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官人-第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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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开,可以把这问题放心地推给老方,说一句“这事不要再议了,下次在党委会上议吧”。下次开党委会,就暗渡陈仓,把好几个副局长给排除掉了,他们不是党委委员。党委会召开之前,老袁与老方私下通一下气,会上老方主持会议,老袁做讲话,接着表态,两人配合默契,没有个事情不成的。七个副局氏中,有四个年龄到了该退,其中包括老方,老袁觉得其他三个退了没什么可惜,只会给工作排除障碍,但老方退下来,老袁却觉得像要失去左膀右臂,到时候还真不一定能对付得了张、王二人。新部长到任,听说要动大手术,老方通过老婆得知信息早一些,知道手术中有自己,到底性子急,心里藏不住事,犯了一次心脏病,老袁就亲自到他家去看望过一次。后来又听说大手术也牵涉到老袁,是全窝端;老袁心里也发了毛,这时就顾不上老方。等到人局已定,部长找了老袁谈话,老袁得知自己要留下,心胸开阔,心情开朗以后,这时老袁又从一个新的角度看待过去的同事。这新的看待中就有老方。这时老袁是赞成部长动大手术的,最好将手下七个副手都动了,好留一张白纸给他绘画。老方到了年龄,过去他不赞成老方退,如失左右手,现在既然大家都退,老袁就觉得老方留下也没什么意思了。过去留老方是为了对付张、王,现在张、王都不在了,还留老方干什么?他是一个炮手,过去有对立面,炮手有用,现在对立面消灭了,还留炮手干什么?他那个脾气,没个对立面放炮心里就不痛快,别到时候把炮口转过来对着自己,那日子也肯定不会好过。何况既然留下,改朝换代,他就似乎成了功臣,似乎没有他,张、王就对付不了;这时再把他当“老六”使用,他心里如何会满意?好赖位置得往前挪一挪;越往前挪,离得与自己越近,就越容易成为自己的对立面,如何留得他?何况年龄也早已到了,年龄到了就得退是党的规定,你老方如何能例外?别的副局长年龄到了就得下,你年龄到了不下,就显得我老袁处事不公,询私情,又多了一些不必要的是非,对今后开展工作也不利。留下一个老人,就是一个障碍,成不了白纸,就不能重新绘画。所以老袁从部长那里回来,部长让他考虑组建新班子时,老袁是没有考虑留下老方的,是赞成把七个副局长全窝端的。班子既然不团结,从工作出发,还是全窝端了对今后的工作有利。老袁是这么想的,但他这想法传到老方耳朵里,老方心里马上大为光火,怪老袁不够意思。上次听说退的人中有自己,他就犯过一次心脏病;后来听说大家都退,连老袁也保不住,心里才得到一些安慰,觉得是天塌砸大家,怕什么?后来又听说老袁不退,由他稳定大局;将来的班子也由他组建,他心里又重新高兴起来,身体也好了,马上坐车去上班。因为他知道自己与老袁关系不错,现在继续由他主政,就一定有自己一碗稀粥喝。自己虽然年龄到了,但革命的雄心一直没减。特别是他看到单位已经退下的十几个局级干部,整天没人管没人问的惨劲儿,他就对退休感到特别可怕。为此,他粗中有细,他与这个区公安分局的局长关系不错,就偷偷改过一次户口本,将年龄改得小一些。虽然这是众所周知的秘密,但起码给领导安排继续工作找到一个借口。当他听说由老袁继续主政以后,他心里就特别放心和自信。但事情万万不像他所想象的那样简单,老袁继续主政、重新考虑班子时,连他也要一脚踢开了。一开始老方不相信,后来从部里人事司一个处长那里得到信息,才真相信了,这时就对老袁特别光火和愤怒。你他妈老袁太不是东西。过去共了十来年事,没看出你是个人面兽心的东西。过去在历次斗争中,不是有我老方支持你,你哪里会有今天?有了今天你就忘本,把过去的朋友一脚踢开,你这是什么作风?你还有点人味没有?别说是党的高级干部,就是街上钉鞋的,过去你帮助过人家,现在到他那里去钉鞋,人家也不会收钱,你倒对我用上流氓手段了?你自以为脑子聪明,原来过去只把我当一个打手使用了?现在“飞鸟尽,良弓藏,狡兔尽,猎狗烹”了?你如此丧尽天良,可也别怪我老方不够意思。看来过去站在老袁一方是错了,替他反对张、王也是错了,看来张、王的立场倒是对的,早就看出老袁不是东西。这时老方又觉得有些对不起张王,过去开会老轰人家,弄得人家尴尬脸红下不来台;人家看自己是大炮,让自己三分,现在看来,倒是人家的心肠善良了。事实教育了自己,老方幡然悔悟,心中义愤填膺,照他的大炮脾气,于是就想再跟老袁弄个事情干干。反正他不考虑自己,不弄个事情是退,弄个事情也是退,为何不弄?为何让他得了便宜?不弄是个退,说不定弄好了倒可以不退。于是下决心弄个事情,像鲨鱼一样,临死咱也得翻个大浪。但到底这个浪怎么翻,翻个什么浪,他心中一时还没主意。大炮毕竟是大炮,一到事上容易没有主意。恰好这时副局长老王也因生气住院,老方就想化敌为友,重新结成统一战线,于是就坐车去看他。老王是个瘦猴,用老方的话说,是个诡计多端、心里做事的家伙。过去他与常务副局长老张结成同盟,一心想拱倒老袁。老张口才好,老王不爱说话,但心里有主意,所以结在一起也相得益彰。一次老张老王两人在老王家喝酒,老张曾当面对老王说过:
  “这个局,早晚是咱们俩的!”
  为说这句话,老王还有些看不起老张,嫌他说话太没分寸,有失风度。老王认为,世界上是这样,事情可以那么做,但不能那么说;做了没什么,说了就显得庸俗下贱。但老张这么说,也是一番好意,何况都喝了些酒,老王当时也一笑了之,以后该怎么结联盟,还怎么结联盟,共同对付老袁。要说老袁有什么错误,或是有什么对不住两人的地方,倒也不是,反正就是看着由他来当这个局长就感到别扭,不如换成自己。经过几年折腾,局里也折腾得差不多了。何况两人都比老袁年轻三岁和四岁,早晚可以熬过他,就等什么时候换届,这个位置落到自己手里,再从头把单位搞上去。老王老张的梦是这么做的,没想到天有不测风云,部里突然换了新部长;新部长上台,却要治理整顿这个局,要大换血。原来以为要换换老袁,单位没有搞好,他是正职,应负主要责任;没想到新来的部长是个糊涂蛋,把精英准备换下来,却把一个平庸无能的老袁留下了;并由老袁来考虑下一届班子。由老袁考虑,过去两人都跟老袁捣蛋,老袁如何会考虑他们?这单位不考虑,他们虽然年龄不到,但将来的去路也是问题。五十多岁的人了,到哪里人家会要?何况是去做官,哪个单位缺官?哪个单位不想提拔自己的人,而愿意从外边引进来一个老爷?于是老王老张也挺生气。但生气也没办法,谁也没有能力去改变部长的决定。两人能做的工作,是分头坐车活动。由于老张口才好,社交能力强,他在外边的关系多,就活动得见效一些;老王虽然心里做事,但平时不大爱说话,不爱交际,认得人就少,就有些活动不开。这时老王就对老张有些意见。过去咱们是同盟,现在你关系多,应该有便宜大家都沾点,就怪老张活动时不带上他。但老张也有老张的道理,因为现在是树倒猢狲散的形势,只好爹死娘嫁人,各人顾各人;过去结盟是为了对付老袁,现在我自己也是泥菩萨过河,如何再带得了人?于是也不管老王。老王就干生气,最后胃气痛发作,住进医院。原想着住进医院,老张说什么也会来一次,但住院已经三天了,根本没见老张露面。倒是人家老袁还坐车来坐了五分钟,劝他“既来之,则安之”。连老王的老婆都说,老张这人过去看着不错,很够朋友,谁知一到关键时候,原来是这么个东西;都说你老王是个“智多星”,原来连朋友都不会认,过去跟他结在一起反对人家老袁干什么?人家老袁还来医院看你一次,过去的好朋友却踪影全无!这时老王也拍着床板连声嗟叹。就在这时,副局长老方提着一大兜水果、罐头与奶粉到了。这也让老工吃了一惊。他与老方过去也是对手,怎么一到关键时候,朋友不来,对手倒都来了?世界真是复杂,革命队伍真是不纯,对立双方阵营真是不明,你中有我,我中有你。两人握过手,老方就坐在了老王的床头,与穿病号服的老王攀谈起来。渐渐谈得入港,老王便示意老伴出去。病房中就剩他们两人,说话就更放得开。不过现在两人仍说不到一起,尿不到一个壶里。老方是带着惭愧的心情来的,想检讨一下过去,过去他老支持老袁,用大炮轰击老王老张,谁知到头来老袁才是白眼狼,一点没有人性,老王老张才是对的。但因为现在老王与老张已有矛盾,老张没来看他,老袁来了,于是老王就不大同意老方的看法,认为老袁还是不错的,单位最坏的是老张。老方听了老王的话,一下感到很吃惊,不知道为什么老王突然又恨上了老张。没想到几日不见,形势又有了新的发展,阵营又有了新的分化,自己这次轰炮又没找准方向。同时还不知老王是否因为不信任自己,故意说些假话给他。一遇到这种复杂情况,老方心里就感到一团乱麻,这又不是党委会,又不好放炮,于是就不再多纠缠,扔下水果和罐头,匆匆告辞。下楼到医院院里,禁不住骂了一句:
  “妈拉个×,世上没一个好人,人人都是白眼狼!”
  倒把跟他的司机吓了一跳。
  四
  副局长老张,这几天活动得颇有成效。所谓有成效有二:一、他亲口听部里某位副部长的秘书讲,关于局里的变动,一切都还没有定,只是新来的部长有这种想法,部长会议和部党组会议,都还没有正式讨论过。这位副部长的秘书,与老张是好朋友,看来不会说假话。副部长的秘书虽然只是处级,老张是副局长;秘书是个小年轻,老张年龄比他大一大把;但自从在一次会议上结识以后,老张每到部里去,都去看人家,坐在人家面前,说话的态度与分寸都很注意,像下级见了上级一样谦虚。弄得这位小秘书很感动,对老张另眼相看。逢年过节,老张也到小秘书家里去看一看,随便带些随意东西。老张认为,官场就是这样,不能看不清形势,人家虽然职务小,但占的地形有利;就像流水,人家占的地势高,虽然水小,到了关键时候,可以“哗”地一下流下来;你水虽然多,但在低洼地,到时候干着急排泄不出来。在单位与正局长老袁可以顶撞,但见了这位小秘书却得尊重。这样的朋友结交得越多越好。有时他想见副部长,只要给小秘书挂个电话,小秘书第二天就予以安排;别的什么人哪怕是老袁等,想见副部长得排好几天的队。这就是人家人小能办大事,不尊重人家尊重谁?老张在京郊有个基地县,与那个县的县委书记是莫逆之交。这个县有个山清水秀的水库,不少有名的人到那里垂钓。按说按老张的地位,是没有资格到那里垂钓的,但因为他与县委书记好,就可以把车子开到水库边。逢到星期天,老张就常拉小秘书和他的爱人、孩子一块去钓鱼。钓鱼是假,谁对钓鱼也没有大的兴趣,只是出去散散心罢了,在水边的草地上玩一会,看看山看看水,逗逗孩子,然后在县上的“友谊宾馆”吃上一顿甲鱼,下午就开车回来了。小秘书看到老张一大把年纪,为他一家跑前跑后,临分别的时候,常常紧拉一下老张的手。有这一下紧拉,千言万语都不用说了,老张看着小秘书,也很感动,有时眼睛都想湿润。这才是真诚的友谊。自从听到新部长到任,单位机构要大变的消息,所有的局长都着了慌,在搞穿梭外交。老张搞外交第一个想起的,就是小秘书。于是这个星期天,又拉小秘书一家去钓鱼,还特地将单位唯一的一部豪华“公爵”车开上。但在整个钓鱼和吃饭过程中,老张仍是和小秘书谈些别的,说说笑笑,单位要变动的事一句没提,似乎这次也纯粹就是玩,没有别的目的。但没提人家也知道是怎么回事,如果智宁引氏,不明进理,人家也当不了部长的秘书。你不提,是对人家智力的尊重,人家觉得与你交朋友不失风度;如果提了,当面说许多话,反倒把两人的关系搞庸俗了。上次在副局长老王家喝酒,酒后失态,老张说了一句明显的话,似乎老工就对他有些看下起。从此接受教训,不再那么莽撞。当天钓完鱼;下午就高高兴兴回来了。老张坐在司机旁边的前座上,抱着已经睡熟的小秘书的小女儿。第二天下午,小秘书就通过保密电话给他打了一个专线,电话中告诉他,他已将一些事私下给副部长说了,看副部长的意思,也不大同意新部长动作太大哩,说一个单位八个局长,一下动匕个,也不利于单位的稳定吧?老张听了这个电话,心马上放回肚子里,一股股高兴往脑门上冲,忙对着电话说:
  “谢谢,谢谢,谢谢你小周!”
  倒是小秘书不大在意,只是笑了两声,就挂上了电话。小周为什么笑?是笑他的惊慌失措和失态吗?老张又想了半天。但看来天不像大家谣传的那样要翻,老张并没有变成一条放到案板上让人剁巴的鱼,这就叫人愉快。这是一。二、为了预防万一,他还给自己找了一个退路,免得真被人家端了老窝,自己没个退的地方,那才狼狈和尴尬。找好退路,万一被人端了老窝,第二天就有去的地方,此处不留爷,自有留爷处,也另有一番威风,就怕此处不留你,你立即变成一堆处理的大白菜,马上被人看不起。他当初在高级党校学习时,和一个秃头同室,秃头当时在北京市一个局当副局长。当时秃头正在掉头发,老张也正在掉头发,两人为了共同寻找治秃头的办法,没少一块坐车跑,后来成了莫逆之交。后来改革开放,这位秃头大发,不当副局长了。去办公司,没想到公司居然办成了,几年下来,成了一个经常山入国际饭店和长城饭店的总经理;据说公司资产有几千万,和西欧好几个国家有联系;出门一辆“奔驰”专车。旁边坐一个抹蓝眼圈的秘书小姐。秃头发迹以后,请老张在建国饭店吃过一次饭。看了秃头的豪华舒坦生活,老张直眨巴眼,再打量自己身上有些皱巴的西服,就感到自惭形秽,觉得自己这个副局长当得真没劲头。人家身边整天坐的是漂亮小妞,自己身边整天坐的是老袁,整天还得跟他斗心眼。以后秃头托老张搞过几次物资,老张痛快地给搞了。秃头对老张也很大方。一次又在一起吃饭,老张开玩笑说:“老秃,看你生活我很羡慕,我也到你那里去当兵得了!”
  秃头马上笑着说:“可以,来吧,给你一个副总经理,也给你配一个秘书!”
  当时也就是开开玩笑,现在老张真遇到了困难,遇到被人端窝的危险,这时就真想起了秃头,真想把他那里当了退路。老了老了,到公司混两年,去挣些钱倒也不错。何况么司没有到六卜非下不可的规定。于是就抽机会先给秃头打了一个电话,又坐车亲自去了一趟。秃头还是很够朋友。开始秃头以为老张又开玩笑,也打哈哈;后来见老张很严肃,是真的,他也严肃起来,不过严肃起来也很够朋友,想了一下说:“可以,你要真想来的话。现在治理整顿,公司遇到些麻烦,但还不多一个副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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