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蛇祸(原名宝钞)-第1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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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三十三回

  离开“义庄”之后,几天的时间内,白蟾宫见了位故人,而阖桑回到伽蓝寺后,却闭门不见,哪里也没去。
  “累死了……手好痒!!”木鱼瘫倒在桌上,双手不停捶打桌子,“我要赌钱我要赌钱!”
  “还想着赌钱呢,”伏在床上的倌兴哥,衣着暴露,玉体横陈,偶尔无聊翻滚两下,翘起两只白花花的长腿,顽童似的摆来摆去,“谁叫你们吃饱了撑的把寺庙给翻修了,这下好了,招来这么多凡人,惹着我们家主子了吧,活该!”
  木鱼顿时拍案而起,指着倌兴哥的鼻子道:“你们家主子算哪根葱!我告诉你,我家主子可是神……”正说到兴头上,察觉到自己说过头了,噎了一下掩饰着又坐了下去,“……反正我家主子,比你那什么鬼主子来头大得多了……”
  倌兴哥翻个白眼:“哼,不就是仗着身份坑蒙拐骗,我也没见他有多特别啊,倒是你们这些妖魔鬼怪积极得很,跟蚊子见血似的,一窝蜂拥了上去。嘁,一点骨气都没有。”
  木鱼磨了磨牙,忽而扯嘴笑道:“是啊,我们哪有你厉害,长着张女人脸,骨子里比青楼的头牌还骚,做鬼了还卖屁股,也不怕下辈子投胎又是千人枕万人捅!说到底就是一个字,贱!”
  倌兴哥面色猛然一变,精致的小脸立刻狰狞了起来,他翻身从床上坐起,恶狠狠盯着木鱼,厉声道:“你说什么!你说谁贱!”
  木鱼抬起下巴,眼睛扫了倌兴哥一眼,笑嘻嘻地瞟向另一边:“谁搭话我说谁咯!”
  “你……”倌兴哥作势想冲上前去。
  “好了,你们不要吵了!”站在窗边的白衣女鬼,出声打断两人,边说边走向两人,“都什么时候了,你们还有心思争来争去。寺庙突然变成这样,就算你们不怕,可是书生是活人,你们为他想想可好?五公子现下什么都不管,万一青鱼精又做出什么事来,你们以为我们又能活多久?”
  倌兴哥望向苏小慈,喉头滚动了一下,脸色阴晴不定,他看着苏小慈那双蕴水含愁的眼眸,指着木鱼许久,终是甩手忍了下来:“我不跟你计较!”
  “哼。”木鱼昂头,也不再理他。
  其实,也不怪木鱼说得过分,倌兴哥虽是男子,可身量和体态都不像一般男子,还似少年一般柔韧纤细,浑身又自带一股淫糜的艳香,与站在一旁的苏小慈一比,倒是比苏小慈更为明媚漂亮了好几分。
  伽蓝寺初变时,书生本是先遇到从突变的庙里惊慌逃出的苏小慈,谁知他一接近苏小慈,身上闪出一道光芒,莫名其妙将苏小慈弹了出去,是宝塔旁边的阁楼里,突然飞出个红衣丽人,险险将苏小慈接着,才没让苏小慈撞到石灯上。
  那时初看倌兴哥,只见他唇红齿白,衣着艳丽,袒露着半边清朗柔韧的肩头,赤着一双玉白的脚,虽只比苏小慈大约高了半个头,褚宁生第一眼还以为是苏小慈的姐妹,心头顿时想到了一句诗——
  朱唇皓齿笑颦娇,罗衣玉蹂咬红绡。
  情不自禁的,差点没给念出来。
  后来一听倌兴哥开口询问苏小慈有没有事,那声音顿时让书生愣住了,他一下回想起当初初遇白蟾宫的时候,不禁暗道,这么漂亮,怎么又是个男人……
  他将两人领回僧舍暂避,于是,他们几人,哦,不对,是两人两鬼,在阖桑没回来之前,同住于未受宝塔阴气影响的僧舍里,也算是相安无事,和睦相处了几日。
  小山神木鱼许是跟惯了阖桑,向来作威作福惯了,看着倌兴哥和苏小慈两只鬼时,没少出言讽刺。当然,倌兴哥的嘴也半分饶不得人,自然不肯吃亏,两人这几日来大吵小吵,几乎已成家常便饭。
  不过,那时褚宁生还不知晓倌兴哥和苏小慈是鬼,两人又都不愿和他亲近,都跟避瘟神似的,让褚宁生离他们远点。起初褚宁生还黯然了一晚上,以为自己被两人讨厌了,略微心酸地偷偷瞥了苏小慈好几眼。
  后来有一日晚上,苏小慈实是看不过书生如此萎靡不振,念书都心不在焉,做事也漫不经心,便将她与倌兴哥是鬼的事实告诉了褚宁生,并且对褚宁生说,与他保持距离,是因为他身上的三盏阳火太过旺盛,他们鬼魂是近不得他的身的,否则轻则元气大伤,重则魂飞魄散。
  褚宁生听完之后,吓得不轻,面色惨白着跑回了房间,拿被子裹了自己一夜。
  他怎么都想不到自己救的两个人会是脏东西,更想不通苏小慈这般柔弱的女子会是女鬼,于是跑去对木鱼吐露心事,木鱼却好像事先知道似的,没听几句就把他赶了出来。
  后来,他一个人想了很久,才终于豁然开朗,毕竟这世道,人比鬼可怕多了。
  “嗳,书生,要赌么?咱们来两把?”刚安静了不久,木鱼对着褚宁生吆喝道。
  褚宁生此时正裹着被子缩在角落,双唇发白,浑身发抖,一副神志不清的样子。
  起初都没注意到他,此刻一看,木鱼也被吓了一跳:“诶,臭书生,你怎么了?”
  见到褚宁生一副要死不活的样子,苏小慈心底暗叫不好,抬脚正想接近褚宁生,却忽而想起他身上的阳火,立刻顿住脚步,遥遥担心地问:“宁生,你好些了么?”
  倌兴哥此刻也几乎消了气,听到苏小慈的声音,抬眸看了眼褚宁生,不冷不热地说:“恐怕风寒又加重了,这寺庙阴气比原来重了不知百倍,他又不知死活拿冷水淋身,邪风入体,没发热病烧死他算他命大。”
  木鱼走到书生面前蹲下来,抬起手背拭了拭他的额头,立刻喊了出来:“好烫!”
  “宁生的病情加重了?”苏小慈有些心急地问。
  木鱼默了一下,小生嘀咕道:“书生这样烧下去……不会被烧傻吧?”回首看向众人。
  毕竟褚宁生不像他们不是神仙就是鬼怪,皮糙肉厚,止了血伤口就会慢慢愈合,读书的人身体都弱不禁风,褚宁生这一病,又没药吃,搞不好就得一命呜呼。
  “我把他扶到床上去,”木鱼说道,回头又指了指倌兴哥,“你从床上下来离他远点,别又给弹飞了。”
  难得的,倌兴哥居然对木鱼的指手画脚,没有任何微词,他从床上下来,站到苏小慈身边,看着木鱼一人将褚宁生扶到床上。
  “现在怎么办……要不,你们走吧,不要再留在这里了。”苏小慈心急如焚,眸子微微有水光氤氲。
  倌兴哥按了按她的肩,安慰道:“不要担心,书生吉人天相,克死我们也不会把自己克死了,放心吧。”
  看着呼吸微弱的褚宁生,木鱼喃喃:“……说得也是,他命硬着呢,不吃药也会好的……主子不愿走,要等白蟾宫,我也不会走。”
  一听这话,倌兴哥翻了个白眼,冷嘲热讽道:“褚宁生始终是个风吹就倒的书生,你们还指望他是神仙不成?生了病就得吃药,脑子要是烧坏了,别说去参加考试,能不能活下来都是问题。”
  木鱼沉默,他虽很讨厌书生,但当初败赌的气消了之后,也没那么想整死他了。
  过了许久,气氛越发沉重,倌兴哥忽而沉吟道:“其实……也不是没有办法。”
  苏小慈立马抓着他的手问:“什么办法?兴哥,你有什么办法可以救宁生!”
  倌兴哥的身子微微颤了一下,片刻,他沉声说:“我们这里不是还有个神族公子么,只要他愿意带书生去看大夫,就一定不会有事。”木鱼因为阖桑不愿离开,他和苏小慈都是鬼魂,而且受青鱼精所制,不能离开伽蓝寺,而今书生烧成这样,更不可能自己离开。
  “不行!”木鱼立刻厉声拒绝,不能因为一个书生,冒犯神界公子。不然,不仅可能救不了书生,反而害了他。
  倌兴哥看了眼木鱼,面无表情道:“那……就只能听天由命了。”                        
作者有话要说:  

  ☆、第三十四回

  “进来吧。”
  木鱼立在门前踱了半晌,忽而听到阖桑唤他进屋的声音。
  “怎么了,又闯什么祸了。”阖桑立在窗前,缓慢摇着手中折扇,清冷的月光从窗外洒下来,衬得阖桑菱角分明的脸上,晕染着一抹淡雅的光晕。
  那扇尾上常年坠着的羊脂小玉牌不见了,之前木鱼还奇怪过一阵子,不过他可不敢多嘴询问黑帝五子的事,因此也只是暗自奇怪罢了。
  “主子,书生的病情又加重了,”木鱼对阖桑说,“我们要不要先回城里?”
  阖桑淡淡看了他一眼:“我又不是大夫,跟我说这些干什么?出去找大夫给他治治不就行了。”
  闻言,木鱼吞吞吐吐道:“主子,你不走,木鱼也不走……我和书生本来就不熟,他的生死与我无关。”
  阖桑回身,踱到桌前,撩开衣摆坐了下来:“既然跟你无关,你又来告诉我做什么?”
  木鱼眼珠一转,倒了一杯水恭敬递给阖桑,笑嘻嘻地道:“主子,自你回到寺里,就闭门不出,白蟾宫现在都没回来,你也有好久没出去走走了,不如明日我们去城里消遣消遣吧?”
  “多事,”阖桑斜了他一眼,喝了一口杯中的水,“放心吧,书生不会有事的。我要等的人,马上就要回来了。”
  木鱼好奇,但又不敢多问,只是说:“可是书生烧得实是厉害,怕等不到那时……”
  阖桑放下水杯,起身站了起来:“之前你不是很讨厌书生?怎么现在这般关心他?”他看着神情略微窘迫的木鱼,不等他回答,忽而抬手咬破食指,朝着水杯里滴了一滴血,抬了抬下巴示意惊呆的木鱼,“拿去给他喝,明早应该就没事了。”
  “主……主子……”木鱼愣愣地盯着那浸入一滴鲜红血珠的清水,“你……你居然……”
  “不是你说快死了,要我救他么?好在我只是神骨被锁,失了神力,这血对凡人来说,也算是治病良药。”阖桑吮了下指尖的伤口,展开折扇又摇了起来,他缓步踱到窗前,望向外面。
  木鱼胆战心惊地端起水杯,看着杯中那抹血珠,如同墨汁,在清水里丝丝晕开坠落,傻傻愣愣地看了片刻,抬头有些不敢置信地盯着阖桑的侧脸。
  神族人的精血,对于任何想要修炼成仙的人或者妖来说,都是绝佳的滋补圣品,甚至有些急于求成的道士,会打一些小神袛的注意,将其元神血肉炼成仙丹,服以羽化登仙。
  阖桑是黑帝五子,本身神力不可限量,他现下神骨被锁,若是被这些妖道打上注意,只怕会身陷险境。
  木鱼从未想过,阖桑竟会为一个凡人破指滴血。
  只是,木鱼因此倒是忽而想起了一件事,对阖桑的担忧莫名又淡了几分。
  木鱼本身只是个小小的山神,之前在自己所管辖的山域里,就曾遇到过这种修炼痴魔的道人,若非那时被阖桑所救,恐怕早就被炼成了仙丹。
  这也是他为何不辞辛苦跟着阖桑的原因之一,因为阖桑,是他的救命恩人。
  说起来,那时候的阖桑也没有神力,却能将那个痴魔道人的法力废掉,木鱼至今都不知道阖桑是怎么做到的。
  现下阖桑为了救褚宁生,随便就献出了一滴血,木鱼不知这是好是坏,在心底挣扎了许久,不知这滴血是给书生还是不给书生。
  “还站在这里做什么,你是打算等书生病死了,再把水端过去?”见木鱼傻愣愣地端着水杯一动不动,阖桑开口唤回他神游天外的思绪。
  “啊!我这就回去!”木鱼回过神,端着水杯出了门。
  罢了,主子都不怕,一定不会有事的。
  ……
  白蟾宫回到伽蓝寺时,已是深夜,刚走到山门处,心底隐隐有种不好的预感,白蟾宫不顾疲惫的身躯,加快步伐走进了伽蓝寺。
  “怎么会这样……”当看到眼前的景象,他难掩诧异地低喃出声。
  大雄宝殿坍塌了。
  后面的天王佛殿,也是一片鬼气弥漫。
  他飞身而起,迅速朝着达多宝塔的方向飞去。
  不到片刻,人便顿身立在宝塔前,待看清宝塔的模样,白蟾宫的脸色顿时变得更为难看,他往前走了几步,差一点就忍不住接近塔身。
  达多宝塔周身,一股阴气如同翻滚的江水汹涌澎湃,直上云霄,黑色的气息微带压抑的紫光,如同万马奔腾席卷上空,几乎遮住了清冷皎洁的明月。
  不过几日未回,伽蓝寺居然发生这般大的变故,这期间,到底发生了什么?
  “我以为,你还要再过几日才会回来。”略微低沉的声音,冷不丁响在白蟾宫身后。
  回身望去,白蟾宫看清来人,低声唤道:“五公子。”
  “这几日你去了哪里?”阖桑执着折扇,一步一步,缓慢朝白蟾宫走去,被阴气遮得所剩不多的月光下,白蟾宫的脸上,早已见不到一丝青紫的痕迹,“原来伤全好了,之前在义庄,我还以为你被钉魂钉得半死不活,想不到你很快离开,又到现在才施施回来。”
  白蟾宫扬唇笑了笑:“不过是遮了皮貌上的不雅,内里还需得几日才能完全复原。”
  阖桑闻言,若有所思点了点头:“皮貌……也对,蟾宫是不会在意脸上多一道疤痕,或是少一道疤痕的,更加不会在意别人对其的怜惜。”
  阖桑的语调略有些阴阳怪气,似是在嘘寒问暖,又好似有些冷嘲热讽,白蟾宫不由避开他的目光,撇开话题:“五公子,伽蓝寺出了什么事,为何会变成这样?”
  阖桑扬起嘴角,顿在白蟾宫身侧,抬首看着面前高耸的宝塔:“阁楼里的厉鬼说,是因为那些闻风而来的百姓,扰了塔里妖怪的清静,因此将刚修缮好不久的寺庙,弄成了这番模样。”他说着,忽而转头注视着白蟾宫,“蟾宫,这塔里住着的,到底是个什么样的妖魔鬼怪,居然不出宝塔一步,也能弄得天翻地覆。”
  白蟾宫神色微沉,如水含烟的眸子恍惚掠过一抹寒光,片刻,才不急不缓道:“阁楼里的厉鬼是指倌兴哥?这么说,他现在和你们在一起。”顿了下,接着说,“其实,控制他的妖怪是个道行不浅的青鱼精,我多年留宿于此,就是为了收服他,以求功德圆满。”
  阖桑笑了笑,忽而垂头,略显薄幸的嘴唇,擦着白蟾宫的耳鬓问:“功德圆满?”他低声细语,双唇开合间,温热的吐息撩拨着白蟾宫耳后细细的碎发,“是做为人,还是做为妖呢?”
  身形猛然一顿,白蟾宫并未避开阖桑如此亲昵的动作,只是沉默了下来。
  半晌,才似是感叹着淡淡开口:“看来五公子似是知道了什么。”
  阖桑很轻地哼笑一声,抬首隔开两人引人遐想的距离,低沉的声音宛如浸在细腻柔和的美酒佳酿中,带着一股微醺的醉意:“天下美人何其之多,是真是假,我一向自视不会看走眼,可是……蟾宫,你是一个例外,第一个,也是唯一一个让我看走了眼。”
  白蟾宫问:“是钱孝儿告知五公子的?”
  阖桑笑:“为了让他吐出你的来历,我付出了对我来说很大的代价,你难道没发现,我扇尾上的羊脂玉牌不见了?”
  白蟾宫瞥了眼阖桑手中的折扇,确实空无一物。
  “起初他百般推脱,怎么都不肯说出你的来历和底细。我曾让木鱼去查过你,但是兰水榭那几晚让我意识到,你的身份绝非木鱼说的那么简单,”阖桑转头,也望着面前鬼气森森的达多宝塔,“钱孝儿让我以羊脂玉牌作为交换,他才肯说出你的底细,我答应了。不过,他虽确实说了些令我十分诧异的真相,更为深层的问题,却不再回答我,跟我咬文嚼字,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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