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将军令1-3部全 by偷偷写文(古代 君臣 强强 虐恋)-第3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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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杜进澹此刻争权之心极盛,就是想也想得到。若是长期驻军在外,自己眼下的优势便会丧失殆尽。权势之争中,一旦身处被动,就难免被人步步进逼,直至一败涂地。

  而他所忧心的也并不止是如此。

  他出行前反复叮嘱了独孤航不得让人随意接近静华宫,食品之类更加要小心,而那防的只是暗算。若杜进澹要借萧谨的手除掉萧定,十个独孤航也拦不住。

  临行前萧定对自己说的那句话,实际上是有些示弱了——纵然他看起来依然很是神气。

  要自己注意杜进澹什么?

  十之八九是对他的杀手。

  于是,萧定哪怕态度再强硬,到底也还是明白自己是靠着陈则铭才能活到今天。

  陈则铭觉察之后有些好笑,这是求人的态度吗?他安排了人手,便是对萧定的作答。

  那他就得做到。

  而回想起来,萧定也不是全不低头的人,他可以忍辱负重,收敛锋芒,做出俯首称臣的态度,诵经食斋,摆些与世无争的姿态。

  旁人他多能见风转舵,偏偏就不能对自己说一句软话。

  

  陈则铭骤然一惊,几乎跳起来。

  说了软话又如何?

  他服软了,自己又该如何?

  他突然间面红耳赤,汗湿重衣。

  荫荫,荫荫我到底在想什么?我怎么对得住你们?

  他禁不住的满心羞愧,为自己升起的这个软弱到无耻的念头而无地自容。

  他听到有异常的声响,凝神听了片刻,觉察到那是自己急促的呼吸,不禁吃了一惊,坐了下来。

  怔了片刻,他抬起手遮在面孔前,挡住了并不明亮的灯光,似乎被掩在阴影中,他才能稍微安心些。

  所以必须尽快回京。

  他强打精神,收敛心神。

  那些古怪的念头无论是什么,都是该埋葬的东西。它们不能见天日,会成为他身上的耻辱,他会为它们所累。他清楚得很,明白得很,他避之唯恐不及,却又苦于这些都源自自身。

  如果可能,他一定会毫不犹豫拿刀将它们切除,可世上的事情并不全都那么简单。

  他转开思绪,努力忽视那个并不遥远的深渊。

  他派出的探子打听到对方储粮之地是宿营再北四十里。

  陈则铭迅速纠集部将,定下计谋。

  这样相持不是办法,他要尽早结束这场战争。

  征战在外,粮草军需为重中之重,只有烧了律延的淄重,这战才能打下去。

  陈则铭选定黑衣旅中近来颇露头角的一名青年将领江中震,命他选定带五千精兵待命出城。自己则制造机会让他神不知鬼不觉地绕过对方主力。

  这江中震一身好武功,神勇无敌,又好在粗中有细,并不是个莽撞之徒,是以近几年屡建战功,步步提升。

  言青被调去殿前司后,黑衣旅中最精干的非他莫属。

  如此安排妥当,众人退去。

  眼见离天明还有段时间,陈则铭却是辗转反侧,再睡不着,索性起身看看夜色。刚走出房,见前方几名守卫亲兵正压制着一名男子,扭打成一团。

  那男子分明不是对手,也不肯降服,自顾自地不住挣扎。几名兵士好气又好笑,低声道:“搞什么?把魏王吵醒了有你好瞧。”

  陈则铭悄然走近问:“什么事?”凝目看去,隐约见被手下扭住的,却是之前来献计的憨傻少年,不禁微微惊讶。

  亲兵转头见是他,大是慌忙,赶紧行礼。

  一名为首的为难道:“他非闹着要来见魏王。”

  陈则铭奇怪道:“不是早让人把他送走了吗?”

  那兵士吞吞吐吐道:“这傻子死活不肯,打骂了好几回,他自己还是跟了上来。”

  陈则铭皱眉,那亲兵不敢再开口。

  少年仰头看见他,极是高兴:“魏王且慢出兵。”

  陈则铭值此如此多事之秋,本不欲再管这繁琐之事,正是抬脚要走,听得这话惊讶回头。那几名亲兵连忙掩住少年的口,面面相觑。

  陈则铭沉下脸:“谁跟你说的这些?!”

  说着目光冷峻扫望那几名亲兵,那几人慌忙跪下分辩,自己并不曾与那少年讲过这种军中要务。

  少年笑嘻嘻:“我自己想的。”

  陈则铭仔细看他,心头满是疑惑,却看不出对方作伪之处。

  之后将那少年带入屋中,少年还是嘻嘻只笑。

  陈则铭坐在椅中,打量他半晌,等少年将屋中东看西瞧转了个遍,才道:“谁派了你来?目的何在?”

  那少年回头,答非所问:“我叫韦寒绝。”

  陈则铭讶然,突然灵光一闪道:“通政使韦寒初是你什么人?”

  少年转身叩倒在地:“那是我大哥小人还不曾谢过魏王救命之恩。”说完抬头还是笑,可笑容中却褪了那层懵懂之态。

  陈则铭这才恍然,起身将韦寒绝扶起:“你却真傻还是假傻?”

  韦寒绝也不正面答,想想憨笑道:“魏王说什么便是什么吧。”

  他神态中总有股自然而然般的天真,是以装疯卖傻之时才鲜有破绽,叫人难生提防之心,陈则铭暗中称奇。

  律延大军候了多日,不见陈则铭有任何动静。

  乌子勒几次来问询父王建议,律延都只说继续等,再往下问,却什么也问不出了,乌子勒只得作罢。

  律延与陈则铭交战多年,彼此心思都能猜中几分。

  他自然知道陈则铭想等他先沉不住气,匈奴远到而来,粮草是大问题,自然是比镇守的一方心情迫切得多。

  可想想京中细作,律延却忍不住笑,这一次,先耐不住性子的只怕会是陈则铭。

  这一日,一大早便听得远处鼓声震天,乌子勒奔出营帐,极目可见那城楼上隐约旌旗摇曳,更有探子来报,汉人似乎是要开城门出兵了。

  乌子勒急命众将摆阵,心中暗自纳闷,难道对方真要这么硬碰硬地打。

  正想着,律延命人过来,着他仔细看着,别轻举妄动。

  匈奴众将领着大军等了半晌,那城中却动静渐小,偃旗息鼓了。

  乌子勒待到午后,终于明白对方不过做做样子,只得让众人退后休息。

  大军还来不及吃饭,那城中鼓声又起。众将饭不曾到口,又急忙上马。

  如此反复数次,众人苦不堪言。

  律延赶将过来,乌子勒满腔怒火,对父亲道:“他这是诈我们呢!明刀明枪不敢打,做这样上不得台面的把戏,敢称什么名将!”

  律延呵斥道:“你若不及时布阵,他便真杀将出来了,打仗本来斗的就是心智耐力,你做主将的怎么能先失去常态。”

  乌子勒敢怒不敢言,律延见状缓言道:“你若去猜他心思,便是被他牵着鼻子走了。”说完,望望那城楼,露出嘲弄笑容,“不过倒真想不到,以他今时今日的身份,却还能用这般顽童嬉戏般的战法。不拘一格啊”

  乌子勒不做声。

  律延道:“不服气了,你倒说说这姓陈的到底想干什么?”

  耶禾在旁,连忙出来圆场:“少主初征,年轻气盛在所难免,磨练几次必定不同。”

  律延哼了一声:“我当年不曾初征吗?”想想又道,“朴吕之战何尝不是陈则铭的初征,打得可是漂亮。”

  乌子勒怒道:“父王,你何必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

  律延挑眉看他,倒显出颇有兴趣的样子听他往下讲。

  “我若是这守将,上策自然是坚守,硬拼那是下下策!他如此作态,归根结底,还是要出击的,否则不过白费精神,还不如安分守城。”

  律延微笑起来:“哦,他要怎么出击最有效?”

  乌子勒想了想:“虚晃一枪,先烧粮草!”

  律延露出赞许笑容,微微颔首。

  陈则铭信了韦寒绝之言,按捺焦急之心,只命人做出要出击的样子,却只是按兵不动。

  匈奴一日中应声集阵十余次,始终等不到敌人出城。

  陈则铭从城楼往下看,却见匈奴兵马每次列阵,依然整齐快捷,不禁微微叹息。

  他哪里知道此刻真正的主将已经是律延本人。乌子勒已被他调往别处,是以众将行动一丝不苟,全然不敢懈怠。

  到了下午,骤起大风。

  城中又是鼓声大做。

  匈奴正处逆风,飞沙走石,难以睁目,这当口猛听对方鼓响,不由阵脚微乱。

  却是此刻,城楼门洞突然大开。

  两列黑甲骑兵从中疾驰而出,在吊桥上一掠而过,杀气腾腾,直指匈奴军。

  匈奴排阵多次,锐气早有些褪了。

  而黑衣旅憋气候了一天,却是跃跃欲试之时,其锋锐不可当。

  陈则铭低头,见己方黑衣劲旅从城中如箭般射出,源源不断,将匈奴的严阵以待瞬间便搅了个人仰马翻,混乱一团,不禁微笑。

  转头对身旁江中震道:“去吧!”

  那年轻将领低头领命。

  律延连声传令,匈奴战法骤变。被黑衣骑士隔开的兵士纷纷退后,反将中场让了出来,似要形成包围之势。

  陈则铭频频皱眉,暗中佩服律延应变之快。

  韦寒绝在他身旁道:“这风能持续半个时辰,足够支持到江将军绕过匈奴大军。”

  陈则铭点头:“韦公子算得好准。”

  韦寒绝挠头,嘿嘿笑道:“这不都是小玩意吗?”

  陈则铭笑笑看他,又敛起笑容,抬头看黄沙漫天。

  奇兵已出,能否奏效实在难说,此刻此地却只能苦战了。好在风沙对于敌方己方都是一样的,自己难,对方也难,只看谁支持得久。

  四十里外,乌子勒也见到这风沙,心中不由微惊。

  再看了片刻,才好歹放心了些,在塞外这并不算得特别大的风暴,可他心中惴惴,却有些难安。

  父亲之前病重,好容易能起身了又随军出征。究其原因,其实是因为自己不够稳重,撑不起大局。如此长途跋涉,加上天气恶劣,也不知道若是汉人出军,会不会病发?乌子勒始终担忧着这个。

  他被父亲调来粮营倒无怨言,他也明白父亲是想给他个立大功的机会,以服众人之口。

  他伏兵粮营之外,等了半日还不见人来,忍不住也有些质疑自己先前的看法。难道陈则铭鸣鼓只是扰敌而已?

  隔了片刻,他又重立了信心,不会,今日必然有兵来袭。

  这时风沙渐渐小了,手下有人眼尖,见得一队汉兵偷偷摸摸奔驰而至,此刻已经绕到粮营之后,慌忙来报。

  乌子勒心中大是得意,命手下将汉军连粮营团团包围,势必要来个瓮中捉鳖。

  那些汉兵发觉后,大是惊慌,四处奔走,却被乌子勒亲兵用刀枪逼退。

  包围圈渐渐缩小,再怎么跑也是无处可逃。

  乌子勒纵声大笑,抓了这些人是小事情,可若将他们的头颅带到阵前,给城中守军和敌将却是极其沉重的一击。

  正搜查杀戮间,有名军士满身鲜血闯入,急驰来报,说是律延军方才被汉人趁风杀乱,如今混战一团,眼见将要败落。而其中律延更是被困,着人突围,急命乌子勒领手下三万军士立刻回救。

  这话一入耳中,乌子勒如噬雷击。回想方才心悸原来如此,不由慌张。

  他留下一千人马,命他们搜到剩下的汉人士兵,立刻斩下头颅,再赶上来,言毕匆匆上马。

  方行到半路,有人叫道:“糟糕,粮营起火了。”

  乌子勒拨转马头,只见身后浓烟滚滚而起,直指天际,不禁惊住。

  反应过来,吓得面无人色。

  再寻报信之人,却哪里还找得到。这才明白中了敌人调虎离山之计。

  乌子勒太阳处突突直跳,似乎一颗心便要从口中跳出来。

  他不敢想象父亲看到这浓烟的心情,只一想便有自刎的冲动。

  呆了半晌,乌子勒才勉强想到,该杀了那些放火的人,挽回些许劣势,带着三万人马匆忙杀回。

  待赶到粮营前只见火势滔天,哪里还救得下,又哪里还有敌人身影。

  这粮草是全军性命所在,父王一片信任之心才交由己手,乌子勒想到此处,痛悔难当。抬头看着这漫天火焰,却又不知如何是好。

  正无措彷徨之际,身后呼声突起,震耳欲聋,众人都是大骇。

  转身看,不知何时何处钻出了无数汉兵,早将他们团团围住。

  乌子勒麾下大乱。

  慌乱中,乌子勒只得领军杀出,却正面遇见一将。

  那将浓眉大眼,颇为威武,见众人拥他而退显是头领,那黑袍将军大喜过望,拍马直击而来。

  亲兵纷纷挡上前,却不敌那将勇猛,只片刻,黑衣将已经冲到乌子勒马前。

  战了几合,乌子勒不敌,卖个破绽,转身要走。正纵马奔逃,突觉腰间一紧,却被那将甩鞭缠住,用力将他扯下马来。

  乌子勒在沙中滚了几遭,抬手挥刀将那马鞭砍断。

  那将摆脱众人奔近,当头刀下,乌子勒躲避不及,只得双手执刀挡了上去,哪知道对方刀式异常沉重,重逾千斤。

  乌子勒身体一顿,立时满口血喷了出来,半晌动弹不得。

  那勇将见得手,大笑三声,伸手将他拎上马来,一掌击在他脑后,将他掳了去。

  众亲兵哪里赶得及,都骇得大惊失色。

  “杨大人!”

  言青拂袖而起。

  杨如钦仰头看他,不动声色,只是微笑。

  言青静了片刻,见对方反应漠然,忍不住叱道:“你已经没得朝廷俸禄,一介布衣,怎么敢满口胡柴,污蔑朝廷重臣!”

  杨如钦笑道:“殿帅如果不信,将护卫宫闱的将士多派上几个,说不准还能捞个保驾大功。”

  说罢,拱手告辞。

  言青正要叫人进来捉他,杨如钦抬头道:“我也逃不掉,殿帅何不先趁机看个究竟,看我说的对也不对,再来追查我的过错。”

  说着,又露出他惯用的微笑。

  言青怔住,杨如钦方才所言如果属实,那这便实在是惊天动地的秘密。

  他在官场中打混多年,如今终于得到殿前指挥使这个位置,原来以为已经是到顶了,哪里知道老天竟然又送个机会来。

  如此想着,竟然左右难以抉择,眼睁睁看着杨如钦潇洒离去。

  陈则铭一去多日,萧谨心中总是牵挂。

  他原本就不爱处理朝政,如今没人监管,于是更加的心不在焉。

  所幸杜进澹在此,事事倒也乱不了。

  杜进澹这老臣察言观色的本事厉害,这一日到宫中商议政事,见萧谨听得意兴阑珊,心中了然,趁了左右没人时,悄然道:“万岁是想魏王?”

  萧谨只听到这两个字,精神头便来了些,看着杜进澹:“爱卿有什么消息?”

  杜进澹摇头:“消息倒不曾有,只是魏王若明白万岁一片怜惜之心,想必定要感激流涕。”

  萧谨忍不住低声自语:“我要他感激流涕干嘛?”

  杜进澹笑道:“这等恩情不是旁人可以消受,也就魏王那般人品才入得了万岁的眼。”

  萧谨瞥这老臣两眼,脸上微微泛红。

  仔细品味一番,只觉得对方的话似乎另有深意,倒似乎把自己所烦恼的看了个通透。

  这心思他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起的,真正想明白的时候颇是心慌了一阵,可想着自己到底是九五之尊,想要什么难道还算得上是过错不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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