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蛇祸(原名宝钞)-第5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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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第九十四回

  木鱼从来没有见过如此神奇壮观的景象。
  天梯之上的神界,是一个上下颠倒的镜像之地。头顶上的神宫倒挂在高空之上,穿破浮动飘渺的云层,向地摇摇而坠。
  木鱼觉得自己是凌空悬在万丈高空上的,踩不到实处,却又掉落不下去,抬头可以看见倒立的青山绿水,孤峰悬宫,入眼的一切都透着一股难言的清冷肃穆气息,如同一个熟读史著的庄重老者,站立于苍茫寂静的雪峰之巅,睿智深邃的眼眸静静注视着地面上的一切。
  木鱼低头,入目的景象,如同一面镜子,完全倒影出了头顶神宫的轮廓,可显然又和头顶所看到的一切完全不一样,因为脚下是一片火光燎天的景色。
  灰色的烟尘四处飞扬,大大小小的灰烬与扬尘翻滚着熊熊燃烧的战火,在各种异兽与神族人交战的壮阔场面中穿行。荒芜枯黄的大地上,铺满了大大小小的火山,沿着地陷裂缝,能看到烧得通红刺眼的红色岩浆,好似隔得这么远,明知那些都是虚像,木鱼也都能感到手脚外露的皮肤被灼烧得生痛,浑身渗出一阵又一阵滚烫的热汗。地下的缝隙里,有许多丑陋的洪荒怪兽,像是寄生在天地间的恶虫,人与人自相残杀,为争夺氏族领地时,也与这些千奇百怪的异兽争斗搏杀着,每一个画面都是一副弱肉强食的残酷景象。
  这是天地初成时,万物还未有法则规律,处于洪荒蛮野之时的模样。当时最早形成氏族部落体系的神族人,仅仅氏族之分就有成百上千,加之那时凶残异兽奇多,整个天地十分混乱。
  后来,大地上出现一个巨大的裂缝,洪荒之中最古老的那一批神族人,进入裂缝探索,在深处里找到了一片异相之境。由于大小氏族已经经过一次浩大的厮杀融并,到了这个异相之境后,较为完整的神族体系慢慢出现了,直到发展到今日,就成了如今这个神族异境——
  神界。
  而为了赋予外面的世界新的生灵,此后,便有了神族一系列的造人与授业之说。
  木鱼所看到的脚下的一切景象,正是洪荒时,神族还未超脱凡尘时,他们所认为的所有功绩。无论是氏族之间的争斗,还是与异兽之间的苦战,对于好战的神族人来说,这便是洪荒时的巨大荣誉,是极具意义的。所以在这片奇异的世界里,上为倒立悬挂于滚滚云层间的神宫,下是如同定格了记忆中洪荒景象的虚幻之境。
  至于如何到头顶那看似近在咫尺的神宫里,木鱼有些费解,他也问过带路的阖桑,但阖桑自入了神境之后,就非常沉默寡言,木鱼注视他时,甚至觉得他心事重重。又因猜到阖桑这般多少与白蟾宫有关,木鱼便阴沉下脸,心底非常不是滋味,连初次涉足神界的激动也渐渐淡了下去。
  他们就这般凌空再走了没多久,面门如同撞上了什么虚软的东西,突然间像是穿过了什么,眼前望不着边际的天空骤然一闪,原本上下对影成形,又混乱不堪的天地景色,倏尔变成了一片云雾缭绕,青山蜿蜒起伏的神奇瑰丽的景象,各种威严肃穆的神宫单独矗立于漂浮的座座青山上,不再是之前头顶看到的倒立之相,此刻,他们就站在庞大的神宫面前,只遥遥相隔着一方金色璀璨的云海。
  木鱼心头一窒,憋着一口气半天吐不出来,睁大的眼睛看着眼前一切,好似心脏都快要跳了出来,不由得紧紧抓住胸口,当那口气骤然泄去,便再也控制不住急促地呼吸了起来。待慢慢平复,他缓缓垂下头,看到云海上,有一条狭窄的长长的阶梯,一步一步,向上铺去,直驱神宫所在之地,穿云入天,在金色阳光与白云交错之间,如同蛟龙出海,令人叹为观止。
  阖桑动身,踩上阶梯,木鱼连忙手足无措地跟上。脚下的石阶并不平坦,木鱼好奇地低头看了看,发现石阶里竟镶嵌了许多大大小小的龟壳与兽骨,上面密密麻麻刻了一些类似图案的东西,一路上,木鱼歪着脑袋仔细看了一宿,才认出那都是刻在骨甲上的远古文字,木鱼并不懂这些,但却猜测这些文字可能如同方才地上的镜像虚像一样,也是记载了洪荒时神族之间的各种大战,是一种功勋的自我炫耀与铭记。
  这浮于云海上的阶梯,肉眼看着非常之长,但其实他们并没有走多久,几乎是眨眼的瞬间,就踏上了光洁的石板地面,站在一座神殿的大门之外,门前还有一座上百步的灰青色石阶,将神宫高高抬起,俯视着门外众生。
  “主子……这里是?”木鱼已经被所有的一切震得晕晕乎乎了,他四肢发软地靠近走在前面的阖桑,语气有些颤抖地在后面小声问着阖桑。
  这座神殿没有匾额,没有名字,高大宽阔的大门前,一片萧瑟冷清,连砖瓦都是灰蒙蒙的一层青色,丝毫人气都没有。
  阖桑缓慢朝神殿走去,木鱼紧随其后,与方才横跨云海的石阶不一样,这座神殿前的石阶,光滑得平如镜面,而令他诧异的是,脚踩在石阶上,竟激出水纹一般的涟漪,一圈一圈,从鞋底的边缘轻轻向外推出荡去,在几尺外慢慢归于平静。
  “你在外面等我。”阖桑突然转身对紧随其后的木鱼说。
  木鱼愣了一下,下意识瞥了眼庄严的神殿大门,像是明白了什么,抿嘴收回刚抬起的脚,轻轻点了点头。
  他知道自己的身份。
  目送阖桑消失在门内的云雾里,木鱼百无聊赖地在百步石阶上走来走去,用脚尖一下一下点出一圈又一圈似水的涟漪。
  “你在做什么?”冷冷清清的声音,带着例行公事的刻板,没有丝毫的人情味。
  木鱼受惊抬起头来,见不远处站着一个神官,并不算陌生,稍微松了一口气。
  “大神官!”这个人正是阖桑的家臣,司星神君天演,木鱼几步跑到天眼面前,好在是认识的人,否则在这初来乍到陌生非常的神界,即使他是名正言顺地沾了黑帝五子的光,才有此机遇,但也有点担心阖桑不在,难不成自己会遇到陌生的神官,被其刁难。
  于他而言,到了神界更比不得凡间的日子,因为现在,阖桑是他最大的靠山,也是他唯一的靠山。
  “主子进去了,我在外面等他。”
  天演看了眼木鱼指向神殿的方向,依旧面无表情,但木鱼却觉得他是神界里,除了阖桑,最好相处的第二个人。
  “不要在此地逗留,你没有上界神籍,只不过是五公子的随从,是不能在这里闲逛的。”天演收回目光,提醒他。
  木鱼被他说得有些紧张,好奇地问:“这里到底是什么地方?”
  天演转身:“不论是什么地方,都不是你随意踏足的地方,随我来吧。”
  木鱼跟上他,却又想起阖桑还没出来:“可主子他……”
  “公子没这么快出来。”
  木鱼犹豫了一下,回头朝天演的方向御风而去,追上天演时,他问天演:“我们去哪儿?”
  这回天演没再故弄玄虚,简洁明了地回答他:“北方黑帝陛下的神宫。”
  木鱼闻言,越发的紧张起来。
  很快,在天演的带领下,木鱼到了北郊神宫,当然,他是没有资格觑见神帝陛下的,天演不过带他到了阖桑的行宫,叫他待在这里,不要到处乱走,之后就离开了。
  如天演所言,阖桑去了那个无字神殿很久都没有回来,木鱼甚至耐不住空荡荡的寂寞,偷跑出去四处游逛了一阵,他为人圆滑,很快便和一干神侍小神打成一片。
  后来木鱼从神侍的窃窃私语里才知道,阖桑去的那个神殿,是通常三皇五帝召见众人的地方,名作“墟”。而阖桑独自前去,也是青帝的意思,意为正式除去阖桑的罪名,并去掉他背上锁着神骨的索链,又或者,还有关于他将去神墓的事。
  至于为何用了这么久的时间,木鱼就不得而知了。
  但很快,在阖桑回来之前,他又听到了另一个消息,白帝那边出事了。
  不过这回似乎是好事,因为他弄丢的那个凡人,有一个道人和妖怪,将其送了回来。
  至于白蟾宫,却好似突然失踪了,木鱼没有听到任何关于他的消息,似乎除了他和阖桑,神界没有任何人知道白帝带回了一个危险的蛇妖。                        
作者有话要说:  

  ☆、第九十五回

  西沉回来的消息传出没多久,西郊神宫突然乌云密布,原本染着金色辉芒的白色流云之海,瞬间失去光亮暗了下来,笼罩上一层灰蒙蒙的颜色,像是落满了灰尘的陈年蛛网,远远看去,铺满了整个天际,慢悠悠地纠缠翻滚着,宛若灰色的雾沼,漂浮在广阔无垠的一片虚空之中。
  有什么事,正令西郊的白帝陛下无比震怒,以至于他的情绪,渲染了整个西郊神宫。
  五方上帝各自为主,虽相互依存,但不会擅自插手对方的事,因此,这边西郊隐有雷霆震怒之势,其他四方却与平常无异,非常安静。
  而令白帝如此愤怒的,依旧是为了那个凡人,西沉。
  “我说过,我要西沉。”白帝的神态看起来并没有什么不妥,他只是静静看着面前两人,甚至不像青帝那样始终带着审视蝼蚁的居高临下,他一直是这样平易近人,不动声色,如同平常一般镇静沉着。
  但是长生真人面对着这样的白帝,却紧紧蹙起了眉头。
  即使白帝的神情看起来没有异样,但他的眼神却令长生真人感到强烈的不安。那是一种深层中带着强烈偏执和侵略性的目光,就像是地下暗不见天日的深潭,表面波澜不惊,甚至探不清深浅,好似没有危险,实则如同深渊,越往深处越冻得刺骨,稍有不慎,便能将一个活人生生扼死在泥底之下。
  白帝是一个不正常的远古遗民。
  他看似非常宽容温和,但就像所有熟知他的人所说,最危险的,也正是白帝。
  因为,他是一个疯癫的正常人。
  “陛下你许诺贫道,一定会给我龙珠,但好似,陛下也食言了。”殷孽是和长生真人一起来到神界的,当然,如果没有长生真人,他独身前来是颇为艰难的。
  他来神界,是以找回白帝所丢之人的名义,而长生真人早已被默认通行此地,自然不会受到什么阻拦。因此,和长生真人同行,殷孽是占了一些好处的。
  至少,他身为无法蜕身的老妖怪,看在长生真人的面子上,守着神界入口的神卒,是不会故意刁难殷孽的。
  只是——
  殷孽和长生真人,根本没有带回西沉。
  这也是白帝震怒,西郊神宫天象异常的原因。
  当然,这也并非两人故意为之,而是长生真人回到悬川孤峦的时候,喜好收集天下至宝的猫妖元刹,偷了他不少宝贝,早已和身置巨缸的西沉不知所踪了。
  入山口守山的地灵并没有拦下他们,长生真人没有问地灵为何,他知道,地灵是可怜元刹和缸中人受病痛煎熬,那苦难短暂的人生。何况已成定局的事,只要不触到长生真人的底线,事后他是没有心思再去追究的。
  再者,长生真人眼下只一心系在他那孽徒身上,自然对于元刹所为,表现得就更加淡漠了。
  若真要说起来,长生真人回蜀山的真正目的,其实并非单纯的只是为了西沉,而是他要取走一样东西。所以西沉在与不在,他都并不是十分关心。
  也好在元刹没有动那样东西,否则他早已不活在这个世上了。
  “我许诺过你,就一定会做到,白龙珠是舍近求远之法,不要也罢。我会给你更快成为仙神的捷径,你何必到头来却自作聪明呢。”白帝微微笑着,他看着殷孽,放在手旁茶案上紧握拳头的手,缓慢舒张开来,抬起,置放在衣物整齐洁净的膝上。
  殷孽虽然心高气傲,但对着正统的神族遗民,而且是血统最为纯正的五方上帝之一,心底多少是有些惧意的。
  他捏着一把汗,佯装气定神闲地对白帝说:“舍近求远,却也名正言顺,贫道要的,不仅仅是成仙成神。”
  殷孽始终有个心结,也正是这个心结,导致他千万年来无法蜕脱妖身。
  “那你还敢来见我?不怕有来无回?”白帝问他,转而又看向长生真人,“你和蜀山真人一起前来,有什么阴谋,你以为可以逃过我的法眼?”随即浅笑一下,脸色瞬息冷了下来,一字一句再次重复道,“我说过,我只要西沉。”他似乎在暗示什么,有那么一瞬间,长生真人和殷孽都感觉到了,但很快,殷孽回过神来,提醒自己此刻还不能放松。
  长生真人对外人一向言语鲜少,因此与白帝对峙,他一直沉默着,直到白帝的那一句暗示,他才稍稍有了动作。
  “白帝陛下,其实你应该明白,另一位陛下也是很想找回西沉公子的。但如果你不放弃对白蟾宫的一切做法,我想,就算西沉公子回来了,也会是以一种非常不愉快的方式。那位陛下并不想因为一个西沉,就和蜀山结下仇怨。”殷孽转移话题,强行说道。
  那位神帝陛下一直很想拉拢长生真人,又或者说他是很想拉拢蜀山这一带的奇人异士。
  世间仙山灵地并不少,而谓其之首的,当属昆仑仙山。昆仑有西王母坐镇,她是众仙娥之首,不受任何人的约束管制,神界无法为难她。而中土最具价值的,便是蜀山,何况一个长生真人就何其出类拔萃。如果为了一个半死不活的凡人西沉,弄得局面僵化,那实在是太因小失大,这是那位神帝最不愿意看到的局面。
  因此,那位神帝希望能够尽快找回西沉,最好是白帝仍旧无法医治好他,让西沉永远做一个病殃殃的活死人,成为白帝最大也是最明显的弱点与软肋。
  西沉害怕自己痊愈,白帝弃他不顾,那位陛下也同样希望他不要痊愈,他的价值,远远超过西沉自己所想象到的。
  “西沉公子已经知道白帝陛下想要治好他的病,只要白帝陛下有所动静,他就不会回来的。就算我们找回了他,有了第一次逃跑,就会有第二次第三次。公子已经十分虚弱,再不回神界,在凡间所剩的日子就不多了。白帝陛下,你有把握在西沉公子病情还未完全恶化之前,将白蟾宫炼成可以治好他顽疾的人丹吗?”殷孽问白帝。
  空旷的神殿内,四周都很暗,不仔细瞧,根本看不清大殿角落的镂空巨窗下,坐着西郊的主人,白帝。
  那窗户非常高大,上面一直伸到殿顶,两边一扇一扇排开而去,将四面的墙壁完全铺满,外面的光线只从复杂精致的菱花缝隙里透进来,静悄悄地洒在黑色的地板上。又因为此时外面天有异象,四处都是暗沉沉的,光线并不充裕,透过菱花缝隙投进殿内的光亮,到深色的地板上,就已经不见踪影了。
  谣传白帝很久以前就不再坐上大殿正中那张君主的华贵坐椅了,至于是为了什么,众说纷纭,而有一个传言,就是因为西沉的祖上。
  白帝听到殷孽提起西沉,静默了下来,透过昏暗的光线,殷孽仔细去瞧他的表情,却看不透他此时此刻在想什么。
  要说白帝知不知道西沉心中所想,他肯定是知道的,但为何执意要治好西沉,到底是为了西沉能够健康的活下去,还是他已经厌倦了西沉,也恐怕只有白帝自己和西沉才最明白了。
  这时,见白帝隐有犹豫之色的长生真人,慢慢开口说道。
  “白帝陛下,你应该最清楚,小徒身上早已没有了屸黎山的灵气,他的躯壳被毁,如今那副皮囊也被折腾得千疮百孔,就连元神都已是支离破碎,濒临险境。屸黎山这枚沧海遗珠,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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