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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僵尸哥哥-第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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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扑上来,抱住齐帧的胳膊。
  动作之急切,让半入魔的齐帧险些以为他要先下口为强。
  但齐云只是抱住齐帧胳膊,泪珠子滚滚而落:“哥!你太好了!”
  激动呜咽之下,他这句话没说全。他的意思应该是:哥,茫茫林海之中,碰上你太好了。
  
  齐帧伸了一半的尖牙又羞羞答答缩了回去。
  
  齐云热乎乎的眼泪不要钱一样落在齐帧胳膊上。
  仿佛要把他冰冷僵硬的胳膊烧出一个洞。
  他收起獠牙,猛然将齐云推开。
  半合的眼帘底下,一双瞳仁红了又黑,黑了又红,忠诚诉说着主人的挣扎。
  
  齐云也在挣扎。
  齐帧这一推,恰将他推进了一个坑。确切说,一个陷阱。
  山下猎户挖的陷阱。
  陷阱并不大,这山上素来没有太大的野兽。也就是齐云个子小,换个大人来,根本不会掉下去。便是齐云,若正常走路,一脚踩空也能立时惊醒,不至于掉下去。
  但齐云被齐帧推得接连踉跄,于是巧而又巧地掉进了坑里,姿态那叫一个义无反顾。
  
  当齐帧从他那一方世界的挣扎中回过神来时,身前已没了齐云的身影。
  只有声声呻吟从底下传来。
  齐帧慌了一瞬,迅速扒开野草,这才看到面色痛苦的齐云。
  看到他这一瞬,齐帧更慌了。
  无他,齐云颤颤向他伸出一双手,手上——沾满鲜血!
  
  掉进坑里其实没什么大不了。问题是,在坑底下有一个锋利的夹子在等着你。
  齐云整只右脚血肉模糊,疼得那叫一个欲哭无泪。
  
  齐帧脑门突突直跳。
  齐云那两只沾血的小手仿佛抓挠着他的心肝脾胃,让他不知如何是好。
  “哥哥……帮帮我!”齐云声音虚弱。一部分是疼的,一部分是怕的。
  齐帧心乱如麻,脑子里像有一只发狂野兽跑过,一派狼藉,一片混乱。
  混乱中,他只有按齐云说的做。
  他伸手将齐云拉了上来。连人带夹子。
  
  坐在地上,看见齐帧把夹子从自己血淋淋的右脚拿下那一瞬,齐云便二话不说晕过去了。
  也不知是晕血还是晕夹子。
  他这一晕,齐帧紧绷着的那根弦便断了。
  
  “咔哒”一声——他几乎听见了弦断的声响。愉悦而神圣。仿佛向他开了一道门。
  
  他虔诚地跪倒在地上,把头埋在齐云掌间。
  他呼吸着他的气味儿。
  他爱死了这种甜腥!
  
  很快,齐云手上的血痕大半糊到了齐帧的脸上。
  斑斑血迹间,他双眼黑色褪去,褐色加深,不过眨眼工夫便成了两个血红的漩涡……
  
  此时的齐帧,脸上阴森可怖,已完全看不出平时模样。
  
  他抬起脸来,视线控制不住地移向齐云血肉模糊的右脚踝。
  身上每一处仿佛都不由他自己控制了——
  不管是不断吞咽口水的喉咙,还是剧烈起伏的胸腔。
  不管是抹向那伤口血迹的手,还是那舔着嘴唇的舌!
  
  不知不觉,齐帧在齐云脚踝上印下一个吻。
  血红色的吻。
  美丽深沉,无边妖异。
  
  他干燥苍白的双唇得到鲜血灌溉,骤然丰满莹透。
  
  片刻死寂。
  然后齐帧仰起头颅,满头黑发竟迎风滋长,片刻间,已长至腰间!
  “咯咯……”一道扭曲诡异的声音自他喉间发出,似哭又似笑,喑哑亦刺耳。
  
  当无风自舞的黑发重归寂静,齐帧已全然不是齐帧了。
  此时夕阳隐去,天上阴云密布。
  仿佛因恶鬼现世,冥冥亦有所感。
  
  齐帧惨白肌肤上,两颗放大的血色瞳仁如生生嵌进他眼眶的邪异宝石。
  两根月白色獠牙,则尖刺般自他唇角刺出。
  身上每块干涸的肌肤都在叫嚣,他不再迟疑,一俯头,两根利齿狠狠刺进齐云脚踝的伤口!
  
  痛!
  齐云觉得痛。
  痛像个缠人小鬼,死死拉住他不放。
  他想跑、想挣脱,却该死的连清醒都做不到。
  痛让他昏昏沉沉,又让他轻轻飘飘。
  他仿佛睁开了眼,但只是一瞬,那千钧重的眼皮便自动合上。
  他恍惚记得看到了什么:黑的……长发……红的……
  没有了……这一瞬记忆很快自他脑子里抽空,如同他身体内渐渐抽空的血……
  不知不觉,痛也渐渐消了……他蜷曲着抠进泥土的手指慢慢松开。
  轻飘飘,暖融融。
  像要飞起来。像母亲的怀抱。像要在母亲的怀抱中飞起来……
  
  “娘……”齐云唇舌蠕动,用尽最后一点力气。
  
  这一丝声音若有若无,一阵风便可将之湮灭。
  然而偏偏,偏偏它传入齐帧耳中。
  
  齐帧顿了一顿。
  
  这是致命的停顿。
  停顿下来的是他的动作,唤醒的却是他的心。
  这是致人活命的停顿。
  
  那一瞬,你不会猜的到齐帧在想什么——他想到了尸骨。
  身后篝火下点燃的尸骨。镇上失踪牛羊的尸骨。被他吸干血液而亡的牛羊之尸骨。
  他在想齐云即将与它们一样。
  齐云尸骨所燃着的火焰会否格外漂亮?
  
  “不!”
  齐帧抱着头痛苦地嘶吼出声。
  他无法继续想象。
  想象那个叫他哥哥、抱着他胳膊入睡的齐云,被他变成一具尸骨,在烈焰中无声燃烧。
  
  “齐云……云儿?云儿!你醒醒!求你……醒醒!”
  齐帧慌张晃动齐云的身体。
  单单薄薄,纸片儿般的身体。
  
  按道理来说,慌张这种情绪,是不该频繁出现在齐帧身上的。
  但很多时候,世界它很操蛋,它讲钱权势力、讲面子也讲感情,就是不跟你讲道理。
  道理,特别是没有什么实质东西支撑的道理,是这世上最无用的东西之一。
  
  所以齐帧慌了。
  慌得彻底而无助。
  他能做的,仿佛只有将齐云紧紧扣在怀里,抖着嘴皮子求他醒来……
  然而,嘴皮子,只是世上又一样无用的东西罢了。
  
  何况,他忘了,他那样凉,没人会要一个寒凉如铁的怀抱……
  
  所以轻轻地——真的只是轻轻地,齐云他呼吸弱不不闻的身体,冷得颤栗了一下…… 




6

6、06、小温馨 。。。 
 
 
  齐家度过了一个不一般的夜晚。
  这个夜晚在开始之前,便显出了一些不同寻常。
  夜晚之前是黄昏。
  血一样的黄昏。
  
  齐家的几个小少爷踏着血色黄昏走进了家门,姿态那叫一个趾高气昂。
  是的,他们并没有打到虎,但那又如何呢?
  没有打到虎,只是虎的错而已。说不定,这只虎藏头露尾,纯粹是被齐家的少爷们吓破了胆。
  是,没有打到虎,他们比不过偶像武松大人,但他们至少也是敢于上山打虎的英雄嘛。
  
  就是在这样的自我与相互激励中,他们带着辘辘饥肠走向了齐家的餐桌。
  
  餐桌前,他们直面了一个女人。
  一个坐姿十分端庄、神色却十分焦灼的女人——二奶奶宋岚。
  不需她开口,小少爷们纷纷想起来了:糟糕!他们似乎丢了一个人……
  
  这顿饭是没办法吃了。
  宋岚捂着心口,在一桌子丰盛饭食面前哀婉地倒了下去。
  母子连心,宋岚觉得痛。
  痛的不明不白、痛得撕心裂肺。
  
  她这一倒,倒出了一阵鸡飞狗跳。
  有人去请大夫,有人上山寻人,有人立成一排站在老爷子面前挨板子。
  闹到月上中宵,才见人回了。
  齐云和齐帧回了。
  齐云伏在齐帧背上,脸色青白死寂,半天看不出来喘不喘气。
  此情此景,使得刚醒来的宋岚呜咽一声,又倒下了。还连带倒下一个老太太。
  如此阵仗,吓坏了出诊的老大夫,急哧哧不知先诊哪一个。
  
  关键时刻,齐老爷子板着一张脸发话了:“先看小的!”
  
  齐帧将齐云轻轻放在榻上。
  还没松手,齐老爷子似乎嫌他动作慢,一把将他推开,把大夫让到床前。
  齐帧怔怔后退几步,很快便被人挤开。
  小小人儿躺在榻上,众人纷纷围拢,大夫眉头愈夹愈紧……
  一张张脸、一张张口、一双双唇……纷纷扰扰,扰扰纷纷,齐帧情不自禁地后退、再后退……
  他想退出这一方天地、一爿世界。
  想逃出这有情万物、无情人间……
  
  他便真逃了。
  浑浑噩噩,他走回自己房间。
  平躺床上,闭阖双眼。
  假寐。
  只有假寐,只能假寐。不记得多久了,几月?几年?他不曾真正入睡。
  他邪恶的身体与焦躁的灵魂拒绝入睡。
  又或者,作为跌堕出六道轮回的生灵,他不需要入睡。
  至多,他双手交叉平放胸前,做出一副安详入睡的样子。
  欺人亦自欺。
  
  可是今夜他无法安详。
  空。
  身边没了熟悉那人,他觉得空。
  
  空有许多种。五蕴皆空的空,与独守空闺的空必然不同。
  
  齐帧的空既非前者,亦非后者。
  
  他以血为食,早该摒弃人伦,偏偏七情六欲残存,喜怒哀惧未灭。偏偏。
  偏偏做了非人非鬼的四不像。
  
  他的空是上不得亦下不去。
  是大千世界,万象纷呈,他却茫茫四顾,无处安身。
  
  蒙蒙昧昧,齐帧又站起来。
  夜色浓醇,月华如水。他痴痴举步,裹挟一身寒凉,走进齐府中厅。
  厅中灯火通明,该散的都散了,宋岚亦在自己房中昏迷着,齐云这里便只剩几个下人守着。
  见齐帧来,昏昏欲睡的下人们急忙打起精神来叫一声“少爷”。
  齐帧并不理。
  他仿佛根本未听到。
  他幽幽静静往齐云床边一坐,便不说话了。
  沉静诡异,不可捉摸。
  下人们索性便由他。
  
  齐云仍昏迷未醒。强灌进一碗参汤,他脸上仍没有什么血色。
  自然没有,他的血,大半已经进了齐帧的肚子。大夫想必好奇,一处外伤,怎会失这样多血?
  齐帧一边想,一边将手无意识放在齐云伤处摩挲。血肉模糊处,他留下的齿痕想必狰狞可怖……
  
  仿佛习惯又仿佛本能,齐帧仍然嗅闻着。
  闻着一丝淡淡香气,他便得一丝隐隐安定。
  ——有血气,证明齐云还活着。
  
  世事就是这样,有些看似坚强的人,往往一击即倒,而有些看似脆弱的人,却常常命硬得出人意料。
  齐云确实还活着。
  不仅活着,他还醒了。
  他在齐帧有些意外的注视下动了动手指,接着便在齐帧有些意外的注视下睁开了双眼。
  睁开了一条缝。
  眼皮虽然不是千钧重了,分量也依然不轻。
  
  视野有些模糊。
  模糊了一会儿,他渐渐看清齐帧面无表情的脸。
  有时一个人面无表情,并不是因为他心静如水、一无波澜,而是因为他波澜挺多,不知该做出什么表情来配合,索性面无表情。
  好在齐云已经习惯了。
  习惯齐帧的面无表情。
  “哥哥……”他习惯性地开口。
  声音特别小。
  齐帧不得不弯下腰来,耳朵贴近他的唇。
  “哥哥,谢谢你……”
  微热的唇擦过,齐帧的耳朵一痒。他有些意外,意外自己冰冷僵硬的躯体,原来还会痒。
  意外的齐帧直起身来,细细回味这感觉。
  
  齐云却有些慌了。他以为齐帧要走。
  他下意识便攥住齐帧一只手。
  一只冰凉的手。
  齐帧下意识便将他抖开了。
  他怕露出的破绽太多,终有一日被这孩子识破。
  
  齐云眼泪汩汩。
  
  哪怕他自己,也说不清这泪为何而流。
  有疼,有怕,有委屈。
  疼的是伤口,怕的是齐帧就此背身而去,委屈的是齐帧如此不待见自己……
  
  齐帧重新在他床头坐了下来。
  他想了想,还是伸了只手,轻轻抹去齐云脸上的泪。
  “云儿,对不起。”不管出于哪种角度,似乎都有必要说声“对不起”。
  
  齐云有些呆怔,没想到会在他嘴里听到这句话。
  我以我眼看世界。在齐云眼里,齐帧就是个潇潇洒洒、万事皆不放眼中的不羁人物。
  一个对俗世不屑一顾、不像会说出“对不起”这三字的人物。
  
  然而齐帧就是说了。
  
  齐云这才意识到自己的局限性。看人与看世界的局限性。
  
  同时他还有点感动。他觉得缠了齐帧这么久,总算没白缠。
  他自小在母亲身边长大,父亲满脑子建功立业,对他甚少关心。所以不知不觉,齐帧便被他抓住了。
  半崇拜半仰赖,抓住了。
  他怕齐帧讨厌自己。山中那一推,不只是让他掉进陷阱,更让他战战兢兢。
  他战战兢兢,不知何处做错,惹得齐帧不喜。
  人不怕错,怕的是不知何处错。怕的是连个修正弥补的机会都没有。
  他想要这个机会。
  “哥哥,为什么……讨厌云儿?”
  
  齐帧不知该如何答。因为这问题本身便问错了。
  他并不讨厌齐云。哪怕他是个爱哭鬼,是个缠人的弟弟。
  但三番两次将他推开的,也的确是自己。
  两者都是事实。
  思想上的事实与行动上的事实。矛盾了。
  似乎还没办法解释清楚这矛盾。
  
  好在,这时下人端了药碗过来,大夫交代,齐云一醒,就得用药。
  闻着浓浓药味,齐云下意识偏过头去躲闪。
  齐帧接过药碗,“云儿,听话。”
  说完这句话,齐云还未如何,他自己先觉得别扭了。这样温柔,他做人时亦不曾有过。
  齐云果然扭转头来,望向齐帧,眼神清亮而灼人:“我听话,哥哥……便……不讨厌我?”他身体虚弱,还是勉力将这几字咬得清楚。
  “不讨厌。”我讨厌的,从来只是我自己……
  齐云便笑了。
  
  一旁的下人看得有些呆。云少爷年纪小小,形容憔悴,这一笑,竟仍然漂亮得让人移不开眼。
  
  何止是让“人”移不开眼,连齐帧,也恍惚刹那。刹那之中心旌摇动,仿佛体内恶魔嗅到血气,又蠢蠢欲动。
  掩饰一般,他捞起一匙药汤,递到齐云嘴边。
  齐云乖巧咽下。
  黄连一般苦,蜜糖一般甜。
  
  齐帧喂空了一碗药,又陪他说了两句话,才哄得他沉沉睡去。
  齐帧出了会儿神,习惯性地爬上了床。
  习惯性地躺在齐云一侧,保持一点距离,能感受到他、不伤害到他。
  他静静闭上眼睛。他甚至未曾发觉,不知何时,心中万千纷扰,已尽皆止息。
  
  大概心绪纷杂时,最简洁的解决之道,便是寻一件简单的事来做。
  
  ……
  
  老太太晨时赶来时,见到的是一幅兄弟相亲的温馨画面。
  齐帧一手拢住齐云,隔着层层被子,齐云小脸藏在哥哥臂弯,熟睡正酣。
  再靠近些,老太太便有些心疼:齐帧用被子将齐云包裹的严密,自己却什么也没盖——爱惜弟弟,也不该是这么个爱惜法儿!
  “快,去煮碗姜汤。”她小声吩咐。
  再小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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