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淮河边上的纤夫-第1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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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有一两声鹰啸。
  他走出去一看,几只公鸡围着鹰笼子乱转。鹰在里面瞪着眼望着这几只冠子通红的家伙,好像对它们的行为感到相当困惑。而鸡们显然对这个占了它们住所的不速之客感到十分愤怒。于是消除内部矛盾团结起来一致对外,挑选了几只能征善战的斗士对它发动攻击。其中有个大长脖子的公鸡抖着颈子,翘起通红的尾巴在笼前转来转去指挥着战斗。
  凶猛的鹰在这笼子里英雄无用武之地。它专注对付前面那家伙时,冷不防尾巴上被叨去两根毛。回过身来时立刻有另一个从后面进攻。鹰在笼子里一直处于守势,被几只鸡斗的连连转,直愤恨的长啸不已。 鲍鸡们像被这怒吼声鼓舞了似的,一个个都竖直了毛,耀武扬威的拍着翅膀。
  刘七禁不住炳哈笑了起来:“老虎不发威就当我是病猫啦!饼两天叫你们认识认识什么是老鹰!”他过去赶跑了鸡,轻轻打开笼门,打着呼哨扔块肉进去。鹰立刻扑了上去。
  这时候大门被推开了,外面进来一个人。
  他笑道:“谢老哥,现在咋有空朝这来?”
  “小云妈赶礼去了,我一人在家闷的慌就过来转转。”
  “噢,你们家又有什么喜事了?”
  “什么喜事呦,她兄弟家小孩过六周岁,明摆着伸手要钱的嘛!可是没办法,还得去呐!”他接过刘七递来的烟说。
  “那没办法,现在哪不是这样,小孩一开始就有什么十二天、一周岁,再往后就兴什么五周岁六周岁,往后还有十周岁十六周岁,你等着吧!”刘七笑道:“跑不了你的喜酒喝呢!”
  “有就有吧,不喝也得喝!”谢父附和道。
  “不喝也得喝,好啊,今天要喝个痛快吗?”
  “今天——?”
  “怎么了,不成么,你老婆去喝酒了,难道她还管着你在家喝酒?”刘七笑道:“今天你难得没事,我正好也闲着,咱弟兄喝个痛快。 唉,像当年咱没讨老婆时天不怕地不怕,天天一块喝酒多痛快!后来就都结婚啦!我老婆走得早没人管我,你们个个都被老婆管着,事事都小心地像个缩头乌龟似的,也没人来陪我喝酒啦!”
  “好啊,反正今天也没事,喝吧!”谢父想起当年的事觉得浑身都是劲儿。
  几两酒一下肚,两人都开始面红耳热了。刘七道:“我这些年看这渔场——天天晚上都和鬼打交道了。”他指了指渔场院外大大小小的坟墓说:“开始一搬进来,真不习惯呐。一到晚上就全身麻酥酥的,老觉眼前眼后人影儿乱晃。有时睡到半夜就不知怎的惊醒了,然后能听见屋里好像有人在说话,男的女的老的少的都有,你猜着最吓人的是什么——?”
  他猛灌了几口酒,附在谢父耳边说:“那年秋天,我刚搬来不久,有一天晚上睡觉未关窗户,好像有什么预兆似的,那晚上我在床上翻来覆去地就是睡不着。大概夜里十二点钟的样子,就听见‘咣当’一声,玻璃窗撞在墙上碎了。我从床上一抱被子就蹦起来,接着外面一阵冷风就旋进来了——?”他故作神秘的道:“当时不知我眼花了还是怎的,就看见一个白影子从外面飘飘荡荡的飞了进来——,我当时一下子用被子蒙住头,一动也不动,能感觉到有只冰凉的手在身上摸啊摸的——”
  “怎么,在那里等死啊!”谢父笑道。
  “不是,当时被吓的根本就想不到生死了,就那么麻掉了,什么也不知道,只晓得闭着眼睛,抱着头一动也不动。”
  “后来呢?”
  “后来?”刘七突然笑了起来,“后来不知道什么时候天亮了,我——哈哈——”他的笑声差点淹没了他的话:“说句让你笑掉大牙的话,后来,后来我起来的时候,太阳都老高了。我还发现身下那被子都湿透了,又臊又臭儿——哈哈——哈哈——”他又趴在桌子上笑个不停。
  “接着呢——”谢父也笑得把桌子敲得咚咚响。
  “来,喝酒!”
  刘七压住笑声,抿了口酒道:“我虽不怕了,可还是禁不住哆哆嗦嗦地,然后检查了一下屋里的东西,还好,仅仅碎了几块玻璃。后来到中午时突然发烧了,跑到王麻子那吊了瓶水才退烧!”
  他握住酒瓶喝了两口又说:“这鬼倒还好,这人更气人呢!那天下午我去找书记,呃,当然不是谢大宝那小子,那时还是他亲爹干呢!他妈的,你猜怎么着,他说呀‘不是我说你,叫你别去看什么渔塘,你非要去,怎么啦,去了住两天就要走,还不叫人笑掉大牙么。你他妈的要真有种,我就不怕会给鬼给吃了!要没种的该上哪上哪去,别天天装的个人模 狈样的丢人现眼’!”他说着激动的一拍桌子就站了起来。
  “你坐下,坐下,他当真这么说呢?”谢父把他按了下来。
  “那还哄你吗?他就这么说的。我当时也血气方刚啊,那火气当时就被他骂起来了。我就冲他吼‘你也别狗眼看人低,老子今后要再说怕什么,老子就跟你姓,你给我擦亮狗眼看好了/然后一抹腿我就回来了!”
  “回来住了?”
  “回来是回来了,虽然当时被骂的血性十足,天不怕地不怕似的,可一看到这院子那碎玻璃,怕还是怕的。我走到这门前来去去晃多少趟,总是不敢进去。后来我又想:这人啊,活在世上总不能叫人给看扁喽,于是我心一横就——”
  “进去了?”谢父激动地问。
  “没——”刘七瞟了一眼好像很失望的谢父,“喝酒,干了!来。后来我想啊,真要有鬼的话,你说他怕什么呢?我就跑到街上买了那么多神像,什么太上老君,如来佛,观音菩萨啦,全放在屋里了。然后还觉得这偌大的院子就我一个活物,总是孤零零的,就跑去买了两条大狼狗连夜拴在屋里了。”
  “那晚没事啦!”
  “那晚上我称了二斤熟牛肉,又买了瓶酒,就和那两条狗一块吃了。然后迷迷糊糊第二天太阳就照到屋子里来了——”
  “那一也没什么鬼来闹你吧!”谢父醉呼呼地说:“这鬼啊,根据我多年研究,它啊,最怕啥?最怕咱酒鬼了,哈哈!喝啊,你!”
  “你还别说,这酒就还真能壮胆!我在这乱坟地边上呆了这么多年,什么蹊跷古怪的事都见过,什么鬼火啦,鬼打墙啦,现在听电视广播里说都有一定的科学道理的自然现象,可那是咱哪懂这些啊,幸亏我胆子大,要换做别人早吓被跑了,根本不可能一个人在这里呆得住的。你还别不信,就你,换作当时肯定不会再来这住了!”
  “我,我不敢?这不笑话吗——”谢父红着脸大声反对。
  “你敢?”刘七懒洋洋地咂了一口碗里剩下的酒说:“笼子里那家伙倒像个黑鬼,费了我好大劲才制服它,比跟鬼打架还过瘾呢!你敢吗,敢把手放笼子里去?”
  “这有什么不敢的,它难道吃掉我不成?看我的——”他拉起刘七就往外走。
  笼子里的鹰茫然地看着他们,不晓得这两人干什么。
  “我先试给你看看——”说着刘七打开笼门。一只手伸了进去。那鹰动也没动,很温顺地任由他抚摸。他摸了一会,转过身对谢父说:“看见了吗,敢试试?”
  “你看着吧!”谢父说笑着把手伸了进去,想敲那鹰的脑袋。鹰瞟了他一眼,向后一跃。他回过头对刘七笑道:“怎么样蔼—”刘七咧开嘴刚想笑,突然脸色一变猛地朝后一拽谢父,右手指同时扣下了笼门。
  两人朝后趄趔着差点摔倒,都吓出了一身冷汗。酒醒不少。刘七稳了稳身子对谢父道:“真险!罢才喝多了酒,忘了跟你说,那鹰是我驯的,当然帕我了。幸好我看得快,要不你这几个手指头就送它嘴里了。真是喝醉啦!我怎么叫你把手放笼子里去呢,它又不是吃素的——”
  谢父定了定神,勉强一笑说:“这鹰你不是驯服了吗,怎么还这么野,还叨人呢!”
  “先到屋里醒醒酒再说!”刘七拖着腿进屋了,“真是醉了,腿好酸呐,你看你脸红的,晕吗?”他笑着拉谢父坐下,打了盆凉水过来说:“来洗洗脸,清醒清醒吧!”
  谢父伸了一下懒腰笑道:“轻松了许多,只是两条腿还有些沉,刚才喝多了!不过多少年都没这么喝过了!”
  “你没喝过,我倒是经常喝。不过喝不多,因为没人陪嘛!有时我一人实在闷得慌,就跑我老婆坟旁喝呐——”他说着叹了口气。
  谢父见了忙岔开道:“你这有茶么,弄点来解解酒!”
  “有!当然有了,你等着!”刘七跳起来道:“你怎不早提醒我,差点给忘了。上月才买了一罐茶叶,现在不知道坏掉没有?”
  他走到抽屉柜旁,掏出个黑色的陶罐来,放在鼻子底下嗅了嗅笑道:“还好好的呢!我以为前天遭雨毁了呢!”
  一会工夫,桌上摆了两杯热气腾腾的绿茶。谢父两手握着茶杯问道:“刚才,那鹰你还没驯好么?”
  “没呢,第一步算完了,终于叫它服了我!”刘七道:“可不是一天两天就能驯好它的埃我早些年在外的时候,有一次到山里,见一个老头驯鹰驯了一个多月,那可是只老鹰,有这么大!”他双手比划着说:“不像这头幼鹰,那老鹰可难驯多了。老头也真能熬,一下子熬了三天两夜没睡觉,终于把那头大鹰给熬垮了,对他服服帖帖的。下一步就要教它捕猎。逮东西是它的特长,比你还精,只是叫它知道捕到东西不能自己吃了必须带回来。这才来真麻烦呢——”他拖了一句音,抿口茶,正想品品,见谢父像个渴求知识的山民一样焦急的目光直逼着他。
  他不好再拿样作势,便放下茶杯接着道:“驯鹰的关键就在这么一会儿。一般来说,总要它受点苦的。你开始要饿它几天,然后在爪栓个链儿固定在桩上,放些半死不活的鸡呐,麻雀或兔子的在它面前让它去捕但不能任它吃。这你得拿个棍子,它扑过来要吃时,你打个唿哨让它吃几口,不让它吃时,就拿棍子打它,拨开那肉。当然你最好站远点,省得它咬你。就这么做,你让它吃时,先打个唿哨,不让它吃时就击下掌。连续驯个把星期才行,让它明白它捕到东西时,你打个唿哨说明它可以吃,击掌就是不准它吃——”
  “就这么?”谢父道:“没了?”
  “怎么啦,这点还不够你呛呐,恐怕一天两天你无所谓,过个三天就烦掉了。不过你再烦都没用,这可是最要命的了,这鹰它毕竟不是人啊,它就是个畜牲,笨蛋!有些驯鹰的人脾气急躁,好不好就在这节骨眼上把鹰给活活打死了,前面的功夫都等于白费力气!”刘七望了一眼谢父笑道:“你别听我在这儿说。 饼两天,我教它的时候,你来看看就知道了,省得我在这空口白牙跟你磨嘴唇,你不亲眼看过,我就是说死了你也不知晓那个味儿——?”
  “好了吧!那你什么时候才用它呢?”谢父喝了口茶道。
  “没跟你说吗,得驯至少一个礼拜呢,不过这鹰是幼鹰,应该学得挺快的。”他得意地品了品杯里的茶说:“这茶叶挺好的,上月买的,遭了次雨,还能喝,挺香的啊!”
  “唉——”谢父叹了口气:“这头怎么还这么晕呢,你这茶香倒挺香的,怎么就不解酒呢,也提不起神来。到底是岁月不饶人啊,再过几年都老了——”
  “说什么呢你,老就老呗,这过一天就得像一天的样子——”
  沉默了一回,谢父喝完面前的茶,站起来要走。
  刘七道:“我也不留你了,有空就过来喝喝酒,好走啊!”
  谢父晃出渔场大门时,太阳发着金色的光正照在他晕红的脸上。他晃晃悠悠的拖着两条仿佛千斤重的腿回到家刚朝床上一躺,电话突然响了起来。他迷迷糊糊的下床:“这谁啊,怎么连觉也不让人睡安生!”
  “喂,哪个?”
  “我!”
  “干吗,你什么时候回来啊,都两天了吧,要我去接你吗?”
  “不用了,我今天本来打算回去的,我们姐妹几个都还在这呢。她们非留我再多过一天!”
  “噢——”
  “你这几天都干啥了,都吃啥了?”
  “没吃啥,自己做了点饭-”谢父撒谎道:“你什么时候回来?”
  “明天吧,最迟后天,你放心吧。你自己在家勤快一点,别懒的只吃凉馍喝白开水——”
  “知道了——”
  他放下电话如释重负般地倒头就睡。恍惚中见刘七抱着鹰进来了,说:“老谢,鹰驯好了,让你开开眼,看看它的本事!”说着从口袋中掏出个白胖胖活蹦乱跳的兔子朝地上一撂。那兔子掉地上打个滚撒脚就跑。谢父忙道:“跑了跑了!”刘七一把按住他:“别忙!去!”他一松手,怀里的鹰‘嗖’地一声侧着斜飞了出去。不多时,那鹰叼着兔子飘然落在门口,它拍一下手,鹰松开爪子,兔子落地又自动蹦到袋子里去了。
  谢父高兴的直道:“好鹰,好鹰!”
  刘七白了他一眼道:“急什么,还有更厉害的呢,瞧着!”他一挥手又从袋子中抓出一条青蛇来,朝谢父面前一扔道:“这就是春天你打死的那条蛇的娘,找你报仇来了!”谢父见那蛇全身发着绿光吐着长长的芯子向他慢慢游来,只吓的乱叫:“别过来,救命啊,先前打死你儿子的是谢大宝啊,你去找他啊,不是我呀——”他眼见着那蛇游到他面前,顺着裤脚缓缓地朝上游,甚至能感觉到一股凉气袭上来了,却怎么也挪不开手脚。刘七在那里冷笑不止。谢父觉得那蛇缠住了他脖子时,见刘七一挥手,那鹰呼啸着冲过来贴着他耳边掠过,就见蛇在鹰爪下吐着长长的芯儿瞪着绿眼睛不停的扭动,发出‘嘶嘶’的声音。刘七轻轻的打了个唿哨。那鹰一爪按住蛇头,另一爪使劲朝肉里一抠然后朝外一扯,就听‘吱啦’一声。蛇皮从头顶裂到尾巴,动作比专门解剖尸体的外科大夫还麻利。
  蛇,全身滴着血,吐着红芯子,身体剧烈地扭动,十分痛苦。那鹰双爪按住蛇头和尾,尖利的嘴巴从中间啄进去,先吃了蛇胆,然后继续剥皮吃肉。不一会那条蛇就被消灭掉了,地上留下一大片殷红的鲜血。
  谢父目瞪口呆的看着这血腥的屠杀。忽然间血泊中还有两个绿莹莹的东西在跳动。刘七道:“看什么,那是蛇眼,我的鹰可不吃的,想要么,送给你吧!”他手一招,那两颗闪着绿光的眼珠竟从血泊中跳起向谢父奔来。他吓的抱头猛嚎一声:“救命啊!”
  接着是一阵晕眩,他睁开眼知道自己做了个噩梦。天已经亮了,门口的公鸡正一遍遍地叫着。
  第十章
  眨眼间几个月又过去了,春节喜气洋洋地来到。赵仁树家比往年安静了许多,门上的春联都被白纸糊上了,也省了烟花爆竹的钱,只是草草做了一桌饭完事。约摸年初三的样子。天阴下雨,四处冷飕飕的。挨晚时分,他全家人都在屋里看电视。他老婆出来解手,刚完事猛得听见门口有人大声叹息。
  她问了声:“谁呀?”
  没人理她。她拉开大门一看,门口没人。她自骂一声:“见鬼!”刚关上门,听见门外一阵脚步声,接着又有人叹息。她又拉开门一看吓了一跳。风雨中竟站立着一个人,那人头顶了个破扇子,光着上身,下身穿了一条厚棉补裤,脚穿着叉了脚的鞋子。
  她惊叫道:“新阳,你,你抽哪门子的风子,这么冷的天你这是干什么?”
  那人双手抱着胸,缓缓地蹲了下来,也不回答,只是愣愣地望着她。她不敢出去,只伸出头探脑的又问了几遍。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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