妙笔仙姝-第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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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拂月细细为她把脉，但似乎看不出什么来，当下将垂下的帘子挂起，借着床边的灯火，查看林阳公主身上的东西。林阳公主病着，类似发簪玉佩什么的都没有带在身上，只有手腕上套了一个晶莹碧透的的玉镯。



　　在拂月印象里，林阳公主风风火火的不知摔了多少玉镯子，虽然她们爹身为皇帝，不缺她们几个镯子，但林阳公主看着四分五裂的镯子也会心疼，后来也就不大戴玉镯子了，手腕上常见的都是金银镶宝石的。正因为这个拂月才注意到这个镯子，倒不是奇怪林阳公主几时戴上镯子了，而是戴了这么久，居然没碎。



　　拂月拉着林阳公主的手腕，细看那个玉镯，似乎并没有什么特别的，然拂月手指搭上去时，却见一抹绯色的流光极快的隐在一片碧色中。
第十一章　阿绯
　　桐悠将整个屋子查了一遍，回到拂月身边，道：“都仔细找过了，没见到什么奇怪的东西。”



　　拂月点点头，道：“我大约寻到了，你替我看着周围，我将它抓出来！”



　　桐悠一脸怀疑的盯着拂月，点头道：“好啊！”



　　拂月瞥了他一眼，并没有将他的怀疑放在心上。青帝是神族最早化育而生的四位神帝之一，虽然如今神族奉天帝为君，但其他三位神帝依然地位尊崇。青帝不似天帝一般子嗣繁茂，统共就拂月兄妹两个，在神界不仅地位尊崇，而且辈分高。然而拂月自小就不爱出门，就算偶尔出门也有扶苏挡在前面，所以神族中许多人对她都不过是表面的尊敬，久了，拂月自己都觉得自己手无缚鸡之力的柔弱可欺了。



　　拂月从袖里取出一个卷轴，手一拂，卷轴展开，一张宣纸的模样，却隐隐有莹白的光华流转。拂月自然注意到桐悠有些诧异的模样，也不解释，手掌摊开，口中默念口诀，一支浅金色的笔在拂月手中凝实。



　　拂月将素华卷轴在面前铺开，明明浮在空中，却似平铺桌上一般，右手执着幽芳笔，柔软的笔尖拂过林阳公主腕上的玉镯。只见一抹绯色顺着笔尖凝在笔端，仿佛蘸了绯色的颜料一般，笔落纸上，一抹绯色勾成一朵绯红的杜鹃花。



　　桐悠坐在拂月肩上，看着卷轴上面渐渐显露出来的一幅画面，烟雨蒙蒙的山坡，争奇斗妍的杜鹃花，其中有一朵，浅浅的绯色，却格外的惹人怜爱。“这是什么？”桐悠一脸好奇道。



　　拂月画完最后一笔，卷轴上面一抹浅绯色流动，光华流转十分美丽。浅金色的笔在拂月手中轻轻地转了一圈，一片金色的碎屑散开，便消失在拂月手中。拂月回头看向桐悠，笑道：“好奇呀，那就一起去看看呗！”言罢手指在图画中轻轻一点，桐悠只觉得身子一轻，再看时已置身一片杜鹃花海中。



　　“这是什么地方？”桐悠一脸惊叹道。



　　拂月挥挥手，拂开眼前的薄雾，答道：“这里呀，是画中仙境。”



　　“……”桐悠显然不信，道：“你骗我吧！莫非你像那马良一般，画什么就能有什么？”



　　拂月随手摘了一朵杜鹃花，凑到桐悠鼻尖，引得桐悠一个刁钻的喷嚏，好整以暇道：“马良那画出来的都是墨香味儿的，我这可是实打实的花香，他能跟我比？”



　　桐悠拿小手揉了揉鼻子，道：“我们来这里做什么？”



　　“你不是好奇我画的是什么吗？走，我带你去看看！”拂月说着，提起裙角便往山腰上走去。



　　山坡上的杜鹃花开得美丽，一群妙龄少女提着篮子在花海中采摘，见拂月走过，都恭敬地叫小姐。桐悠不大明白，看模样似乎这些人还认得拂月的模样，便问道：“她们认得你么？还叫你小姐。”



　　“当然不认得！”拂月没好气道，“我自小生在京都，就没有离开过京都，哪里会认得她们。不过，这些姑娘们一看就是让人雇佣来采摘杜鹃花的，见到穿着富贵的，叫小姐可不是很正常吗？”



　　桐悠打量拂月的穿着，虽然方便出门，穿的是一身轻便的白袍，但皇家出品哪有差的，即便是一身简单的常服，也都是顶级的绸缎制成，绣了精美的暗纹，低调而华美，当下就不说话了。



　　两人走了不远，便听到一阵清亮的歌声远远地传来。拂月停下步子，一回头，便瞧见一个身着绯色衣裳的少女提着篮子走来，口中唱着嘹亮的山歌。山中采摘杜鹃花的姑娘们见少女走来，也都放开嗓子跟上去唱歌，山坡上很快就响起了少女们的歌声。



　　桐悠坐在拂月肩上，一面听，一面点评道：“唱的还蛮好听的，比你父皇那些歌姬唱得好听多了！”



　　拂月闻言一笑，道：“那是自然，她们是自己喜欢，所以唱歌，唱得开心了自然好听。宫里的歌姬么，吃的是那碗饭，若是唱得不好，还可能搭上身家性命，哪能唱得随心啊！”



　　“那我们听完了再走吧！”桐悠深表赞同，舍不得立刻跟拂月走开，当下建议道。



　　拂月点点头，轻轻一跃落到路边的一颗榕树上，远远地瞧着那边采花唱歌的女孩子们。看上去她们家中都不富裕，最大的也不过十六七岁的模样，最小的才十一二岁，身上的衣裳都带着补丁，但看上去似乎都很开心的样子。



　　“她们摘那么多花朵做什么？”桐悠突然问道，“她们有那么多人，每天摘那么多，拿来插花也用不完吧！”



　　拂月闻言便笑了，道：“你自然不懂得这些，这些花儿，多半是用来做胭脂的。听闻蜀中的杜鹃胭脂极为精美，年年都用作贡品，这些，怕是还不够呢！”



　　桐悠点点头，道：“既是贡品，应该很值钱吧，他们这么穷，看来钱都让别人赚走了。”



　　拂月点点头，道：“靠力气吃饭的，自然不赚钱的，可若是不来，人家自然可以雇别人，连那点钱都没了，谁让这世上最不缺的就是人呢？”



　　“咦，有人来了！”桐悠目光落在一个远处走来的男子身上，看上去是个穷书生，穿着一身洗的发白的青色长衫，虽然有些瘦骨嶙峋的模样，但面容清俊，一双眼尤为清亮。



　　看着男子走来，围在一起的一群姑娘都笑着散开了，只留下那个绯色衣裳的少女提着篮子对着青衣男子，俏脸微红。



　　“青树大哥，你怎么来了？”绯衣少女问道，虽然有些害羞的模样，但语气里都是喜意，看得出两人的情意。



　　“阿绯，这是我前些日子在县城买的绢花，你喜欢吗？”田青树拿出一朵用帕子细细包着的绢花给阿绯看。



　　阿绯接过绢花，满脸的喜欢，却嗔怒道：“绢花哪有摘下来的杜鹃花好看，你还跑去乱花钱！”



　　田青树脸上微微有些无措，道：“我这不是想着，杜鹃花过些日子就开过了吗，绢花不会谢，你要是不喜欢，我以后不买就是了！”



　　“傻子！谁说我不喜欢了！”阿绯娇嗔的瞪了田青树一眼，一跺脚跑开了，留得田青树立在原地傻笑。
第十二章　诅咒
　　拂月手托着下巴，道：“青梅竹马哎！真可怜，最后死无葬身之地啊！”



　　“你怎么知道？”桐悠侧脸看拂月，似乎不曾见过拂月能掐会算的模样。



　　拂月白了他一眼，道：“若不是死无葬身之地，她的残魂怎么会附在镯子上？小心点啊，我感觉情节要变了。”



　　“为什么？”桐悠一副求知欲旺盛的模样。



　　“残魂只能记住在世时印象最深的事情，最甜美的，还有最撕心裂肺的。你猜，她是怎么死的？”拂月随口道，话音刚落，周围的环境一变，拂月稳住自己的身子，感觉肩头没有小东西在蹦跶，四下寻他道：“桐悠、桐悠，你在哪里？”



　　“唔、唔……”



　　拂月四下去寻，听见低低的挣扎的声音，顺着声音看去，只见一片掉落的瓦片微微有些动弹。拂月上前去，将瓦片移开，桐悠得了自由，正一面喘气，一面抖衣裳上面的泥土。



　　拂月拿帕子给桐悠擦擦脸，道：“告诉你小心点啦，你这么小，我若是找不见你，让人踩坏了怎么办？”



　　桐悠正郁闷着，听拂月说他小，一脸委屈道：“你就不能不戳我的伤疤么？我也不想长那么小的……”



　　拂月看着桐悠小可怜的模样，忍下了继续打击他的念头，将他往肩头一放，道：“好了，我们去看看后续发展，你老实呆着，莫出声啊，若让人发现你那么小的一个人，要拿你当妖怪的。”



　　“……”桐悠默默地看着自己的小爪子，到底没说话。



　　拂月找见了桐悠，这才有空去看周围的环境。看上去是黄昏时分，天阴沉沉的，像是要下雨的样子，眼前是一个普通的小村子，离他们最近的是一座摇摇欲坠的小屋。拂月往屋后看了一眼，山上的杜鹃花还在开放，看样子村子就在山下。



　　一阵低低的哭泣声传入耳中，拂月有些好奇的往小屋靠过去，屋里没有电灯，从窗口看去里面有两个人影。不多时，一个略显苍老的声音道：“阿绯，不是婶子心狠，婶子也知晓你同青树要好，从小定下的婚约就等着及笄完婚，我们老两口早就认了你这个媳妇。可如今，青树在牢里生死不知，那当官的放了话了，你若是不肯，青树便回不来了，那可是京城里来的，我们惹不起啊……”



　　阿绯没说话，只是低低的哭，自称婶子的女子也不曾说话，就这样沉默了许久，久到拂月都没了耐性，才听阿绯哭得沙哑的声音道：“我知道了，我去拿信物。”话落，便是一阵窸窣声。



　　不多时，便听到阿绯道：“婶子，这是当初的信物，你带回去吧，从此以后，我与青树哥在没有什么瓜葛了……”



　　拂月听得出阿绯声音里的绝望，只听那婶子叹了口气，道：“阿绯，是我们田家对不起你……”



　　“不关你们的事……”阿绯轻轻叹道，“是我不该胡乱唱歌引起旁人的注意……婶子，你先回去吧，我想一个人静一静……”



　　那婶子欲言又止，终是道：“好，那我回去了，你好好休息，若是有事就让人来叫我。”



　　“嗯。”阿绯应了一声，接着，一名中年妇人便推开门出来，手中拿了一个盒子，想来是所谓的信物。



　　拂月侧了侧身躲开对方的视线，在转向屋子里时，阿绯已经点了灯。拂月从窗下露了个头偷看，不过阿绯此时满腹的心事，自然不会注意到她。拂月看她从柜子里拿出一身大红的嫁衣，布料不甚好，灯火下却如同杜鹃花一般鲜艳美丽，衣襟袖口都绣了精致的杜鹃花，披在阿绯身上，整个人都如同一朵盛开的杜鹃花，满脸的泪痕不显得狼狈，反而有种凄凉的美丽。



　　“她这是要做什么？”桐悠皱眉道。



　　拂月也注意到阿绯此时的状态不大对，看样子却不像是要去献身，反而更像是寻死。果然，阿绯换上一身嫁衣，还找出藏在梳妆盒里面的胭脂，细细的梳洗了一番。屋子里的灯火不大明亮，却也也不住阿绯此时的美丽，她不是倾国倾城的美人，然而，新娘子确实是最美的，那般模样连衣襟上的杜鹃花都难免失色。



　　阿绯换好了衣裳，从一个精美的匣子里取出那个碧透的玉镯套在手腕上，提起裙角出了门。



　　“她莫不是要去寻死？”桐悠皱眉道，“拂月，不拦住她吗？”



　　拂月没好气的白了他一眼，道：“她早就死了，这就是她的一段记忆，怎么拦啊！”



　　“……”



　　“抓紧我，我们跟去看看。”拂月说着便站起身，跟上阿绯。



　　阿绯是山里走惯了的，不似拂月一向娇生惯养没吃过苦，若非拂月多少有些灵力，阿绯又是神思不属的状态，只怕早就发现了后面跟着的拂月。



　　阿绯走的并不快，嫁衣与她平时的布衣不同，虽然做得不甚华丽，但也是长长的裙子，走着山路不免磕磕绊绊的。她出门时天色已经全黑了，走到山崖上时，拂月只能看见山崖山一个瘦削的身影。



　　天气不好，天空中聚集的都是黑沉沉的云，一道闪电落下来，照亮了山崖边站立的人。她对着深不见底的山崖，拂月只能看到一张侧脸，苍白的脸让闪电映得更加惨白。蓦地，阿绯转过身来，慢声唱起那首唱熟了的山歌，歌声不似拂月上回听到的一般清澈嘹亮，带着浓浓的哀伤和压抑的仇恨。



　　拂月藏在一块大石头后面，将肩上扭来扭曲不安生的桐悠捉下来，放在自己面前，低声道：“老实点！”



　　桐悠人小，站在地上看不清楚，便从石头一侧平缓的地方往上爬，到了顶上，直接轻轻一跃，落在拂月头上。拂月自然不喜欢叫个小人儿坐在自己头上，奈何又一个闪电照亮了夜空，拂月怕惊动阿绯，只得由着桐悠为非作歹。



　　拂月看着阿绯举起手，手腕上的玉镯在闪电下更加晶莹碧透的，只听阿绯略带嘶哑的声音发出誓言道：“我李绯今日用我的生命和灵魂，诅咒镯子的主人，生生世世孤独无依！生生世世求而不得！”言罢，纵身一跃，绯红的身影消失在黑沉的悬崖下。
第十三章　玉镯
　　拂月虽然知道眼前的阿绯只是记忆中的一个影像，但看着她从山崖上往下跳时还是下意识的伸手想拉住她。拂月追过去，看着黑洞洞的山谷，眼神变化，头顶的桐悠抓着拂月束起来的头发稳住身子，有些惊恐道：“你想做什么？不会打算跳下去吧？”



　　拂月确实打算下去看看阿绯的情况，她总觉得后面应该还有一段故事，但确实没想直接跳下去，然桐悠这样一说，拂月点点头道：“是啊，我打算下去看看，你在这里等我还是跟我一起下去？”



　　“……”桐悠看了眼荒草丛生的山崖，怀疑自己混在里面拂月能不能将他找出来，终是抱紧了拂月的发丝，道：“我跟你一起下去。”



　　拂月自然猜到桐悠的想法，将桐悠抓下来，一把塞进衣襟里，道：“好好呆着，别冒出来啊！”言罢，便从崖顶飞身一跃。



　　山崖很高，凡人从上面跳下来没多少生还的机会，但她毕竟不是凡人，就算身上的灵力不多，飞行什么的比起凡人的轻功还要有用些。因此，拂月完好无损地落到山崖底下，面前正是先她一步跳下来的阿绯。



　　一个跳崖的人好看不到那里去，阿绯算是好的，一身红衣看不出血迹，然而腕上的手镯分明染上了血色。拂月没有上前，她等的是田青树，直觉告诉她，田青树会来。



　　记忆有个好处便是不大有时间的限制，就比如这时，田青树天亮了才来，但她还不至于要在山崖下等上一个夜晚。不过是短短一息的功夫，天边便露出一抹霞光，拂月四下一看，还有大雨冲刷的痕迹，草木上面都沾着雨水，似乎刚刚雨过天晴的样子。



　　“阿绯……阿绯……”拂月听得田青树的声音往这边过来，往树后面藏起来，便见的田青树从草木中穿过来，他的衣裳头发还滴着水，显然是淋着雨寻了一整夜的样子。见到地上的阿绯，田青树一下子扑过来，抱紧阿绯的身子，不住的喊她的名字。



　　阿绯淋了一夜雨，血迹已经被雨水冲开，毫无生气的靠在田青树怀里。田青树仰头望天，一声绝望的大喊惊起山林中的一群飞鸟，而后，田青树拿自己还算干净的里衣为阿绯擦干净脸，将她抱在怀里，低声道：“阿绯，我一定会为你报仇，一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