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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的国 她的宫-第2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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随即,谈辛之整个身子靠了过来,失了血色的脸靠于她颈侧处,呼吸微热的闭了眼。凤兮惊慌的眼中清晰的映照出他浅笑的唇、苍白的面、安然的姿态。

望着手心的殷红色,凤兮感到了不安。

半个时辰后,一切终于安顿。

未请大夫,未去抓药,夏允只道:“未免王妃见了血腥更为担忧,请容许属下先行为王爷包扎。”说罢便关了门,留她与几个婢女守在门外。

凤兮眯了眼,强压下夺门而入的冲动,缓缓徘徊于门外。片刻后,一片空白的脑中突的隐现一丝端倪,如星宿划过快的难以抓住,但见她停了步子,缓缓望向天际。

又是夕阳晕染,又是红了半边天,又是血色般的瑰丽,不知怎的,每次望见如此过红的天际,便总有事发生。盛衰荣辱颠覆局,凤兮见过不少亦曾亲身经历,其中不乏纵然面上风光无限,内里却腐朽不堪,硕鼠横行。往往,士族大家皆有弊病,数代富足早已自蒙了双眼,只以为荣华永在,富贵依旧,却不知早已危机四伏,不到粮尽的那一日亦不会清醒。

可,谈辛之不同,他出身农户,定是自小便饱受挫折,能爬上今日的地位除了军功、心机、机会,还有审时度势,若真如士族大家一般抱残守缺也绝不会有“承奚王”的一日。

如果真如他所说三日内,皇权必易主,那今日

思及此,凤兮脚下一转,正迎向开门而出的夏允。后者行礼垂首:“王爷已无大碍,请王妃宽心。”

凤兮淡淡瞥了他一眼,入了房关了门,眼眉一扫,立时奔去将墙上的佩剑扯下。

“嗖”的一声利刃出鞘,一道白光闪过,那执剑的手灵活一转,脚下便不停的往内室冲去。

疾风过,纱帐起,利刃当胸劈,却见仰卧榻上的谈辛之一个翻身滚向内侧,顺手一带将凤兮揽压于身 下。

凤兮冷哼一声,双目灼亮,却听那人淡笑揶揄:“你还会使剑?”

她昂起头:“我会的可多了!”说罢,两手去扯他内衫、绷带果然无伤。

“王爷果然好本事好演技,骗过了所有人,就连我这个王妃都打算一骗到底?”凤兮心中突生一股不郁,指责的话脱口而出。

方才只听巧兰惊呼“王爷出事了”,她已然心焦难抑,不安、彷徨顿时四起,诚如那日景叔疾奔而来,口中高喊“老爷出事了”,伴随着那阵呼声,她失去了父亲。这便是存活于将相之家的悲哀,但凡女子除了每日于佛堂内供佛上香,祈求天下太平,战事顺利外,还能做些什么。

至此,凤兮愤恨至极,因往事而起的悲伤之情再度汹涌,负气之下手猛地一推就要离开,却被谈辛之双臂牢牢锢于原处。回视着她,谈辛之不由得一愣,在他幽黑深邃的眼中,佳人蹙眉不语,两行清泪悄悄顺着眼角淌进发间,红透了双目,咬紧了红唇,更胜任何明媚之姿,比以往冷淡之色更为诱人。

本以为他是真的受了伤,虽然之前曾交代了切勿声张,但须知有人的嘴就要说话,谣言往往不胫而走,说不定这会儿承奚王负伤一事早已传进有心知道的人耳中。而好巧不巧偏偏是这日凤兮也难免会有其他想法。

只听他微叹一声,埋首靠向她耳边,灼热的呼吸徐徐喷洒,低哑着声道:“宫中大事已定,他在几个时辰前退位,明儿一早便会诏告天下。虽然他早已不满太子品性,更有废立决心,却碍于制衡派系党争诸多矛盾而迟迟没有决断。纵使太子弑君夺位,也依然手持诏书,于天下、于满朝文武、于百姓,这登基一事皆名正言顺。”

心里死角仿若被强光射入,一阵恍惚后,凤兮冷笑回道:“所以即便你有能力护驾却依然视而不见,甚至故作有伤在身。你是要保住圣上的命,是要以负伤为幌子像新皇以示臣服从而淡化其戒心以及对你手中军权的觊觎,还是要坐等南云王因不平而再次颠覆皇权,你再以护驾为名伺机揽夺江山!”

第十章

但听凤兮脱口之词已然透露不凡,谈辛之亦未加阻止,侧身回视淡淡一笑:“太子纵使再不济亦有诏书在手,登基一事刻不容缓。同样,南云王纵有宏才伟略,若无圣旨也只可称谋逆之贼我也不必急于一时。”

说罢,他又叹了口气,靠了过来:“我只是想知道,你的看法?”

凤兮怔怔的回视,她明白他所问为何,却耐不住此时心头一阵彷徨。

谈辛之是凤兮见过心机最深沉的男人,亦是曾赤诚相见,袒露过真心的男人,几番相处下来,她又岂会不懂他的渴望,他的图谋?如今试想,若非知他有抱负,甚至异心早生,若非是这野心勃勃的男人从不掩饰,她又岂会倾心。

“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坐揽江山,手掌权力,笑不语便可操纵旁人生死,将一切玩弄于手中。如此诱惑试问有几人可抗拒——尤其是尝过甜头的人。

太子不能,南云王不能,而他,谈辛之也不能。

凤兮,兜兜转转一大圈,保住了自己,保住了景门,寻到了盟友,寻到了良人。前途却依然风雨交加,难辨祸福。如此,他们又岂能松懈倦怠?

鹬蚌相争,终是渔翁得利。他要做那渔翁,她怎会不懂?

太子手持诏书,软禁奚献帝,已是逼宫,可此番秘辛本不被外人道。而南云王纵然深得奚献帝喜爱,若真无野心只安心做个闲散宗室,早晚会被太子加害;反之若他真有不服,起了二心,以“皇位当能者居之”之论为说辞,再行谋位,不论江山坐稳与否,不论日后政绩如何,他都难逃历史“谋位篡权,不忠、不孝、不仁、不义”的骂名。

一切,端看南云王如何选择,左右是死,横竖是亡,或者保住名誉甘愿赴死,或者犯上作乱遗臭万年。

别人不敢说,凤兮却敢凭以往认识断了此言:“南云王必反。”

而只有他反了,谈辛之才有出师之名,她不要谈辛之一同背负骂名,所以纵使南云王当真无意谋反,她也有法激将。

反之,若是太子、南云王二人尚有一人势力幸存,这江山不论何旁人坐,都不会安心。

这其中的意思,谈辛之懂,凤兮懂。

而她,不过是生于景门一弱小女子,历经几番风雨初为承奚王之妻,即便头戴妃冠,即便头顶“德兮”头衔,她亦不过是个女人,一个会怕、会惊、会吓,亦会哭、会笑、会叫的女人。

至此,只见周身纱帐层层叠叠摇摆,诉说风的曼舞,榻上女子泪痕半干,终被玉手轻抚白瓷般的脸颊将其逝去,盈盈双眸缓缓上抬望进他的幽深,痴痴望进,卷带几分迷离,将柔情、坚毅共同倾诉。

一个女人,以夫为天,为了保护自己,也为了保护他,她要活,要争,要抢,要夺,亦要

思及此,她只淡淡一笑,缓缓道出:“天、下!”

二字一出,立时俘获他的全部目光,热吻随即而下,只听她声声回:“有你,便有天下。”

却听门外传来谈话声,似远似近,却是刻意为之。

兰儿:“兰儿熬了药送与王爷。”

巧月:“如此便交给我吧。”

兰儿:“以往王爷饮食均由兰儿张罗,岂可失了本分,让人越俎代庖?”紧接着又是一声高呼:“王爷,兰儿前来服侍。”

凤兮不由蹙眉,方才一番柔情均化为乌有。

这兰儿来意虽未言明却已有暗示,方才厅内若不是突闻王爷出事,兰儿早已被她轰出府去,又岂会有现在如此猖狂之词?倘若兰儿平日行事妄自胆大,不守本分,轰出此人又有何难。最难应付者,便是如兰儿这般口口声声“一心侍主、心无二致、一辈子甘效犬马”的阿谀之徒,实则醉翁之意不在酒。是以,她才会以“收为内房”为由,另兰儿自爆其短。

门外兰儿几声高呼,听上去似是久久没得回应而急了。

谈辛之侧首闭了目,一副视而不见,听而不闻的姿态,倒另凤兮又好气又好笑。

手推了推他,不由得嗔怒:“人是你的人,你不管我可就罚了!”

哪知谈辛之突然覆身过来,未等她回神已被吻住。她只觉被禁锢于天旋地转间,尝尽了甜辣,只将酸苦留于心底,感受他气息的灼热,任凭交缠。

待晃神时,只见他依旧阖眼,低低沉沉的声漫不经心:“我的人就在身边,岂有旁人 ?”

她笑了,由心而发的笑。

——稍后,苦等于门外的兰儿,终得到王妃的一句话。本以为是句承诺,却不想是:“本妃念及兰儿以往尽心竭力,只可惜出身贱奴,即便嫁与良将亦注定无名无分,当为贱妾”

当晚,兰儿出府,后嫁与庶民。

同一日,承奚王称病实则有伤在身的消息传至宫内,尹皇后、太子乍听一顿,后则相视一笑。想来承奚王此意,明里不愿卷入纷争,暗里已有臣服之意,或明哲保身,或暂避锋芒都好,谋位一事只要无此人威胁,大事可成。

近几年,奚献帝屡屡抱恙,已有老相,太子年少英发,对外结下不少党羽。此时登基,于太子,于党派之争皆有好处。丞相虽为南云王岳父,与此之际亦不会轻率行动,他本是丞相,于国有恩,且手握大权,纵使临阵倒戈效忠太子亦有可为。而南云王是聪明人,自是不会在此时惹起争端。

大局已定,一切只等天亮。

却无人知道,深夜三更,南云王乔装宫人,躲了耳目于暗道行至萧乾宫内。此道只有历代君王可知,以防真有宫变时可趁此逃脱,保存实力,再图后事。而奚献帝本就属意南云王,于三年前告知此处,却不想云妃之死令废立一事耽搁三年之久

父子二人终于得见,奚献帝苍白着脸靠坐于榻上,见了奚云启便长吁短叹。他身子日渐虚弱,每日均被宫人强行灌下药汤,实则令其通身麻痹,难以行动。

奚云启但见父亲脸上瘦削,鬓发蓬乱,双目呆滞无神,一副垂死之态,哪还有半分昔日君王之相,不由得心中悲痛交加,蹙紧了眉,声音隐隐颤抖:“父皇!儿臣不孝!”

奚云启尚记得儿时与皇兄一起玩乐时光。

他虽与三皇弟年纪相仿,却更愿与皇兄玩在一起。皇兄比他更为内敛、斯文诗词武功样样精通,除却兄弟情谊,早已是他良师益友,年少的他们连只雏鸟都不愿伤害,又岂会料到日后终有兵戎相见的一日?

奚云启十三岁那年,皇后病故,其母妃受封云妃,是以云留宫一片欢声笑语,门庭若市,而皇后宫内却哀声遍地,一片清冷。

那日,母妃温润的手轻抚他的鬓角,慈爱的目光令人心安:“云启,你日后注定龙袍加身,翱翔九天,皇后既死,太子年幼无依,你我母子均可心安,也再无人可阻扰你日后前途。”

奚云启不明所以,又听母妃笑笑道:“不论再有任何绊脚石,母妃都会为你去除”他并未接话,心中只认定能坐上皇帝宝座的就只有皇兄一人,再无旁人可替代。是以,自那日后一旦母妃心存大计,他便会从中阻挠。

同日,一样是深夜,皇兄急病,众太医赶赴太子宫为其诊治,接连三日不眠不休终挽回其性命。自那后,皇兄性情却逐渐变了,对他虽依旧关怀,却日渐少了笑容,那丝若有似无的疏离、淡漠,令他二人之间仿若隔了无形的墙。

渐渐的,皇兄不再唤他云启,而是皇弟,后又变为二皇弟。而他,亦在母妃声声教诲下对皇兄起了防患之心,因他心知先皇后薨逝真相。为此,他度日如年,一面心存对皇兄的愧疚却只能笑,一面亦对皇兄留了心思,不若以往将所有事都与之分享。这层隔阂也变愈来愈深。

后宫之争本就无是非对错,成则王,败则寇,他虽明白却一味彷徨于这种无法可解的纠葛中,一味承受良心与亲情之间互相权衡的矛盾中。

终于,献元十三年,母妃的死令他的一切迷惑迎刃而解,令他终不再左右迟疑,难做决断。

就在母妃去的第二日,皇兄唤他一人前往,所出之言却无安慰,声声呛人:“我死了母后,你死了母妃,你我兄弟也算扯平了。”

奚云启大惊,又见皇兄扔出一条染满鲜血的白绫,触目惊心的红,难以抑制的腥,充斥了他满眼、满鼻。一种促然而来的预感,令他立时苍白了脸,颤抖着手将它拾起,又听皇兄冷言道:“我母后死于毒酒,你母妃死于白绫,这个也算扯平吧。”

奚云启不敢置信的回望他的眼,听他如此随意的话,淡淡冷冷的调,他险些以为此时不过是以往的闲话家常般,根本无涉及争权夺利,更无人枉死。

他只觉通体血液倒流,早已找不到言语般,却仍问了一句多余的话:“为什么。”

奚云浩笑不可仰,隐现疯癫之色,那双目如利刃般直直射来:“我母后怎么死的大家心知肚明,你母妃一心要除去我,你以为我不知道!此番还要多亏你这个好皇弟,若非你一直妇人之仁,对我这个皇兄心存歉疚,恐怕我早已入了黄泉陪伴母后去了。这皇家中天伦惨祸,亲情悖论,我也不用一直存于这种水深火热中!是你的仁慈,你的良知阻断了我赴死的决心,令我为了求生而尝到权力的甜头终难再弃。”之后,奚云浩又告知会留下他一条狗命,更会令他生不如死,后悔为人。

奚云启不敢置信,虽不明白为何民间和乐融融的一家,换作皇室却四处血溅。

他只记得,父皇为保他平安,将他差往南下。

他只记得,临去前凤兮最后的一笑至今存留心底。

他只记得,无论如何亦要以权谋权。

而为报母仇,令奚云浩懊悔终生的办法,只有夺其权,毁其刃。却不想,权力的甜头实在惑人,令他亦再难以自拔。

第十一章

奚献帝望着俊雅却一脸哀痛的奚云启,从他眸中透出不舍与怅然,极力张开的五指似要去抓奚云启的衣袖,下一步已被连忙撑住。

但听奚云启声儿有哽咽:“儿臣在这儿,父皇!”

他们二人均清楚,这一次是最后一次,是儿拜见父,亦是父告别儿。从此以后,奚云启便只能抱着灵牌缅怀,天人永隔。

“你听着,牢牢的记住我说的话”奚献帝干哑的声儿不似人的,浑浊不清:“景如山死前交还的虎符被朕毁了,剩下的一枚三年前我便交给了你母妃,那块玉佩”

奚云启大惊,如被轰雷击打胸口般不可置信,脑中顿时空白。

那块绿幽幽内里泛着丝丝棉絮的翠玉,名唤“天惊”。那时的他并不明白此名的来历,只觉得美玉当属美名。所谓“虎符”,究竟大小如何,形状如何,是石头还是美玉,无人见过、无人知晓,历代奚朝帝王以此为传位信物,但凡持有此物者便是新帝之选。三年前,奚献帝念在奚云启尚年幼,心思不够细腻,亦有些妇人之仁,在赠玉之时为防他行事鲁莽,求胜心急,并未告知真正用途。于是便假云妃之手让其转告奚云启,此玉乃皇室历代相传之物,不可轻易赠与旁人,就连云妃也不知其真相。

不想云妃不明所以之下,却会错了意:“这玉佩晶莹剔透,一看便是上品,母妃今日就送了你以作未来娶正室的信物。皇儿你可要记住,这物件乃天家相传,只可给你真心喜爱并最信任的女子,切莫随意弃了”如此阴差阳错,令如今的奚云启陷入进退维谷的境地。

只见奚云启嘴角僵硬的扯了个笑容,声儿也有些紧:“如此,便只有那块玉可以”

奚献帝缓缓点头:“这几年,你皇兄悖谬残暴之性情愈来愈甚,并非是明君之才,只怕日后还要对其它皇儿下了毒手,而你生性仁厚,于百姓该是福啊所以,朕要你为自保夺位,为天下夺位朕也知道是为难你了。可如今就算朕在此改了诏书也没用,你手中无兵、无权,有了诏书等于是害了你唇亡齿寒,等朕去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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