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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上海-第4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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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是政府软弱…”
“好了,有什么事情我们进书房去说吧,大哥,我给你看看证据你就明白了”,六爷打断了叶展越来越激昂的声音,“赵叔,别让其他人靠近书房”,“是,我知道了”,光头大叔豪放的声音顿时传来。一阵脚步声响起,然后就听到书房沉重的关门声。
楼下没了声音,秀娥轻轻的捅了捅我,我示意她别动,等了一会儿之后,才迈步往楼下走。听到脚步声,原本站在大门口抽烟的光头大叔立刻抬起了头,看见是我们,严肃的脸孔顿时软化了下来,他笑着冲我们招了招手,并示意我们小声。
我和秀娥安静地走到了他跟前,“大叔好”,我俩乖巧的问候了一声,光头大叔笑得眼睛都眯没了,“好,好”,他看了一眼秀娥,可以压低了嗓门笑说,“你们俩是去找石头吧,那赶紧去吧。”我们点点头,刚要往外走,大叔好象想起什么似的拦住了我们,然后从自己兜里掏出了一块包装纸上都是洋文的巧克力给我,这才努努嘴,让我们走了。
我和秀娥相视一笑,光头大叔总是拿我们当小孩子看,他自从知道我们住进六爷家之后,就四处跟人说什么,早就知道和我们有缘份,当初在火车上就知道了云云。
秀娥带着我走到了厨房,我这才发现石头带回来的是几只小狗,听说是德国种,长大了很厉害的那种,可现在看着,却如毛绒玩具一样可爱。我们三个聊了很久,又分享了那块巧克力之后,我和秀娥就抱着各自喜欢的小狗准备回去睡觉。
临走的时候石头不经意地说了一句,码头上的工人又和日本船员起冲突了,这几天大叔他们都在处理这些事,那些船员很嚣张云云。我知道六爷对政治争斗没什么兴趣,但他和叶展对日本人向来没有好感,这些年在船运码头那边,不知明争暗斗了多少次。
更有一次,秀娥无意间提起陆青丝的头发怎么会死人被她正好听到,她阴恻恻地笑到秀娥面无人色,才转身离去,嘴里却冷冷的说了一句,“那小鬼子该死。”所以现在世道混乱,日本人那么猖狂,我真的有些为六爷他们担心。
回到了自己的房间,我抱着小狗坐在床上,伸手逗弄着它,只感觉它的牙床乳牙用力的含在我的手指上,我忍不住笑了出来。“扣扣”,门轻响了两声,我猜到是六爷,他每天回来都会来探望我一下,就算很忙,哪怕只能打个招呼,他也会来。
可一时间我抽不出手指来,那只小狗很有力气,我甩了半天手指竟然甩不掉,只能笑着扬声说,“快请进。”陆爷一推门走了进来,原本的他表情有些沉重,一进门看见我正笑着和那小东西缠斗,他也笑了下,回身关好门走到我身边坐下,用手指揉搓着小狗细软的额头绒毛。
小狗立刻被吐出了我的手指,去追逐着新的玩具。
看着六爷不自觉锁紧的眉头,我轻声问了句,“陆先生走了?”“唔”,六爷点了点头,他收回了手指,有些头疼地揉了揉太阳穴。我看他不舒服的样子,就伸手去帮他按,六爷微微一笑,就闭上眼任凭我按摩着。
“我和老七今天见到了霍长远”,过了会儿,六爷突然开口,我一愣,按摩的手指停了下来,六爷拉下我的手握住,他有些感慨似的说了句,“他是个真正的军人,也是个男人,可惜…”我不明所以地看着他,他抿了抿嘴唇,“他和他那个所谓的老丈人不一样,苏国华那个人眼里只有金钱权势,却没有道义良心,要不是霍长远坚持原则,没有和他沆瀣一气,有些事情可能会变得失控的。”
我随意地点了点头,六爷歪头看了看我,“怎么,你不想听这个吗?”,“不是”,我摇摇头,“我当然很高兴听说他是个正直有责任心的人,可这对丹青有用吗?他的正直和责任心又没有分给丹青一点”六爷扬了扬眉头看着我,我苦笑了一下,“也许我说得太苛刻了,我曾经看过一本书,里面说所谓的英雄就是矗立在广场上的雕像,对敌人不再有威胁,却让亲人痛苦一生。”
六爷听我这么说,原本玩笑似的表情渐渐严肃了起来,“我知道,男人一定要有抱负,可为了这些抱负牺牲的永远都是最亲的家人和所爱的人,霍先生这样,墨阳也一样”,我长出了一口气,玩笑着问六爷,“陆城,你的抱负是什么?
六爷耸起眉头想了想,“吃饱穿暖,全家平安”,“啊”我一愣,怎么也没想到六爷会说出这样基本上不可以称之为“抱负”的话。他认真地冲我点了点头,“真的,我从小到大都这么想。”我们对视良久,“嗤”,我忍不住笑了出来,不管他说的是真话还是假话,他肯这样说,我已经很高兴了。
陆城笑着笑着突然说了一句,“对不起啊,清朗,你姐姐的事我帮不上忙”,我立刻摇了摇头,“不是的,你能照顾她的安全我已经很满足了,也许不用多久,她就回心转意了呢”,我无奈地说着自己都不相信的话。
看着我的表情,六爷轻叹了口气,“我曾经跟你哥哥说,会让你活得就像个十六岁的女孩,可现在看,好像我说了大话了。”我一愣,看着有些愤懑的他,我轻轻握住了他的脸,“第一,我虚岁已经十七岁了,所以看起来不象十六岁也是可能的,第二,张嬷曾经说过,男人要是不对女人说大话,那就根本不是个男人。”
六爷被我说的话搞得一愣,想了想才明白了过来,他轻笑出声,揽着我的头靠入他怀里,听着他沉稳的心跳声,一个温暖的吻落在了我的额头,我心里甜甜的,虽然脸红,还是忍不住抬头去看他,他正用一种很特别的表情看着我,恍惚间我突然想起了督军,他似乎也曾这样看着丹青,我忍不住问了一句,“你干吗这么看着我,有什么问题吗”,六爷无言地看了我半晌,有些无奈的笑着说,“傻姑娘,这叫留恋…”
一句留恋让我一夜甜睡,直到第二天秀娥叫醒我为止,突然觉得今天真是个好天气,风清云朗。六爷和叶展也早已经离开了,他们现在有太多的事情要做,我听秀娥说,昨天陆仁庆离开的时候脸色很不好,他上车的时候只对六爷和叶展说了一句,他要对得起祖宗留下的那份家业,不能任意妄为。
秀娥还说,陆仁庆的车开走之后,叶展冷冷地说了一句,到时候国都不成国了,还提什么家业,后来被六爷强拉了回去。“清朗,你今天还要做那件衣服啊”,帮我收拾着衣物的秀娥皱眉说了一句,“嗯”,我笑着点了点头,拿起那件对襟衫缝了起来,过几天就是六爷的生日了,我没什么可准备的,只能悄悄做了这件礼物。
“我今天要上街一趟,你不想和我一起去吗?”秀娥怂恿地说道,“不了”我摇了摇头,“时间不多了,我还是先把这个做好。”秀娥耸了耸肩,随你了,反正我就是去那家常去的杂货铺子,你有没有什么要带的,每次让石头帮忙带些东西,他总是弄得驴唇不对马嘴的,这回我要一起去。“
我一笑,“我没什么好带的,你们什么时候去?”,“吃过午饭吧”,秀娥随口答了一句,我也没放在心上,她出门前又说了句,“六爷说了,今天晚上有个宴会,他和七爷都去,会回来的晚些。”“喔”,我应了一声就埋头缝了一上午,吃过午饭又匆匆地回去接着做,直到觉得腰酸背痛,光线也渐渐暗了下来,这才发现已经是晚上六点钟了。
放下手里的东西,我大大地伸了个懒腰,突然心猛地跳了一下,然后一阵心悸,我用手揉了揉胸口,正在想自己是不是针线活做久了,才会这样,难道…
“喂,你们快点去把东西放好”,石头的声音突然从楼下传了来,我暂时放下心事站起身来,秀娥他们终于回来了吗?这一趟去得可真够久的,肯定是去别的地方玩了。
我捏着酸痛的肩背走到窗边,看见石头正站在中庭逗弄着小狗,他好像感觉到了什么似的抬头看向我的方位,笑着挥了挥手,我正要笑着回答,他下一句话立刻让我笑不出来了,“清朗,秀娥呢,你们俩快下来呀。”
我眼前黑了一下,赶紧用力抓住了窗帘,想想方才那一阵心悸,我掉头就往楼下跑。冲到石头跟前的时候,他的笑脸已被我的表情吓了回去,我一把抓住他,“秀娥不是和你一起出去买东西了吗?!”
石头扶了我一把,原本有些不明所以地表情迅速变成了严肃,“没有啊,我今天临时有事出去了,刚刚才回来,没看到秀娥,我还以为她在生我的气躲着我。”说完他大喊了一声“阿嫂”,负责打扫的大婶连忙跑了出来,她说的话让我和石头都倒吸了一口冷气,秀娥已经整整走了三个多小时了,而且她是自己走的。
顾不得埋怨阿嫂为什么不早讲,我转头就往大门外走,石头赶紧跟了上来,今天宅子里留守的人很少,因为这些天,时事动乱,一部分人都跟着六爷和叶展,另一部分则被派去加强保护陆仁庆了。
“秀娥说,她去那家杂货铺了,石头,你知道在哪儿吧,快带我去,真的不对劲,你别问了”,我急声对石头说,心里不好的感觉越发的强烈起来,强的我根本不敢去想。石头原本是想阻止我的,看我真的急了眼,他一抹脸,叫上留守的那几个人,就带着我往外跑去。
那家杂货铺离这里不远,我们冲进去的时候把那个铺子老板吓得够呛,最后终于哆哆嗦嗦的说明白,秀娥两个多小时前就走了,我和石头脸色苍白的对视了一眼,秀娥虽然爱玩,但决不会自己一个人去别的地方,或停留很久。
我和石头刚要走,那个老板扒着柜台又说了句,“那小姑娘好像看见什么人了,急急忙忙地拿了东西就头也不回的往西边追过去了。”石头脸色一沉跟我说,“那边都是些烂房子,住的都是些下九流的人,有的很久都没人住了,不过去那儿来回就只有一条路…”
没等他说完,那老板就指天发誓,他绝对没看见秀娥从那边再回来,今天没什么生意,他一直都盯着外面。石头扭身出门吩咐一个人去多找些人手来,再把秀娥可能会去的地方告诉了他,这才带着我们往西边找去。
果然如他所言,那边越走越荒凉,而且天也慢慢地黑了起来,视线有些昏暗,我和石头还有同来的几个人,不停的大喊着秀娥的名字。这就像一场赌博,上海这么大,我们只能相信老板说的话是对的,可是谁又知道三个小时的时间里,秀娥会不会又去了别的地方呢,也许那老板没看见…
心跳得越来越快,我用力的喘息着,那种不好预感的心悸让我忍不住哭了出来,我手脚并用地攀上一段已经碎倒的砖墙上,用尽了全身的力气大喊,“赵秀娥!!你到底在哪里!!!”“清…”,突然一声极微弱的声音从我脚下的地方传了来,我僵了一下,用力捂住了自己的嘴,虽然呼吸都觉得困难,我毫不在意,只是竖起耳朵听,“清朗…”
“秀娥!!!”我大喊了一声,声音果然从下面传来,我跳下那个烂砖头堆,开始用力的扒着,闻声赶来的石头也扑了过来,小心的扒着那些碎砖。“唔…”秀娥吃痛的声音越来越响,她的腿,她的手都慢慢露了出来,看样子好像是被碎倒的砖墙压在了地下。
“秀娥”,我哭喊了一声,秀娥满脸的血污,一动不动的侧躺在地上,她居然还微笑的看着我,神志看着还算清醒。我颤抖着手帮她轻擦着那些血污,还好头上的伤口并不是很大,血流的不是很多,我用手帕按住了那个伤口。
不过石头去检查她手脚的时候,她却不时地痛呼着,石头皱着眉头说,“应该是骨折了,不过倒是没什么严重的外伤,我现在就带她回去看医生。”
我赶忙点头站起来,石头俯身向要抱她的时候,秀娥却勉强地推开了他的手,然后吃力的开口说,“清朗,我,我看见二少爷了,我…”听她提到墨阳,我吃了一惊,看她说话那么费力,却还坚持开口,不晓得墨阳是不是出事了,我赶紧把头低下去,俯在秀娥嘴边,听她吃力地说着。
从她断断续续的叙述中,我知道她买东西的时候看见了墨阳,惊喜之下就跟了过去,因为我一直没有和她提过墨阳的事情,她也不敢问,跟到了这儿之后,发现墨阳在跟一个陌生人见面,那个人告诉墨阳有关于什么舞会,暗杀,日本人的事情,她不敢离得太近,只听了个隐隐约约,两个人话说到一半,她突然发现有人从另一侧靠了过来,拿枪偷偷指着墨阳和那个陌生人,她就大喊了一声小心,然后一阵枪响,她慌不择路的逃跑时,突然被什么东西压倒了,再醒来的时候,就听见我不停的喊她,直到被发现。
秀娥拼尽全力说完了这些话,就再也支撑不住的晕了过去,我跌坐在她身旁,墨阳他…不会有事吧,可方才石头他们并没有发现什么特别状况。石头轻拍了一下我的肩膀,有些焦急地示意我,是不是可以把秀娥带走了。
我怔怔地点了点头,帮着石头小心翼翼的抱起了秀娥,走出这条破烂里弄的时候,我突然想起秀娥说的舞会,暗杀什么的,心里打了个突,一把拉着石头的胳膊,“石头,今天晚上有什么重要的舞会吗?”
石头一直忧心忡忡地看着秀娥,听我问他,他心不在焉地说,“有啊,今天是那个霍处长办的,就在军需处的空场上,大爷,六爷,七爷,青丝小姐都接到邀请了”,我瞠大了眼睛,登时想起了早上秀娥是曾说过,六爷说他会晚些回来…石头又加了一句,“估计你姐姐肯定也会去。”
我掉转头就往另一侧的大马路上跑,“哎,清朗,你去哪儿呀,回来!”石头气急地喊了一嗓子,我头也不回的喊了声,“石头,照顾好秀娥”,就一鼓作气的冲到了相对繁华的大街上,拦了一辆黄包车,气喘吁吁地说,“快,军需处!”那个黄包车夫不敢怠慢,调过车头,撒开腿就跑了起来。
一路上我心如擂鼓,脑袋却好像上了笼屉一样,热的想要爆炸,我嘴里似乎只会说一个字,“快,快!!!”暗杀,日本人,他们想暗杀谁,掌管军需的霍先生,还是私底下经常与他们为难的六爷和叶展,还是有谁要杀日本人…猛然想起六爷说过,墨阳干的是脑袋别在裤腰上的事,想到这儿,我觉得自己都快要疯了,更何况六爷还在那儿,丹青也一定会去的,因为,霍长远在那儿。
眼瞅着上海警备区军需处的大牌子都隐约可见了,里面灯光闪烁,音乐声不时地飘了出来,我稍稍松了口气,看来没事,最起码现在没事。离军需处大门一百米左右的地方,站着的都是些持枪的士兵,黄包车夫不敢再往前走,就把车子停了下来。
这会儿我脑子清醒了起来,才想到自己根本没带钱,下了车正想着跟他说明天去宅子那儿找我要车钱,“啪,啪”两声脆响突然从院子里传了出来,我猛地一哆嗦。
“啊!!!”里面立刻响起了人们惊恐的叫声,人群开始从里面往外涌,你推我挤,全然不再顾什么风度,脸面的,那些士兵则挺着枪往里冲,却被跑出来的人群冲得七零八落。
尖叫奔逃的人群都拼命的往外跑,突然院子里面“砰”一声巨响,一道火光冲天而起,人们更是恐惧万分的大叫起来,争相逃命。枪响之后,我转身就朝着大门奔了过去,刚开始出来的人多,挤得我东倒西歪,我一边小心的不被人撞倒,另一边却不知道哪来的那么大力气,就那么不要命的往里闯,一边疯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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