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淮河边上的纤夫-第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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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没事,它一出来我便打死它!94年开那大片被水淹过的地,我一口气打死二十条蛇!”大宝得意的说:“人家都说蛇三年要来报仇呢!”
  “你英雄,不怕被蛇咬一口!”谢光笑道。他说着抓起一根扁担,然后用扁担轻轻撬开那一堆泥。突然一团花花绿绿的东西迅速游动起来,直朝谢大宝游去。谢大宝“呀!”了一声,抡起铁锨照那东西劈哩啪啪一顿猛砸。谢父晃着扁担,跟了谢大宝,“乒乒乓乓”砸起来。这两个疯子一样的人化恐惧为力量,一直打到气喘吁吁才罢手。谢父用扁担去挑那东西,却也怎么也挑不起来。谢大宝便放平铁锨,兜底连泥端起来,仔细一看,一条可怜的青蛇被砸成一团红红绿绿的泥糊了。
  大宝看那颜色不过,觉得心难受,又怕没死定。又把那东西放在地上劈哩啪啪打了一通。最后谢父找了把干草,点着火烧起来。等这一摊火全部变成灰以后。他俩人觉得那东西确实没了才安下心来。
  “吓死我了!”谢父僵笑了一下道:“刚才真怕它咬了你”
  “其实也没什么的!”大宝说:“只是当时太激动了!”
  “来,老弟!”谢父拍拍大宝的肩膀,弄点酒压压神。‘’
  “嗳,你,你弄什么酒与我喝?”谢大宝故意激他道。
  “有酒喝还讨人嫌!”谢光觉到谢大宝在讽他,一时间冲天豪气不由自主地迸发出来,忙抢道:“就拿酒,我喝过的都比你见过得多!”
  “真的!”谢大宝笑道。
  “那当然,我年轻那阵子,可比你会喝,早些年咱从学校一出来,别的什么肉鱼都不要,没意思。咱原来老弟兄几个单喝酒,没事拎几瓶酒挑这个,战那个的!”
  “你真会吹啊你!”谢大宝惊讶的道。“我不信,我倒没见你喝过什么?”
  “唉,你信与不信,由你去!”谢父笑道:“我们那时候可个个都是小武松,对酒十分残暴,这会儿被你嫂子管着,当然不敢再喝了。这一不喝了,渐渐的那劲儿也退了,也不敢一次喝那么多了!”
  “那好,来,今天趁嫂子不在,赶快过个瘾!”谢大宝笑着便仰着脸对那瓶口就灌起来。谢父只用小杯子一盅一盅喝。他得盘算着在谢母回来之前结束残局,否则又招一顿啰嗦。谢大宝灌了几次之后,突然觉得没有一点痛饮的豪情了,所有的气力全用在了刚才跟那蛇的搏斗上。那次神经过敏似的发疯之后,他竟然对生活产生了几分恐惧和悲哀,对那红红绿绿一团糊的刺激产生了一点反应,竟能感到那一丝丝震颤的心跳了。
  在这种震颤的驱使下,好像他谢大宝正从一个不管白天黑夜的人蜕变到见了残月就落泪的人了。而这类人在活中常常 被人你为诗人,不知道是表扬或是讽刺。
  谢大宝又兀自咕咚咕咚满了一瓶酒,醉眼朦胧地对谢父道:“老哥,你看,我……是不是变了?”
  “变了,哪儿变了!”
  “那我,我是不是像一个人了?”他盯着谢父。
  “你本来就是人哪!”
  “就是书上的人?”
  “书上什么人?”
  “书上写的人!”他不耐烦了:“书上明明写着的,你没读过书,总该见过书走路罢。
  “……作,作者!”谢父也恍惚道。
  “作者一类的,唐诗三百首上的!”他红着脸喷着酒气道。
  谢父一摆道:“诗人?像个屁,你别乱想了,来喝,再喝……”
  “干吗不像么?”他抬头紧盯着谢父。
  “这……”谢父歪过头去眯着眼笑道:“长,长得不像哪。”
  “长得不像,就不像!”谢大宝歪歪斜斜又端起谢父面前的酒杯一仰脖子道:“书上说,诗人都会喝酒,我也会喝酒,这又干什么?”
  谢父抢了瓶了过来也灌了一口道:“诗人喝咱这酒?他们专喝……”他用手比划成一个大缸道:“……这样的,坛装的老酒,对么?”
  “差不多,今个就这么了吧!我还有事,得先走了!”他摇晃着站起来,从鼻孔里喷射出许多酒气来,谢父嘴内道:“别忙,急什么!”却扶着他走到了门口。谢大宝摇头道:“别送了,别送了,回去罢!”
  谢父既感到高兴又感到惋惜,高兴的是谢大宝这回没拖到他老婆来叫,惋惜的是那酒竟少了几瓶。
  他赶忙进屋收拾了碗筷,又开电扇,清除了屋内酒气,便朝床上一倒,歪头睡起来。睡了一会,他突然觉得左肚皮上奇庠,便伸手去抓。那手指过处,皆跟着痒起来,他翻身到右边,那右半个身也有一两处痒起来,随后整个胸膛皆浮起多块,谢光实在坚持不住,跳起来,直苦笑:“妈的,咋弄的啊?”
  他跑到衣橱上的穿衣镜之前自个照,突然觉得脖子上也痒痒起来,不自禁用手一抓,通红了一片,直抓下些灰混些汗液更痒了。继而脖子也泡起了一片,眼圈上也有痒疙瘩了,渐渐眼睛快睁不开了,现在一种恐惧代替了那痒痒。谢父不敢再抓,只用手一碰热辣辣的。他不敢在看,便急急向村医院跑去。
  春末的太阳虽没有夏天的毒,但也有不少猛力。谢光跑到那小医院,浑身也汗透了。那汗水和着灰渍着那泡起的一片片疙瘩,热痒得谢父哭笑不得,只活蹦乱窜进了医院。
  那医院虽小,病人却多,两个医生忙得焦头烂额。这谢光一蹦一跳进了门。里面的人一见他来都小声嘀咕起来:“这家伙听说了么!”
  “什么,你不认识他么,是我小学同学!”
  “不是说这人,都传遍了的消息,你也不知道!”
  “知道什么?”
  “你不真不知道,还是跟我装浑?这小子不知怎地成了什么专家了!”
  “这个,你说这个啊,这哪不知道,早传遍十里八乡的了,你刚才说,我还以为这小子又搞了什么新花样呢!”
  谢父心里窃喜,随便打了几个招呼,就坐了下来,这时倒有几个人围过来道:“老谢,可真有你的,才几天不见,你就脱胎换骨变菩萨了?”
  “往后你们还要顺靠着小扁子呢!”坐在里边的赵葫芦一面喘一面道。
  “哎哟,别碰我,痒的很!”谢父情不自禁地扭了几下脖子,“难受死了!”
  “怎么啦!”李长江从旁边一看说:“皮肤过敏了吧!打一针就好了!”
  谢光好不容易挤到了那医生旁边。那医生瞅了一会说:“你老兄这么结实,今天怎啦,看你浑身那熊样!”
  “不知道怎么的,中午还好好的,睡一觉就变成了这样!”
  “嘿,嘿嘿。”小李在旁边笑道:“也没什么奇怪的,人怕出名猪怕壮的理就对了,你今天走了桃花运,哪个管痒痒的仙女看上你了,哈哈!”
  “小李,你光耍嘴皮子,我看你哪天能改得了,非等你老婆用黄泥封上你嘴才好!”那医生又转过脸来对谢光说:“打一针吧,这春天痒痒的人挺多,你少吃些腥辣的好得快些,没事儿你先到那边坐着。”
  “我看倒没什么的,这样胖乎乎的,倒使你越发可爱了,你老婆得赶快行动起来,这一不小心,你这颗脑袋被别人勾去,可就不好办事了,”李长江又笑道,又用手比划着。
  “狗熊才那样干呢?”谢光也笑道:“你怎么跑这半天了,犯哮喘了。”
  “尽瞎说,犯哮喘的是葫芦老爹,我可没那气!”小李道:“那你这人有毛病啊,没事朝医院跑!”谢光道。
  “肯定是有毛病,没毛病就不来了,你问他自己有什么毛病?”赵葫芦白了小李一眼道:“痒痒仙缠上你了,铁拐李倒看上他了。我看他那腿,一辈子都别想好了!”
  “赵老爹说那样败兴的话。 别说我这腿,不就是被石纤戳了一下么,你看这没问题的,开始人家抬着来,二天后人家扶着来,三天后自己站着来,别人再要扶,咱还不干呢,这叫什么,叫英雄本色!”
  他说着还用手捶了捶腿。
  “你这家伙,我看真得封上嘴,装进口袋,”扑通“一声,扔到茅房去,你才能安心!”谢父笑嘻嘻说。
  “这好办,封嘴要用胶水,封上了便挣不开。笼子呢,口袋不行,铁的也不行,至多撑几年就锈毁了!”小李自顾的说:“至于扔茅房,就更不该了,你打死了我,我也不愿意顶个不拉屎白占茅坑的名声。”
  “怪了,你这号称”狗不咬“的木头怎地顾起名声来了?”那一脸麻子的医生拈着针筒朝谢父这边过来,“来你、打针!”谢父心咯噔一下,挪过去。那边小李又说了:“喂,你小心一点,他呀,见了那家伙就发抖,你要再在他面前晃两晃,干脆就吊水得了!”
  “你就不闭上你那乌嘴,咳咳……”赵葫芦一面喘一面道:“下回再去拿蘑菇,小扁可要加价的!”
  “葫芦爹,你多小心点,这天气,忽冷忽热,花粉又多,你还是穿暖点好,你这病今年一冬都没发了,要不是前些日子,干了王八两,又气又累,或许就好了!”那医生一面给谢光打针一面道。
  “咳咳……”赵葫芦刚想开口。谢光抢上来道:“王麻子你莫分神哪,你注意点儿。莫坑了我咳咳……‘”
  “不碍事!”王麻子笑道:“我王麻子打针打这多年了,闭上眼睛包管到你屁股上去。你不必想这个,多想想你那蘑菇,就不疼了!”
  “蘑菇?哼,想到蘑菇我就更疼了!”
  “怎啦,赔了!”王麻子打完针问到。
  “赔到没赔,今年市价也不差。只是当时装菌种时感染了,三棚蘑菇白白霉了一棚,光剩下两棚。不说多费了许多功夫,这里外一差就跑了上千元!”谢父边提裤子边道:“下年可得多留神了,只是咱零碎种点儿,也没什么大出息,要有几个人搞大的,外边人要好来大量收购。咱这儿你七斤,我八斤的一天卖点,人家也不值来收!”
  医院里人已走了大半。这时进来一个中年人,两撇小胡子上面衬着光亮的眼睛。那人边走边朝里边喊,“爸,还没看吗,这儿真热!”赵葫芦接过来说:“嗯,看过了,在这儿扯扯呢,心里舒服些!”
  “走吧,爸,这儿这么热,在家多凉快!”赵仁树执意要走。王麻子笑道:“老葫芦,嘿,就怪了,你儿子孝敬你你还装什么蒜,非找你儿了拿条绳把你这老不死的勒回去才成?”赵葫芦一面站起来一面笑道:“莫是看我儿子孝敬我你红了眼,我倒与你换换位儿!”
  “您慢走,赶明儿我找几个弄两桌牌解闷儿,包管算你一个,让你找点乐子!”小李道。他一探身子那份腿突然疼了起来。
  “哎呀!忘了,这个洞还没好!”
  “你活该,你那腿是跟你生气了,回去杀只鸡补补,它就高兴了,它一高兴,就不疼了!”王麻子笑道。
  “这事咱绝不能干,这要补好了,它不疼了,那可就太对不起您了/‘小李一本正经又道:”你别瞎扯了,快点来看看呢,再过几天才能行!“
  “什么时候好,什么时候才行!”谢父站起来摸摸脖子道:“你们先慢坐,我走了。小李可千万别忘恩负义了回家烧只鸡啊!嘿,嘿!”
  “唉,别忙,忙着走什么的啊!”小李在背后喊道:“你秋天可养蘑菇了!”
  “不养我干啥?”谢父反问。
  “明年我也想养,上哪买棉子,带我一块去,可行?”
  “过两天再说吧,还有几个月呢!到时候,我叫你一声不就完了!”谢父又转过身去:“先想想你那条腿吧!”
  “谢老大今年闹得不小啊!”小李对王麻子道。那医生拿了药在小李腿上包扎好。
  “都是谢大宝那小子捣鼓的,光凭谢光那样子还什么学者,狗见了都认不得。”另一个医生跟着叹气道:“人这说老,便老了,赵葫芦那几个月跟八两干的时候精神的像只虎,再看看现在喘了几天就成了恹不拉耷的病猫了!”王麻子点了一枝烟又递给另两人根道:“抽烟,黄山的,咱这穷地方抽不起好烟!”
  “烟?”小李接了一根仔细端详了一番夹在朵上说:“这烟,咱可不敢抽的,要把咱抽成了老葫芦那样……”
  “怕什么,我都抽几十年了,也没抽出个毛病来王麻子道:”我还真想抽出个病来,那会儿,我这一身的担子一摞,就享福了!“
  “享福?你自个慢慢享吧!”小李走到门口道:“小心你儿媳妇把你腿折了,要不信,老葫芦就是个鉴儿?”
  “这家伙?总闭不上那乌鸦嘴!”王麻子笑了笑。
  第五章
  对于大数四十多岁的人来说,过去和未来都模糊得像水天相交处的淡雾。该忘记的都已忘却,该来的大都来到,便留下了摆在面前的现实。
  谢光觉得他仿佛身在一个大网里,却丝毫不能撑开,每每抬起一只脚,便发现头顶上巴掌大的蓝天就又升高一点,平静的生活倒像充满了压抑。
  一天早上,谢父起了床,谢母喊他去吃饭,饭刚端到手,那电话响了起来,谢母忙放下筷子去接。
  :“喂哪位……噢,……你是?……兴隆?公司,什么事?……想来这投资……什么?好……我家?……蘑菇?行,你的……今天上午?地址是……太紧了吧……找几个人……噢,再见,再见!”
  她放下话筒时,额头上已渗出了密密的汗珠,她兴奋地对谢父道:“老谢有人要找咱商量种蘑菇,说什么合伙种!”
  “瞧你这样子!”她极力掩饰内心的兴奋与不安,哑着嗓子道:“不就是合,合蘑菇来……养蘑菇那个嘛!”
  “什么时候来着?”
  “今天上午!”
  “今天上午,上午不还要挖那小片园上地么?”
  “明天再挖也不迟,今天事紧,你快去收拾收拾,免得人家笑话!”谢母捶了他一下道。
  “笑话什么,有什么好笑的!”他仿佛被进了一剂兴奋剂,乐呵呵走进屋去了。
  谢母进来,见他还在那儿翻箱倒柜,便说:“我的小祖老宗,你干吗你?箱子里全是冬天穿的棉袄,棉裤啊!夏天那几件衣服,好象收在被橱里了!”她又气又笑道:“老笨蛋,连衣服你也找不到,我看你快成白痴了!”
  “我能知道你把衣服收哪儿去?”谢父急道:“现成的衣架你不用,你要用这破柜子,塞得鼓鼓的像癞哈蟆,你叫我上哪找!”
  两人执拗了一阵,终于找到各自认为最体面的衣服,又打扫好房间,便坐在院子里一边闲谈,一边拿待所谓贵宾的到来。
  时间一秒一分流逝着,谢父愈来愈感到不安起来。 本能的反应让他想了许多,譬如怎么还不来,难道怕了么,怎么搞的,跟我故意捣蛋,要么是那个熟人耍着玩啊!
  “怎么搞的,是要上午来的?”
  “我还能骗你不成,电话里说的一清二楚。”
  “子云妈,你说这些人到底想干什么,现在外面骗子也有,不会……”
  “我怎知道?”她心里咯噔一下,突然有种上当的感觉,冷冰冰的道:“咱还是提防着点好……”
  “来了?”谢母说。
  “我去看看!”谢父刚站起身门口站着一人,狗在一旁狂吠着,那人只好吓着朝里挪。
  “小李,进来啊,不碍事,它只会瞎咋呼!”谢光绷紧的神经,一时间松了下来。兴奋的脸也开始平静下来即而转为一种淡地失望。
  “小李啊,稀客真真,怎么今天没去跑工地?”谢母问。
  “你不知道,小李腿被楼板那石纤扎了下,正享福呢!”谢父笑着抢着:“你老婆没弄鸡给你补补?”
  “补个鸟,补了就对不起王麻子了!”小李笑道:“这里里外外算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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