的人面前,也还拿捏着分寸。不过,有一点却可以肯定,没有人会拿自己的性命儿戏,阿忘不肯回息国,背后一定有一个理由,一个让他连性命都不顾的理由。
恍然间,我心中一动,想起了一个关键的问题,我们要找的这个人,既无姓名,也无出身,更无府邸住址街道门牌,除了他的长相,其余的一无所知,想要寻人着实难办,就算最后真的有幸被我们找到,恐怕剩下的也只是一堆森森白骨。
我把我的顾虑告诉了南宫盼,她垂下浓密的睫毛,语气平淡,“他曾经告诉过我,他的家在益都,祖上世代为将,在代国声名赫赫。而且,他中的蛊毒,算来也没有多少日子了,此毒非同一般,中州没什么人认识,更无人能解,只怕现在已经是快不行了。我们到了益都,沿着这两条线索去找,兴许还来得及见他一面。”她说话的时候,眼中有晕不开的悲凉,结出层层冰霜。我知道其中的原因,是在她的记忆中无意间看到的,决定来中州之前,她狠心把那唯一的解药捏得粉碎,她恨他食言,害怕自己心软饶过了他,她不想他死,却又千里迢迢的找来亲眼看着他死,可他死了,她又该怎么活下去?
远处玄云蓊郁,渐渐移将过来,盖住日头,故事讲完的时候,我们刚好抵达益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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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 益都
更新时间2011…10…17 9:18:43 字数:2104
益都无愧是代国的国都,繁华热闹绝非一般,称得上是十步一妓院五步一酒楼,纸醉金迷,灯红酒绿,夜夜笙歌不断,日日醉生梦死。
都说代国的代乐侯燕峦最懂得生活情调,曾经因为要在四月时节能欣赏到孟国的樱花雨,声势浩大的耗费巨资开凿了一条连通代、韩、孟三国的大运河,据说是有史以来最长的人工运河,还被载入了颇具影响力的权威书录《九州东陆之最》,一时成为佳话,更被众多史学家巧言附会。
初闻此事,师父存有不同的看法,指明代侯的心思不止于此。我试着揣测,推断代侯是想利用水路控制住韩、孟两国的贸易,何况代国军队最擅长打水仗,各国都要忌惮三分,有此水路设防,打起仗来总不会吃亏。师父听完,满意的笑了笑,没再多说什么。
如今再看代国的子民,确实把他们国主的精神继承并发扬光大,将吃喝玩乐进行到底,在当朝这么个乱世,也能有如此惬意的地方,还真是个奇迹。
我与南宫盼找了一家客栈落脚,打点好一切后,我踱步下楼,找到了掌柜的,预备打探些线索,掌柜的摇了摇头,嗫嚅道:“我只听说逐风院的依依姑娘身体抱恙,最近不能出来唱小曲了,却不知还有哪位将军也生了病。怎么最近得病的人这么多?”说着,摆出了一副苦思冥想状,我趁机一步一挪退出了他的视线。
如此,我只好拉了南宫盼直奔益都最有名望的酒楼——海纳轩。这里的气派果然非同凡响,雕梁画栋,碧瓦朱甍,比隔壁家的怡春院看起来还要奢靡,酒楼总共三层,一二层随便客人坐,三层全是包房。我在二楼选了一个靠窗的角落,窗户被木棍支起,刚好看见传闻中的人工运河,河面上时时有花船经过,莺啼燕啭,曲音绕梁,一阵清风扑鼻,还有脂粉的香气。
店小二给我俩沏上了一壶上好的雨前龙井,我端起茶碗,悠哉的闻了闻,漂浮的茶叶慢慢舒展开,缓缓地沉入碗底。南宫盼问我为什么来这里。我放下茶碗,解释给她听,在中州,若想要打探到消息通常会选择两个地方,一是妓院,二是酒楼。因为只有在这两个地方说过的话才不必负责,不负责任的话自然什么都敢说。鉴于妓院只招待男宾,若要混进去,诚然需要乔装打扮一番,万一不小心被人识破,索性扣留在那,从此堕落风尘,真可就太悲催了!所以选择酒楼保险一些,好在酒楼只是不许携带宠物,而且这一条也如同虚设,因为我瞥见旁边桌的几个人正围在一起斗蟋蟀。
南宫盼望了眼窗外,脸上兀然浮现出一个笑容,说:“阿萱的意思是说,我们在这里可以打探到我夫婿的下落?”
我手里的茶杯抖了一下,差点泼出水来,突然变得这么亲昵有些不能适应,片刻反应过来嗯了一声,拎起茶壶为她蓄水,说道:“我们到处找人打听,一来问的人不一定知道,就算知道也未必会告诉我们,不如在这里守着,兴许有意外的收获。”
酒楼人来人往,唱曲说相声的,络绎不绝。我坐的位置刚好可以观察到整层楼的情况,坐在我们西北角第三排的那桌,一位留着小胡须的男子给坐在旁边的人斟满酒,问道:“古神医今日可是又去将军府了?”
被称作神医的是位年过花甲的老者,正襟危坐,将筷子在茶碗里涮了涮,接话道:“是啊,罗将军的病真是奇怪,应是中了毒,可又不太像,老夫行医数十载,还是第一次遇到这么奇怪的病。”
我与南宫盼交换了一下眼神,他们口中的罗将军我听师父提过,是代国的威武将军,姓罗名忱,字义信,代国的重臣武将,世代受朝廷器重,这么看来多半是此人了。
“真是天妒英才啊,罗将军上次已经算是死过一回了,这才回来多久,只怕不到三年吧,结果又”说话的人重重的叹了口气。
“可不是呢,罗将军万一有什么不幸,我们代国又要损失一位良将了。”胡须男子最后总结道。
我扳着凳子蹭过去,插嘴问道:“你们说的那个罗将军是什么人?”
几人见我冷不丁的突然冒出来,吓了一跳,筷子纷纷掉在地上,害得店小二一通忙活儿。其中一人瞅了一眼我,警惕道:“姑娘是哪里人,何以对罗将军的事情如此感兴趣,莫不是”
我没等他问完,抢先交代道:“我哪里人都不是,就是好奇打听一下,你们可以全当我不存在,接着说,接着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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