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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年头的爱情-第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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提到白助理,六莲忽地一阵心头乱跳。她朦朦胧胧地意识到,今天突发奇想要来赶这个集,是跟昨晚见到的那个斯文男子有关的。不错,肯定是有些什么关系。穿过山林,远远地看见鳖场,此刻,也许那人就在那些白房子里吧。六莲心里涌起温情,她又想唱个什么歌子起来,才与此时的心情相配。她实际已经知道了自己内心的一个小秘密:为什么昨天还在懵懂,今天就有了做女人的感觉了。
第五章
吴老伯居住的这座古宅前,有一口方圆两亩的莲花塘。逢夏,便有莲花亭亭而立,红白两色。风一过,满池圆叶如浪翻滚,煞是壮观。一条横贯全村的青石沟渠,将附近的山泉水引下来,因此旱年里塘水也不见干枯。这一方莲塘及其周围的葳蕤草木,将老宅与整个村子隔了开来。平素偶尔会有村人过来走动,吴老伯却是不大过去,有事就差遣六莲去跑跑腿,传传话。
这天夜饭之后,六莲撤去桌上盘盏,在灶房里洗刷。吴老伯走下前廊,抬头瞧瞧溜檐上的日影,知道时候尚早,便先吸了阵儿水烟过瘾,然后在房前场上坐下,趁光线还好,拿了削好的竹篾来编箩。白毛小犬起初在他身边蹿来跳去,后来看见一只五彩蝶子翩翩飞落,竟一下子玩心大起,一边扑,一边追到后园去了。
不大工夫,小犬又跑回来,急急地吠了起来。吴老伯抬头,瞥见院墙外近处的绿叶间,有人赤着膊、披着件耀眼的白箚褑堰来,木屐声噗托噗托响。仅看那身形,就知是“村长”霍半火。霍姓是村中的大姓,明朝时曾有一人官居侍郎。数百年来,家族枝蔓,仅这一村就有十余户。因此这村子就叫霍村。村长霍半火刚落地时,他老父偷偷请人算过,说是命中缺少一点点火,于是就叫了这“半火”。但“霍半火”这名字叫起来绕嘴,渐渐地,在村人口中,就简化成了“霍半”。霍半在村里是个管事的官儿,权力不小,村委会的主任,但乡民们都叫顺了口,只唤他做“村长”。
见村长叼着洋烟慢慢走过来,吴老伯却并未起身,手里也未停下编织,只示意他坐,又高声唤六莲沏茶来。这霍半三十五六岁年纪,眉目略嫌狡黠,气质上半土不洋,一望而知是个在外面有过闯荡经历的角色。
喝毕六莲端上的乌龙茶,霍半抹抹嘴,赞了声“好茶”,便单刀直入,说起了事情:“我是为卖蕉的事来。”吴老伯停住手说:“不是还早吗?”霍半说:“年初来收购咱们香蕉的甘肃客商,觉得两下里合作得不错,因此委托我协调一下,明年把香蕉仍卖给他,他自然会在价格上照顾一下我们,不会亏了大家。”吴伯略一想,说:“这倒可以。只是天意人意都不好说,收购价从来是一年一个样,到时候价钱起不起得来,他哪里能说了算?”霍半颇有同感,叹口气说:“是啊,收成不好要亏,遇上肥年收成好了,价钱又滥贱,我们还是亏。咱这农民,总之不好活。”吴伯抄起水烟来吸,一边就哂笑道:“你是什么人,也说这话?你总是好活的。甘肃客商那里,少不了有你的回扣。不然,村长怎么甘心给老板当起了马仔?”霍半涎着脸笑道:“这事嘛,你明白。当这村长,只拿几十块工资,不小小弄点,难道让我吃风屙风?”说罢摸出一包“三个五”香烟,拈出一支来,放在鼻下摆弄。吴伯看看,便说:“你这里那里都小小地弄点,可够我们这平常人家大大地吃几年*6。你看你,吸的洋烟,住的洋房,你这农民当得多么自在。我过去念书,不晓得书上说的‘土豪劣绅’是甚样子,原来就是你这样子。”霍半便起身,略一躬腰,笑道:“前辈开玩笑了。我算什么?你老吴风光时,广播里天天喊的是你的名字,我那时候还是光屁股娃娃哩。不过,现在这村官,上压下挤,两面都不是人,其中滋味你是不知道的。”停了停,他又说道,“好了,不说了。今日这事,就这样敲定了?”吴老伯也起身,一板一眼地说:“一言既出,我不会变卦。”
霍半回身正要走,忽地想起另一件事,面色忽地一沉,对吴伯说:“你家积欠的乡统筹、人头费、道路捐已经有五百块了,如何弄,要想个办法,不然总是我替你顶着。”吴伯听了便冷笑:“上面横竖只是想要钱。我不是个糊涂人,这些名目倒闹得人要糊涂。”霍半说:“那镇政府也是要吃饭、要养人的啦。”吴伯就问:“吃饭?什么饭一年要吃下四十万招待费?”霍半连忙摆手说:“不说那个。镇政府要收的钱,总是要交。”吴伯就说:“交是可以,慢慢来,不要着急。你又不是不知道,农民,屁股朝天,也只能找出那么几个钱。若要一下交清,就该我吃风屙风了。”霍半拧起眉毛,说:“嘿嘿,你就是一个字:拖!我拿你没办法,但是钱又不是装进我口袋里,莫要搞得清款工作队下来,脸面上就不好看了。”吴伯一怔,挖了霍半一眼:“工作队?我当这是什么年代,他来嘛!有本事叫联防拿着枪来,我反正老命一条。”霍半见气氛不对,忙说:“那不至于,哪里会真就动硬的?这地方,出过娘子军的,谁敢?”他歪着头想想,又缓缓地说,“那就先欠着吧。不过镇上是有规定,欠款户一律不准开结婚证,将来六莲嫁人,怕是要有麻烦。”吴伯淡然道:“车到山前必有路,总不至于把闺女憋死在家里边。”霍半良久不语,然后叹了一声:“镇里要追欠款,天天喊加大力度,你们就是一个拖,倒成了只逼我一个人!”说罢,抖抖衣衫,便要走。
那边六莲在廊上望见村长要走,也起身招呼送客。霍半回头看看,打趣了一句:“嗬哟,六莲这姑娘,出落得越发俊了哪。改日我做介绍人,给镇长当儿媳去。”
六莲脸一红,反唇相讥道:“我不要!这机会留给你自家女仔吧。你也好攀个好亲戚,升官发财,屁股底下冒烟烟。”霍半打了个哈哈说:“我那女仔?还没得猫仔大,等她长大,镇长早就该抱上孙子*6。我老霍,没那个福分呀。”说罢,抖一抖金利来的白褂子,歪歪地哼着琼剧小调,扬长而去。
吴老伯望着霍半背影,说了句:“这滑头!”此时再坐下,只觉得肩头发酸,便叫六莲为他捏捏。捏了一会儿,感觉好了些,便对六莲叹道:“五十肩,六十腿。这半年肩是越来越吃不住力了。你这老爸呀,眼看着就要干不动了。”六莲接口道:“阿爸哪里就能说老?再说,有我在,你怕什么?”吴伯摇头道:“女儿家,总是要出远门的。”六莲说:“就算要远走高飞,到几时我也不会不管老爸。”吴老伯当然知道女儿会这样说,但他从心里还是愿意听这样的话,一百遍也听不够,好像一种人间至福就在这夜色初上的家常对话中。他满足地笑笑说:“莲莲,你是懂事了,知道将来要养阿爸的老。不过,阿爸苦了半辈子,老来也没什么奢望,有一口粗茶淡饭就行了,平安就好。咱们家穷,还是要俭省些,日后赶集不要给我买东西了。”六莲说:“那算什么,买了你就用嘛,穷人也要过一点舒服日子。就算再穷,女儿也不能没有孝敬心啊。”听到这话,吴老伯心里一暖,感慨了一回,不由得对女儿现在的状况感到有些歉疚,想想便说:“其实我做田并不要你帮多大忙。不然,明年你去海口念个中专?”六莲扁扁嘴说:“你真是不知外面的事。现在要念个中专,你知道要多少钱吗?”吴伯皱眉想想,也就无话。
父女俩又拉了一阵儿家常,六莲便去准备明早的鸡鸭食,煮地瓜,拌米糠。天光终于暗下来,东西已看不大清,吴老伯就收了篾箩,坐在廊下乘凉。农历六月,傍晚已不大有阵雨,所以日落后照旧溽热。荷塘里的青蛙也耐不住热,叫得奄奄一息。坐在前廊下,隐约可听见六莲在灶房里哼着《快乐老家》的歌子。
吴老伯此时在心里叹道,想不到这辈子真的就做了荒村野老。年轻时喜好读书,古今中外的只顾杂览,光是唐诗就背了百几十首。最忘不了的,是“开轩面场圃,把酒话桑麻”、“斜光照墟落,穷巷牛羊归”这类句子。不承想,这些光景今朝都到了眼前来。年轻时候把人生设想了一万种可能,却没想到竟是这样的收梢。记得那时意气正盛,只觉得有一种使命感与生俱来,心里边装的东西大而无当,一副金戈铁马的样子。就连头发长了也不屑去理,凡人琐事全不在眼睛里。少年轻狂啊,往事如今已不能再细想了,那些抱负全成了影子。活了半辈子,悟到的只是一个很无奈的真理——人生就是磨针,不是要磨利而是要磨钝。什么时候把心中那股不平之气磨钝了,既刺不到别人,也刺不到自己了,万事也就告了个圆满。
坐在廊下,耳听着小儿女无邪的歌声,吴老伯心中感到十分慰藉。想想时光也快,十七八年光阴一晃而过。这期间,父母相继过世,兄弟姊妹又疏远了,老广州早成了儿时的记忆。他现在孑然一身,只有这霍村算是可以归老的家园。记得那年在海口长途汽车站,那位神色凄惶的小妇人认定他是个善心人,把六莲塞给他,托他照管片刻,之后却一去不复返。可怜那襁褓中的婴孩尚不足月,又病着,像个睁不开眼的孱弱猫崽。他心里一软,就把她抚养下来了,并没有什么特别高尚的动机。然而如今的六莲,已是出落得水灵灵的,能担得起家务,懂嘘寒问暖,纵不是自己的血脉,不也是至淳的天伦嘛。这大概是天道仁厚,才给了他这样的补偿吧。如此,他老吴在世间也算有了个依傍,也才不至于失败得一无所有。
吴老伯手抚着肩胛骨,又想起了几日前刚刚认识的白助理。从那后生身上,他看到了自己曾经有过的书生意气,那是一种从未受过大折损的安然与自信。当年如果没有那场变故,他老吴十之八九会像那后生一样,做个磊落书生,或是从政,或是教书。然而,谁又能说得清楚,为何原本一条坦坦荡荡的河,正流淌在半途中,忽地就改了道呢?
想到这儿,吴老伯胸中似又涌出年轻时的一番豪气,觉得那墨色的夜空,越发苍然。于是起来,回屋子里去翻箱子,找出了珍藏多年的一支竹笛,用布拭干净了,贴了一块纸片做笛膜儿,坐在廊下吹了起来。这时女儿六莲已从灶房出来,伏在栏杆上,以手支颐,在悠悠笛声里,正朝前方的莲塘痴痴地望着。吴老伯看着女儿,不由两眼温湿,英雄气顿时化作柔情,塞满胸臆。一霎时,笛里关山,多少沧桑在这个壮汉的心里荡漾开来。
第六章
坐落在这霍村一角的鳖场,显然是乡间的一个异数。它院门口的小楼,和那四角的炮楼,建造时都刷成了白色。这颜色,与村中的黑石瓦屋形成了对比,因此无论在白日还是在黑夜,都有一种扎眼的霸气。村人们不大到这儿来,在他们眼中,鳖场就是城市,是城市的某个部分延伸到自家门口来了。尽管人们也远望它,指点它,甚至将它围墙内的风吹草动作为歇凉时的谈资,但态度上总还是敬而远之。两下里就这么你我对视着,互不相扰。
白若川来到此地不久,便遭遇了一场突然事件。乡村里有人想突破这道不可逾越的壁垒了,城市的霸气受到了来自蛮野阶层的挑战。只这一堵墙,不可能安然守住城里人的利益与安全,也不可能断绝了草野中人对于财富的觊觎之念。然而,就在这桩事件中,白若川多年来积累下的行政经验,却意外地发挥了一点作用,使得这件事基本上以喜剧的效果作为收煞。
那个晚上的事,连他自己事后想来也甚感滑稽——
半夜里,若川熄了灯想睡,正迷迷糊糊间,忽听得院子里就鼓噪了起来。便连忙强打起精神,披了衣,下了炮楼来看。原来是几个偷鳖的毛贼番强过来,恰恰被巡夜的老金发现,追上去当场拿下了一个。
待白若川赶到小楼,见老金赤了膊,坐在椅子上,手拿一根碗口粗的木柴棍掂着,正凶神恶煞地审问那贼子:“狗贼,这王八也是你能吃的?”那毛贼是镇上一个地痞烂仔,骨瘦如柴,浑身抖瑟着答道:“不敢不敢。偷鳖就想换点钱。”老金喝道:“日你个狗娘!老子一天累得机巴发软,才得两个毛钱,你还敢来老子嘴里抢食吃?”毛贼唬得腿一软,扑通跪在地上,捣蒜似的叩头,一面就告饶。老金用木棒杵杵地面,阴阴地又问:“知道什么是渣滓洞吗?”毛贼答:“不知道。”“那么白公馆呢?”毛贼还是答:“不知道。”又补充说了一句,“我只念过三年书。”老金又问:“听说过老虎凳吗?”毛贼一怔,连连点头说:“知道,是红木的吧?”老金差点想笑,却板起脸又喝道:“混蛋!我问你,认不认识镇派出所的所长?”毛贼浑身一颤,忙说:“黄所长,认识,认识。”老金便仰头笑道:“他老黄,得认我做师傅!你过来,老子先给你扒了这层贼皮。”毛贼知道事情不好,登时汗如雨下,杀猪似的嘶喊:“大爷呀,我上有八十老母啊……”老金便跳起来暴怒:“你怎么会有八十老母?我日你祖宗的,欠打!”这时白若川连忙上前拦住,便回头叫小郭:“还是绑了送派出所吧。”小郭看了看,将若川拉到屋门外,悄悄地说:“送到派出所,还不是罚点款放人,回头他又来偷。黄所长那里倒欠了人情,还要一番破费。我看,还是打一顿算了。”若川沉吟片刻,说:“打,不是个办法。我来处理吧。”
他反身回屋,叫老金起来,自己坐下,问那毛贼道:“知道我是谁吗?”毛贼摇摇头,见老金这煞星也乖乖地听这白面书生的话,知道算是躲过了一场打,眼神中就略露出侥幸之色。若川便又说:“听好,我是个读书人不假,但若没本事,也不敢到你们这里来占块地盘。既然敢来,就一定治得了你这毛贼。今晚跟你说完话,就给我滚。若再在霍村见到你,那就——”说到这里,忽然话咽下了半句。这时满室鸦雀无声,小郭、老金及一干工人环立在若川身后,虎视眈眈。那毛贼知道遇到了高人,顿时脸色如纸,连忙低下头去,只顾瑟瑟筛糠。若川便轻轻一拍桌子,忽然阴着嗓子威胁了一句:“我能叫你家败人亡!”说罢起身,挥手吩咐老金:“走吧,让他滚。”
老金喏了一声,与诸人将毛贼扭到院子门口,揪着耳朵又训了几句,放了。
回得屋来,老金便问:“白助理,你有什么法子能叫他家败人亡?”若川说:“什么法子,没有法子!总不成我去灭他的门。不这样吓他,能行吗?”老金摸摸后脑勺,恍然大悟。众人便一哄地笑开了。
经过这番“捉放曹”,工人们很兴奋,一时无人去睡,都聚到伙房里议论。老金模仿着毛贼求饶的模样,乐不可支。笑过了一场之后,不免又有些遗憾,老金便埋怨:“白助理,你是菩萨心肠,下不得狠手。今日倒便宜了那小子。那些毛贼,既然没得手,又没受着教训,怕不会就此罢休。只你那几句话,我看唬不住他们。还不如依了郭主管的主意,打他个皮开肉绽,也好解一解老子的闷气。”若川听了,并无言语,只是闷闷地靠在窗边抽烟。
几个工人又张罗着煮面吃夜宵,算是自己犒劳自己。各人一碗素面下肚,打几个饱嗝,瞌睡虫便渐渐爬了上眼皮。有那两三人起了身,准备上楼去歇了。
一直在窗口吸烟的若川,此时缓缓转过身来,丢下烟头踩熄,把小郭叫到身边。几句低语过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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