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格调-第1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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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旅游】
就像我在其他章节里指出的情况一样,如今旅行已经彻底沦为了旅游观光业,以至于如果不是有心挖苦,人们几乎不会想起这个古老的说法。所以,我干脆把这项活动称作旅游观光业。各个社会阶层都是这个行业的牺牲品,但贫民阶层受害最浅。这似乎更多的是因为他们惧怕这项活动可能提供的他们不熟悉的新花样,而花不起钱的原因倒要退居其次。所有能够预想到的东西就是他们想要的,而不是那些让他们始料不及的。具有讽刺意味的是,旅游业现在能提供的,恰恰就是所有可以预想到的东西。阿瑟·B·肖斯塔克在《蓝领生活》(1969)中谈到,贫民阶层倾向于选择这样的休闲体验:“它们能够验证那些已经获得的知识,而不是会与哪怕小说里的事物相冲突的东西,陌生的事物可能会给贫民阶层带来严重的威胁感。旅游业,他们认为,充满了数不清的威胁:”你得跟陌生人打交道,灵巧地扮演各种各样的角色,还要精明强于地处理料想不到的新问题……害怕'上当'的感觉,……外省人那种对于该去哪儿一头雾水的无知,认为其他地方都不值一游的、毫无根据的自负,和对家乡版风物的偏好。“这些恐惧,经常限制了贫民阶层的出游。他们要么与亲友结伴外出,要么自己驾车赶赴亲友的葬礼。如果的确旅行了一次,他们会回味数年,不停地缅怀饮食、里程数、消费和汽车旅馆的豪华等等细节,比如:”他们居然会在马桶座圈上铺放一长条纸“,他们会这么说。
旅游观光的阶层绝大多数是中产阶层。他们已经使夏威夷变成了像罗杰·普莱斯不怀好意的命名一样,“大众的瓦尔哈拉神殿”(瓦尔哈拉神殿,北欧神话中主神兼死亡之神奥丁接待战死者英灵的殿堂。-译者注)。正是因为中产阶层,豪华游轮生意才有利可图,因为这个阶层的人们设想,他们会在游轮上与中上阶层共处,却没意识到后者有可能要么正从伊斯但布尔一处清真寺旁的别墅尖塔向外跳望,要么正隐身在尼泊尔的某个山谷,或者干脆正呆在康涅狄格州奥德莱姆镇的家中玩十五子游戏和翻看《市镇和乡村》杂志。观光业深为中产阶层喜爱,因为他们能够从中“买到感觉”,如C·赖特·米尔斯所说的“哪怕只是很短的时间,更高阶层的感觉。”他又指出,旅游(或度假村)行业人员和他们的顾客们合作上演一套装模作样的把戏,并按中上阶层(或者上层)才熟悉的程序,煞有介事地表演大量的“侍候进餐”,白色餐桌台布,“发泡葡萄酒”,假鱼子酱。只消注意旅游业广告中“昂贵享受”(以及“美食”)一词出现得有多频繁,就会明启我究竟在说什么。这是因为,比起住房、汽车或其他显眼的地方性消费项目,中产阶级更嫉妒更高阶层的出外旅游。理查德·卜科尔曼和李·雷沃特在他们的作品《美国的社会阶层》中发现,这种嫉妒不止是经济上的——还是“文化上的”:上层人物对遥远地域的经验“象征了文化上的优越地位,”上层人的旅游习惯“似乎表明,游客已经在这种环境背景中感到很舒适了,或者他的感觉正在变得越来越如此。”
上层的人们通常自己出游,不加入什么团体。这很自然,因为不管在什么团体里,总会有些你懒得去结识的人物。当然也有例外,比如由某大学组织的“艺术观光团”,游伴常常是一些资格相当的成员,带队也不会是导游,而是“讲师”或“艺术史专家”。上层人士感到,参加这类观光旅游团会暗示你的无知、智力上的懒惰和缺乏好奇心。这就像参加一次平庸俗气的“导游观光”所暗示的情形一样严重。但是,由于你是在观看艺术,同时还能从地位较高的高等学府的声望当中借来几许声望,等级趣味上终究还有应计的收益。
【体育运动】
当然,参加体育运动,甚至只对此感兴趣,也会提高等级。但不是所有的运动,而是某些经过精心选择的项目。一位热望提高自己等级的贫民人士如果希望明确了解这些运动项目,只需走进一家上档次的男士商店——也就是一家中上等级的商店,并详细察看一下约翰·T·莫罗伊建议他投资的各款领带。这些领带,就像这些运动本身一样,能教会他判断此类运动项目的可取程度。他会注意到,正像莫罗伊说的,一些描绘着如下图案的领带:“一条嘴里有只假蝇的小鱼,一只网球拍,一艘帆船,一只高尔夫球或一根高尔夫球棒,一匹马或一支马球杆,”可能就是你的选择。但即便如此,也隐藏着一些等级判断上的困难。你必须知道,钓淡水鱼比钓咸水鱼更有等级,比如钓的是鲑鱼或蛙类鱼(南乳鱼、黑鲈鱼等),鲶鱼是无论如何要避免的。钓鲑鱼当然是有等级的,因为这跟苏格兰有关。根据同样的原理,冰上溜石游戏也是有等级的运动。(不过像室外地滚球游戏,由于是地中海'意大利'式的运动,同时还稍许暗示与黑手党有关的联想,因而是贫民阶层的J自从城市免费网球场开始激增,网球的等级地位便开始下降。但是,最上乘的网球运动仍然要求一套漂亮,昂贵的球服和球具以及价格不菲的“网球课程”,所以它至少还够格充当中上阶层的体育项目。知道如何操纵一艘帆船对于保有中上阶层的地位而言是不可或缺的,甚至,帆船技术的好坏便足以标志等级的高低。当然,进行帆船比赛又比仅是驾船兜风更有等级。作为一项高级体育项目,高尔夫球在今天倒是有些失势。如今,你甚至会无意中听到上层贫民人士大谈他们自己的比赛经验。但是,它基本上仍能满足艾丽斯·卢莉设立的要求:
一项高级别的运动项目,从定义上说,就是一种要求大批昂贵用具。或者昂贵设施、或二者兼备的运动。最理想的是,这项运动应该能够迅速消耗物品和各种服务。例如,高尔夫球就要求许多亩未经耕种、建筑、或用于商业目的的宝贵土地。完善的高尔夫球场还需要经常除草。浇水、修剪,并且用价格昂贵的机器对草地滚轧。
事实不过如此。关于卢莉所说的能迅速消耗物品和服务的高级运动项目,还有另一绝好的例子:双向飞碟射击。在这项运动中,一局成功与否的标准,是击中飞上天空的陶碟的精确数目。尽管滑雪如今已下滑到中等阶层或更低的地位,但它当初可真是一项有等级的运动。因为滑雪费用昂贵,极不方便,而且只有在遥远的山区才有可能进行。除此之外它还危险,这就意味着它像今天的雪橇摩托车和机器脚踏车一样,是“白色荣誉徽章”——三个上层阶级成员在冬季于腿部和踵部打上的白色石膏——的来源之一。这种白色徽章意味着某个社会范围内的高度。醒目的浪费;在这个世界里,根本不存在无法偿清的帐单或者旷工一类的问题。从骑马发生的事故中也能获得白色徽章。骑马,就像驾游艇一样,之所以是项有等级的运动,并不在于昂贵,而是因为它实在太古老,这项运动也允许你从上朝下俯瞰别人。丽莎·伯恩巴赫用一个相当令人信服的公式来判断人们在中学和大学里从事的体育运动的级别:上等阶层的体育比赛使用的球一般要比其他阶层的小。因此,就地位的高下而论,高尔夫球和网球就能压倒足球、篮球、排球、和棒球。当然,还有保龄球。
驾驶帆船是最昂贵的运动,也就当之无愧地成为各项娱乐之冠。这也是上层阶级自我展示的表演艺术。但也存在一些不容违背的原则。比如驾驶人工帆船仍然比机动帆船更有等级。这部分地是由于光靠拧一下点火开关钥匙和操舵还远远不够,你还得具备一些必要的举止。(很可能,你能拥有的最流行的帆船是Chris-Craft,这种装备与赛车用的梅塞迪斯一奔驰旗鼓相当)。帆船应该有相当的长度,至少三十五英尺,如果要换新船,你应该不断购进同类中更高档的船只,而不是相反。据一名帆船经纪人称,帆船的级别以五英尺为单位增长。他说,顾客们“一次增加五英尺,直到他们的船有六十或七十英尺长。”帆船应该是不那么舒适的赛艇式样,而不是那种矮墩墩的。随随便便的家用型,后者可能暗示你在船上生活,因此也就提示了你的生活必需品的匾乏。由于这个原因,家用船级别最低,这就像拖车式活动房屋,至少在三个方面缺乏说服力:一,如果是活动的,这种船靠动力,而非人工驾驶;二,这种船内有多个房间,过于舒适;三,这种船可供人居住。上层阶级的小型赛艇则以古风和国际主义为特色。由于既古老又不具备当地特征,六米长的有帆赛艇很有级别。
至于船体用料,通常有两项主要原则共同起作用,分别从物质。有机体,崇古几方面传达等级意味。自然材料的船要比更便宜、更实用的玻璃钢制成的船有等级,因为自然材料曾经有过生命,用它制成船,船就会像东方地毯一样具有真正的古董风味。而当船体需要修缮或更换时,花费也会更高。木质船在一些讲虚荣的船主眼中身价百倍。缅因州布鲁克林甚至出版一本叫做《木质船》的杂志,定期提醒他们这种优越感的来由。
在室内活动中,桥牌和十五于游戏当然是级别相当高的游戏,拼字游戏属于中产阶级,它就像凯纳斯特纸牌游戏(塔牌)。中上阶层中很少有人下象棋,因为太难了。除非有一间单独使用的相当大的弹于房,弹子游戏才会有等级。而一旦盘面在罩布撤换后转眼变成了家用餐桌,那准是上层贫民无疑。只要盘面比最大的尺寸小,结论也是同样。
上层阶级有游艇,贫民阶层有什么?保龄球!如果你希望保住自己的上层地位,切记永远、永远不要打保龄球。一旦沾上,你的中上阶层地位立刻就会降低。贫民阶层热爱保龄球的原因很多。一个原因是,你能在打球时一边抽烟一边喝啤酒。另一个原因是,如果你参加的是某家公司的团队,你会穿上一件缎子质地的漂亮的制服式恤衫,一只口袋上印有机织的字母——自然是你自己的名字。另有一个吸引贫民的原因,那就是你不用穿运动装上阵:你能在尽兴从事这项运动的同时,体面地遮盖住你那贫民阶层的多脂肪部位。
过去数年来,一直有人试图用婉语或雅语来抬高保龄球的社会地位:“球巷”如今被叫做“球道”,球道两侧的槽如今被称为“通道”。但这样做无济干事,保龄球仍然是经典的贫民阶层运动项目,而且他们还不能玩得太多。你会发现,星期六的下午,那些在当地的宗教用品商店购得一枚保龄球手祷告徽章的家伙,会舒服地歇息在电视机前,冰箱里塞满罐装的米勒牌啤酒。他们此时一定是在目不转睛地研究“滚出美元”节目中的每一个动作。
谈到这里,也就不由得要谈起运动迷和体育观众的等级问题了。由于板球和马球一类英式运动在这个国家很难开展,无缘一飨眼福的多数阶层很可能会迷上看网球,哪怕地点是在新近贫民阶层化的——也即,现代化的——某一森林小丘。看高尔夫球也不错,在罗德岛州的新港市看美式足球比赛也不差。现场看比赛当然比看电视转播要好,因为那意味着一笔可观的消费。至于看电视转播球赛,比高尔夫球地位低一些的是棒球,橄榄球则更低,其次是冰球、拳击、普通赛车、保龄球。一度为广告商热衷的运动。像速度旱冰,则地位最低,因为他们后来终于发现,这项运动的观众大部分是下层贫民,甚至是赤贫阶层,以至于他们苦心经营的电视广告全是白费力气:这些观众买不起任何东西,哪怕洗涤剂,防酸剂和啤酒。从此以后,速度旱冰比赛的观众便开始以“低效果不可取目标”享誉于广告业。而这项吸引他们的运动很快就从电视屏幕上消声匿迹了。
两个动机促使中产阶级和贫民阶层的球迷醉心于他们的运动项目。其一是他们需要以失败者的身份认同胜利者,他们需要笔直地竖起食指,手舞足蹈地尖叫“我们是第一!”一名棒球手说:“贫民所喜爱的比赛项目的全部目标就是要赢。这就是我们出售的。我们向许多在常规生活中根本无法得胜的人们出售胜利。他们把自己和'自己的'球队——一支得胜的球队——联系在一起。”
除了这种从各式各样的胜利中获得的体验外,中产和阶级贫民阶层热衷体育运动的另一个原因是:体育运动鼓励了通常与“决策”、“管理”或者“发布见解”阶层有关的炫耀才学,教条武断,记录备案、隐秘机智的知识,以及各种各样的假学识,每年秋季的世界职业棒球锦标赛和年度超级杯橄榄球赛,能让每个人都有机会扮演一次博学的烦人者和酒吧间里迂腐的空谈家,在短暂的赛季模仿上层阶级特有的权威性发表意见和颁布消息。这也就是说,以上两大赛季是一年两度无副作用的机会——似乎出于大自然的匠心,十分离奇,分别在逼近冬季和夏季的极点开始,使得普通人也能获得一些自尊。因此,它们就像民主神圣日和仪式一样不可或缺。如果一位贫民阶层成员对于可能导致某着名联队名次上升或下降的原因一无所知的话,作为精通“比赛关键分”的行家,他可以假装了解为什么此番“战马队”或“闪避队”会赢,这样做能够满足某种强大的需求。由这些赛事引发的酒吧间或客厅争论,简直是国会山上和法庭里那些高级辩论的贫民阶层翻版。而对各种证据进行的精明的权衡,各种深思熟虑的推断,则摹拟了最高知识阶层的集会和研讨会的必要步骤。此外,反方遭受的讥讽和抨击,足可做视最好的书评家和戏剧批评家的尖刻和雄辩。
【商品邮购】
施展此类知识方面的权威,是中产阶级和贫民阶层声明自己价值的方式之一。另一种方式便是购物,尤其是通过邮购目录购物。这些以“居住者”为收信人的目录一年四季塞满邮箱。大约在与“送礼”有关的全国性节日到来之前的三个月时间里,更是铺天盖地。除了偶尔埋怨埋怨垃圾邮件,居民们私下里还是喜欢收到这类目录,因为这分明暗示在某地有某人相信自己有钱,还有选择权,中产阶级和贫民阶层同样欢迎这类目录,因为如果自己邮购,而不是去商店购买货物,就可省却遭到不知大高地厚的售货员的羞辱的麻烦。至于你买的是什么,没有人哪怕是邮递员也不会知道,对于那些缺乏安全感。极度敏感、社会地位不稳定的。需要通过收集商品来维持自我的人们而言,邮购实在是再好不过的方式了。所购之物并不重要——的确,这些目录提供的货品除了可供作为维持自我豹手段之外,几乎样样都明显不是必需品。感叹“嗅,需要不是理由”的李尔王肯定明白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托克维尔也会明白的。1845年,在对美国景象进行过一番长期严肃的观察之后,他挥笔写道:“在民主国家里,欲望是炽烈的、经久不衰的。但这欲望的目标并不经常是崇高的,生活通常被挥霍在一种急不可耐的贪求中,贪求那些触手可及的范围内的小物品。”当然,他指的是“小目标”,但他的阐述的确奏效——你只消想一想那些镀铬的小冰钳,五角的小雕像,以及镌刻着“丹·布利斯的书”的仿银书签吧。
中产阶级是这类物品的主要顾客。按邮购目录买来的商品确证了他们的价值,鼓励了他们的抱负。当他们打开音乐盒盖,一首飘出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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