蝴蝶吻-第1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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狭窄的走廊里，只有外面雪地里映来的光。白茫茫地明亮，仿佛要亮到人的心里去。　　　　
我甚至可以看清自己的脸，那一张虽然强作坚强，故意无谓，却仍然掩饰不住酸楚与眷恋的脸。　　　　
沉默地对峙了一会，我终于败下阵来，懦弱地蹲下，把脑袋埋进膝盖，抽抽搭搭地哭起来。　　　　
在这个压抑的空间里，除了我小声的抽泣，什么声音也没有。　　　　
很久很久，他终于开口，声音涩涩的，缓缓地说：〃我和希诺，不是你想的那样。〃　　　　
〃提这个干什么？〃我赌气地把头埋得更低，〃你故意躲开我，你记不记得，当初谁说永远不离开我？〃　　　　
〃先离开家的人是你。〃他苦笑，〃现在来怪我？〃　　　　
〃我不管，总之哥哥要让着妹妹，你不能追究我责任。〃　　　　
他蹲了下来，用手扳起我的头，琥珀的眼睛专注地盯住我。良久，他忽然笑了，说：〃优蓝，不如我们，在一起吧？〃　　　　
〃什么？〃我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瞪大了眼睛，〃你说什么？〃　　　　
他继续沉静地笑，手指轻轻掠过我的睫毛，摘下上面大滴的泪珠，〃我说，我们在一起。〃　　　　
〃你疯啦！〃我恨不得用锤子敲醒他的脑袋，〃我们是……〃　　　　
〃你在意吗？〃他波澜不惊，浅浅扯起嘴角，〃我想了很久，与其这么挣扎，不如一起下地狱吧。〃　　　　
一起下地狱吧。　　　　
早先设想的种种可能还是无可避免地浮上水面。不要说地狱里的重重烈火，种种磨难。就算是这个世界上人们的唾弃和指责，也足够让我们陷入万劫不复的境地。因为知道这些，所以我们一直左右为难着，苟且喘息着，一直拿不定主意。　　　　
然而到了现在，终究逃不过一个结局。　　　　
一起下地狱吧。　　　　
我再也忍不住，扑到他肩头放肆地大哭起来。哭的天昏地暗仿佛永远不会停息。一只手轻轻拍我后背，〃我不能让你叫我哥哥。〃他很抑郁地在我耳边说，〃从没想过会这么难受。〃　　　　
〃可是……林叔叔和妈妈……〃　　　　
〃我去说。〃　　　　
〃不要。〃我惊恐地抓住他衣服下摆，〃林叔叔会打死你的。〃　　　　
他没回答。表情却在说，那又有什么办法呢？　　　　
没有其他办法了。我咬紧嘴唇，只能在心里祈求神的原谅。　　　　
原谅我们不够理智，原谅我们不够懂事，原谅我们大逆不道……原谅我们相爱……原谅我们不可原谅的一切。　　　　
请，原谅。　　　　
―――――――――――――――――――――――――――――――――――　　　　
好不容易收起哗哗的泪水，我这才意识到今天到这里的目的。好象……都打乱了呢。该做的事没做，不该说的话却再也收不回来。　　　　
佑安站在我的面前，若有所思地看着我。　　　　
我的脸跟着眼睛一起通红起来。　　　　
〃哦，对了。〃我连忙从书包里掏出那条丑丑的围巾，借此掩饰一下自己的尴尬，〃呃，生日快乐……〃　　　　
〃你就是为这个来找我啊……〃他有些诧异地接过那条围巾，展开，〃咦，这是什么？〃　　　　
〃啊？这个……〃我凑过头去看，一看之下更加窘迫，〃呵呵，呵呵，一个洞啊……〃　　　　
〃不止一个吧？〃他继续看下去，小声地数，〃２，３，４……〃　　　　
〃哎呀。拿来拿来！〃我赶紧抢过那条令我颜面尽失的围巾，藏在身后，〃呃，下次……我认真学……一定能织好的。〃　　　　
〃这条就很好。〃他笑眯眯的，〃我不介意，拿来吧。〃　　　　
〃不行不行，我是完美主义者。〃　　　　
〃你本身就很次啊。〃他不由分说地要夺回围巾，我则拼命往身后藏，他不让，我也不让。　　　　
〃哎呀。〃手指上忽然传来一阵疼痛。　　　　
〃怎么了？〃趁我分神，佑安终于成功地扯起我的双手，拿到眼睛底下，他诧异极了，〃这么多伤口？〃　　　　
我不置可否地撇撇嘴。　　　　
他怎么会知道，在完成这条围巾的过程中，我笨拙，不懂得控制力气，手指曾被钢针扎得面目全非。直到现在还裹着好几张创口贴。一碰就痛得哇哇叫。　　　　
他看看围巾，再看看我的手指，似乎终于明白了点什么，迟疑地问：〃是因为这件礼物吗？〃　　　　
我万分委屈地点点头。　　　　
他的眼里全是疼惜。　　　　
气氛正好，一切进行得就像日本漫画里的情景。我想自己甚至已经忘了和佑安之间特殊的血缘关系，我甚至想象我们能像普通的男生女生那样简单，生气的时候吵吵架，甜蜜的时候挽着手。可是……　　　　
可是身后突兀地响起一个声音，〃呦，看来我错过好戏了。〃　　　　
转头，那个慵懒却尖锐的身影就算烧成灰我都认得。〃希诺！〃我猛然又想起了她卑鄙的把戏，〃你你你……你太过分了！〃　　　　
〃我过分？〃她淡淡地看过来，〃世上还会有比兄妹相恋更过分的事吗？〃　　　　
我被噎得哑口无言，只好气呼呼地瞪着她。　　　　
她不罢休地继续质问：〃林佑安，你想清楚来，到底要不要继续错下去？跟自己的妹妹谈恋爱，你疯了吧？〃　　　　
佑安沉默一会，冷冷地开口：〃苏晓诺，你闭嘴。〃　　　　
苏晓诺？我呆住了。　　　　
希诺全身猛然地打了个冷战。　　　　
〃你叫我苏晓诺？〃她有些凄然地笑起来，〃呵，有多久没叫我这个名字了？多久了？我都不记得了。〃　　　　
仔细地端详希诺的五官，再加上这个名字，我的脑海里很快浮现出另一张面孔，两张面孔奇迹地重合，组成一个令人惊讶的事实。　　　　
苏晓诺，苏晓畅。　　　　
怪不得我一直觉得希诺很是眼熟，总觉得在哪里见过。现在看来，其实我熟悉的只是她那张与苏晓畅有七八分相似的面孔。　　　　
天啊，这世界真是小！把一切想透彻之后，我忍不住问她：〃你……你是苏晓畅的……〃　　　　
〃妹妹。〃她嫣然一笑，〃你见过我的好姐姐吧？〃　　　　
〃可是……〃　　　　
〃是不是觉得，苏晓诺不及苏晓畅一半可爱？〃　　　　
被她说中了，其实我就是这么想的。　　　　
她并不生气，继续嘻嘻笑着看着佑安，〃好了，这回你的宝贝妹妹不会误会了，放心吧？〃　　　　
〃你把优蓝关在电梯里的？〃　　　　
她坦然承认，〃是我。〃　　　　
〃我说过，不准你碰她。〃　　　　
〃你现在保护欲那么强了？〃希诺，哦不，应该是苏晓诺了，她阴阳怪气的语调让人很不舒服，〃当初我被赶出家的时候，你为什么不肯说上一句话？〃　　　　
〃那是为了你好。〃佑安想了想，又补充，〃再说，你也不是被赶出家……〃　　　　
〃就是！〃苏晓诺锐声尖叫，〃就是就是！你们都偏心，你们都只喜欢晓畅，没有人把我放在眼里，包括你林佑安……亏我一直把你当成最亲近的人。〃　　　　
〃是你自己不愿接近别人。〃　　　　
〃我只接近你，你知道的！〃　　　　
〃好了。〃佑安似乎不耐烦和她纠缠下去，〃我答应收留你一段时间，而且也没把你行踪告诉晓畅。现在，你自己决定，要不要通知苏叔叔他们。〃　　　　
〃我不能回去！〃她倔强地一口驳回。　　　　
〃总比到处流浪强吧？〃　　　　
〃林佑安！你他妈的是真傻还是假傻？〃苏晓诺干脆说起脏话了，她狠狠地瞪着他，目光里却还是有着隐隐的凄凉，〃你忘记我是为什么被赶出来的吗？你忘记了吗？我怎么可能再回去？你让我怎么面对他们？你说啊？〃　　　　
我楞楞地看着眼前这一幕戏，每一句话每一个字都清晰地落在心上，却怎么也猜不透内情。她被赶出家？为什么？她做错了什么吗？就算错得再大，也不会有那么狠心的父母吧？像我三天两头地不得消停，可我妈不仍旧在苦苦忍耐吗？　　　　
不等我把问题一股脑地抛出来，面前苏晓诺表情越来越悲痛，最后她决然地后退几步，纵身奔下楼梯。　　　　
虽然她从没在我面前掉下眼泪，可这个时刻，我却明明听到她心里巨大的哭声。生生不息，隐忍在身体最深处的哭声。　　　　
佑安拍拍呆住的我。　　　　
〃她怎么办？〃这是我回过神来的第一反应，〃她不会出事吧？我们要不要追上去？〃　　　　　　　　
问完才觉得自己真是贱。　　　　
佑安摇摇头，实话实说，〃我不知道。〃　　　　
〃不知道？〃　　　　
〃优蓝，我脑袋都快爆炸了。〃他叹气，〃她很病态对不对？可是我救不了她。现在连我自己都疯了。〃　　　　
〃优蓝，我们没有做错什么吧？我们……〃　　　　
刚才在苏晓诺面前很有气势的佑安终于脱下伪装，露出孩子般脆弱的一面。从来没有想过一贯在我面前霸道坚硬的佑安也会有这样的一面。我怔怔地看他，在他眼里看到一个更加茫然的我。　　　　
〃我们……〃后面的话说不下去，我上前一步，踮起脚尖勾住他的脖子，把满是伤痕的手指贴他干燥温暖毛衣上，立刻感觉疼痛减少了许多。　　　　
〃我们要不要后退？〃我问他。　　　　
他摇摇头，重新释然地笑了，〃不要。〃坚定的声音说，〃我逃不过你，优蓝。〃　　　　
雪停住了，我们一前一后走出大楼，车声人声扑面而来，仿佛瞬间从沉闷的炼狱回到了真实的人间。有种特别恍惚的感觉。　　　　
走了一会，我忽然停住了，站在雪地里巴巴地望着前面的佑安。　　　　
〃怎么了你？〃他回头，疑惑地问。　　　　
〃累了，走不动了。〃我蹲下来，扬起脸对着他，〃背我走吧。〃　　　　
〃你几岁了？〃　　　　
〃几岁都会累嘛。〃我干脆耍赖到底，〃背我走，否则我就呆这了。〃　　　　
〃才不管你。〃他走了几步，再回头，发现我果然说到做到地赖在原地，大有不达目的誓不罢休的架势。　　　　
他无奈，只好折回，弯下身来，宠溺地捏捏我鼻子，〃这里人太多，不要任性了。〃　　　　
〃这有什么？〃我不以为然地眨眨眼睛，〃哥哥背妹妹走路，天经地义，怕他们笑话啊？〃　　　　
〃不准叫我哥哥。〃他板起脸，〃否则我揍你。〃　　　　
〃嘿嘿，那就背我，一直要走到家哦。〃　　　　
〃折中一下行不行？〃　　　　
我笑嘻嘻地趴上他的背，〃走啦，这么罗嗦。〃　　　　
路上的行人纷纷回头，不一会就感觉怪异的眼光铺天盖地，佑安窘迫极了，一路都不敢抬头，我却像个公主般在他背上笑得没心没肺。　　　　
我想他还是在心里暗暗地埋怨我的任性吧，可是他不知道我在笑容的背后有多想哭。　　　　
这，只是小小的难堪。可谁知道以后会有多么巨大，多么痛苦的难堪？他能坚持住吗？我能坚持住吗？我多怕我们之间任何一人稍微犹豫，这段被禁忌的感情便会溃不成军。　　　　
终于快到家了。当那幢华丽的别墅落在眼里，我紧张得揪紧佑安的衣领。他大概感觉到了什么，纳闷地问：〃你发什么抖啊？〃　　　　
〃害怕啊。〃我小声地答，〃我们还是不要告诉他们吧？〃　　　　
〃他们总会知道。〃　　　　
〃能瞒一天是一天啊。〃　　　　
〃我真的想揍你了。〃他放下我，气呼呼地径自往前走，真是的，难道我又说错了什么吗？我可是个超现实的即时享乐者。　　　　
〃哎，哎，你走那么快干嘛？〃我急忙追上去，扯住他，〃路很滑，容易摔交哦。〃　　　　
他猛地回身，两手紧紧扣住我的胳膊，从中可以感受到他的认真，一字一句地说：〃夏优蓝，告诉你也没关系。如果不出意外的话，我爸很快就要安排我和晓畅一起出去念书了。〃　　　　
〃不出意外是什么意思？〃我一时没反应过来。　　　　
〃就是说，当他认为我和晓畅发展十分良好的时候。〃　　　　
〃我才不要！〃我大声地抗议，〃你是我的！〃　　　　
话音刚落，我忽然看到不远处有个人影轻微地一闪，是谁呢？我眼睛近视得厉害，直到那个人影一点点走近，逐渐全部的轮廓清晰起来，我不禁惊叫出声，〃妈！〃　　　　
佑安显然也被吓了一大跳，一时都顾不上松开我的手臂，我们维持住那个暧昧的姿势，与同样惊恐的妈妈面面相觑。　　　　
她是从什么时候站在那里的？　　　　
难道我们的话全被听到了？　　　　
假如不幸被全部听到，那么希望她心脏还能够负荷住。　　　　
良久，妈妈终于很虚弱地开口，〃优蓝，我担心你，所以到外面来等你回来。〃而后怕我还不相信似地补充一句，〃妈妈不是故意要偷听的。〃　　　　
〃知道……〃我心悬得更高，她，她哪怕骂我一顿也好啊，这么客气是什么意思？〃那……你都听到了？〃　　　　
她深刻的目光在我和佑安脸上转了一圈，最后定格在苍茫的远方，〃优蓝，我在想，如果可以选择的话，我宁愿放弃你爸爸，也不要你……〃　　　　
〃妈妈！〃我打断她，〃没有如果，我一点也不后悔今天这个状况。一点也不后悔。要打要骂你随便吧。〃　　　　
她叹了一口气，〃从小到大，你大错小错不断，我舍得打你骂你吗？〃　　　　
我小声强调，〃可这回……是很大的错。〃　　　　
〃你自己都知道，为什么还要……〃　　　　
我惭愧地低下头，手指绕啊绕却理不出一个头绪。　　　　
佑安接过话头，〃阿姨，你别怪优蓝，我比她大，是我带着她犯错，这事我会跟爸解释的。〃　　　　
〃解释？怎么解释？！〃　　　　
妈妈看起来大受打击，大概她起先以为只有我在胡搅蛮缠，万万没想到的是，现在连一贯懂事理智的佑安也参与了进来。难怪她听到佑安的话会失控地尖叫起来。　　　　
〃解释？你爸爸会听吗？你不是不知道他的脾气。他怎么可能允许这种伤风败俗的事发生？〃　　　　
〃阿姨，我们没有办法。〃佑安轻轻牵起我的手，放在他温暖的手心里，〃我试过疏远她，可是……现在，你看到了。〃　　　　
〃佑安，听阿姨的话，冷静一下好吗？你们年纪还小，以后的路很长，会碰到真正喜欢的人……现在只不过冲动，冲动明白吗？〃　　　　
〃不是冲动。〃佑安的声音很平静很坚持，〃就算再过十年二十年，我还是喜欢她。〃　　　　
我的眼睛越来越酸痛，越来越酸痛。一时间天地都失却了颜色，看不到过去，看不到未来，只有现在。我知道现在我们正携手站在悬崖峭壁上，稍不小心就要粉身碎骨。　　　　
代价太大了，所以这样的感觉更加让人铭心刻骨，让人欲罢不能。　　　　
我顺从地被佑安牵着一步步往前走，靴子在雪地踩出嘎吱嘎吱的声音，走一步就像离末日更近一步。　　　　
妈妈仍旧站在原地，呆呆地望着我们。　　　　
〃佑安。〃我突然停下，扯住他的衣袖，〃我不要离开你。〃　　　　
〃什么？〃他一怔，而后笑了，〃当然。〃　　　　
〃我不离开你，你也不要离开我，不论什么境况下，都不准变卦。〃　　　　
〃当然。〃　　　　
他的笑意更浓，笑容后的苦涩也更浓。　　　　
林叔叔正站在别墅的大门前，看样子似乎已等了许久，见了我们便宽心地笑了，〃哎，你们终于回来了，我等了足有半个钟头。对了，优蓝见了你妈妈么？她担心，跑到小区门口去了……〃　　　　
林叔叔看起来真是很高兴，一口气说了大通的话，说到最后，却得不到任何回应，疑惑地问：〃你们……怎么了？〃　　　　
〃爸。〃佑安欲言又止。　　　　
〃啊？〃林叔叔还沉浸在他的美好蓝图中，〃对了，佑安，我正在给你和晓畅办签证，估计没什么问题。你不是一直想去念……〃　　　　
话没说完，已经被佑安打断，〃爸，我不走。〃　　　　
〃什么？〃　　　　
〃我不能和晓畅走，我不喜欢她。〃佑安看看我，索性干脆利落地把什么都说了出来，〃晓畅心里都明白，她是怕你生气才违心答应的，你别再让她为难了。〃　　　　
〃怎么可能？〃林叔叔的惊讶不亚于妈妈，〃不喜欢晓畅，开玩笑吧？那你能喜欢谁？〃　　　　
不用佑安回答，当林叔叔看清我们牵在一起的手，不禁倒吸一口冷气，他明白了。　　　　
〃林佑安！你！你！〃林叔叔失控地大吼起来，〃给我跪下！〃　　　　
佑安皱起了眉头。　　　　
我忍不住冲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