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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的国 她的宫-第2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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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以,巧月过于轻敌,以至于弄巧成拙。
凤兮挑了眉,不问此事先问了时辰,后梳洗装扮又费时许久,待到用过膳食,坐上车架往宫中去时,已至申时。
承奚王有军务在身,无法陪同,宫中众人见承奚王妃直到傍晚才独自前来,不由心惊肉跳,私下纷纷议论到底是身份不同,身为姑姑时卯时将起,如今贵为王妃,又受封一品诰命夫人便眼高于顶。
到了内宫,前来领路的正是费忠仁,他们本就相熟也省去客套话。可费忠仁前所未有的恭敬却令凤兮称奇,二人一前一后,一赏一谢,一问一答。
“皇后吩咐奴才若是王妃来了,直接领去明喜宫恕奴才多句嘴,今儿个太子、南云王都在,王妃去了可要说话小心些,说不定都是冲着您来的。”又沙又哑的声,依旧听着不顺,话里的示警依旧不似真心实意,凤兮只淡淡一笑:“一荣皆荣,一损皆损。”这话暗有玄机,费忠仁听了出来却不敢再接话,以免遭人口舌。
二人来到明喜宫外,天边夕阳已晕染了大半个天际,红艳艳的有些刺目,望在眼里竟像血染的布,隐隐的血腥味似流入鼻息,凤兮瞧着瞧着,唇边亦漾开个残忍的弧度。天边那红、灰交汇处,玄青、墨灰的幽暗难测光明,银红、赫赤的妖艳恍如喷溅的脓血,一明一暗看似天各一方,实则混为一体,无一不显露火光杀戮之气。
不由得笑了笑,凤兮隐有自嘲。尚记得几月前于景楼内观夕阳,品美酒,听父亲道来三、五个故事。那时候,夕阳无限好,美轮美奂遂赏之,她哪会觉得那像染血的天,只会天真说“以此红裁衣定是美极”,如今一想,却像是披了一身的血。
果真是人心变,变幻莫测,果真世事无常,难以猜度。
“奴婢叩见王妃。”悦耳的声儿突兀想起,透着喜悦,透着庆幸,打断了凤兮的沉思。
凤兮转首望去,原来殿外有一侍女跪于水洼中,膝盖一片濡湿,但见那裙间污垢怕是跪了许久。侍女不敢望向凤兮清冷的眼,一脸诚惶诚恐,费忠仁连忙凑上前小声告知:“这侍女就是昔日王妃从太子那儿要来的巧兰,因此一直被划为您的人而咳咳,今儿个辰时就被令跪迎王妃,不想上午下了一场雨”
凤兮淡淡回眸,寒光中藏着笑,费忠仁不禁一抖,愣是觉得三月春风更胜寒冬腊月里的冰霜。
又是请咳两声,费忠仁为讨个巧连忙上前道:“王妃既然来了,巧兰就起身吧。”巧兰踯躅片刻,方扶着地起了身。
凤兮未再理此二人,径自往殿内而去,注意到除却方才着青衣的巧兰,来往宫人就都换了服色,以往的青色系如今转为绯色,或深或浅,或浓或淡,衣饰更为考究,更显窈窕姣好,再望面目,个个胭脂晕染,哪还有昔日的清淡秀雅。
一朝天子一朝臣。
到此,凤兮心里有了计较,隐隐提高了警惕。
费忠仁并未跟上,凤兮沿着熟知的路一路踏入内殿,终见到久候多时的几人。
砌金琢玉的内殿精致华美,被唤“妙儿”的纯色小猫乖顺的趴伏于尹皇后膝上,雪色的皮毛衬着炎、绾二色相接的裙身煞是醒目,与它主人的艳丽夺目,一身的姹紫嫣红相比,分外突兀。
南云王夫妇笑而不语,同样一袭藏青锦衣,男者广四寸素色鞶革,女者丝绦垂珠、嵌玉,环扣相衔。一倜傥儒雅,一娇媚可人,若非装束意有所指当真难以窥伺端倪。
而再望太子与二位侧妃,男者眉分八彩,唇红齿白,俊美堪比女子,一身正红朝服,领口袖口借围以狐裘、镶以绯石,素带竟是天子讲究的“朱里,终辟”。李侧妃小肚额外突出,若真有胎,不过才几月光景这肚子也伪装的过大了,好在一身深色宫服可遮掩三分,神情亦是如以往的乖顺。反观景侧妃就有些锋芒太露,正红色宫服款式华贵繁琐,不但以金线珠翠装饰,亦有狐裘围边,头梳反绾髻,配以金步摇、钗环数只,面上浓妆艳抹,虽艳丽四射却有光芒掩盖尹皇后之嫌。
凤兮扯了笑,遂见礼,望着神色各异的各人,任由宫人褪下外披,款款坐下。
尹皇后笑的热络,先道奚献帝身子不爽,不必去请安了,后问了几句初嫁人妇可还习惯的客套话,却绝口不提今日请安过晚一事,凤兮淡淡应者,也简单回了几句。
倒是荥云王妃好像突然发觉“妙儿”乖巧,笑笑要了过来逗弄着,白玉般的手轻抚猫儿下巴抓痒,只见那“妙儿”喵呜两声似是极舒服,尹皇后见此却掩去了笑,目中泛冷,不悦之色尽显。
突然“哎呦”一声惊扰室内幽静,但见荥云王妃葱白的手背几道血痕触目惊心,红的艳丽,红的犀利,那“妙儿”一跃跳至地上,慵懒的伸展了四肢,摇着尾巴,回头猫眼一瞟,低声一声轻盈跑回尹皇后脚下,撒娇似地轻轻喵着,蹭着她的裙摆。
“瞧这小畜生,真是的。”尹皇后一面责怪,一面捞起它抚顺毛发。
荥云王妃自是敢怒不敢言,尹皇后遂以此为由问了凤兮:“你看你个小人来疯,仗着本宫宠、你疼你就犯上不敬,等真的讨了苦吃就是有九条命也不够偿啊!”说话间,凤眼瞄向荥云王妃,似是意有所指,后又笑了几声,面向凤兮:“依你看,这畜生该如何惩罚,是宫刑啊,还是凌迟啊?”
凤兮挑眉,先望了望隐有怨怼,半嗔半怒的荥云王妃,后视看好戏的众人于无物,只笑道:“畜生通灵性,若是调 教的好该是心无二致,全心护主,倘若真遇到艰险之徒许是第一个冲出去为皇后立威,以表忠心。”
言至此,荥云王妃脸色豁然阴沉,尹皇后神色得意。
凤兮虽笑着,眼底却幽冷一片,口中言语暗示颇多,大有挑拨离间的意味,却不想接下的话更是出人意表:“可反过来说,同样出自一主教诲如今却利爪相见,是后者发觉不妥,遂先发制人,还是同根相煎等不急了?想来为主者性情变化多端,致使宠物也心思诡变,最终互斗徒增难堪。”
两番话含讽带刺,先暗示荥云王妃心有旁支,不念昔日尹皇后之恩,不懂饮水思源,后又指明尹皇后德仁欠缺,纵使宫人规行矩步亦如履薄冰,犹如“跋前疐后,动辄得咎”之说,并不值得旁人忠心趋附。
话毕,凤兮一双美目流光溢彩,妖娆定于太子面上,但见他阴柔之貌,眉宇间隐现欲色,眼角微微挑起,纵然有一副俊秀皮囊,得天独厚,却难以掩盖一股流气,诚如此时眼见凤兮盈盈望来,心间大动,眼底早已浑浊。
“不过是只畜生,也劳母后费心?不如交予孩儿,定为弟媳讨个说法,也免得留下教导不善的说法。”太子适时发话打了圆场,不等尹皇后开口便向宫人使了眼色,宫人上前欲接过“妙儿”
恰这时,宫人急忙通传,神色有异:“禀皇后娘娘,承奚王已至殿外了。”
凤兮心里漏跳一拍,侧头望去,就见一挺拔身影跃入眼帘,昂藏之躯身着玄色蟒袍,衣裾翻飞,乌发飘于身后,身后映着天边如血的天,仿若才踏出疆场的浴血修罗,待走近时那肃穆的神色,深邃的眸子,灼灼令人不敢逼视。
凤兮不禁一笑,盈盈起身上前行礼,心中微动。
这便是她的男人,这便是她的天,不怒而威,凛然于世。
不过瞬间,她眼中已再无其他,直直回视,心底仿若阴冷冰天一道暖阳射入,再无旁人冷言冷语,再无尔虞我诈。
谈辛之扶着凤兮手臂,微微一带便将她揽于身侧,随即一笑:“军务缠身,来迟了。”
她面上一柔轻声道:“刚刚好。”还有何事比得过此寥寥数语,还有何人骚扰的了有情人心心相惜。
但见尹皇后却有些坐不住,承奚王未经通报便登堂入室,未行礼便一副倨傲姿态,还把众人放在眼里么。
可二人岂管这些?彼此眼中早已融入对方剪影,暗波涌动,意味不明。
却不见南云王脸色突变,豁然醒悟执手佳人早已离去,如今已是承奚王之妻,不由心底一片灰暗,先前还隐有盼望纵使佳人嫁离,那心中旧情仍留有几分。如今一见不必言语,不必解释,一切昭然若揭。而若说有南云王为此弄得人憔悴,亦有人如太子、景侧妃般,愤恨在心。
不过片刻,谈辛之淡淡扫向众人,又称府中有事,便于众人眼下旁若无人的带走凤兮。
临走前,凤兮提到巧兰,遂一同要了回府侍候。
二人虽走远,殿内暗涌却翻腾越来越盛,在场众人各怀心思,各揣心机,戾气横生,“妙儿”喵呜一叫,猛地一窜跑出了门,奔于大树阴下使劲抖了抖毛,后俯卧睡了。
回了承奚王府,遣走下人,谈辛之懒懒靠于塌内,遂被凤兮嗤笑:“天还未暗,堂堂王爷便和衣卧床,是身子太累,还是年事过高体力不支?”
但听他朗声一笑,一把扯过凤兮锢于身侧:“出口成章,胆量过人不过这张嘴”说着就见凤兮隐有懊恼之色,偏过头去咬唇不语,他又是一笑,轻抚过她略微凌乱的鬓发,沉默良久。
“为何一脸愁容?”他低声问道,深邃的眼直直俯视她的。
须臾间,凤兮脑中闪过诸多念头,终问出了口:“你告诉我,皇城是否要变天了,方才你是否见过圣上?”
谈辛之灼灼双目中隐有赞叹,回道:“萧乾宫外被太子势力围了水泄不通,出入暗卫、寺人都是生脸,名曰圣上龙体违和,实则已被拘禁。三日之内,皇权必易主”
听他缓缓道尽原委,凤兮闭眸不语,遂想起父亲宁愿牺牲自己而换得的皇权安宁竟如此短暂,而奚献帝终归落得如斯境地,不由得暗叹
此番,尹皇后、太子联手谋位,早已设下圈套。
于内,宫人穿着由青转绯。藏青色乃奚献帝最爱,绯红色则为尹皇后喜之,而除了南云王夫妇,那太子亦一身大红色示人,此番早已显露皇权易主。趁着承奚王大婚当晚无暇顾及旁骛之际,尹皇后、太子一派先以暗人监视,后于半夜伺机行动,一举覆局,并议定三日后公告新帝诏书,就此软禁奚献帝,以太子取而代之,而尹皇后既可垂帘听政,共享尊荣。
于外,尹皇后、太子为保大事可成,特派人围守于明喜宫外以备软禁凤兮,借此牵制承奚王,亦有足够时间向她严加盘问虎符去向,却不想承奚王一早便得到密报,于关键时刻赶到,堂而皇之的将人接走。
世间男子注定一生奔于仕途名利,女子不过谨守女德,相夫教子。想不到,奚献帝与尹皇后恰恰相反,前者被困于宫房束手待毙,后者却张扬跋扈,坐揽中宫,任意妄为。
第九章
献元十七年三月,这个日子对于奚朝来说有番不同的意义。本该是春暖花开,一年方始的月份,却在短短的风平浪静后赫然掀起滔天巨浪,引得朝局动荡,谣言四起,民心不安。
边关平息不久,承奚王方有闲暇大婚,文武百官不说私下,但说表面亦都纷纷道贺,就算人不到礼也会到。却不想,在承奚王大婚之后的第三日,宫中风云变,地龙翻卷,一时间黄沙满天,杀戮肆虐。
那日,承奚王依照以往行程先于校场观练兵,而初入门的新王妃景氏则开始熟悉府内事务,却已遭逢下马威
虽然奚献帝因承奚王军功卓卓,而赏赐过众多美人,却无一可留在王府数月,大多均被承奚王赏给了有功下属。而其中有一女子名唤兰儿,因巧合结识了宋氏,后一直侍候于身边,粗算下来行走府中已有三年,对于周遭大小事虽称不上游刃有余,但也凭着经验自有一番巧思。
那年宋氏病中,心知大限将至,便了过心思要为承奚王收了兰儿作内房,却不想三次与承奚王提起,三次被拒。兰儿面上虽不多言,私下岂能无怨怼。宋氏去后,承奚王曾有意将府中芳龄得嫁人的婢女们赐予有功下属婚配,兰儿当属其一,却因前方战事吃紧被耽搁了数月。此后,其余婢女得意良配,却只留兰儿仍行走于府内,旁人听闻是兰儿打定了主意终生不嫁。
凤兮乍一听闻此事便笑了:“昔日又岂同如今,军中少年良将不在少数,本王妃又岂会做那耽误姻缘的罪人 ?”
于是巧月去请了兰儿过来,兰儿当场便直言拒绝凤兮道:“奴婢早年被夫人所救,早已定下愿心要一生一世相伴左右,不想夫人离世在先,奴婢心神俱裂,早就断了出嫁的念想。夫人临终遗言要奴婢自此尽心侍候王爷,决不能藏私,自那后奴婢便发誓生为王府中人,死为王府中鬼,请王妃成全。”
承奚王前二位夫人李氏、宋氏,均无封号亦非三媒六聘而娶进门者,于内称之夫人以示尊重。
追其根由,李氏出身官奴,宋氏曾为歌姬,二女在嫁进王府前均无清白身世。前者当年家道中落被贬为奴,后被送与尚未受封王爷的谈辛之跟随左右,平日知礼守份,且谈辛之奔赴沙场亦希望落下一丝血脉,二人终成夫妻;后者名为歌姬,实则贱奴出身,亦因被旁人送与谈辛之而结下缘分,尤其善于料理府中事务。
可惜此二人均好景不长,进门后无一活过三年。
而本来已故宋氏身边兰儿的这番声泪俱下,该是感人肺腑的,可凤兮听了却不顺心。纵使兰儿再如何尽心,毕竟是前任主子的奴才,更何况险些被收入房,心中岂会不藏私?景如山娶妻众多,私底下争宠的大有人在,后奚云启连娶三妻,而只正妃东宫荥一人就非善类,凤兮见多这些难免对于三妻四妾之事起了逆反。
如今回想一二,倘若当初得知谈辛之家有良配,凤兮是断不会允婚的。
此时眼见兰儿以楚楚可怜之姿做戏,巧舌如簧,凤兮不过垂了眼皮,淡淡的话却掷地有声道:“你现在不过花样年华,自是不怕再多耗上两年,可需知女人光阴如水,长一岁贬一分,若真留了你,他日等你人老珠黄,本妃岂不罪过?”
但见兰儿细弱的肩膀似有一抖,遂偷偷往来,眼底透着愤恨与不满,诚如凤兮所料她已被挑起了脾气。
懒懒的,凤兮又道:“虽然你身份如此,不过收了做妾还是够得上的,不如”
兰儿面上一紧,脸白了又白,为这凤兮的下一句提高了心,搁在嗓子眼那儿不上不下,诚如斗大的干馒头噎在要处,灌了水却更为膨胀的难以下咽。
而凤兮是何许人,于景门内见多了女人互斗的嘴脸,与宫中更是颇长见识,所见所感早已进了不少。兰儿毕竟年少,虽仗着以往不错人缘,却因见识受制而在自掩心思上稍显稚嫩,终因凤兮几句话而慌了,尤其此时关乎终身大事岂敢掉以轻心?
终于
凤兮迟迟不说下文,兰儿那心焦气恼的再难压抑,遂连跪上前两步磕头铿锵有声:“请王妃怜恤,奴婢真心实意愿一生一世侍奉左右,尽心尽力!”似是察觉了凤兮的沉默,兰儿再次偷偷抬眼望去,却见上首冷颜、冷目、冷笑,遂心里“咯噔”一声,早已慌乱如散沙。
“府中大小事务繁杂,我身边也需要有个会办事的人,你若真想尽心尽力,过几年我便做主收你入房,届时”
凤兮眯了眼缓缓道出试探之言,心知这兰儿听后定然心花怒放,便可借机惩治轰出府去却不想话未说完,便被疾奔而入的巧兰突然打断:“王妃,不好了!”
“王爷出事了!”
凤兮手一不稳碰撒了茶盏,忙向外奔去,却在厅外正遇被夏允扶回的谈辛之,连忙上前托住,手触他胸口锦袍一片濡湿,眼见那儿渗出红晕,凤兮心间猛漏跳了两拍,呼声欲出,却因听他在耳边低语“别声张”而隐忍了下去。
随即,谈辛之整个身子靠了过来,失了血色的脸靠于她颈侧处,呼吸微热的闭了眼。凤兮惊慌的眼中清晰的映照出他浅笑的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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