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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西口-第2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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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先生:“二掌柜,一天的功夫就有十几家饭庄的掌柜子找上门来…”
黄羊不解地:“咱三义泰和饭庄有啥瓜葛?他们找咱什么麻烦?”
“也算不上是找麻烦,”路先生笑了:“说起来还是好事情呢,他们是找咱三义泰来订货。”
黄羊:“订什么货?总不能也朝咱要大黄吧?”
路先生:“不是要大黄,是要瓷器!”
黄羊:“什么瓷器?”
路先生:“什么瓷器?就要许大掌柜给大观园送回来的那两种瓷器,茶具和餐具。”
黄羊:“呵,这是和大观园摽上劲儿了?”
路先生:“谁说不是呢。”
黄羊:“好哇!太好了,这真是天赐的生意呀。都有哪些家饭庄和咱订瓷器?”
路先生:“都在这儿呢,我全都记下了。总共是十二家,大小茶具和餐具总共是六千八百套!”
路先生把记好的单子递给黄羊,黄羊细细地看了一遍,举起来抖着晃着:“路先生,你还不敢做主呢,这是财神爷到了!”
路先生:“咱们许大掌柜,这事办得也真神了!人还在千里之外呢,一夜之间就把归化城的茶楼、饭庄弄了个天翻地覆,都快赶上诸葛亮了,运筹帷幄之中,决胜千里之外。可是不得了啊!”
黄羊兴奋地扑向算盘,噼里啪啦一通打:“这笔买卖少说咱也得赚他八千两银子!能顶多少生意啊。真的是四两拨千斤。好啊!”
这时候,恰巧张友和进来:“什么事让你们这么高兴?”
黄羊:“友和哥哥,今天到咱三义泰来订制茶具和餐具的饭庄都上十二家了!”
路先生插话说:“一个个急得猴上树似的,一进门就催着我写订单。生怕晚一步就订不上了。”
张友和不说话,静静地听着。
黄羊:“好像没有新餐具他们的买卖就一天也做不下去了似的!”
路先生说:“赫连刚刚回来说,都把归化几家瓷器店的掌柜子们搞懵了。”
张友和:“胡闹!这还不把三义泰弄乱了?那正经事也别干了?做生意靠的是商场上的功夫,得靠扎扎实实地做买卖挣钱。”
路先生和黄羊相互看了一眼,他们不明白为什么有生意做张友和还这么不高兴。
张友和说:“你们光知道坐在家里瞎高兴,也不问问许掌柜在外边受得什么罪?是死还是活?”
黄羊:“许路得来送大黄时不是报平安了吗。”
张友和:“说话又过去一个多月了,这会儿呢?这会他怎么样你们知道吗?”
黄羊把头扭过一旁没有说话。
张友和:“南方战事频繁,本是不该去的,即使是去了也不宜久留。路先生你赶快写一封信催促许掌柜立刻返回!”
张友和说完,扭身走出屋子,把黄羊、路先生二位丢在屋子里发愣。半晌后路先生才反应过来,问黄羊道:“二掌柜,那…饭庄订的瓷器还要不要告知许大掌柜?”
黄羊:“信写好了吗?”
路先生:“信还没写呢。这不我在等二掌柜你的话呢。”
黄羊有点为难,闷着头抽起烟来。许太春是哥,张友和也是哥,到底该听谁的?咋两个哥哥的做法就差这么远呢?
过了好一会,只见黄羊把烟袋在桌腿上磕磕站起来:“路先生,你立即给许大掌柜写信。把所要瓷器的数量、主家的店名都写清楚,特别是样式一定请许大掌柜精心设计。”
路先生:“那要是日后张掌柜怪罪下来…”
黄羊:“出了事我担着,对了,路先生,你把信的日期签在前一天。以后万一张掌柜问起来,就说是在他来之前就把信发出去了。”
路先生:“嗯,这个主意好!”
2黄昏时分,一列负载的驼队迈着稳健的步子向城门走去,骑着马走在旁边的是许太春。在外面闯荡了将近半年的太春终于就要回到归化城了。太春看上去瘦了也黑了,胡子拉碴的,比临去云台山的时候显得年长了许多,给熟悉他的人一种陌生感。只有那双眼睛还那么明亮,骑在马上依然是那么精神。远远望见城门楼子上“归化城”那三个大字时,太春的眼睛竟然有些湿润了。
还是在城门外的时候,太春就下了马,他拄着一根拐杖向城里走去,腿看上去有些跛。太春进了城一路走一路欣赏着久别的城市,他在心里感叹道:还是家里好啊!
太春东张西望地走着,望着道路两旁的店铺、客栈,望着来来往往的牛马骆驼,看什么都稀罕,看什么都亲切。
太春正走着,忽听身旁有人问道:“哎吆!这不是许大掌柜吗!”
太春一扭头,原来是万裕长的大掌柜文全葆,忙招呼道:“啊,是文副会长,一向可好?”
文全葆应着:“好好好!许大掌柜这是刚刚进城?”
太春:“是哩,还没回字号呢。”
文全葆:“许大掌柜,你人没到家,可你的名声早就传遍了归化城。如今你可是归化城家喻户晓的买卖人了。”
太春:“文大掌柜过奖了,过奖!”
文全葆:“哎,我说的可全是实话,如今,在归化城商界没有第二个人敢于冒着这么大的风险到云台山去,你许太春是第一个!”
太春谦和地笑着说:“坐在家里守着老婆孩子倒是好,可天上能给咱掉馅饼吗?为了养家糊口,我也是不得已啊!”
忽然,文全葆发现太春手里的拐杖,问道:“许大掌柜,你的腿怎么了?”
太春无所谓地:“没事儿,只是受了点轻伤。”
文全葆说:“好吧,不打搅了,赶了多日的路,早点回家歇着吧!”
太春抱拳道:“文大掌柜,失陪了,改日再到府上打搅!”
就在太春往家里走的时候,玉莲抱着孩子正在站在家门口向巷口上望着。已经有些日子了,每天的这个时候,玉莲就站在门口等着。其实玉莲也不知道丈夫啥时候回来,她就那么等着,望着,她不止一次地想象着太春回来的情景,她想象着巷口处先是出现了一个人影,背着包袱,急匆匆地向这么走来,然后她定睛一看,果然是自己的丈夫,然后太春跑过来,一把将她搂进怀里…
玉莲正在胡乱想着,巷口上果然出现了一个人,看身量和太春差不多,可那不是太春,是个手上拄着拐杖的瘸子。唉,看来今天又白等了!玉莲想着,转身向院子里走去。回到屋里,玉莲将孩子放在炕上刚刚点着了灯,忽然听到身后的门一响:“玉莲…”
玉莲心里一惊,扭头看时,老天爷爷呀,竟然是她日思夜想的太春哥哥回来了。
玉莲叫道:“太春哥…!”径直向太春扑了过去。
夫妻俩紧紧地抱在一起,玉莲娇嗔地用拳头打着太春的胸脯:“你还回来呀,我还以为你把这个家忘了呢!”
忽然,绥生在炕上大哭起来,玉莲这才松开太春跑过去将儿子抱起来。
太春惊喜道:“哎呀,这就是咱儿子吧?看看,都长这么大了。来,爹抱抱!”
太春:“看看我儿,都已经快一岁了。让爹抱抱。”
太春扔下手里的包袱,伸手把绥生抱过来,绥生已经六个多月了还是第一次看到这个男人,愣怔了片刻竟然将脸扭向一旁,挣扎着要找他娘。
太春笑道:“这小子,没良心的,居然不让亲爹抱。”
玉莲接过孩子:“还说呢!孩子自打生下来这是头一回看见亲爹的模样,不认生才怪呢。快洗把脸,瞧瞧你那一脸的土。”
太春擦洗着脸:“哎呀,你是不知道,我在外面这半年来,每天连做梦都跟你们在一起,说实话,真想家啊。”
玉莲问道:“哎,黄羊他们知道你回来吗?”
太春:“知道,我已经去过店铺了。”
玉莲使着小性子说:“那你就不知道让他们给捎个信儿回来?可见你心里没有这个家!”
太春从后面搂住玉莲和儿子,感慨道:“从我当年走西口到现在,无论我干什么,还不是为这个家?有时候真是身不由己啊…”
夜里,绥生睡着了。在昏黄的灯影下,太春伏在儿子脸上看个没完没了。玉莲将屋里的营生收拾停当后爬上炕来,嗔怪道:“你呀,都看了有半个时辰了!”
太春:“自己的亲儿子怎么看也没够。”
玉莲故意道:“我看你是得了儿子忘了媳妇。”
太春翻身将玉莲抱住,玉莲猫儿似的偎在太春怀里,抚摸着太春的身子,柔声道:“哥,你瘦了…”
太春搂着玉莲亲吻着她的头发,她的脸蛋儿、脖子…
久别胜新婚,那一夜太春和玉莲亲热了一回又一回…
已经是深夜了,又累又乏的太春感到有些口渴,他摸黑点上灯。
玉莲问道:“你要做啥?”
太春说:“我喝口水。”
玉莲爬起来:“你躺着,我给你倒。”
太春把玉莲摁在被窝里。
太春:“我回来了,不能让你再辛苦了。”
听了丈夫这句话,玉莲心里一阵熨帖,她顺从地钻进被窝,趴在枕头上望着丈夫的一举一动。
太春下地时,忽然一条腿绊了一下,动作显得很不协调。玉莲看着,她突然发现了什么,忙问道:“你的腿怎么了?”
太春:“没事。”
玉莲坐起来:“不对,我怎么看着你走路腿不吃劲呢?你…到底咋了?”
太春无所谓地:“哦,受了点伤,早就好了。”
直到这时,玉莲才发现放在门边的拐杖。玉莲将太春扶到炕上,抱着他忍不住哭了起来:“我就知道你在外头受苦了,可我没想到你把自己作践成这样…哥,你这是何苦来?赚不了钱咱不赚,日子再苦我也不嫌,腿成了这样,这可是一辈子的事啊…哥,将来见了娘,你让我咋向她交代…”
太春摩挲着玉莲的头发,强笑道:“玉莲,别哭了,哥没事,你看看,不误走路不误干活的,只要你不嫌弃我瘸就行了。”
听太春这么说,玉莲伏在丈夫怀里哭得更伤心了。
从云台山回来后,太春都没顾得在家里好好歇几天,第二天一早便到柜上忙乎去了。太春心里明白,如今三义泰正在走上坡路,人气儿正旺,生意做得顺风顺水,眼下最要紧的是抓住的一切机会把买卖做大才是。
账房里,太春、黄羊和路先生在商量着今后买卖上的事。
黄羊:“太春哥,如今你可成了归化城的名人了。”
太春不屑地:“扯淡,咱不图那些虚头把脑的东西,正经再抓几把大买卖才是真格的。”
路先生:“依我看,咱们就得把去云台山进货多么多么的危险在归化城里宣扬出去,不然你等着,这生意很快就被别人抢了。”
黄羊:“咱自己冒着危险踩出来的路,哪能让别人轻易抢去。大黄买卖还得抓紧了做。”
太春:“嗯。路先生,你马上给云台山的路得写信,让他在那边大量购进云台大黄。”
路先生:“好。大掌柜,咱们经营大黄赚了钱,听说文大掌柜很不高兴呢。”
太春:“这没办法,生意面前不论是大商家还是小商号,就看谁能抓住机会。一旦机会来了就要狠狠抓住不撒手,把该挣的钱挣到手!文全葆他怨不着我。论理,这个机会应该是万裕长的,另外他们专门经营瓷器也有几十年了,熟门熟路的。”
黄羊:“可这买卖偏偏让我们三义泰抓住了。”
太春:“一个大黄,一个瓷器,还有草料和胡油咱一样儿也不能松手。”
黄羊:“对了,太春哥,白天友和哥哥来了一趟。”
太春:“有什么事吗?”
黄羊:“他让我提醒你一句话…树大招风。”
太春:“啊?”
黄羊:“友和哥哥说,三义泰眼下还是个小字号,以咱们的境况做事不宜太张扬,免得招人眼红。”
太春思忖着:“哦…那友和哥的意思是大黄买卖就不要接着做下去了?”
路先生说:“好像有那么点意思。”
黄羊:“依我看,友和哥是在妒忌你呢,他那人别看比我们年长几岁,有时候心却窄了些,不像个当哥的。”
“黄羊,都是弟兄,别这么说话。”太春说:“不管外面说什么,咱们还按刚才商量的,该做啥就做啥,不过处处小心些就是了。”
太春从早上到了三义泰,直忙到天黑,他吩咐赫连上板关门后才回家。
太春手里拄着拐棍刚走进院子,听到动静的玉莲忙从屋里出来,手上拿一把笤帚。
太春正要往屋里走,被玉莲拦住了:“等等!看你这一身的尘土!”
太春:“做事情的人身上哪能没点尘土?”
玉莲:“你等等,我给你扫扫。”
太春站住脚让玉莲扫衣服上的土。
玉莲唠叨说:“如今和过去不一样了,好歹你也算得上是一家字号的掌柜了。出来进去的也注意着点自己的模样,不能让人笑话。”
太春架起胳膊,转着身子。
玉莲继续说道:“再说了,你是老婆在跟前的人,模样邋遢了人家会笑话你的老婆懒,没本事。”
太春笑道:“就你说道多。”
夫妇俩说笑着进了屋门。绥生还不会爬,正在炕旮旯里玩着张友和送他的那个拨浪鼓,太春上了炕把儿子抱起来,亲着:“儿子,想爹了没有?”
玉莲早已经把饭菜做好了,花卷儿大烩菜。这是太春爱吃的饭菜。
玉莲说:“一天了,快吃饭吧。”
太春将绥生递给玉莲,说:“前几年你没来的时候,我和黄羊最好的饭食就是白焙子就开水。人啊,有了媳妇才算有了家,看这多好,暄腾腾的花卷儿,热乎乎的烩菜,真好吃!”
玉莲望着丈夫狼吞虎咽的样子,心疼地说:“慢点,小心噎着…太春哥,我看你出去进来走路挺吃力,再说了,年纪轻轻就拄根棍子…我是说,要不然咱买匹马骑?”
太春低头吃着饭:“再说吧。”
玉莲嗔道:“你看你,一副不领情的样子,人家还不是心疼你吗!”
太春抬起头望着妻子,笑道:“我知道。”
3几天后的一个早上,许太春拄着拐杖出现在归化城的马桥上。自从大黄生意和瓷器生意做成后,三义泰在归化城里的名声大振,说起许太春许掌柜来,人们都直竖大拇指。
马桥上的大小牙纪以及买客和卖主看见太春,纷纷和他打招呼,一个年轻的牙纪招呼道:“许大掌柜!您稀罕啊!”
太春:“不稀罕,今儿得空来桥上溜溜。师傅贵姓?”
年轻牙纪说:“免贵,姓马。在家排行老三,小名叫仨儿。”
太春拄着拐杖走上桥头,那个自称叫仨儿的牙纪紧跟在太春身后。
仨儿说:“许大掌柜,我爹您认识的,我爹他常念叨您呢,说当年跟您打过交道。”
太春问道:“你爹他怎么称呼?”
仨儿说:“我一说他的名字您老准知道,他叫马五。”
太春:“你爹是马五爷?”
仨儿说:“是哩!哦,许掌柜,您瞧,我爹过来了。”
仨儿说着就向远处喊道:“爹!你看,许大掌柜来了!”
马五爷显然听见了儿子的声音,只见他快步向向这边走来。
马五爷来到跟前热情地:“哎呀呀,许大掌柜,是你呀!几年没见,听说你的买卖做大发了。”
太春笑道:“马五爷,您还是那么硬朗!买卖不错吧?”
马五爷说:“托许大掌柜的福,还说得过去,还说得过去。许大掌柜,今天能亲自到我们马桥上来…怎么样,我猜您是想要一匹好走马吧?”
太春:“到底是马五爷!不错,我是想买一匹好走马。”
马五爷:“我早就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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