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归恩记-第6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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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林杉温言说道:“这些废纸里有很多都是放弃无用的,真正用到的也不过就那么几张。”



  莫叶有些纳闷的说道:“师父,你不会就是这样将有用和无用的稿纸都放在一起的吧?难怪你伤神如斯!”



  林杉闻言微微一笑,说道:“当然是有隐藏标记用来区分的,而且乱也是可以利用成好的,如果不是我留了这一手,昨晚那位贼书生也不会只是偷走一堆废纸了。”



  莫叶惊叹一声,然后又是一笑,明亮的双眸中含着满满的求知念头,望着林杉说道:“什么标记?似乎很神秘呀!”



  “想知道就直说,别打哑腔。”



  林杉只看莫叶那模样一眼,就知道她接下来想问什么。他也不只道他的这位女徒弟从哪里学来这一套,明明想问又在装样子,虽然是在装样子,但这‘装’的姿态又故意表露得那么明显。不过在他眼里看来,这个样子的莫叶竟是精灵有趣的,让他不禁莞尔。



  折了一根树杈挑动着堆叠在一起太厚而火小烟浓的纸张,林杉见莫叶半天不说话,知道她这是在等着他主动应答呢!他也只好在心里摇了摇头,开口温言说道:“你是我的徒弟,我当然会对你倾心授益,烧完这些东西,我再细细解释这些东西给你听吧!”



  “谢谢师父!”莫叶道完谢,忽然嬉笑了一声,眼神变得狡黠起来:“师父啊,在教这些之前您能不能先替我解答一个问题?”



  林杉语气淡素的回了她一个字:“说。”



  莫叶朝火堆里扔了几张纸,忽然说道:“叶儿不明白,那个贼书生是怎么给我们下迷药的?”



  林杉闻言一愣,同时他捏着枝杈挑纸助火的手一停,那本来就不太大的火苗就矮了一分,又被莫叶扔下的几张纸一压,顿时火势急转直下,灰烟趁势压了上来,将虚弱的火苗盖住,渐浓的淡色烟雾昂扬起来。



  林杉在一愣神之后,手中捏着枝杈朝此时已由火堆变成烟坑的地方一指,说道:“就是这无孔不入的烟。”



  他说到这里挥了一下衣袖,将眼前逐渐聚浓、开始变得有些呛人的灰烟扇开了一些,这才继续说道:“家中的水食都有我们掌管,再者他自己也要饮食,未免引人怀疑,这些东西上面是不好做手脚的。唯独这看不见的空气,对每个人都很公平,同时也就容易被人利用。”



  “那他是怎么做到的?”莫叶脱口就问,快速的想了想,又补充了一句疑惑:“他的衣服早被我们换过,无法藏东西。再说了,虚无的烟,这种东西也可以藏存么?”



  “你不要身在局中,反生困惑。别忘了,那个贼书生本来就是有备而来,并不是即时起意的鲁莽之辈。”林杉沉吟了一下,接着说道:“师父不是什么都会的神人,不过这种东西也模糊的听说过,应该是一种管吹迷烟吧!具体是怎样的构造那就未可知了,但这种东西只有入了贼道的人才能在秘密的黑市买得到,你就不要想了。”



  “黑市,贼道。。。。。。贼还有道啊?”



  莫叶见自己心里的那点小心思又是被林杉轻而易举的看破,并且也不给她留点面子的就被说了出来,莫叶撇了撇嘴,说了一句装傻充愣的话来化解自己那点不自然的心绪。



  林杉这时的心境则是与莫叶不同的,他闻言后一点头,认真的解释道:“这是当然,选择做贼就要遵循一些做贼的基本义务,不然会被贼界的人驱逐。入了贼道,所学所长都用来做贼事,自己都是罪案累累,一生为贼很难翻身,所以卖他东西的黑市也少了被出卖的风险。”



  话语一顿,林杉才又肃容开口:“这种道是均衡亦是牵制,任何行业都有其道,内容虽有不同,但规则都是差不多的。”



  莫叶在心中回味着林杉对‘道’的那句概述,良久之后她慢慢说道:“师父所说的这种道是法则,但不是自然规律。就是类似生老病死、白天黑夜这种人力无法改变的自然规律都有人舍身触碰,由人而生的法则怎么可能完全抑止人的自由之心呢?”



  “正因为如此,每个人都有自己不同的看事态度和行事方法,当然也就有自己该有的归宿,可是。。。。。。”林杉的话有些突兀的突然转变方向,盯着莫叶的双眼说道:“看来你很想弄到那东西,是不是为了使你马叔叔不跟着我们?”



  “呃。。。。。。”莫叶一句话哽在喉间。她有自己在乎的东西,并因之焦虑,但在听了林杉刚才说的那番话后,她又心生了犹豫。



  “你还真是有些为达目的不择手段的性子。”



  林杉瞪了莫叶一眼,然后他低下头不再看莫叶,取出匣子里最后一点稿纸,一边投入挣扎了一会儿后又旺盛起来的火中烧着,一边沉声说道:“但是,要达成目的,很多时候办法都不是唯一的。我们虽然一贯会选择最简单快速的办法,但对待不同的人,有时候我们宁愿绕圈子也不想伤害对方。”



  林杉一句话点中莫叶的要害,莫叶歉疚的低下头来,她犹豫的东西正是这个——做事的方式。



  她想让马安留下,目的是不想让马安陪着她去京都,因为她已经能确定,此去京都必定要犯险。



  她的目的是好的,她的行事方法却有些欠缺妥当。



  对马安下药,这话她能说出口来,但不见得真能做得轻松,就像一个少年人能轻松对着他的父母大吼:“你们烦死了!”却不能真的为了自己不烦而让自己的父母去死。莫叶不知道当她必须要对马安下迷药才能留下他时,她的心里会有怎样的感受。



  只是想一想那个过程,莫叶就觉得心里一阵堵。



  “叶儿也是太心急了,听师父您说要考虑几天,我怕你会同意。。。。。。”长长的吐了口气,莫叶终于还是开了口,沉声说道:“你也许还不知道,小婶婶怀了马叔叔的孩子了。”



  林杉闻言怔了一下,然后他开口,却没有问马安的孩子的问题,而是说道:“你竟都能知道这些了?”



  这话落入莫叶耳中,她下意识里觉得林杉一副本来就知道此事的样子,正要说话,就听林杉快她半步的笑道:“也对,昨天你跟马安是一同去茅厕的,你也是去了好大一会儿啊!”



  莫叶脸上现出一片尴尬,林杉没有说错什么,但她听起来怎么总觉得怪怪的?



  两人正相顾无言时,凭空突然响起一声蕴着恼意的话:



  “叶儿,你蹲在那里都在干些什么?闹得满院子灰,你还吃不吃饭呐?”



  莫叶闻声微微仰头,朝花圃侧后方看了一眼,就见此时黎氏正站在大屋的屋檐下,脸上挂着浅浅的恼意。同时,以干净的晴空作为背景,莫叶才发现因为她和林杉烧纸,所以此时天空正慢慢向下坠落着细小的纸灰,只是刚才她和林杉顾着说话去了,并且又是在绿色的灌木丛旁,这点随着热烟飘上空中,随后又轻轻落下的细纸灰渣的确很难发现。



  但是这一点给端着饭菜从后厨走进大屋的黎氏带来了困扰。



  因为莫叶蹲在外围,所以林杉那本来只露出一截的衣摆也都被她挡住,看起来就像只有她一人蹲在那里似的。莫叶此时脸上的表情还因为林杉刚才的那句话而尴尬着,所以她这么一回头,那模样看起来就跟做了亏心事没啥两样。



  莫叶看了黎氏一眼,再回头看了林杉一眼,见林杉的脸上挂着笑,似乎在幸灾乐祸,她的心里也是一恼,瞬间就将林杉出卖了。



  莫叶站起身让开来,让黎氏看见蹲在地上烧纸的林杉,然后她就高声说道:“婶娘,这不是我的错,是我师父他在偷偷烧东西。”
(110)、钥匙与锁
  林杉笑到半路,闻言脸色一窘,随即也站起身来,没有再跟莫叶闹腾,只是很坦然的对黎氏说道:“我只是烧点废弃的纸,这东西不烧掉难叫人放心。”



  虽然林杉这些年来对黎氏隐瞒的东西越来越多,但黎氏对林杉知根知底,即便不知道他烧的东西的详细,黎氏也能够理解,林杉有必要烧掉那些东西。



  所以,面对林杉的解释,黎氏没有再说什么,只是神色微异了一下,然后语气转缓的说道:“罢了,饭做好了,快进来吃吧。”



  待黎氏转身进屋去了,林杉也弯腰将地上的匣子抱了起来。在抬步进屋之前,他单手就着衣袖拂了拂衣摆,对莫叶抱怨了一句:“帮师父挡一挡,这点小忙都不愿意帮呐?”



  莫叶似乎对于这次成功出卖了师父的行为感到很得意,丝毫不觉得愧疚的朝林杉吐了下舌头,没有说话。



  林杉侧目看着花圃下那堆纸终于燃尽,飘出最后一缕薄烟,他收回目光来,抬步向大屋走去,同时轻叹了一声说道:“看来这是天意决定了的事。”



  莫叶闻声连忙也拾步紧缀于林杉身旁,望着他问道:“什么天意决定了的事?”



  林杉温言对莫叶说道:“你可能不知道,你马叔叔他原来只是我的随侍。因为我比较喜欢坐车,不喜骑马,所以跟擅长赶车的他接触的最多。。。。。。本来他没有大名,后来我们出京准备在邢家村住一段时间,这时总要有个化名,所以马安朝我要了个安字。”



  林杉说到此处,唇角露出一抹微笑,接着又道:“恩师授我表字‘安远’,当初马安则朝我要了一个‘安’字,现在想想,是我会错了意呢!”



  莫叶觉得这段过往很有趣,或者说是她对于师父的所有过往都觉得很有趣,默默听着林杉忆述到此处,她忍不住掩唇巧笑起来。不过她没有笑一会,林杉接下来的话让她的脸色又慢慢清肃起来。



  “马安啊马安,他就是我们的马,我们的鞍,你马叔叔这句话说得还是有些根据的。”林杉深深吸了口气:“当年离京,出城那瞬虽然拢共只花了一炷香左右的时间,但当时如果没有马安,事情会麻烦很多呢!此次如果有他同往,说不定也能少了不少麻烦。”他又是长长将那口气慢慢呼了出来:“但是如今他就快要为人父,这事便不提已明。”



  莫叶知道林杉应该是已决定不同意马安同往,她在心中舒了口气,同时她又想起另外一个问题,轻声问道:“师父,如果没有小婶婶的这件事,你还会同意马叔叔同往吗?”



  林杉看了莫叶一眼,没有说话,只是摇了摇头,不知道是在表示“不会”二字,还是从问题的本源上否定了莫叶不该问这个现在看来不存在可能性的问题。



  然后,他脚下步子突然加快,三两步迈入正屋大门。



  莫叶微微愣神。她没有再就这个问题追问,事实上刚才她在目光与林杉的目光一碰时,她忽然隐约的意识到了一个令人觉得可怕的问题。她因之不敢也不想再追究下去,只盼那是一个错觉。接着她也加快步伐,跟着林杉进屋吃饭去也。



  这一顿饭吃得是格外沉闷。黎氏因为自己的一时善意招来贼人的事,对大家存着歉意,心里也还有那么一点不痛快。马安不时看莫叶几眼,莫叶说过要想尽办法留下他,让他不能去京都,随口说的那几种手段倒是让他留了些心,看着自己手中捧的一碗饭,他的心中亦是有些左右不定的想法。



  林杉向来是上了饭桌就话少,此时心中有事,表情看起来就更沉郁了。莫叶则在机械性的闷头扒饭,就要去京都了,她有很多想法,但一想到这次一定不能让婶娘和马叔叔一同去,她就不好再以去京都的事作为聊资了。



  大家似乎都知道对方各自在为什么事而沉闷着,但同时又不知道大家各自为之沉默的事情详细是什么,可是四人也都不愿就此事进行交流。



  一顿饭才吃完,林杉就招手领莫叶进了书房。



  马安看着书房的门严丝合缝的关上,将他关在了外面,他的心里叹了口气,大约也能感觉得到,这次自己八成是跟不去了。且不说莫叶的小心计,他之所以在那么坚持的要去的情绪中还是留了空间给林杉来定夺,便是因为他知道,只要林杉不点头,即便莫叶突然改主意的求着他去,他也去不了。



  一转身行至后院,马安想帮黎氏收拾碗筷,不料立马被黎氏赶了出去,只因为从他手里滑落摔碎的盘碗实在太多了,每一个被他摔碎的盘碗都是一条黎氏拒绝他刷碗的理由。



  带着身上被黎氏一顿责难后贴满的透明罪状,马安只好去了棚房,准备像往常一样找他的马兄弟聊天。但马安很快意识到,这大白天的,那位家中唯一外请的家丁还在,所以他不方便吐露此时心中的一些想法,只能是用刷子默默给那匹老马梳理着鬃毛。



  不想刷着刷着,马安忽然想起陶冶来,也想起了莫叶说过的话,他的眉头不禁又是微微皱起,心中喃喃念道:陶妹,你能理解我的想法吗?其实……此刻我也不知道该怎么选啊!



  莫叶走进书房后见林杉将门关得极严,她不免有些纳闷。林杉看见她脸上的神情,不等她问就解释道:“刚才我说过,会将那些稿纸排序的隐藏标记之法告诉你,但是这样东西你必须对外保密。”



  莫叶并没有怀疑过林杉此举的别样用意,只是现在她听到林杉的这种解释,态度和精神上自然就严肃起来,同时心中隐约觉得,师父接下来要教给他的东西,恐怕并不是排序用的隐藏标记那么简单。她没有说话,只是在听林杉把话说完后认真的点了一下头。



  林杉示意莫叶拉把椅子坐到书桌旁边,然后他在书桌的对面坐下,从袖囊中掏出了那只信筒,抽出卷成条状的信笺在桌上铺平开来。



  莫叶一直盯着那信条,这东西是她取得的,但她很自觉的一直没有擅自拆开来看,但这不表示她心里没有好奇心。只是此时眼见师父亲自在她面前将那不到一个巴掌大小的信条铺开时,发现纸上什么也没有写的莫叶不禁轻“咦”了一声。



  林杉亲自在莫叶面前展开那张信笺,这样的行为已经是在表示,他会言无不尽的向莫叶解释这一切。所以见莫叶脸上疑惑神情大起时,林杉未等莫叶问,已经是主动开口解释道:“无字,倒是能更加确定它的身份。”



  莫叶再次轻轻的点了点头,她依旧没有说话,只是安静的等着师父的下一步说明。



  林杉第一句解释说完后,从抽屉里拿出一只火折子吹亮,然后将那纸条平着拿起,放在了火焰的上方。



  莫叶看见这一幕,想起了那卷被自己失手烧毁的图纸,她在精神上条件反射的就想阻止林杉的行为。只是她才刚从椅子上站起身来,却又慢慢冷静的坐了回去,因为她发现林杉手中的纸在被火苗烤过的地方,慢慢显现出一些文字,那是一些表达数字的文字。同时她也意识到,林杉手中的纸条的材质,居然是不怕火烧的。



  虽然那‘纸’不怕火烧,但是当林杉将它‘烧好’后放到桌上时,纸上虽然显露出很多数字,但还是如烧焦了一样的浑身透着漆黑的色泽。不过它与真正烧成粉灰的纸还是有很明显的区别的,那就是它还没有破碎成灰,并且漆黑的颜色不影响它所承载的文字信息的辨识度。



  林杉将火折子熄灭了放在桌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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