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有良玉-第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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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旦上瘾了，就再也停不下来，直到这种奇怪的感觉消失。
　　如同对温柔的沉溺，如同弑杀的快｜感。
　　他有时候甚至觉得，自己不是个活人。
　　虽然已经筋疲力尽，但仍然停不下来，好像被什么牵扯住了，想要一直这样下去。
　　作者有话要说：　　


☆、第十三章

　　舒燕看着眼前的这个人，似乎比以前又多了几分邪气。那染着血的嫣红唇角，应当只存在于妖魔身上。
　　那人挑着眉看他，“舒护法，你有事？”
　　一阵狂风卷起他的黑色长袍，乌黑的发丝四散开来，这平静无波的语气似乎只是茶余饭后的闲聊，可他的脚下明明踩着魔教人的尸体。
　　舒燕张了张口，却不知道要说什么。
　　那人看了他一眼，绕过他，继续走。
　　舒燕猛然回过神来，“教主，停下，不要杀了。”
　　“哦？”霍岚果真停下脚步，“舒护法来此，难道是为了与我为敌？”
　　他眯起眼睛，打量着面前这个人。
　　一身青色的长衫，颀长的身姿在这风里巍然不动，笔直地站在那里，像他小时候院子里种的一棵梧桐树。只是那一把火之后，一切都毁了。
　　“属下不敢。”他依旧是这样一句话。
　　不敢？有什么不敢的？现在魔教已经反了，当他是教主的，恐怕就只有他一个人了。
　　“舒护法，我不杀你，你只要回去告诉所有人我的行踪，我就死定了。你看看，我这么一个人，那么坏，逼你做这些恶心的事情。要是杀了我，你就是教主了，到时候只怕整个江湖都是舒护法一个人的。只要我死了，怎样？”
　　他慢条斯理地说着话，引诱。
　　舒燕看着他，只觉得这个人的话字里行间都是绝望。
　　即使他看上去再逍遥，也都是满满的绝望。
　　“不会。我不会让你死。”
　　他手中握着剑，手指关节都泛着白。
　　霍岚愣了一下，随即又笑了起来，笑弯了腰。
　　“舒燕，你可真是太有趣了。简直像在讲一个笑话。”他微微抬起手，手掌一扬。
　　舒燕沉静地看着他，看着他笑，看着他挥掌。
　　你不相信对吧？
　　只不过这一掌始终没有落下来，霍岚轻笑一声，侧身从他旁边走过，低低说了一句，“下次你可没那么好运了。”
　　那风中一带而过的血腥味儿还是没有被放过。
　　舒燕眉头都皱到了一起，“教主，你受伤了。”
　　霍岚继续往前面走，没有半点停歇。
　　舒燕一急，抬手抓住了他的手臂。霍岚转过头，冷冷地看着他。
　　“舒护法，你得意忘形了。”
　　“教主切不可再与人争斗，你这伤不能再拖。”
　　霍岚有些不耐烦，挣了两下，没有挣脱。
　　“放手！”
　　舒燕真的听话地放开了手，毫不迟疑。
　　霍岚忽然觉得失落，觉得整个人一下就凉了下去，周遭盘旋的风带起地上的碎叶。他讪讪地笑了笑，继续往前走。他说过，他有时候真的觉得自己不是个活人，而是具尸体。
　　顷刻之间，他整个人都被一股大力扯得后退，他反应不及，对方将他紧紧拥住，温暖的气息战栗地传来，舒燕微微低下头，吻｜住了他的唇，舔｜舐，啃｜咬，温热的舌扫过齿冠，勾住他的，纠缠在一处。
　　霍岚有些迟疑，想要挣脱，却不知这人是有意还是无意，总是压住他肩膀的伤口处，使得他根本没办法分出心神来照看多余的事情。
　　许久，舒燕放开他。
　　霍岚随意地看了他一眼，冷笑道：“舒护法这算是趁人之危？”
　　虽然他带着伤，伤口的血已经浸湿了衣衫，但在那黑衣上却并没有显现出来，以至于当他云淡风轻地站着的时候，任何人都看不出来他是一个重伤的人。
　　忽然，林中响动传来，若干个蒙面黑衣人将两人围住。
　　舒燕神色一凛，利剑出鞘，发出一声短暂的清啸。
　　霍岚倒是丝毫不在意，笑道，“你们是哪个堂的人呢？只要你们告诉我你们堂主是谁，我就放过你们，怎样？”
　　他低下头，摆弄着自己的指甲，旁若无人。
　　但他确切的知道，自己是没有能力灭掉这些人的。
　　但这种淡然应当是某种变相的生无可恋。
　　那些人还是被唬住，只怪此人的行事作风太令人胆寒，积威犹存。
　　不过这唬住也不过是暂时的而已，霍岚忍不住轻咳了两声，那一刀虽然是在肩膀上，但这内力远远不止于此，将他的内腑震伤。
　　有人看出了端倪，举剑刺来，一时之间，天罗地网，林中落叶萧萧。
　　舒燕手中剑招不停，挡开黑衣人的攻击，却看见霍岚越发气息浮躁，内息不稳。他迅速将距离拉倒与霍岚一丈以内，刀剑碰撞，发出尖锐的声响。
　　“你们当真要判教？”
　　那人冷笑一声，“我们并不是判教，只是清理门户，舒护法再拦着，不要怪我们手下不留情。”
　　舒燕略一抿唇，知道这次必然逃不过去，方才说一说不过是怀着侥幸地心理。
　　他纵身一跃，如燕子一般迅速攀上一旁的一棵树，剑锋猛的一划，凌烈的剑劲竟然将碗口粗的树干砍断！黑衣人只见这漫天剑雨从上方呼啸而来，已经有人避不过，眼看着利箭般飞来的木块生生扎进了皮肉里，似乎可以听到经脉破裂的声音。
　　却只见男子一身青色长衫，黑色的长靴踩住一枝青色枝桠。
　　舒燕连忙跃下，稳稳扶住霍岚，“快走！”
　　霍岚眸中闪过一丝诧异，很快又消失了。
　　山间露水颇重，泥泞又滑，再加上霍岚受伤，两人根本就走不了多远去。此时后边刺客不息，眼看就要追赶上来。
　　舒燕皱起了眉头，这山间山口洞府极多，只要找到地方就可以遮蔽。
　　眼看追兵将至，舒燕将他扶至一处山洞，又将随身携带的伤药给他，道，“教主，你有伤在身切不可肆意妄为。属下出去查探情况，等到风声平息之后，教主才可以出来。”
　　他提着剑要走，却忽然回过头道，“教主切不可再回楚剑山庄。”
　　霍岚看着他离去，忽然觉得烦闷不已，当年，他大哥就是一去不回的。如果他在这里等，也许就再也等不到这个人回来。
　　他坐立不安，起身要追出去。不过却又停住了，嘲讽地笑了笑。坐下来，将手中的伤药抹在伤口上，琢磨着差不多是时候了，就往山下走。
　　他现在才发现自己的伤到底重道什么地步，手臂，大腿，多处剑伤，加上肩膀上的剑伤和之前中的一掌。不过在拼斗中却全都忘了，以命搏命从来都是他的打法，他说过，痛，已经不记得了。也许他想，某一天死了，也无所谓。
　　沿着溪水一路往下行走，额上都是冷汗，偶尔看见断骨尸体，也全都视作无物。谁知道在这里躺着的又是当年哪个叱咤风云的人物。
　　他有些茫然，去哪里？
　　站在山林之中，虫鸣鸟叫，树木繁茂，却无容身之处。
　　也许，当年那一场火之后就再也没有他的容身之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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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霍岚已经没有办法再脱下他那一身华丽的黑衣，有时候似乎只有裹在那样一袭华丽的黑衣里才能感到安全，那厚重又浓郁的黑色，那奢华又威严的金线将所有的一切都埋起来。
　　所以，当他一身黑衣出现在楚逾面前地时候，楚逾完全愣住，不知言语。
　　这个人不是那个黏着他的温柔又胆小的阿弟，他细弱的声音似乎回荡在耳边。这个人是魔教的教主，翻手为云覆手为雨，他浴血奋战，游走在边缘。
　　他目光灼灼地望着他，“大哥……”
　　他伸出手，楚逾迟疑了，并不是畏惧，是离得太远。
　　霍岚猛地咳了几声，讪讪地笑了，竟然透出几分苍凉。
　　楚逾从来没见到过他这种笑容，只觉得陌生。但还是走过去，扶住他，明知故问，“小岚，怎么受这么重的伤？”
　　霍岚温柔地笑了笑，“大哥，你知道的，我是魔教的教主。”
　　楚逾不说话，将他往屋子里扶，“你别说话，先处理一下伤口。”
　　然后他又找来纱布给他包扎，只怕他受伤的时候从来都是自己包扎的，怪不得那时他包扎的手法那么熟练。
　　熟能生巧，这个词也许用在某些方面是可悲的。
　　“你早就知道我在怀疑你？”
　　霍岚笑了笑，不置可否。
　　“大哥，你想杀了我吧，现在。”
　　楚逾看着窗外，“胡说。大哥怎么会想你死。”
　　“呵呵。”
　　姑且相信吧。
　　“你安心养伤。”
　　楚逾走出去，关上了房门。
　　霍岚看着窗外的垂丝海棠，那粉色竟然在夕阳下红得如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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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青色衣襟已经被血染成了黑色，那持着剑的手微微发抖，却始终不曾放下。倒下的尸体上染着血，却不知是自己还是别人的。冷冽的风吹着，林中树叶沙沙作响。
　　舒燕趁着来人一剑刺来之际，微微测过身去，那剑锋擦着他的脖颈而过，带着一股冷意，一缕发丝被割断，他顺势反手一剑，正刺向那人的胸口，那人应声倒下。舒燕只觉得腿脚发麻，一个趔趄，单膝跪地，用剑撑住身形，擦去嘴角的血迹。
　　作者有话要说：　　


☆、第十四章

　　霍岚自己养伤，越发觉得内息不畅，早先并没有发觉什么，后来发现时已经晚了，估计是被人下了毒吧。他想得很轻松，轻松得好像不是自己的事情。楚逾再也没来看过他，估计是这几天找魔教的麻烦找得很舒心。
　　已经没有舒燕的消息了，就好像是凭空消失了一样，也许已经死了。或者终究是觉得他不是个值得追随的人吧，这些他都不想再想了。
　　这一日，该来的人终于来了――楚剑山庄的少主，楚远。
　　他的手中拿着剑，走过来，居高临下地看着他，目光依旧是鄙夷和不屑的。
　　“唉，可真是没想到，你还是魔教的教主呢。”
　　霍岚不想理人，自顾自的拿了一本书来看，依旧是那本佛经，这次翻开的页数不同了：人生在世如身处荆棘之中，心不动，人不妄动，不动则不伤；如心动则人妄动，伤其身痛其骨，于是体会到世间诸般痛苦。　
　　楚远就是见不惯他这幅什么都不放在心上的样子，恼羞成怒，猛地抓起那一本佛经撕得粉碎。
　　霍岚并不感到生气，撕了也就撕了吧。
　　“看来你这几日开心得很呢！你以为你有多了不起？不过就是个废人罢了！你的武功呢？你怎么不使出来？！只要我现在一声令下，多少人会冲进来将你杀了！你不怕？”
　　霍岚并不怕死，也许是怕到极致反倒没有感觉了。
　　两个人同时遇见了豺狼虎豹，一个人吓傻了，转身就跑，而还有一个人在地上捡起木棍向那野兽冲过去，不是你死就是我亡。
　　霍岚很确定，他是后者。
　　他揉了揉惺忪睡眼，“好啊。只要你敢。”
　　楚远并不是敢于找魔头麻烦的那种人，但现在这个魔头根本就没有任何反抗的力气，虽然他的气场依旧那么迫人。
　　他冷冷地笑了两声，猛然走过去将他从床铺上拉下来，提着他的衣领，“我看你到底逍遥得了几时！你这种神情我最厌恶！来人！给我打！”
　　外面的人哗啦啦地冲进了房门，手持着棍棒，似乎真的要打死他。
　　不过，他依旧没有恐惧，他知道，这一切后果都是自己造成的，他喜欢颠覆，喜欢肆意妄为，喜欢一切凭感觉，他无所谓。所以最后落到凄惨的田地也都是自己应得地结果，没什么大不了。
　　也许没有了恨，一切都变得没有意义了。前任教主的死相总是在他的眼前一遍一遍的重现，那血淋淋的被蛇爬满的人用黑洞洞的眼眶狰狞地看着他。他打了个寒颤。他其实也并不是什么都不怕的。
　　其实院子里的人都不怎么看得上霍岚，大概就是一个凭着自己哥哥吃饭的酸书生。霍岚是教主这个事情，目前还没有透露给更多人知道。
　　他们看着随意靠着床栏坐下的男子，一身白色的里衣，微微有些松，露出脖颈出白皙的肌肤，墨黑的长发凌乱的垂至腰际，碎发遮住了他的脸颊，看上去有些苍白。
　　竟然不怎么想要动手了。
　　楚远更加恼怒，扯着他的头发，“你就是这样勾引楚逾的！不知廉耻！”他蹲下来看着他，“既然你那么贱，我就让你贱个够！”
　　霍岚忽然感到不安，也许他真的是做错了。如果你自己都无所谓，那别人就更加无所谓了。你想死，大多数的人都会置之不理，小部分的人会想成全你。
　　楚远转过身去，“我告诉你们！这个人就是鼎鼎有名的魔教教主！现在他这个样子就是中了毒武功全失！”他捏紧他的下巴，“你看他标志的样子！你们难道不想上？”
　　他这一袭话简直就说得人热血沸腾，一个个瞪大了眼睛，长大了嘴巴。没想到这人还有那么大的身份！教主！魔教教主！这么厉害的角色！江湖上令人闻风丧胆的人啊！落到这步田地真是可笑！如果能将这位人物压在身｜下，那该是一件多么爽｜快的事情？
　　这些人笑得越发畏缩起来，一个个向他走过来，楚远在旁边找了个椅子坐下，似乎准备看一场好戏。
　　霍岚一个激灵，忽然还魂，沉下眼眸，冷冷道，“滚开。”他森冷的目光扫视众人，那几个护卫看得一惊，心道这人果真不好惹，那冷冷的眼神，太摄人了。
　　楚远看见这人即便落魄成了这个样子也依旧这般神气，顿时更加恼怒！他三两步走过去，一耳光扇过去，霍岚已经没有力气避过了，顿时被打得歪倒一边，吐出一口血来。此时一个玉佩从他身上掉出来，摔在地上，竟然没有碎。
　　楚远捡起地上的玉佩，“这成色可真是好啊！”他用手细细磨过这玉，感叹道，“这可是当年名动天下的玉器世家舒家的玉呢，现在可是价值千金。”
　　霍岚大概是觉得这样一块玉的做工非常不错，就时时刻刻带在身边了，不过楚远拿着玉的姿势让他非常厌恶，“还来。”
　　楚远见着此人的反应终于正常了一回，于是更加举高了这玉，“怎么，你这么在意，难不成是你哪个相好的送的？”
　　霍岚不说话，他现在的境地已经容不得他多说话了。
　　楚远见着他又不说话，冷道，“好啊，这很好！那么贱的一个你我看到时候你情人还看不看得上！”他冷哼一声，“愣着干什么，今天就叫你们快｜活一番！”
　　护卫嬉笑几声，堪堪走了过来，扯出他的头发，压住他的手腕！
　　“滚！滚开！你们都想死是不是！全都拉出去杀了！杀了！”霍岚忽然感到极端的恐惧，那令人恐惧到极点的场景似乎再次重现了，那个全身都鲜血淋漓的人，阴惨惨地看着他，向他走过来，将他摁在地上，分开他的双｜腿。这是真的！
　　“锦儿，锦儿，我的锦儿，你让我好舒服……”
　　谁？谁是锦儿？
　　你不要过来！
　　滚开些！
　　“锦儿，你为什么要躲呢？你怕什么呢？本座会让你快｜活的。”
　　尖锐的撕裂般的痛苦传来，他只觉得要死了。
　　滚开！
　　你在做什么，痛死了！滚开！
　　他的视线都模糊了起来，那鲜血淋漓的人伏在他身上，啃｜咬他的皮肤，掐住他的腿，舒服得直喘气。
　　洪水猛兽咆哮着从四面八方涌来，一瞬间就将他淹没，撕扯，只留下残肢断臂。
　　痛，好痛。
　　他已经神志不清了，楚远越发觉得充满了报复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