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欠债还钱作者:寻香踪(完结)-第1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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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玉石街的客人很少,盖因当地人少,对玉石又习以为常,所以来此贸易的都是外地人,尤以天朝人居多。而且多是批量交易,因为很少有人跋山涉水来到这个偏远的小地方来买一两块玉。
  
  劳成领着他进了一家叫做玉珍阁的玉石铺子:“这家店主是我们天朝人,我们常来这里玩,有时候也买点小玉石回去带给家人。”铺子里空荡荡的,柜台后一个人在那打盹,大约是店主。
  玉石虽然在八莫是非常常见的物事,但是并不代表它就便宜,好一点的玉,绝不是劳成这样的体力劳动者能够承担的。石归庭对玉石研究不深,但是因为家学缘故,还是有些了解的。古人讲“言念君子,温其如玉”,所以读书人爱玉。石归庭祖上曾是御医,后来前朝为外族所取代,石家先祖不愿为外族役使,遂隐姓埋名,退隐还乡,回老家开了一间药铺。
  
  后来外族被驱逐出境,为当今天朝所取代,石归庭的祖父本欲致力入仕,奈何人丁单薄,只有他父亲一房子嗣,医术上也未见得有十分的天赋,所以未能考取医官。家道日渐式微,其父便将希望放在他们这代身上,他的兄长,虽然医术了得,但是器量窄小,因见庶出的他在医术上颇有天赋,怕他超越自己,故处处设法刁难,也无心入仕。他自小失怙,母亲不甘受欺凌,三天两头闹分家,迫得他早早离家,一直在外游历,祖宗的宏愿在他们身上又落了空。
  虽然家道中落,但是家底还在,祖上也很爱收藏美玉。他幼时就常见父亲把玩一块佛手状和田羊脂玉,据说是祖上为医官时先帝打赏的,当做传家宝一样珍藏着。后来父亲故去,兄长与他分了家,这玉该是归了兄长。母亲也给他留了几块玉石,几块不太纯的墨玉青玉,大约是父亲给她的私己。但他也从未将这些放在心上。
  
  “石大夫,你看这个玉镯子如何?”劳成问他。
  石归庭凑过去一看,是一个白中微微泛绿的玉镯子,形制不大,只有幼儿的手才戴得进去。玉镯颜色不纯,但是色泽很是水润,摸上去冰凉润滑,应该还是块不错的玉。“买给你女儿的?”他知道劳成有个刚出生没多久的女儿。
  “是,她刚满月我就出来了,买个玉镯子补偿下。”劳成的脸上泛出幸福的光辉来。
  石归庭笑起来:“这个看起来还不错,多少钱?”
  那个穿着当地人服饰的店家用官话答:“不贵,这个镯子比较小,给小孩戴的,玉的成色也不错,只要二两银子。”
  
  石归庭想,二两银子的确不贵,这是在玉石产地卖,若是在吴州,这样的镯子至少要卖到十两。只听得劳成说:“太贵了,能不能少点?”二两银子是劳成和他家骡马跑这一趟所有的收入。
  那店家说:“这已经不算贵了,这玉带了绿,水色又好,若不是形制太小,还不止这个价。”
  劳成拿起镯子看了又看,恋恋不舍地放下。石归庭在一旁说:“掌柜的,我们常来你这里做生意,也算是熟客了,你就便宜点吧。”
  店家说:“既是熟客,那就一两八钱拿去吧。”
  石归庭又说:“你这个镯子形制如此之小,只有幼儿才戴得,愿意买的人定然不多。我们既然有缘看中了这个镯子,又真心愿意买,你何不再让一点价?”
  卖玉的人最讲究缘分,这句话正说到那店家心里去了:“卖玉最讲究的就是缘分,既然你们真愿意买,我就再让一点,一两五钱,再没有少的了。”
  
  劳成刚想说好,被石归庭在旁边捏了他一下:“等等,我也想买一块,一起谈价钱。”
  他看见柜台的绒布上摆满了玉镯子、玉佛、玉观音、玉牌、玉佛珠等饰品,甚是漂亮,如果母亲还在,买一个送她,她定然很高兴。只是她已经不在了,买一个送给谁呢?侄子沉水的儿子已经有三岁了吧,自己这个叔祖好像还从没送过什么东西给他,要不也买块什么好了。
  店家看他也有意要买,便很热情地为石归庭介绍:“送给小儿的?给他带块玉牌吧。这都是我们天朝的工匠制作的,手工很精良,你看,这些是属相的,这些是寓意吉祥的,有‘富贵平安’,‘长命百岁’,‘金榜题名’……”
  
  石归庭指着其中的一块花卉玉牌:“就这个吧。”那是一块浅绿色的上窄下宽的玉牌,玉的成色不错,上面雕琢了一枝当归的叶和花,不是很复杂,但是很精致漂亮。通常的玉牌都会雕一些十分普遍的花样,但是不知道这个玉牌怎么会雕一株药材上去。当归,当归,也许是当时的雕琢师傅想回家了。
  店家看他选中那块玉牌,脸上露出笑容:“既然你选中了这个,就便宜卖给你,一两银子。”
  这玉牌的成色明显比玉镯子的要好,要一两银子确实不贵。石归庭摩挲着玉牌,有一种温润的感觉,令人爱不释手。“那这个玉牌和那个玉镯一共二两二钱银子,不知店家可否割舍?”他一直锲而不舍地替劳成压价,是因为看见他们挣那点脚钱着实不易,能省当省。
  
  店家想一想:“好吧。其实这两块玉远不止这个价,我这算是半买半送了。客官应该知道这块玉上雕的是什么吧?”
  石归庭点点头:“当归。”
  那个店家从石归庭手里拿过玉牌,摩挲了一下,叹息似的说:“这是雕这块玉的师傅雕的最后一件玉。他是益州人,在腾越雕了十年的玉,后来年纪大了,临回去的时候雕了这块当归玉牌,以表达自己的心情,说是希望有缘的人能够得到它。这玉放在我这里已经三年了,从来没有人看中它,你今天选中这块玉,也算是有缘,所以我按成本价卖给你。”
  劳成此刻已经对石归庭崇拜得五体投地了,两人看店家答应下来,很爽快地给了钱。石归庭说:“最后还想请教一下,雕这块玉的师傅叫什么名字。”
  店家笑着说:“说来也巧,雕玉的师傅也姓玉,叫玉云白。”
  
  “阿成,石大夫,你们也在啊。”石归庭一抬头,发现符鸣和另外两个不认识的人正从外面进来,他心中一喜,果然遇到了他。
  “符哥!”
  “符锅头!”
  两人连忙打招呼。符鸣笑着对他的同伴介绍:“这两个是我们马帮的兄弟。这二位是集玉轩的管事,他们在玉珍阁买玉料,这次回去我们就是为他们运送玉料。”
  石归庭颔首与集玉轩的人打招呼,那两人也点头示意。店家说:“原来你们是符家帮的兄弟,失敬失敬。你们随意看,我先陪客人去了。”说完领着集玉轩的人进去谈生意了。
  
  符鸣没有跟着进去,店堂里只剩下他们三个人,对着一大堆玉器和玉料。石归庭有些难以置信地转头看向符鸣:“店家这就进去了,他也太信得过我们了吧!”
  劳成哈哈笑:“因为我们是符哥的人啊,所以店家信得过。你不知道,符哥可是我们滇中马帮最具信义的人了。别说在别人家中,就是自动送上门的东西,他都不会要。那年我们马帮在昆明碰到另一支益州来的马帮,那马帮里有一匹担任二骡的公马对三妞钟了情。我们的马队走到楚雄时,那公马居然悄悄跟了上来,那可是自动送上门的财产啊。可是符哥二话没说,亲自将那匹公马送还给了人家。”
  
  符鸣有些不自在地说:“这都什么时候的陈芝麻烂谷子了,你还记得。都是赶马的人,谁不知道牲口就是马帮人的身家性命?你要是丢了马,你难道不会着急?还给人家,那是天经地义的事。”
  石归庭点头称赞:“符锅头是真正的正人君子。”说完钦佩地看了一眼符鸣,发现他黝黑的脸庞上居然有些不自然的红晕,看来他很不习惯被人称赞。
  劳成又嘻嘻笑:“石大夫其实也很厉害啊。你看我这个玉镯子,你猜花多少钱买的?”他举着刚到手的那个镯子给符鸣看。
  符鸣拿过镯子看了一下:“总得二三两银子才够。”
  劳成得意地笑:“其实只花了一两二钱。这多亏了石大夫啊……”便将石归庭刚刚砍价的经过说了一遍。
  符鸣一边听,一边含笑看着石归庭,没想到石大夫居然还有这么一手啊,真看不出来。
  
  石归庭也不习惯被人当面夸,他装作没听见,在店里四处转悠,发现柜台后摆了好多石头,大大小小,形状不一。这些石头,有的开了口子,露出一点绿意,看得出里面的玉料,大部分没有开口子,与平常所见的山石也没什么不同。“这难道就是玉石的原料?”
  符鸣跟过来:“是。没加工的原石叫做毛料,毛料切了口子的叫开窗。没开窗的毛料一般是用来赌石的,这毛料里可能有玉石,可能没有;也可能外皮包裹下的一整块都是玉石,也可能只是零星的几块小的;可能玉的成色很好,也可能很一般。这其实就全凭运气了。”
  石归庭点头:“难怪叫赌石。”想一想,又问:“这石头贵不贵。”
  符鸣说:“看大小,大的贵,小的便宜,也就几两银子一块。不过这都是富贵人家玩的,我们这样凭气力吃饭的人,一年才得几两银子,刚够养活自己和家人,哪有闲钱去赌石。”言语中对赌石十分有成见。
  石归庭想起在腾冲时听说的周老六的事,觉得有道理,看看那堆毛料,然后又去看各式各样的玉。
  
  过了一会,店主和集玉轩的两个人出来了。“符锅头,玉料的事已经定下来了,两天后你们去埠头装货,我们便可以启程回去了。”
  符鸣点点头:“好。”回头对劳成和石归庭说:“我先走了,你们自己逛吧。”
  “好,符锅头你去忙吧。”石归庭摆摆手,目送他们离开,回头对劳成说,“阿成,东西也买好了,我们也走吧。”
  劳成点点头:“好,走吧。掌柜的,多谢啊。”
  那店家微笑着送客:“慢走不送,下回来八莫,欢迎再来店里玩啊。”
  石归庭笑一笑:“好的。”
                          
作者有话要说:(*^^*) 嘻嘻……将“致仕”理解成“入仕”了,囧,谢谢Dingxt姑娘纠正错误,又学到新东西了。希望大家都不要吝惜指教啊,多多指点,多多发言!寻香非常感激亲们的教诲。




☆、第二十一章 医者仁心

  出了玉珍阁,他俩也没怎么逗留,径直往回走。因为玉石铺子大抵都是一样的,就算是各家收集的玉品质有所不同,但是对于不爱好这个的人来说,没什么大的区别。
  刚出了巷子,就发现一个衣着褴褛的十二三岁的黑瘦少年跪在巷口。头天晚上还下过雨,街面虽是石头铺成的,也难免脏污,但他浑不在意。石归庭看他神色哀戚,身前放了块石头,也不像是在乞讨,只是嘴里不停地说些什么。旁边过路的人鲜少有停下来的。
  石归庭听不懂当地人的话,问劳成:“那个孩子在说什么呢?”
  劳成听了几句:“好像是说家里有人病了,卖一块玉石原料去看病抓药。”
  
  石归庭皱了眉头:“那为何都没人理会?”
  劳成说:“这石头没有开窗,谁也不知道是不是块玉石。再说当地人赌石的极少,没几个人愿意买他的石头。”
  石归庭向那个孩子走去:“你这块石头卖多少钱?”
  那孩子跪了半天,终于见到有人来问,脸上带了几分希冀,但听到的却是天朝官话,不禁又黯然了,他也不懂天朝话。劳成走过来,用当地土话将石归庭的话重复了一遍。
  
  那孩子伸出两只手,张开十指,说了一句。
  石归庭看向劳成,劳成说:“他说要十两银子。”八莫的经济是外来贸易者带动的,所以两国货币是通用的。
  石归庭摸摸身上,银子不够,只好看向那个孩子:“我的银子不够。不过我不要你的石头,我是个大夫,你带我回家,我去看看你家的病人吧。”
  劳成将石归庭的话翻译给了那孩子,那孩子睁大了黑白分明的眼睛,似乎有些难以置信。劳成只得又告诉他:“我们的大夫是个心地善良的人,他愿意去你家看病。”
  
  那孩子连忙磕了个头,然后抱着那块个头不小的石头站起来,领着石归庭和劳成转入街市后面。原来这八莫小镇地方也不大,只有一条正街和几条小巷,出了街巷,后面就是农田和树林。
  那孩子自言名加林,家就住在八莫镇外,家里病了的是他爹。这缅甸的房子和腾越一带的房子格局大同小异,不过穷人住的都是茅草房,甚是低矮逼仄。
  加林未进门便叫开来了,几个孩子围上来又散了去。石归庭听不懂说什么,劳成也未翻译,想是无关紧要的话。他兀自打量周围的景象,房前种着几棵漭果、龙眼、荔枝,果实几已被摘净,只有几个青涩的小果挂在上头。加林抱着石头进了屋,那几个衣不蔽体的孩子睁大了好奇的眼望着他们,也不知道怕生。
  
  一会儿加林又空着手出来了,和劳成说了句什么。劳成说:“石大夫,我们进去给病人瞧病吧。”
  石归庭进了屋子,因为里头光线太暗,他一瞬间有些失明,过了一会儿才能视物。屋子里很是脏乱,不见女主人的身影,靠墙的木床上躺着一个人。那是个消瘦的中年男人,面色暗红,呼吸短促,喉咙里还隐隐作响。石归庭走过去给病人把脉,脉搏短细不畅,往来滞涩,是肺病,而且病得很严重了。
  石归庭一边把脉,一边询问病人的情况,躺着的人说话有气无力的,多半都是那个叫加林的孩子在回答。原来他爹是玉石场的采玉匠人,咳嗽的症状已有小半年之久。石归庭心下黯然,这已经是肺痨了,能不能治好都是两句话了。
  
  加林看他许久不说话,焦急地问了一句。劳成替他翻译:“他问他爹能不能治好。”
  石归庭叹口气,放下把脉的手:“他这已经转化为肺痨了,能不能好还是二话呢。”
  劳成愕然:“这么严重?加林的娘早就死了,现在只剩下一个爹,若是不能救,这家就只剩几个孩子了。”
  石归庭说:“肺痨这病,是很难治的,先别说能不能治好,单是这吃药,这个家庭也负担不起啊。”
  
  这个家可用家徒四壁来形容了,肯定是无法负担长期的医药费。但要如何跟这孩子说明呢?告诉他父亲没得治了,还是鼓励他不放弃继续坚持下去?
  加林仿佛感觉到凝滞的空气中的沉重了,急忙追问了几句。劳成看着石归庭说:“他问他爹还能不能救,只要有希望,他愿意花一切代价来救他爹。”
  石归庭叹口气:“好吧,我给他开药方。”说罢将随身携带的纸笔拿出来,叫加林端了点水来,将笔头蘸湿,开了个方子,又问劳成:“这八莫有中药铺子吧?能抓到药吧?”
  劳成点点头:“有的,也是咱们天朝人开的。”
  
  石归庭将方子递给加林,然后又嘱咐他许多细节。尤其交待他和弟弟妹妹别同父亲住一间屋子了,免得也被传染上肺病,屋子里常通风,别太潮湿,多让他爹在屋外晒晒太阳。末了又往自己怀里摸了一下,拿出一把碎银子放到加林手里,让他去买药。
  加林吃了一惊,这个人免费帮父亲看病就算了,怎么还给他银子。
  石归庭说:“我也难得来一次八莫,这次遇上你,也算是缘分。这银子是我送给你的,拿去给你爹抓药吧。好好照顾你爹,他会好起来的。”
  劳成看着石归庭,想起他在群雄寨几乎赔上自己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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