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远望-第2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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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师。嗯,每个老师都希望学生超过自己。祝贺你,阿夫塞。”
“祝贺?老师,世界就要毁灭了!”
“不管它毁不毁灭,我已经看不见了。现在的问题是,我要把一个艰巨程度超出我的想像的任务交给你,孩子。我很抱歉。”
阿夫塞感到指尖发痒,这是极度惊讶的反应:“您是什么意思?”
“喔,阿夫塞——”老占星师再次陷入一阵猛烈的咳嗽。平息下来后,他接着道,“喔,阿夫塞,如果这个世界即将毁灭,那么,我们必须——”老师干瘪的脸上闪烁出光芒,这是智慧的闪光,这种卓越才智曾在老师无数有关恒星、行星和卫星的著作中体现出来,“——我们必须逃离这个世界。”他竭尽全力,勉强抬起头,“你必须让人民相信你,并且照你说的做。”
阿夫塞靠在尾巴上,被萨理德的话惊呆了。“逃离这个世界?老师——”
但萨理德又开始咳嗽起来。之后,他说:“我必须等你回来,阿夫塞。我必须知道你就是这个人。”随后,他的黑眼睛闭上了,身体重重地陷进皮床单,渐渐停止了呼吸。
“老师?”
没有任何反应。阿夫塞从绶带下端的小口袋里掏出萨理德在戴西特尔号启航前送给他的旅行者水晶,六边形的,宝石红。他把它放到高级占星师头边。“一路走好,萨理德老师。”
第二十八章
阿夫塞离开萨理德的家朝皇宫走去,准备通知官方他的老师已经去世了。乌云密布,太阳在云层后面变成了淡紫色,阿夫塞并不真正关心自己到底要去哪儿。他完全被萨理德刚才那番话弄迷糊了。
“那不是阿夫塞吗?”
一个声音引起了阿夫塞的注意。他回过头来。说话者是一个接近中年的女性,体重也许是他的两倍。
“是的,我是阿夫塞。”他看着她的脸。她没有行让步礼。阿夫塞并不认识她,“你是——”
“杰尔丝—帕尔萨博。”她说,“杰尔丝”这个名字来源于伟大的工匠——“杰尔萨克”,经常被那些有很深宗教信仰的妇女选来用作名字的开头部分。类似的名字很多,比如“德特”,源于“德图恩”,是一个男性经常选用的名字,特别是那些有祭司职位的男性。
“你好,帕尔萨博。”阿夫塞说,“你怎么会认识我?”
她把手放到宽大的臀部上。“我在附近见过你。”
“是吗?”
“是的,你在皇宫里工作。”她说着,好像这是一项罪名。
“我是一个学徒占星师。”
“我听说有人鼓捣这玩意儿,就像我鼓捣我的牙齿一样。”这话真粗俗,阿夫塞想。但他没有回应。帕尔萨博继续用粗哑的嗓门说,“你刚朝觐回来?”
阿夫塞的尾巴划了一个半弧形,然后小心地收起来,说道:“是的,这是我第一次朝觐。”
“我听到很多关于你的故事。”
阿夫塞磕磕牙,装出很幽默的样子,“白天的还是晚上的?”
她没理会他,嚷嚷起来:“你亵渎上帝!”
正好有两个人从对面经过。帕尔萨博的吼叫使他们停了下来,一个人侧头听着。
阿夫塞本想马上走开算了,但他从小受的教育是尊重年长的人。“我说的全都是事实。”他温和地回答道。
“你看了‘上帝之脸’,却认为那是一个骗局。”
现在,两个过路人毫不掩饰他们在偷听,另外两个行人也停下脚步。大家被帕尔萨博的话惊呆了。卡尔萨特奇——骗局——是一个很少听见的字眼。很难相信有人能在光天化日之下公然行骗。
“我没有骗人,尊敬的帕尔萨博。”阿夫塞说。
“可你说‘上帝之脸’不是,呃,不是真正的‘上帝之脸’。”
阿夫塞低头看着地面,黑沙地上满是鹅卵石。他再次抬起头,发现第五个过路人也停下来想看热闹。“我说的是,”阿夫塞说道,“‘上帝之脸’是一颗行星。像凯文佩尔和帕特佩尔一样,像其他所有的行星一样。”
两个旁观者发出一阵低语。“这难道还不算亵渎上帝?”帕尔萨博质问道。
“这是科学观测,”阿夫塞说,“这是事实。”
三个年轻女性加入了人群。一会儿之后,一个体积庞大的老年男性也加入了。阿夫塞只听一个旁观者向身边的小伙子道:“听上去好像是在说什么亵渎上帝的事。”
“事实?”帕尔萨博喝道,“一个小孩子知道什么真相?”
“我相信自己的眼睛看到的东西。”阿夫塞扫视着周围那一张张表情古怪的脸,又转向帕尔萨博,“好了,这儿不是争论这个问题的地方。我会把我所看到的事实写成一篇论文,也许到时候我可以借一份复印件给你。”
一个男子向前走了一步:“你在拿她开玩笑吧,孩子?”
阿夫塞抬头看了看:“什么?”
“她不识字。”他转向她,“是吧,帕尔萨博?”
“是不识字。我一个铁匠,读书写字的,对我有什么用?”
阿夫塞在皇官里待得太久,几乎忘了多数老百姓都是文盲。这下子,他可算是尾巴扫到了粪堆上。“对不起。我并不是故意辱慢你,只是——”
刚才说话的那个男人说:“像这样议论上帝,这是谁给你的权利?”
“我没有这种权利。”阿夫塞说,“我只是说出我看见的事实。”
“自以为看到的事实。”帕尔萨博反驳道,“朝觐是一种迷狂状态,很多人都觉得自个儿好像看见了什么——特别是第一次朝觐的人。”
“我保证我看见了。”
“这些亵渎上帝的话,还是留给你自己吧!”帕尔萨博边说边用尾巴拍打着沙地。
“不!”另一个声音叫道。到这时,停下来听的人更多了,“我想听。告诉我们你都看见了什么。”
这群人阿夫塞一个也不认识。这时,一个身穿红黑相间长袍的低级祭司沿着街道走来,想看看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我看见的是,”阿夫塞说,“‘上帝之脸’有盈亏周相,像卫星那样。”
人群中有人点点头,“是的,我也看见过。”
阿夫塞寻找着说话者,他看到了一张友好的脸。“对,那你知不知道,”阿夫塞说,“这意味着‘上帝之脸’和卫星一样,是被太阳照亮的。”
“卫星是被太阳照亮的?”这人吃惊地说。对他来说,这显然是一个全新的概念。
“自然是的!你以为它们的光亮是从哪儿来的——从油灯那儿?”阿夫塞立即意识到自己这样说话有些让人难堪,“对不起,我只是想说——太阳是惟一真正的光源。”
太迟了。那人已经对他起了敌意。“照我看,这点儿光似乎不大够,瞧我们这儿黑乎乎的。”他不友好地说。
帕尔萨博的声音盖过了他。“看看,连你自己都说不清楚。开始说‘上帝之脸’是一颗行星,现在又唠叨起卫星来。”
人群边缘的那个低级祭司看起来很激动,急匆匆朝礼拜堂走去。阿夫塞回过头看着帕尔萨博,“有些行星也会经历周相,和像卫星一样。”
“一派胡言!”帕尔萨博说,“行星只是一个个亮点罢了。”
“不,不对。它们是球,球形的。它们要经历周相。我亲眼看见的。”
“什么?”人群中又响起一个声音,“你怎么会看见它经历周相?”
“我用了一种名叫望远器的仪器。”阿夫塞说,“它可以把影像放大。”
“我从没听说过这种东西。”帕尔萨博说。
“它用的是玻璃镜片。你也知道,一滴水下面的物体被放大了,望远器也是同样的道理。”
帕尔萨博嗤笑道:“这些亵渎上帝的事儿,都是一滴水告诉你的?”
“什么?不,不,不。我只是在说望远器的原理。我说的是事实。迪博国王也见过这种仪器,另外还有很多人也看到过。”
“那么,这个奇妙的仪器在哪儿呢?”帕尔萨博说。
“喔,现在我已经有了一个自己的望远器了,但那个第一次让我看到这些东西的望远器不在我这里。它不是我的,是戴西特尔号船长瓦尔—克尼尔的。”
“哦,瓦尔—克尼尔!自然是他!”帕尔萨博很得意,“你知道他们是怎么说他的?”
“是个优秀的船员?”阿夫塞说。
“他是个叛教者,孩子。他奉行的是古代的仪式。”
阿夫塞从来不知道有人这样评价克尼尔。但无论如何,这与他发现的真相毫不相干。他正想指出这一点时,人群中忽然有人替他说了:“但是,这和‘上帝之脸’有什么关系?”
阿夫塞转头看着说话者。这是一个比好斗的帕尔萨博年轻得多的女性。他礼貌地鞠了一躬,决定对这个人友好一些。“这个问题问得非常好。如果用望远器看‘上帝之脸’——也就是我们看见的那个挂在空中的物体,就会知道它是一颗行星,我们的世界在绕着它旋转。”
就在这时,阿夫塞看见刚才那个低级祭司又回来了,后面跟着宗教大师德特—耶纳尔博。
“可我从来没见过‘上帝之脸’,只见过它的画。我们全班同学去看过一次先知毯画。我看不出它是一颗行星。”女孩说。阿夫塞发现她太年轻,还没有去朝觐过。
阿夫塞弯下身体,尾巴翘在空中。他从地上挖起一撮黑沙。
“看见这沙子了吗?”他说,让沙子从指缝落到地上。
“当然看见了。”
“这是玄武岩和地面火山岩风化之后形成的。”他指着前方,“看到那儿的奇马尔山峰了吗,就在远处?”
“看到了。”
“那儿也覆满了同样的沙子。你能看见吗?”
“别傻了。”女孩说,“山那么远,怎么看得见。”
“对啊。同样的道理,其他那些行星离我们太远,我们不可能看清楚上面的细节。但只要放大观察,就能看出它们是一些巨大的球,和‘上帝之脸’一样。而我们的世界正围绕着‘上帝之脸’旋转。”
帕尔萨博哼了一声,可女孩看上去挺感兴趣,“我还以为,世界是沿着‘大河’漂流的。”
“不,这不对。这只是一个错误的传说。我们已经绕着世界航……”
帕尔萨博又嘘了一声,“看见了这个!做了那个!呸!”
“戴西特尔号的全体船员都绕着世界航行了一次。”阿夫塞说,竭力压制住自己的愤怒,“还有船上的所有乘客。”
聚集起来的人越来越多,每个人都礼貌地和身边的人保持一定距离,所以阿夫塞能清楚地看到最外层的围观者。耶纳尔博就站在那里。“你真的绕着世界航行过?”那个年轻女孩问。
“是的,一点不假。”
她点点头,“总有一天,我也要绕着世界航行。”
“别说蠢话!”帕尔萨博的尾巴啪地朝女孩的方向一甩,“世界是平的。”
女孩看着地面,小声说:“他说有很多证人。”
阿夫塞很高兴自己有了一个同盟者。“是的,有许多证人。”他看了看四周的人群。有些人,如帕尔萨博,带着明显的敌意:爪子伸出,嘴巴张开,露出牙齿;另一些人似乎仅仅是感到好奇。他想起了萨理德,想起了萨理德要他做的事。也许现在就可以开始做了,也许这正是开始的好地方,也许……
“我还有更多的事实要告诉你们。”他说。他已经下定了决心,话像连珠炮似的滚出来,“很多事实,我们生活在一颗卫星上,绕着一颗行星——”他听到几个人尖利的吸气声,知道自己又发布了一条爆炸性新闻,“是的,事实如此。我们的世界本身是一颗卫星,和‘逃逸者’、‘缓行者’或者‘奔跑者’一样。我们生活在一颗卫星上,这颗卫星绕着一颗行星转动。我承认,这些事实只有学术价值。它能使我激动,我很希望这些知识同样会使你们中的大多数人激动。但我同时也承认,知道世界运动的方式几乎没有什么意义。”他逐一朝人群中的每个人点点头,试图取得大家的支持,“你还是得睡觉,工作。你必须狩猎,必须吃饭。我刚才说的事实不会对任何事物产生影响。”有些脑袋向他点头,他得到了鼓励,继续说道,“但我还发现了一个事实,一个灾难性的事实,它将改变一切。”
头上响起一阵滚雷。阿夫塞抬头看看铅色的天空。
帕尔萨博咕哝道:“这表明你又要亵渎上帝了。”但就算是她也知道,空中传来的雷声只是一种巧合。她磕了磕牙齿。
阿夫塞咽了口唾沫。下面的话是最关键的,至关重要。那些到现在为止并不相信他的话的人肯定不会接受他将要说出的事实。真是一副重担啊,重量几乎是有形的,伸手可触。终于,他艰难地说道:“世界就要毁灭了。”
人们的反应和他的推测一样:多数人的表情是不相信,或者是嘲笑,还有一些是害怕。阿夫塞小心地举起一只手,尽管很激动,他还是收住了自己的爪尖。“我说的是事实。这是我观测的结果。我们太靠近‘上帝之脸’了;我们绕着它旋转的轨迹是不稳定的。我们的世界将被撕裂开。”
“荒谬!”一个声音大叫。
“不可能!”另一个声音吼道。
“这孩子疯啦。”第三个声音咕哝着。
“我没疯。这不是我凭空想像出来的。”阿夫塞竭力使自己的语调保持平静,“我说的绝对是事实——经得住检验的事实。”
帕尔萨博张开爪子,“不存在的事物你是没法证明的。”
“不错。”阿夫塞说,“我不能证明。但我能用事实证明刚才我说的这些话。”
帕尔萨博扭动手指。她身边的一个旁观者——就是当阿夫塞建议帕尔萨博读他的论文时表示出敌意的那个家伙——轻声对她说:“让他说,帕尔萨博。我敢肯定,他准会让自己的尾巴缠成一个解不开的大结。”
阿夫塞本来想把自己的推理过程写出来,小心地列出每一个可能引发争议的问题,然后逐一阐述,证明为什么他的解释是正确的。但此刻,在这儿,在大街上,身边围着一群文盲,一群没有经过任何训练,也没有兴趣去理解一系列复杂推理的人。他在这儿,直接和这些人面对面争论,而不是通过发表学术论文,或者抄写员手抄的文件等安全公正的途径,和几百个学者交流。他陷入了大麻烦。
可是,他还有什么选择?人群后面那个人不正是信使加尔班吗?是的,她一定会将这个故事传播到四面八方。
阿夫塞斜靠在尾巴上,做出被动的、不带任何威胁性的姿势。“要理解我亲眼看到的事实,大家必须先了解一些占星学知识。”
“我们都知道凶兆和吉兆。”帕尔萨博厉声说。
“不,不。我们在天空中看见的那些天相的象征意义是由祭司来解释的,或者至少是由比我本人级别更高的占星师——”
“你们瞧!”帕尔萨博向众人喊道,“他承认自己愚昧无知。”
“我承认有些东西我不知道,但有些东西我知道。比如关于我们,我们的——系统——如何运转,我愿意向每一个想了解这个问题的人证明我的观点。我可以向你们保证,那些声称可以通过观测天象来预测你们未来命运的人做不到这一点。”阿夫塞发现站在人群外圈的耶纳尔博阴沉着脸。自己的话可能有点鲁莽,但是,看在先知爪子的份上——看在萨理德爪子的份上——他说的是事实!
“想一想吧,”阿夫塞说,竭力保持镇定,“道理很简单。如果我们这些在戴西特尔号上的人从‘陆地’东岸出发,一直向东航行,最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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