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商贾人生-第15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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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傻子嘛自不必细究,痴子则多半是因为太过专注于某件事而不善于待人接物,这种人平常不大会应酬,然而往往在他专注的特定方面有异于常人的表现。
  凭着这种直觉,文定留下了这位不讨人喜欢的花匠,果然没有让他看走眼,花匠对这份差使是十二分的投入,对花草的痴迷,简直是与那位留在赤穴城中的陆老翁不相伯仲,就连文定这个东家也不能在花房里任意胡来,旁人就更不用说了。
  有一回,道定闲来无事在宅子里转悠,就来花房摘了那么一朵,花匠仿佛发疯了似的要跟他玩命,害的他这个二东家颜面扫地,非要辞了花匠不可。然而事情到了文定那儿,非但没处罚花匠,反倒是要自己的弟弟向花匠赔礼道歉,至此以后,谁也不敢招惹这个花痴子了。
  今日见到东家陪同着王娴这般乖巧可人的女子来逛花房,花匠也破了回例,让他们自由观赏。文定想起来也觉得挺好笑,他这个做老爷的反倒要沾外人的光。
  文定虽说与那王衡江夫妇俩认识不过是一日的缘分,可却是见证了二人的离世,自觉对王娴有一种责任在,问了许多她这么些年的生活。
  听她讲来也没什么特别的,多半就是伴随着燕小姐四处清修,远离人群过着简朴而淡雅的生活,特别点的就是练就了一身不俗的武功。
  “柳叔叔,你这些年过的怎么样呢?怎么就跑到这么远的云南来做买卖了?”
  旧事重提,文定不由得唏嘘不已:“说起这个可真就是一言难尽呀!”
  “说说吧!娴儿想听。”
  在小女孩的催促下,文定惟有简明扼要的将前因后果叙述了一遍。
  听完后,王娴也替文定抱不平:“原来是这样,那个彭牢头,还有那黑牢里的犯人真是死不足惜。”
  “哎,这都是上苍安排的劫难,过去了也就不必太在意。等等……”
  文定暗自一惊,他刚才并未说起那彭牢头与黑牢的细节呀!因为怕横生枝节,又恐二老难过,关于他在牢里受到的各项非人遭遇,他连家人都不曾告知,怎么着这丫头竟会知道的这么清楚?
  可当他将自己的疑问向王娴提出的时候,王娴却自知失言变得闪烁其词,东扯西拉企图蒙混。然而文定就是穷追不舍,甚至头次搬出长辈的身分来。
  万般无奈下,王娴惟有道:“好了,好了,反正也过去了好些年了,告诉柳叔叔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说呀!”
  “你知道当日你在公堂上被板子打昏了之后,是谁帮你擦的伤药?又是谁教训了那几个穷凶极恶的牢霸吗?”
  文定奇怪的道:“不是牢头给我擦的伤药吗?”
  王娴噗嗤笑道:“那劣质的伤药哪里会有那么好的疗效?那牢头抹完药走了后,我家小姐还得将他的药先行去掉,重新敷上小姐随身携带的伤药,要不然哪能好的那么快。”
  的确,当时文定就奇怪这伤药敷到股上后,仿佛有些似曾相识的感觉,当时还以为但凡是伤药的滋味都差不多,而今方才豁然开朗,以前他在燕府被燕颜打过之后,燕小姐给自己上的也是这药。
  自己的身子竟然两次被一名女子见到,文定心中顿时生出阵阵难以言表的情愫。
  “如此说来,那几名黑牢里的犯人也是燕小姐所惩处的咯。”
  “嘻嘻。”王娴笑道:“那几个地痞哪里值得我们小姐出马,都是我替柳叔叔还报于他们的。”
  柳文定不由得一楞,当年他虽不是亲眼所见,然而当狱卒说起牢霸们的惨状时,情形十分吓人,就连那些个见惯大场面的牢头也是毛骨悚然。
  别看这小丫头乖巧秀气,一张仙女般的面容每每让人错以为是需要保护的弱者,实际却是嫉恶如仇的侠女。当年她双亲为江湖上一些三流的无赖地痞害死的事,无时无刻不在深深影响着她,因此那黑牢里几个犯人的惨状便足以证明其下手的凶狠。
  文定站在厢房门前,踌躇了老半天,究竟该不该敲这道门呢!那曾几次举起的手又再数次落下,终于还是忍不住敲响了房门。
  “谁呀?”房内传来燕小姐那幽静而空灵的声音。
  “燕小姐,是柳某,在下可以进来吗?”
  “这里是你的地方,柳相公要来要去,哪里由我这个外人做主?”
  “不敢,不敢,如果小姐不方便,不佞就不叨扰了。”隔着门窗刚说两句,文定那好不容易积蓄起来的勇气便荡然无存,慌忙着就要转身逃走。
  还没等他及时离开,身后“吱呀”的一声,门被打开了,燕小姐那张十年来未有丝毫改变的容貌从门框内显露出来:“既然来了又何必急着走呢!进来小坐一会儿吧!”
  死就死吧!文定暗下给自己打气,跟着燕小姐步入房中。
  “王娴那丫头这会子也不知跑哪去了,小女子只好用冷茶招呼柳相公了,可别见怪哟。”
  “不敢,不敢,燕小姐的救命之恩,区区尚未报答,如果为此等小事便有所微词,岂不是成了忘恩负义的睚眦小人?”
  “这等小事不足挂齿。”燕小姐窃以为他还在为自己搭救道定一事感谢。
  “要得,一定要得,文定在此拜谢了。”说着,文定便还真的慎重其事的作揖下拜。
  眼见文定施此谢礼,燕小姐非但是无甚欣喜,心中反倒是泛起丝丝落寞,幽幽的道:“为了令弟的事,一路上柳相公不是已经谢过好些次了吗?这么晚了又何必专程跑来一趟。”
  “此一拜非乃是为舍弟之事。”
  “哦!不是为令弟,那又是为何呢?总不能是为了蜀道上与倭贼厮杀之事吧!”
  “不敢隐瞒燕小姐,此一拜乃是谢小姐在荆州府大牢里为区区拭药疗伤,助柳某度过了那段最难熬的日子。”
  “这个多嘴的丫头。”不用说,知道此事的人除了她自己,就只有身旁的丫鬟知晓,燕小姐不自禁地埋怨了一声。特别是文定连自己替他拭药一事也知晓,必定也会知道自己这个未出阁的小姐又一次的瞧见了他的身子,真是叫人难堪。
  若是在白天光线明亮下,文定便可以察觉燕小姐那张处变不惊的脸上,竟然也会泛起淡淡红晕。
  “这件事过去好久了,若不是你提起,我倒还想不起来了。”当然不能说出实情,一个大户人家出身的小姐,一个玉洁冰清的侠女,竟为了一个男人在臭烘烘的牢房里默默的守候了半月有余。
  “小姐施恩不图报,在下是敬佩万分,只是柳某受人恩惠却不自知,这跟那些个以怨报德的小人又有何差异?”
  “我又岂会是为了你的回报才出手襄助的?当时不过是奇怪,以你的为人,必定是不会做出那种坑蒙拐骗的勾当,料想着这里面一定是有什么冤情。”燕小姐又好奇的问道:“对了,从大狱里出来之后,你便离开了源生当,出来自己开字号吗?怎么就想到来云南了呢?”
  “哦,这件事说起来可就话长了,恐怕燕小姐不会有兴趣听区区说下去的。”
  从大牢里出来后的一贫如洗,到现在文定帐面上的流水已经不亚于去汉口发展之前的源生当。
  这里面不但夹杂着兄弟俩多少的艰辛,同时也蕴涵着无数的巧合与必然,又岂是三言两语便能交代的清的。
  “夜来无事,如若柳相公也有这份闲暇的话,不如为我讲讲。”
  既然燕小姐执意要听,文定也就娓娓描叙起来:“要说呢!还得由柳某辞了源生当的差使,回老家静养的那段日子说起。那一日……”
  讲起这几年的曲折经历,可真就是讲到天亮都讲不完,文定拣主要的来讲也一直讲到了后半夜。待到门外的打更声响过了三下,文定醒悟过来,赶紧跟燕小姐告退。
  燕小姐今日的兴致特别的高,还将文定送到门外,忽然想到什么,说道:“今夜柳相公回答了小女子这么些个问题,来而不往非礼也,我也有个答案来回答你。”
  给自己的答案?文定心中泛起了疑云,这一整夜都是燕小姐在提问,他何时曾问过什么问题,还需要她如此慎重的来回答?
  “抱歉的很,柳某问过什么问题,一时半会竟想不起来了。”
  “就是那一次在赤穴村外面的山顶上,柳相公曾问过我一个问题,只是当时不曾答覆你。”
  赤穴村门外的山顶上?文定暗自念叨了一遍,赶紧从脑海中去追寻当时的情形,只是事后一片混乱,又过了好几年的时光,他还真不记得当时自己说过什么样的话。
  文定茫然的模样,让燕小姐不觉有些好笑,提醒道:“就是柳相公问小女子的名字。”
  “哦,对,确实是有过这件事,只是后来场面太混乱,区区也就没再问了。”
  “我单名一个‘嫣’字,嫣然的嫣。”
  “燕嫣。”文定连着姓氏念了一遍,笑道:“燕老板真是有意思,怎么为二位女儿取的名字都是与姓氏谐音?旁人喊到你们姐妹姓名时,岂不是会混淆?”一个燕嫣,一个燕颜,读起来都是一个音,不太注意的确是容易闹错。
  燕嫣仿佛是被勾出了儿时的记忆,闻言嫣然一笑,道:“这个我就不曾向家父请教了。
  天色不早了,柳相公请回吧!“如此近的距离,燕嫣面部细微的表情自然而然的被文定尽收眼底,文定整个人就像一下子被抽空了一般,木讷的告辞离开,游尸似的回屋,躺在床上久久不能找回自己。
  燕嫣主仆两个就在柳府暂住了下来,文定不让任何人去干涉她们,任凭她们自由出入。
  而这燕嫣小姐跟文定间仿佛有一种协定似的,有时一连几日在府里足不出户,有时则是好些日子见不着她人影。
  虽然文定至今对她特殊的身分还不是十分明白,可却知道不去过问,她愿意说他便听着,不乐意说他也不打听。
  倒是王娴这个小丫头跟里里外外的人混的十分熟稔,不论是柳府还是兴盛和总号常常能听到她那银铃般的笑声。伙计也是个个都喜欢她这么个俏人儿,好些个年轻的后生为了她,甚至在明里暗里较着劲,这些人里面特别以祖个为最,真不知他这么个小人儿,对男女间的事哪来的那么高的兴致。
  而王娴呢!始终叫人捉摸不透,对谁都是无甚差别,一般无二的好,似乎对谁都没有那种意思,叫府里的年轻后生好不失望。
  当然也有例外,好像柳道定这个二东家便见不得那丫头,每每远远瞧见她被伙计们簇拥着也会绕道而行,就算不经意遇上了,两个人也是针锋相对的冷言冷语。
  一个是佳人,一个是自己向来佩服的二东家,二人起了争执,伙计们是帮谁也不好,这个时候他们往往会选择避而远之,直到他们吵完分开后才又贴近前来。
  兄弟俩回到大理,齐大叔也终于是功德圆满,一应事宜又重新交还于他。
  文定自然是责无旁贷,没歇息几日,马上便投入到忙碌的买卖中去。
  这一日,文定正在茶楼上与人闲聊,随便商谈有关两家协作一注买卖之事,楼下却忽地传来一阵嘈杂。
  “让开,让开。”一群执抢持棒的家丁气势汹汹的盘查着过往百姓,看样子是在寻人。
  也不知是哪家的家丁,竟会有这般大的胆子,为首之人还叫嚣道:“搜,给我仔细的搜,就是将大理城翻过来也要找到那两个骗子,老子就不信了,那两个骗子还能上天入地不成。”
  看架势,这一群人哪里还是什么家丁,简直就成了衙门里的差人似的。
  “下面这是发生什么事了,怎的这么热闹?”文定不由得向同桌之人请教。
  同席的夏老板道:“柳老板刚刚回来,还不知道此事吧!那个庆瑞的丁老板被一双骗子骗走了一笔数目不菲的银子。”
  “这事,柳某倒是知道。”若不是他当场指出来,那丁老板说不定现在还拿着那堆赝品当宝呢!
  就在文定他们旁边的桌子上,也有人抱怨起来:“那丁某人仗着自己的妹子是知县夫人,就把自己当作是县大老爷了,几个家丁也敢肆无忌惮的盘查路人,简直是无法无天。”
  夏老板不觉莞尔,道:“说起来这对骗子也是蠢的出奇,行骗之后就该是有多远走多远,可他们倒好,没过几个月便以为一切都风平浪静,又自投罗网回到大理城继续招摇撞骗。”
  文定不由得奇道:“有这么大胆的骗子?”
  “是呀!你想那丁老板是何许人,那可是吃不得一点亏的主,一得到消息马上便带领着家丁伙计去逮人,就连城门口都加强了盘查。可他这么大张旗鼓的闹,只要不是个傻子,谁会不知道厉害呀!人没逮到不说,大理城已被丁家闹的是满城风雨。”
  如若骗子们蠢,如何还能去哄骗旁人?多半是那两个骗子自己反被这容易到手的钱财所诱,又自以为骗术了得,侥幸以为至今尚未被揭穿,还指望着在大理城再多捞两票。许是以为事过境迁,不会再有人认出他们来,没想到竟会如此不走运。
  别人家的事自有人会处理,与文定他们无甚干系,他们闲谈几句而已也没怎么计较,扯了几句又说回买卖上来。
  谈完之后,文定遣散了伙计自行回去,而他则独自在城里游荡,观察观察他不在的几个月里,大理城里都有了哪些变化。
  文定边走边看,却被两个破衣烂衫的乞丐给拦了下来,二人一左一右堵住路,躬着腰乞求道:“这位老板可怜可怜我们吧!我们父子为了找寻亲戚,流落到了这异地他乡,昨天刚丢了盘缠,您发发善心施舍几个小钱,让我们买个馍吃吧!”
  无论是在什么地方,这讨饭之人总是短少不了,这里面当然也有确实过不下去的,老弱病残自是无可厚非,可有些却实实是游手好闲,明明是身体强健却不想着如何养家糊口,非要靠他人施舍为生。
  文定顶瞧不起那些个五尺高的汉子四肢健全,却捧着个破碗四下讨食,可对于像老乞丐那样的弱者却难以拒绝。
  他一面在荷包里掏银子,一面不忘说叨说叨老者身旁的年轻乞丐:“年轻力壮的又不是缺胳膊缺腿,干些什么不好,非要拉着老父出来讨食,为人子女做到这种地步真是够可以的了。”
  那年轻的乞丐好似还有些忿然,就要与文定起争执,却为那老乞丐死死拽住。
  老乞丐仰起头向文定谢道:“多谢老爷打赏。”说着便要拉着儿子离开。
  可就在他这仰面的一刹那,却注定是走不脱了。
  “站住。”
  “老爷,您还有什么吩咐?”
  那年轻的乞丐忍不住了:“拿你几两碎银子哪来这么些事呀!爹,把银子还他,我们走。”
  老者想要摁住他,却始终是没摁下来。
  不会错的,连那跋扈的样子都是一模一样,文定隐有深意地道:“这点碎银子的确是不会放在你们白氏父子眼里。”
  “什么白氏父子?不知道你在说些什么。”瞧二人的表情还真像是茫然无知似的,若不是文定知晓他们二人是干什么营生的,还真会为他们所蒙蔽。
  “看来是要在下提醒提醒二位了,荆州府,应城县,白家矿山。”
  “爹,这人怕是魔怔了,咱们别理他,银子咱们也不要了,省得弄祸上身。”
  老者也附和道:“走吧!走吧!遇上个疯子真是晦气。”
  文定十分确定此二人正是那矿山疑案中哄骗自己的第一对骗子,也不知他们是骗人太多已记不得自己了,还是骗术了得,被人当面揭穿竟还能镇定自如。
  正在他们预备转身离开时,迎面走来了一队人,二人神色大变,即刻转身回来躬下腰继续向文定乞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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