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海贝-第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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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一无所有地离开金沙江,彭斯已经结婚,可要是他没有结婚呢?重逢彭斯,她并没有想象中的激动,她所有的感情已为宋阳耗尽。
  是的,彭斯安慰不了她。
  她的彭斯,她的初恋,就象蓝天尽头的白云,飘忽、美丽、遥远,它和她的现实人生没有关系,她再也抓不住它了。
  她回到灾难迫人的家。
  她不能不回来,这里有丝丝缕缕斩不断的牵挂。
  家里翻得乱七八糟,桌上留着宋阳的纸条:“我知道你去了哪里,我不想和你计较,因为我也在和我的朋友游山玩水。我只是提醒你,我们都已经到了重新选择的时候……”
  她知道,他的所谓“我的朋友”只是他的那一个女人,她曾经嫉妒得发疯,不得不用洒灌醉自己,而现在心已经被长久的强烈的疼痛弄得麻木了。
  她不明白的是,宋阳在可耻地背叛她之后,还要对她气势汹汹,每一次他作了不贞的事之后,却要对她大叫大嚷,似乎是她把他出卖了。
  她怎么有四壁空荡荡的感觉?她环顾四周,家具屹立在原地,她的钢琴上凌乱地堆着琴谱和磁带,收录机坏了半年没有修理,插头线和她的一只拖鞋搅在一起,这当然是拉拉做的好事。对了,拉拉!她的心抽紧了。她走到厨房,为拉拉预备的大量的猫食已经发臭。拉拉,她大声疾呼,趴在地上寻寻觅觅。她发现阳台门虚掩着,宋阳走时忘了锁上。拉拉被野猫勾引走了。
  拉拉!她坐在地上,没有力气出去寻找。甚至她的肥硕柔顺的猫咪也弃她而去。
  她趴在地上,放声大哭!
  她在马路上消磨时光,遇到宋阳的同事,一位年轻的男演员,他似乎看出海贝的寂寞,执意要陪她逛商店,他那花哨的大眼睛老是笑眯眯地打量她。后来他带她进一家豪华的私人酒店,而后她带他去她的家。
  她把自己关在浴间里冲澡,心中充满报复的念头,她换上与宋阳同寝时的睡衣,却不由自主地哆嗦起来。
  那人熟睡后的模样十分陌生十分丑恶。
  当海贝又回到浴室,她的内心满是羞耻,没有高潮,没有欲望满足后的快感。这是个笨拙而没有能耐的男人,她拼命地冲洗自己,觉得身体肮脏不堪。
  她坐在沙发上过夜,她不能容忍与一个陌生男人同处一室享受睡眠。她沮丧地燃起香烟,天哪,多么可悲,她的欲念只为宋阳的身体存在。宋阳,她的幸福与痛苦的源泉,她们到悬崖,是的,她正在往下坠落,她不是早有预感?她不是挣扎过?躲避过?但是她如何能抵御比她自身强大得多的力量?她不是曾经眼看着自己一步一步往上爬?悬崖是个令人神往的地方,然而在最迷醉的时刻,忧虑仍然包围着她。她已经预感到她会摔下去的,是吗?
  她在沙发上坐了一夜,流了一夜的泪。
  宋阳回来了。她拧开家门便闻到他的气味,他正坐在沙发上抽烟,见到她,拍拍旁边的沙发垫示意她坐下。她顺从地坐下来,他递给她一张纸。
  “海贝。我拟了一张离婚协议书,你看看。”
  她摇摇头,把那张纸推开。
  “我们的感情完了,勉强的婚姻是不道德的!”宋阳字斟句酌。
  “你又找到了外国女人?”海贝尖刻地问道。
  “这跟离婚没有关系,咱们好离好散。”
  “宋阳,你知道有关系,北京那次车祸后,你没有结成婚,你一直很后悔……”
  “你扯到哪儿去了?”宋阳突然气恼,“我告诉你,没有关系!没有关系!……我和你结婚五年,已经够长了,我不可能终生只爱一个女人!”
  海贝转过身,将脸直直地对着他。
  “宋阳,当初你为什么不这样告诉我?”她的声音发抖,“你为什么不这样告诉我?你知道,我已经什么都没有了,什么都没有了……”
  她泣不成声,她的耳边还回响着那次人流后走出医院大门宋阳的绵绵情话:“我们要白头到老,只有我们两人,谁也不要插足,哪怕是我们的孩子!”
  “我把房子、家具都留给你!”宋阳低低地说道。
  “我不要,我什么也不要……我只要我们好好地在一起……”她伤心地乞求。
  宋阳起身为她绞来热毛巾。
  “不要哭了,海贝,我想得很多,这样下去,大家都很痛苦,我生来不是作丈夫的,我不能忍受家庭的束缚,我要出去闯,我要为自己争取最好的路,海贝,你还年轻,你可以重新选择……”
  “不能,宋阳,我不能选择了,”她卟通一声跪下来,紧紧抱住宋阳的腿,抽抽嗒嗒地哭诉,“我试过了……我想离开你,可……可我做不到……宋阳,你爱过我,我忘不了……忘不了……”
  宋阳流下了眼泪,他们抱头痛哭。
  她哭累了,头倚在宋阳的肩上昏然睡去,就象以往的岁月,甜蜜地倚在丈夫肩头入睡。
  他轻轻地将海贝平放在沙发上,为她盖上毯子,他拿起塞满衣服的旅行包,悄悄地离开她。
  他把离婚协议书留在桌上。
  五
  她约他到复兴公园的荷花池畔见面,她坚持要和他见一次面,才同意在离婚协议书上签字。
  他开始不肯见她,他害怕面对她的眼泪。然而他再也不能错失良机。
  他的朋友要为他介绍几位北欧的留学生,她们都是单身女子,来自瑞典和芬兰。
  “我只介绍你们认识,至于如何发展,就看你的了。”
  朋友意味深长地朝他眨眨眼。
  宋阳对自己的魅力有十分的把握,但首光,他必须也是个单身汉。
  那天离开海贝后,他就一直住在朋友家,他给海贝写长信。说服她在协议书上签字。
  海贝复信提出这个要求,他很犹豫、最终又同意了。
  海贝提前两小时到公园,在公园幽静的小径孤独地漫步。童年时,每天清晨,她和母亲到这儿来散步,她喜欢沿着公园外缘的泥沙路奔跑,紧贴公园围墙,等距离地站着她永远没有照过面的陌生男女。他们对着爬满绿苔湿漉漉的公园围墙大声地喊或唱着。她久久地站着、等待着,她并不喜欢那些单调骇人的吼声和尖厉刺耳的音符,她只是想看看他们的脸,她也并不是对她们的脸感兴趣,她只是希望那些后脑勺能转过来。
  母亲说,他们在练嗓子,好听的歌喉就是这样练出来的。母亲还说,他们在为自己争取前途,唱歌唱得好不用去农村。
  “我也要练!”她说。
  “好吧,你喊喊看!”母亲同意了。
  她立刻就紧张,喉咙干得发不出声。
  她想,她如果走过去将脸对着墙,或许能喊出来。
  但是,她不敢靠近那一个个后脑勺。
  她升中学时全国恢复了高考,她想到用不着每个人都去练噪子,使遗憾当年没有看到那一张张脸。
  她走入枝繁叶茂的小径,透过愈郁的树叶,围墙空空坦坦朝前延伸、没有人对墙练唤,没有一个人。
  她在潮湿的石凳上坐下,立刻感到潮气从胃的底部升腾起来。这是夏末初秋的日子,台风挟来暴雨,城市街头已经雨过天晴阳光渐渐积聚热力,而公园依然是湿淋淋森森冷气树时碧绿。
  她站起身在湿润的泥沙地徘徊,她在为自己的恐惧烦恼。她的手紧紧捏着一只小玻璃瓶,因为捏得太紧,手心已经汗湿。瓶里装着潢水。潢水,除了金属,能溶解一切物质,包括宋阳的脸,不管这张脸多么富有男性的魅力,还有她的毒瘤般的沉甸甸的没有出路的仇恨,也将随着这张脸一起被溶解,这,她是清楚的。她是化学系的本科生,不过在拿毕业文凭的时候,她不会想到她的专业是在这种时候呈现价值的,这是不是很讽刺?
  但是她想象不出一张被溶解的脸会是什么样,她想象不了是因为她已经将所有的想象拂去,她要集中思绪去执行一个过程。她有不少同学在化工厂当技术员,她分别从他们那儿弄来浓盐酸和浓硝酸,她仔细地配制这瓶残酷的药水。她曾经非常想往实验室的工作,穿着白大褂手执玻璃器皿,神秘而美丽。她是她的高中化学老师的宠儿,她知道他将为她痛心。但她的老师能知道她的痛心吗,她的走投无路的绝望吗?她很奇怪自己在某种时刻、某种紧要关头记起一些人,一些无关紧要的人,这样的时候,她甚至连母亲也弃置脑后。母亲,她是母亲的永恒的债鬼。
  她又一次审视着手里的瓶子,待会儿,她要心平气和地给他她已签名的离婚协议书,她要他陪着散会步,他因为拿到协议书会很高兴,当然愿意顺从她小小的请求,这时她小心地打开瓶子……只是,她必须控制自己不要乱抖……
  他已提前等在荷花池畔,他顺从地跟随她来到这条围墙边小路,在潮湿的石凳上坐下。她感到四肢乏力,手,又湿又冷,令人讨厌。他等着,他今天是一定要耐心地等,等她把协议书交给他。他只要有耐心是能够说服她的,她不是个无理耍赖的女人。
  可是她沉默着,似乎要与周围的宁静共存亡。
  “海贝!”他呼唤她,小心翼翼。
  她吃惊地瞥了他一眼,迅速地掏出离婚协议书给他。
  他吃惊地看着她,慢慢地接过纸,上面有她娟秀的签名。
  他突然抓住她的双臂。
  “海贝,我不会忘记你的!”他的眼睛湿了,“哪一天我去成国外,我会想办法帮助你,你要原谅我,是那种生活把我们毁了……”
  他觉得自己很愚蠢,但他控制不住自己。在这一刻,当他确信,他可以永远地离她而去,他的身体却涌出他无法把握的柔情。
  她的脸对着围墙,身体又开始颤抖,她的内心象潭一般深邃的地方荡漾着她对他的爱。她的手仍然紧紧握着瓶子,她把它忘了。
  他们在公园门口分手,他要送她上车,她拒绝了。海贝站在马路上看着他离去,在昏昏欲睡的正午,他的身影渐行渐远,她无助地望着。她的人生旅途,痛苦曾是以这样的形式开始。
  她的手里紧紧捏着灌满潢水的瓶子,她站在十字路口,惊恐地不知走向何方。
  她又走进公园,重新回到那片潮湿的泥沙地,她蹲下来,打开瓶子,将演水小心地倒入泥沙。她最终没有勇气伤害宋阳,因为她爱他,她的一生是被爱所控制,爱给她带来不尽的痛苦。
  她将空瓶子丢入公园的小河,她沿着河边走。她想,她要摆脱痛苦就只有摆脱爱,摆脱爱就必须摆脱生命。在北京,她本来能够摆脱,是因为决心不够坚定?在最后一秒钟她是否犹豫过?
  那一次,她死了,宋阳就在旁边,他会抱住她,为她哭泣,而她也不会再有机会遭受宋阳对她的折磨。
  一定要历尽苦难,上帝才让你走吗?
  海贝突然自问,这一次假如她死了,宋阳会来吗?会来为她送葬吗?会的!她能确信,他会来送葬!他将如愿以偿,一生却拂不去对她悔恨的阴影。是的,她只有死,才能将宋阳的心留住。这一辈子,他们注定要彼此相爱,彼此折腾。
  这一次她要选择最平静的死亡方式。她将凑齐足够的安眠药,她知道五十粒就够了,顶多走五家西药房。
  海贝快步走出公园,她突然感到疲倦,她没有力气去西药房,她先要回家睡觉。真的,她有多少个夜晚没有睡眠,她太想睡了。
  她甚至没有力气挤公共汽车,她坐上出租车。她的头无力地靠在柔软的椅背上,她要给母亲挂个电话,告诉她她一直对母亲怀着内疚。但是,今天肯定不行,她需要睡眠。
  年轻的司机摁响了录音机,激越狂放的迪斯科在小车里震荡。她忽然想起她有一件冬天穿的雪白的羊毛大衣放在洗染店,她要记住明天把它取出来;她又想起阳台上的花需要上肥料,当然也要放到明天,明天有许多事要干。是的,她用不着急急忙忙去西药房。
  前面是红灯,车子慢慢地煞车,她坐直身子,仿佛生气又回复。
  全书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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