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蛇祸(原名宝钞)-第2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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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木鱼看了他一眼,指尖燃起幽幽火光,直接走上前去一探究竟,待走近,才看清蒲团上坐的,原来是一个白衣和尚——
  而和尚的怀里,抱着一具小小的婴孩尸骨。
  后面跟上的苏小慈和褚宁生看清和尚和婴孩尸骨时,褚宁生惊讶这白衣和尚和那怪树上将他们逼至这副田地的魔人一模一样,仔细瞧那眉眼与神情,却又觉得不妥,片刻才反应过来,这才是当晚在达多塔遇到的凿画大师。
  而苏小慈则是看到那副婴孩的尸骸,觉得心口莫名刺痛。
  木鱼不太相信褚宁生的话,之前他对那树上的魔人也叫“大师”,此刻却说眼前这个和尚才是当初看到的那个人,这天底下哪有那么巧的事,长得一模一样,还都是出家的和尚,只不过一个人黑衣魔性,一个白衣慈悲,简直就像一个人的两面,善恶之相,只不过被剥成了两个独立的人格。
  褚宁生百口莫辩,却又觉得并非自己的潜意识作祟,只觉得眼前这个人才是之前那个神秘的和尚,又想不到什么证明的办法,心底有些着急,抓挠头发时,袖中突然掉出什么东西,直直滚到了和尚脚边。
  正数落褚宁生的木鱼噤声,目光随着那东西落到和尚脚边,定睛一看,竟是一枚小小的铜钱。
  他心中忽而一动,揪住褚宁生的领子怒喝道:“那不会是你在塔里捡的铜钱吧?你居然没有扔掉?”他以为书生再迟钝,也不会蠢到以为那天晚上无缘无故遇到的和尚是活人,在塔里捡到的东西,细想之后还敢留下来,但看着褚宁生一脸不解地点头时,木鱼已经觉得书生已经不是蠢那么简单了。
  “这古刹闹鬼你不知道吗?”狠狠地指了指旁边的苏小慈,木鱼铁青着脸色说,“看看你身边的东西,她不是人!这里捡的东西,你还敢留着?你是不是存心找死?”
  虽不知这之间有什么关联,但木鱼直觉书生遇到这些事,绝非偶然。
  这一路,因是孤魂野鬼,苏小慈和倌兴哥没少受这个小山神的奚落,本应是习以为常了,但此刻听到他那么直白地对褚宁生说自己不是人,她竟觉得心间刺痛,莫名有些受伤。
  “小官人,宁生不是故意的,他不过心性单纯,不像我们想的那么多,你放过他吧……”虽心底难受,苏小慈仍迅速反应过来,抓住木鱼的手,怕他一怒之下,真的伤了褚宁生。
  “放屁!”木鱼甩开她,将书生推到在地,“他就是活得太舒坦了,就知道装疯卖傻,自己倒霉,还克身边的人!你以为他真的蠢得不知人情世故?他是不想知道!!”激烈地喘息着,木鱼看着弱不禁风的书生伏在地上小声地咳嗽,没有反抗,也没有反驳自己说的话。
  方才若不是苏小慈拦着他,他一定会掐死这个没用的读书人。只是,即使现在掐死他也于事无补,主子不见了,自己眼下也不知道身在何处,所有人都好像被困在了一个复杂的谜题中,解不开,也走不出,那么就算掐死书生,又有什么用呢。
  “老子不管了!”见对面两人闷不吭声,他咆哮一声,摔袖干脆坐到一边,扭头不再理会二人。
  然而,就像是为了证明木鱼的直觉是对的,从褚宁生袖中掉出的那枚铜钱,忽而从钱眼里噗嗤冒出一股血水,离得最近的褚宁生和苏小慈被吓了一跳,苏小慈连忙扶起书生朝后退去,一旁的木鱼,只是看着这一幕冷冷一笑。
  没过一会儿,那股喷出的血水越来越大,只是片刻,就如同青龙吐水吐出好几丈高,撒落到地面,很快蓄出一汪偌大的血池,血色乌红粘稠,待势头渐去,便只剩一股小小的血水咕噜咕噜地向外冒着,那枚铜钱也早已淹没在血水中,此刻想要找出来,如同大海捞针。
  接着,他们看到那血池升腾起许多星星点点的红色光芒,好似燃烧殆尽犹有余韵的火星,又像是漂浮在血池面上的细小蜉蝣,如萤火虫一般闪烁着微弱的光芒,美丽却又触目惊心。
  那些发光的红色蜉蝣散开,池面上突然映出一些画像,红色的蜉蝣就好似染料,在池面上刻出一些轮廓,血水随之上下凹凸,使得轮廓更为清晰,像是雕凿在血池面上的壁画,虽非全然写实,但所描画的人物与事物极具特点,真实且富有质感。
  开始看到这些变化时,褚宁生和苏小慈还有些疑惑,待看了一会儿,他们发现,这些近乎活物而具有叙述性的画像,原来在诉说着一些故事,随着故事的展开与深入,他们震惊地发现,故事里主要诉说的人物,正是多年前失踪的伽蓝寺主持——求那罗什。
  而另一个女主人公,则是惨死多年,至今还不知尸骨埋于何处的顾临娘。
  木鱼起初并不太想看血池上的画像,但当他侧目一扫而过时,竟看到有一个人的画像有些熟悉,不由起身奔到了血池边缘,也同褚宁生两人屏气凝神注视着池面。
  故事越往后,木鱼越是诧异地发现,那个他觉得熟悉的画像,就是自己身边的人,瞬息感到一股寒意遍布全身。
  那人诱导求那罗什犯了色戒,令一代名妓顾临娘被人所害,甚至为了激怒求那罗什,将顾临娘分尸使得她不得轮回转世。
  他还看到,那人断了求那罗什的佛骨,将他的金身镶在达多塔下深处,在他的金身上种了一颗桃树,然后将一堆烂肉似的东西覆在桃树的种子上。
  日复一日,桃树长成参天大树,那堆烂肉也慢慢长成了一个男子的模样。
  三个人看得冷汗直冒,画像里所展现的故事,残忍的手法和深沉的心计,令人忍不住发抖,就连苏小慈和一向懒于理会除阖桑以外之事的木鱼也面色惨白,满眼里都是不敢置信。
  故事似乎牵扯到了从阖桑来到伽蓝寺之前的所有人,而那求那罗什的面相特征,与血池对岸盘坐在蒲团上的白衣和尚,几乎一模一样!
  木鱼脑海里此刻只有一个声音——
  赶快找到阖桑,白蟾宫这个人,很危险!                        
作者有话要说:  

  ☆、第四十七回

  “你眼睛到底怎么了?”
  这是白蟾宫第三次问阖桑,方才他在冰下向阖桑求救,虽隔着冰层,他看得不是很清楚,但他能确定,是阖桑放开那只一直捂着左眼的手,由着眼中流出的血滴到冰层上,然后他的左眼里就好似爬出了什么东西,一个一个的,顺着血滴而下,覆到了冰层之上,只听到声声龟裂的细响,整个冰层像是有什么扎了进来,瞬间裂开碎得四分五裂。
  阖桑用力提起那只一直没有放开的手,白蟾宫便被这么从冰下的火海拉了出来,接着,他伸手抓住他,跳了起来,那方才扎破冰层的东西,迅速铺满脚下,将下面的火海热砂覆盖,两人落下来时,像是踩在什么参天大树巨大的虬根上。
  白蟾宫抬头,才看清,那铺在脚下的虬根,竟是从阖桑左眼里长出来的,从那小小的眼眶中生长而出,触目惊心。
  “我这样子是不是很难看?”感到白蟾宫的目光,阖桑低头看向他。
  白蟾宫身形顿了一下,他被冰下的热砂与火海灼烧得很厉害,身上的衣物几乎褴褛,露出的皮肤没有一块是好的,除了明显的烫伤,大大小小的水泡挂在上面,难看得有些恶心。
  “确实不好看,不过比起我,好多了。”他对阖桑说。
  阖桑笑了笑,放开手,白蟾宫立刻失去支撑跪在了地上:“说得也是,现在你这脸,算算真真毁了,可惜,可惜。”说着,脱下外衣披在了白蟾宫身上。
  那副他爱极的样貌被毁成了这个模样,他是极其痛心疾首的,不过,现在他没心情,心痛也只是一瞬间罢了。
  有些诧异阖桑的举动,白蟾宫摸着披在肩上的衣服,瞬间有些失神,但很快就回过了神来,他像是有些疲惫,略微无力地靠着阖桑左眼长出的巨大虬根,低声说:“真像是雅五公子会说的话,那么美丽的皮相没了,让五公子失望了。”
  阖桑却只是笑,没有说话。
  过了片刻,白蟾宫仰头看向他那只生出这些诡异虬根的左眼,催促道:“你还没有回答我,你的眼睛是怎么了。”
  阖桑却不答,像是故意似地,只说:“那你的生死线呢?若那时你使出生死线,绝不会被冻在热砂之下。”
  那时,明明只要用线缠住他,就不至于那么快地被流沙掩埋,却不想他居然直到被冻在冰下,也没有任何反抗。
  这可不像他认识的那个白蟾宫,那个为了自己的目的,可以不择手段,无所不用其极的白蟾宫——
  倌兴哥不就是最好的例子吗?
  阖桑的问题,白蟾宫并没有太大的反应,目光依旧平稳,语调很平淡地回答他:“生死线在回去找你的时候,就已经用尽了。”
  对于这个回答,阖桑一时间多少有些动容。
  他有些不太相信,白蛇会为了救别人用尽自己的法宝,可看着白蟾宫那张淡漠的脸,平视着前方的目光没有丝毫变化,他又觉得这也是白蟾宫能做出来的事。
  就像白蟾宫自己说的那样,当时他突然头脑发昏想掩护他离开,结果白蟾宫中途返回,理由是因为不想欠他人情。
  这个人如此恩怨分明,又怎么会平白无故收下他人的恩惠。
  虽然他那时,只不过是因为眼睛的异动心绪不宁,一时间不想动罢了。现在想起来,他也不是真心实意地想救白蟾宫。
  他看着他,又收回目光,没有出声。
  白蟾宫不知道阖桑心里所想,也不知道是不是这一系列变故令他十分疲倦,当阖桑问到这些事时,他竟有一种想要全部说出来的冲动。
  “你以为生死线真的只是钱孝儿的法宝?”他低声反问,随之像是嘲讽着什么,垂首轻声哼笑道,“那其实是钱孝儿用我生生世世的福荫造出来的东西,他虽是道法之外的人,又怎么会有那么多逆天改命的东西,只不过是就地取材而罢了。”
  所以,钱孝儿不会轻易卖给他人奇珍异宝,只因为,又有多少人舍得用自己的东西换取其他的东西呢。
  贪婪,并非以物易物,而是尽归囊中。
  阖桑稍稍有些诧异:“那……”他想问,却只说了一个字,有些迟疑地顿住了声音。
  白蟾宫知道他想说什么,笑道:“不错,生死线用尽,我所有的福荫,前生前世,生生世世所积的德,都用得干干净净了。”歇了口气,好似叹息般,轻声接着说,“现在的我,只有一身孽报冤债,要从头再修福报,只不过,怕是难得如此了。”他想起那本钱孝儿给他的宝钞,不知道现下会变成什么模样呢?
  “那……那把艳伞?”阖桑问。
  白蟾宫很轻地笑了一下,轻得就好像天边的烟云,好似从来都没有存在过。
  他说:“那是我的过去,我用我的过去与钱孝儿交换,让他替我织了一把这样的伞。”
  阖桑疑惑,想抬起折扇抵住下颚,一下扑空,才想起折扇早已不知道掉在什么地方了,有些扫兴,他将手撑在地面,说:“我不太明白,你是说你用过去的记忆,换了那把庇护你的奇珍异宝?”
  白蟾宫摇头:“不对,不是记忆,若是记忆,我还有,我什么都记得。我所说的过去,是我与过去的缘。”他顿了顿,看向阖桑,“你记得我曾经为人的时候,是蜀山天穸玄宗长生真人的弟子吧?若没了我和他那一丝的师徒缘,即使他还记得我,现在将我找回去,种种因果,依旧会令我们擦身而过。或许,这便是人间常说的有缘无分吧。”
  阖桑似有所思道:“这么说,青鱼精不记得,也是因为你们之间已经断了缘?”
  白蟾宫点头:“可以这么说吧。”他看着阖桑,没有温度地笑着,“那么你呢?黑帝五子,雅五公子,你的眼睛里为什么会有这种东西,明明被锁了神骨,为何还能驱动神力?”他很好奇,这个传说风流成性,几乎无所作为,但却有很强大的神力的黑帝五子,究竟身上隐藏着什么样的秘密。
  他忽然想到,是不是他此次被贬下凡,其实也是一场阴谋呢?
  “五公子,难道这时你还要对我有所保留?”白蟾宫一瞬不瞬地注视着他,他并非喜欢窥视他人的秘密,但是他白蟾宫既然告诉了他想知道的事,那么对等的,阖桑就应该说出自己的秘密。
  阖桑笑:“我当然不会言而无信,你想知道的,我会告诉你。”
  白蟾宫笑着点点头,对他的回答似乎很满意,做了一个请便的姿势。
  阖桑吐出一口气,收回目光,漫无目的地看着头顶这口巨缸的出口,那几个铲雪的小鬼,早在白蟾宫破冰而出的时候,吓得不知道躲到哪里去了。
  “这是‘虬’。”他低声缓缓道,“你应该知道,这世间所有人,并非是长生不老的,想要永生不灭,就算是仙佛魔神,也是要入定蓄养精气的。我们与凡人最大的区别,不过是活得更久,不怎么经过轮回,一减一增为一小劫,二十小劫为一中劫,四个中劫则是一大劫,每一劫便是入定之日,神界有神墓,佛界有佛窟,仙界有仙冢,皆是入定人的渡劫之地。”
  “女娲补天之后,便入定渡劫未再出世,其他三皇五帝,不愿放弃掌中权力,以青帝伏羲为首,已是七个小劫不曾踏入神墓,他们争了这么久,早已虚弱至极,连我父帝颛顼也是如此。可这种不愿入定的神人会得一种病,姑且算是一种病吧,”他抬手摸了摸左眼上的“虬”,另一只眼睛里有着一抹落寞,“神力不会枯竭,源源不断,不受控制,几近暴走,身体某些地方会长出这种类似树根的东西,后来,我们就将他叫做‘虬’。只要‘虬’一天扎根,只要不愿入定渡劫,即使断了神骨,神力也不会衰退,直到某一天整个人被其吞噬。”
  “所以,”白蟾宫已经明白他想表达什么,他接过话,“上界这次罚你下凡,明着是因为你作风不妥,其实,是想利用你,找到拔除‘虬’的办法。”
  阖桑却笑着摇了摇头:“你想得太多了,我此次被罚下凡,确实是与神女有染,他们并不在乎‘虬’,也从不将这东西放在眼里,即使找到拔除‘虬’的办法,恐怕也不会想去动它。”
  白蟾宫脸色微变,片刻,明白了阖桑话里的意思,深深看了他几眼,没有说话。
  阖桑见白蟾宫神色古怪,知他心底想的什么,便说:“不过,我此次下凡的目的,确实有一个是为了‘虬’。”
  他抬手作势晃了晃:“你还记得我挂在扇尾上的玉牌吧?当时为了向钱孝儿打听你的来历,被钱孝儿那个奸商诈了去,”他收回手,嘴角上扬的弧度不减,轻声接着说,“那是我娘亲留给我的。”
  白蟾宫一怔,猛地看向阖桑:“你……”神界公子一向称自己的母亲为大家,就像叫他们的父亲为父帝一样,是神族公子对于长辈的一种尊称,此刻眼前的黑帝五子却如同平常人将自己的大家成为娘亲,由此可见,仅从一个称呼来看,如果这个神族公子没有在做戏,那么他对大家的感情要比对父帝深厚太多。
  没有在意白蟾宫露|骨的怀疑,他继续说:“我的娘亲,她很爱父帝,也很疼爱我,她不愿看着父帝受‘虬’折磨,她很聪明,便与我高阳氏的家臣,管理星辰祭祀的天演一族,寻找着拔除‘虬’的办法,但她……耗尽心血,也没能找到解决的办法。结果,被‘虬’吞噬,或许,堕入轮回重修神骨,或许什么也没有。天演一族现在的家主与我差不多年纪,也是许久未入定,不过断断续续的,每五百年会有一个小轮回,因此并未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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