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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山风雨情-第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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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最好片纸不留,一把火烧个干净。”
朱由检与周妃惊讶互视。朱由检警惕地问:“有必要么?我毕竟还是个王公啊,鹰犬们敢抄我的家?”
“王爷在这,鹰犬不敢。但是王爷一旦离京了,这座王府只怕会被东厂的人翻个底朝天!就连花园中每根草叶,都逃不过鹰犬们的审查与追究啊。”
周妃惊恐地看着王承恩和信王,她这两天已经被许许多多事情搞得朦住了。朱由检伸手从书橱内抽出一叠叠书信条陈,气恨的朝地上一丢,说:“烧吧,烧吧!”王承恩与周妃急忙把它们抱到火盆前,一页页撕碎,焚毁。火盆渐渐堆满余烬屋内升起浓重的烟雾,呛得周妃直咳嗽。
朱由检推开窗户,放出烟雾,同时看见了院中正在忙碌的家仆与下人。他寻思片刻,低声唤:“王承恩。”王承恩快步来到窗户前。朱由检示意不远处的家仆们:“既然我走之后,东厂会来查抄。那么,他们会不会早就在我府里安插了耳目呢?”王承恩略惊,说:“王爷所虑极是,老奴也有此担心。”朱由检问:“你在太监圈里花过不少银子,就没有打探出什么消息?”

第一章 忠奸难辨(六)

王承恩低声回答:“有,老奴从司礼太监韩公公邡儿打探出一个消息。王爷呀,您谢恩的折子还没奏上去之前,魏忠贤已经知道您想提前离京了”
“什么?”
王承恩又说:“魏忠贤还知道,王爷的用意是‘离京避祸’。”
“看来,王府里真有奸贼。”
王承恩沉呤着,回答说:“凡有人群的地方,就必定有奸贼!”朱由检低喝:“是谁?”王承恩示意院中忙碌的人群,这时他们都看见家仆刘长贵正眼珠乱转,举止不安。
朱由检挺立着,怒目而视。王承恩将刘长贵带来了,后面跟着两个家丁。刘长贵满面笑容地折腰:“小的叩见王爷。”朱由检大喝一声:“跪下!”刘长贵战战兢兢跪下了。朱由检厉声道:“说吧,魏忠贤给了你多少银子?你替东厂做耳目有多久了?”刘长贵大惊失色,说:“王爷,小的万万不敢呀”
“大胆!就在昨儿傍晚,你还私自外出,给东厂通风报信,说我提前离京是为‘避祸’。”刘长贵委屈地掉下泪来,说:“王爷,小的昨儿晚上是去了趟东四口,那儿有小的一个相好,小的给她送了点安家银子。告诉她,小的要跟她分手了,要跟着王爷外放了。她劝小的别离京。小的说‘不成,小的受过王爷大恩,小的要生生世世侍候王爷’,呜呜呜”
朱由检似被感动,疑惑地看了王承恩一眼。王承恩冷笑着上前一步,说:“本事不错,确实不错,连王爷都快被你感动了!我问你,你是万历三十年进京的吧,祖籍山东,原姓吴,贱名吴小溜子,是不是?”刘长贵颤声回答:“是。”王承恩又说:“为什么又改姓刘了呢?因为,东厂十三太保中排位第五的刘公公,看你聪明伶俐,把你收归门下,赏你一个新名‘刘长贵’。十二年前,又把你安插进王府来当卧底,那年,王爷才六岁,什么都不知道啊。甭慌,没完呢!你在东四口是有个相好的,那院子里还有棵老槐树,对不对?那地方正是东厂的窝点,潜伏在京城各王公大臣家里的卧底,都定期到那去碰头。甭慌,还没完呢!我听说啊,东厂的鹰犬,腋下都剌有标记,不知你身上有没有”王承恩出其不意地撕掉刘长贵衣衫,拧起他胳膊一看,腋下果然剌着一个黑色图案。
朱由检愤怒地大吼:“你这狗奴才!”刘长贵扑地长泣,道:“小的罪该万死,刘太监逼迫小的做贼啊,小的全家性命都在他手里,小的不干不行啊!王爷、王爷,小的侍候您十多年了,小的背过您、抱过您,夏天给您扇风儿,冬天给您烧热炕,求王爷看在旧日情份上,饶小的一命吧,呜呜呜”
朱由检怒不可遏,背对跪在地上的刘长贵,挺立在那里。待立的王承恩和哭泣不止的刘长贵都在等他的发落。朱由检终于转过身,对王承恩说:“赏他五十两银子,让他滚出王府,永不相见。”刘长贵以首叩地,口中感恩不已。
朱由检掉头便走。王承恩快步撵上朱由检,在他身边急道:“王爷、王爷!此贼不能饶啊。东厂的鹰犬,个个都是死心塌地的效忠魏忠贤。咱们要么别揭露他,既然揭露了,就不能让他活着出王府!”朱由检犹豫片刻,奇#書*網收集整理叹道:“算了,反正咱们也要离开京城了,积点德吧。”
朱由检走开,只剩王承恩独自摇头叹息。
魏忠贤匆匆奔入签押房。刘公公等心腹早已在此等候,看见魏忠贤,一齐折腰。魏忠贤冷声问:“差使办得如何了?”刘公公秉报:“内宫已与外界完全隔绝。王公大臣不得入内,宫女太监不得任意走动。”
另一个太监秉报:“大内所有宫门都已加派了锦衣卫,京城各处也驻上了御林军。”
再一个太监秉报:“已传命各王公大臣家中的卧底,严密监视,如有异常,随时密报。”
魏忠贤颔首,面色缓了过来,说:“好好。信王府那里呢,朱由检可有什么动静?”刘公公迟疑着,说:“据刘长贵密报,信王朱由检整日的翻箱倒柜,关着门打点行装。”魏忠贤冷笑一声,说:“让他安安心心的打点行装吧,让他自以为能够展翅高飞吧听着,这几天是性命关天的日子。皇上如果吉祥无事,老夫有吉祥无事的安排。皇上如果龙驭归天,老夫也有应变大计,你们务必要各守其职,随时听候号令,不得有误!”
众太监应喏一片:“遵命。”
宫门外,锦衣卫林立,宫内飘来一阵悦耳的声乐。一个护卫侧耳听了听,不解地问旁边的护卫:“陈头,皇上听戏哪,干嘛叫我们添兵加岗?”
“我也不知道,叫守着就守着呗。”
这时,魏忠贤从玉道间走来,锦衣卫赶紧正容挺直。暖阁内,天启帝卧于龙榻,昏睡不醒。那个老太医闭着眼在给天启帝把脉,但他自己的手却在一阵阵颤抖。宫角屏风后面坐着一群戏班子,男女优伶们在低呤浅唱,丝弦如缕仿佛天启帝太平无事,正沉溺于声乐之中。魏忠贤走到老太医背后,低声问:“怎么样?”
老太医一惊,睁开眼,颤声说:“脉息时有时无只怕熬不过今夜了。”魏忠贤沉着脸走开。屏风后的优伶们看见他,立刻寂静。魏忠贤厉斥:“别停下来,唱曲,奏乐!一刻都不准停!”优伶们立刻接着弹唱起来。
“呜呜皇上真的真的没救了么?”皇贵妃坐在榻上捂面呜呜地哭。魏忠贤跪在她面前,泣声道:“皇上人事不醒,脉息都没了,只怕熬不过今夜。娘娘,不能再犹豫了,赶紧决断吧。”皇贵妃大恸,哭诉着:“皇上啊”魏忠贤附向皇妃,压低声音说:“娘娘先别悲伤,万一皇上仙逝,一没有留下太子,二没有留下遗旨,只有一个信王朱由检是皇上亲弟弟。到了那时,按照祖制,就该由信王入继大统了。娘娘啊,朱由检只是皇上手足而非皇上血脉,他对娘娘您,也素来不敬。他如果登了基,娘娘和奴才等人,只怕都得死的死、废得废!娘娘,为了朱明王朝,为了祖宗江山,为了皇上和娘娘的血脉不至于中断,应当决断了!咱们的‘承嗣’大计,是为了沿续皇统,是为给天启皇上尽忠啊!”

第一章 忠奸难辨(七)

皇贵妃抬起脸,不无担心地问:“你的‘承嗣’大计,究竟有把握没有?”魏忠贤语气果决地说:“小奴已准备多日,绝对万无一失,只等娘娘您的懿旨。事成后,您就是皇太后了!”皇贵妃咬咬牙,终于吐出两个字:“办吧。”魏忠贤重重叩首:“遵旨!”
刘公公焦急不安在门口观望,见魏忠贤大步走来,他急忙上前秉报:“信王府出事了。奴才安排在信王府的卧底刘长贵,已被朱由检识破,生死不明。奴才担心,朱由检会不会
察觉了我们的大计?”魏忠贤泠泠地说:“不管有没有察觉,朱由检都是个祸根哪,不能留着他,更不能让他走出京城。”
“奴才这就办差去。”刘公公转身离去。
信王府内室。朱由检正在与周妃共进最后的晚餐,王承恩侍立于侧,隐然怀有心事。朱由检已微见醉意,他举杯道:“爱妃呀,明儿咱们就要辞驾西行,说实在的,我还真有点舍不得这儿来来,干了。”周妃饮尽。笑着说:“王爷,别喝了,明儿还得起早。”“不急不急,我还想听你弹琴呢。”朱由检带着酒意地说。
周妃娇声说:“那好,请王爷搁下酒盅,贫妾就给王爷弹琴听。”朱由检放下酒盅。周妃走到琴座旁,玉指一拨,响起悦耳的音响。朱由检情不自禁地随着音乐轻击着桌面
王承恩越发不安了,他悄悄地走出房间。
王承恩在黑暗的大院中踱步巡查,渐渐走到大门前。忽然,他像听到什么动静,抬头看着那两扇紧闭的朱红正门。恰在这时,正门轰隆隆拉开了,现出门外一派亮光,几乎剌得他睁不开眼。八个锦衣卫提着大灯笼昂首入内,接着,后面跟进刘公公。院中,刘公公与王承恩对视片刻。刘公公忽然高声道:信王朱由检接旨
王承恩一惊,预感不祥地低下了头,折腰退至一边。朱由检慌忙从内室奔出,跪倒在院中。刘公公沙哑地道:“皇贵妃娘娘口谕,今日午时,皇上旧病突发,饮食俱废。着信王朱由检暂勿离京,立刻进宫请安,待皇上龙体康复后再赏宴西行。”朱由检大惊,酒全部醒了,瞠目结舌半天才叩首道:“臣领旨烦请刘公公秉报贵妃娘娘,臣更衣后,即刻入宫侍驾。”
周妃惊慌不安地侍候朱由检更衣,朱由检站在那儿像呆子一样,面容僵硬。
王承恩入内,踌蹰片刻,突然折腰道:“老奴劝王爷不要进宫。”朱由检摇头,说:“不去不行啊,这是规矩。皇上病了,臣弟怎么能不去请安呢。”王承恩说:“早不病晚不病,偏偏在王爷快要离京前病了。深宫深夜,只怕不妥,老奴求王爷天明之后,查明情况再说。”朱由检逼视王承恩,问:“哦你是不是又从内宫打探到什么消息了?”王承恩谨慎地说:“回王爷话,老奴听说,皇上没病,今儿一整天,乾清宫里声乐不绝。看来,皇上在听戏取乐哪。”
“怪了,这是为什么?”朱由检愣在那里。
“老奴猜想,并非皇上在听戏,而是魏忠贤在演戏。皇上啊,恐怕已经被阉党们软禁起来了!”朱由检大怒,道:“这还得了,魏阉要造反吗?传命,召集所有家丁,我要闯宫,救皇上!”周妃与王承恩双双跪地。王承恩嘶声求告:“王爷,求您冷静些,万万不要冒险。”
周妃也泣道:“王爷,贫妾求您不要进宫”朱由检气得直跺足,大叫:“起来!这是什么时候哇,那魏阉是想篡位呀,是想夺了祖宗江山哪,我岂能容他?这些年来,我饱受欺压,早就忍无可忍了!今儿,非拼个鱼死网破不可。来人,备马,我要闯宫!”朱由检从墙上摘下宝剑,冲出门外。王承恩上前拦阻,被朱由检推开。王承恩急忙追出去拦住,跪地乞求:“王爷,您不能去呀!”
朱由检拔剑在手,直指着他。王承恩沙哑叫着:“听老奴一句话吧,王爷您万万不能去。”朱由检剑锋渐渐逼近王承恩,怒喝:“让开!”王承恩挺直身子,说:“王爷啊,魏阉矫旨,骗主子入宫。主子您这一去,只怕再也回不来了,鹰犬们正在宫里等着您哪!”朱由检惊疑地问:“你怎么知道的?”王承恩痛心地说:“老奴说过,凡有人堆的地方,必定有奸贼”朱由检打断他,说:“这话你说过两遍了。刘长贵不是已经处置了吗?”
“主子,虽然没有刘长贵了,可王府仍然是个人堆啊。”朱由检惊叫:“难道还有奸贼?”“有有啊!”王承恩流下两行老泪,指着自己心口,说:“是老奴。刘长贵不过是个小奸小贼,老奴才是个大奸大贼。东厂十三太保,老奴位居第二”朱由检失神地晃了晃,突然挥剑砍去,怒喝:“你这狗奴才”周妃惊叫着拼命扑上前,勉强架住了朱由检胳膊,但是剑锋仍然砍倒了王承恩。

第一章 忠奸难辨(八)

朱由检瘫在太师椅上发呆,周妃恐惧地偎在他身边。王承恩肩与胸都裹上绷带,鲜血仍然从中渗出,他摇摇晃晃地扶着案几跪下,声音沙哑:“主子,从万历二十六年起――也就是主子您出生前十一年,老奴就是这座王府中的卧底了。那时候,老奴奉命监视主子的父王朱常洛。主子的父王仙逝之后,老奴又奉命监视主子的生母刘贤妃。万历三十八年十二月二十四日,刘贤妃生下了主子。从当天起,老奴又奉命担任主子‘护养太监’,日夜不离身,老奴监视主子您整整十八年哪,加上前头的十一年,那就是足足二十九年!这期间,咱大明
换过皇上,换过年号,也换过阉党头目,但是老奴使命始终没换――监视,监视,再监视”
朱由检不禁颤声,说:“王承恩哪,你、你、你太可怕了,你简直不是人哪!”王承恩流着泪说:“老奴是可怕,但老奴是人!老奴这辈子有过许多主子,却只一个亲人,那就是主子您啊。老奴对王府里的一草一木都充满亲情哪!主子您出生时,就是老奴和稳婆接的生,十八年来,老奴日夜侍候您,老奴给您把过屎、把过尿,逗着您玩儿,搀着您走路,看着您一天天长大主子啊,说句不恭的话吧,您既是老奴的监视目标,又是老奴骨肉亲人哪,老奴早就把主子当成是自个的性命了!主子啊,您想想,在这漫长岁月里,您说过多少悖逆的话?您骂过多少回魏忠贤?你诅咒过多少次阉党和奸臣?老奴要是都往上秉报喽,主子您能够活到今天吗?主子您再想想,前些日子,皇上为什么把登州封赏给您?魏忠贤为什么会放您离开京城?”
王承恩看着朱由检惊疑的神情说:“那是因为,老奴再三向魏忠贤保证,信王绝无篡逆之心,信王只想着离京避祸,过太平日子,做富贵公子啊”朱由检痛苦万状,说:“王公公啊,这天底下,我一直把你当做最忠诚的人。好些话儿,我连王妃都不敢说,却都跟你说了”王承恩也痛苦万分,他泣不成声地说:“主子,老奴既是奸贼,又是忠仆啊!”朱由检两手抱着头,语词含糊地说:“什么是忠?什么是奸?我都要糊涂了”
是啊,什么是忠?什么是奸?忠与奸,自古两难分。兄与弟,天涯陌路人。
王承恩头在地上叩得咚呼响,说:“主子听老奴一句话吧,不要进宫。非但不要进宫,而且得赶紧离京避祸!”“你起来吧。”朱由检呆呆地说。王承恩不动。朱由检上前扶王承恩:“起来吧”王承恩伤口一阵巨痛,几乎晕眩,他颤巍巍站了起来。这时候,座钟当当响了,正是子夜时分。朱由检走到窗前,只见天上一轮明月。他凭窗远眺夜空,长叹一声,喃喃自语着:“半夜了,不知皇上怎么样了,他可是我亲哥啊”
在这样一个深宫深夜里,等待朱由检的是什么?朱由检等待的,又是什么?朱由检哪,你逃得出这无边无际的深宫深夜吗?

第二章 须臾之间,祸福逆转(一)

一轮明月高悬夜空,乾清宫外玉阶下,锦衣卫排立。细乐隐隐从宫中飘出,天启帝似乎沉溺于声乐之中。间或有太监步出宫门,朝守候在外的人传旨:“皇上有旨,着御膳房进夜膳。一碗圆宵,一碗细面,一碟时鲜果子”宫外值夜的太监恭敬地答:“遵旨”。紧接着,便有数人捧着一只只食盒地流水般入宫。
屏风后面,男女优伶们已是极度疲劳,一面打瞌睡,一面继继续续地弹唱缠绵乐曲。
暖阁内跪满僧侣与法师,身着各色袈裟,虔敬地祈祷:阿弥佗佛,天意吉祥,圣驾万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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