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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家-第1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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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问茹莹:“你的这些事情你父母一直不知道吗?”她摇摇头,不置可否。
我那件事情甚至于我自己都是不知道的,因为我对这个是没有概念的,这在我以后的叙述里面你会明白。我有感觉,知道那样不好,但是我没有概念。
我外公、外婆都不是上海本地人,据说我外婆年轻时候是一个地主家的小姐,外公是她家的长工,他们是私奔到了上海。我外公后来一直是当工人,好像从我记事开始他就是退休了的。可能是在我的这件事之后,现在想起来应该是都有关系的,但是那时候我什么都不知道,我外公当时已经挺老的,60多岁了,又到上海附近的一个小县的工厂上班,一个星期回上海一次。这些都是后来我一点一点联系起来的。那时候的事情对我的身体很不好,甚至到现在我的身体也是不好。
87年的时候,我的父母打算把我带到江西一起生活。他们到上海来接我,我记得那是我第一次见到我妈,我爸有几次来出差见过,我有印象,这次见我妈,我已经是11岁了。我们一家人是先到北京。我记得去玩了颐和园、故宫,外地人进北京,就是去这些地方嘛。现在我还能翻出很多那时候的照片,但是没有一张是我们一家四口的,甚至于很少我和我妈在一块儿,我想那时候开始就应该有我和我妈之间的间隙了。
说我妈重男轻女也不尽然,我从小没跟她一起生活,是没有感情的,而且,我下意识里觉得他们是乡下人,我妈、我爸。
我弟都是乡下人,我脑子里有上海人的观念,我就不愿意跟他们说话。我想我妈那时候是想过要心疼我的,我记得很清楚,她给我买过一件新衣服,但是我就是不想说话,在北京的旅馆住的时候我老是哭,说要回上海,要外婆。感觉上他们是外人,上海才是我的家,我要回家。现在想起来,当妈的听见心里肯定不是滋味。
我妈是那种很典型的上海女人,她不会谅解我,把我当作女儿,而是把我当成一个“人”来面对,你对我不好,我对你也不好,你对我没感情,我对你也没感情。我妈挺疼我弟的,所以那时候对我来说,爸爸、妈妈就是一个名词而已,不是那么亲近的。
因为我爸的调动没有完全办成,所以我们还是先回到了那个小县城。那是一个很穷、很穷的地方,我到了那里简直就是一个爆炸性的新闻,大上海来了一个小姑娘,我真是风光一时,当地的人都把我当成小公主,小孩子也都特别崇拜我,这就把我来的时候的心理不平衡都补齐了。所以那个时候我还是快乐的。
我这个人在读书上也不是很认真的,我记得我小学考初中的成绩是全县第一名,而事实上我根本就不努力。考试前老师让大家背书,我就溜走了。我父亲在当地算是有头有脸的人物,老师也很给面子。所以经常是别人都在背书,我一个人溜了。
我们住在工厂的宿舍里,我爸是那个厂的厂长,每天忙工作,在办公室或者实验室,不怎么回家。我妈就是那种“我要把你改适过来”的心态。我在上海从来没有受过什么苦,家务也没做过,到了江西以后,早晨我要生煤炉子,要去打水,你想不到的,两个大水桶装满了水,我用一条扁担挑起来就走。
每天早晨我是最早起,起来去把水打好了、买好早餐,然后叫我弟、我妈他们起床。我要生好炉子,因为一天的生活就靠这个煤炉子,不能让它熄,不断地加煤、加炭,水在上面做、饭也在上面做。
刚开始我特别奇怪,我妈打我。我们的矛盾很尖锐,但是我忙着去应付新生活,没有时间去对付我妈,她让我做什么我就做什么。
一年之后,我考完了中学,我们家也终于调进了地级市,分了一套三居室。对于我妈和我弟来说,生活条件好了很多。
住进了居室房,也有公共汽车了。对于我来说,就那么回事,因为跟上海还是不能比。但是,我得承认,我还是长脾气了。
我开始跟我妈斗嘴。
可能你会注意到,我的叙述里很少提我爸,因为在我的印象里,我爸一直在忙工作,在县城的时候,他是在城里的办公室,很少回来,到了地级市、他就经常出差,不是去省会,就是去北京。现在我想,他那个时候就已经在积蓄力量要离开那里了。
除了茹莹提示我的很少提及父亲之外,我还注意到,她不时会说类似“这个我后面还要说”,“在我的叙述中……”等等这样的话,我猜想她是有备而来,她至少已经大体上想好了要告诉我些什么和采取什么样的讲述方式。
初中三年,我是在那个地级市度过的。这三年里,不断地跟我妈斗嘴,脾气越来越倔,我妈对我的打也越来越频繁、越来越重。我妈留长指甲,她打我不打别的地儿,掐脸。我记得那时候我去上学,基本上是血印子还没好就又有了,同学说是我们家养猫给抓的,不知道的人还真以为是这样。
忘了告诉你了,我妈是当老师的。我妈的办公室就在我们教室的楼上,我弟也在那个中学,比我低两个年级。我放学之后必须等我弟,带他一起回家,我妈怕他在路上出事。我想逃避这个,因为想跟我的同学一起走,就不愿意跟我弟一起走。
其实我对我弟的看法很多也来源子我妈。我妈越是喜欢他,我就越是讨厌他,因为我讨厌我妈。
我想我的叙述里没有什么典型的事情,因为在我的记忆里,那段日子就是我妈在不停地打我。到地级市之后最大的好处就是我不用跟我弟住一间房了,我有自己的一个房间。
但是我们的房间都是不许锁门的,没有任何隐私可谈。
那时候我成绩不好,读书不上心,喜欢看小说。我妈不让我跟同学在一起,那时候就有什么早恋啊之类的,但是那时候我长得也不好看,一件新衣服都没有,穿的都是我妈穿剩下的,男同学对我也不感兴趣。唯一突出的就是我的语文成绩特别好,我的文笔相当的好,而且口才好,演讲比赛、辩论比赛都有我,在这个意义上,我是学校的风云人物。有小痞子找漂亮女生,但是没有人找我。
初二的时候,我记得是夏天,我计划了好久,要离家出走。那天我父亲也在,家里有客人。大家在看电视,有我没我好像都一样。我写了一张条儿,说“我出去找朋友去了,请你们放心”,后面换了一行,特别注明“你们放心,我是住到一个女朋友家去了”。因为我妈也很警惕当时的早恋问题。我是蹑手蹑脚地出去的,把那张条儿放在了冰箱上,门没关,我怕关门声被他们听见。可是我所有的担心都是多余的,我弟说,他们是在第二天早晨才发现我丢了。
我是被我爸找回家的,他也知道我妈经常打我,但是他不理解我为什么要离家出走。从那时候开始,我爸和我妈吵架就经常说“你对茹莹不好,你虐待她”。
我忘了跟你说了,他们老吵架。我爸老出差,回来我妈就不理他,跟他吵架。
现在自己谈恋爱,也明白了,老公总是不在家,我妈自己背负家务、带两个孩子,是很压抑,打我也有这方面的原因吧。
在我初三下半年,我们一家跟着我爸来了北京。我爸跟北京的一家企业谈好了合作、其实很不成熟,唯一的就是那家企业提供一套住房,我和我弟就在附近的一个中学上学,而我妈用现在的话说就是下岗了。
我没觉得生活有什么特别的变化,就是学校和家这样两个地方走来走去。在这个学校我认识了最好的朋友,一个叫小雪的女孩子。她是特别典型的北方女孩子,看起来已经像十八九的大姑娘了。我后来的一次离家出走跟她有关。
初三考高中必须要在户口所在地,我的户口在江西,我爸、我妈都不可能陪我回去,我就被托付给过去的一个老师。
回到江西之后我就一下子特别自由了。而且从北京回去以后比从上海去的时候感觉还要好。
回到江西应该算是一个转折点。有一个小痞子似的男孩子,比我大,每天都到学校门口等我,特别新鲜。有一次他约我晚上12点出来,我是偷偷地溜出去的,还光着脚,我们一起去看人家打麻将。在外面待了两个小时,结果,门锁上了,我回不去了。当时心里特别害怕,接下来的三天就不敢去上学,旷课了。
考试前一天,我回到学校,我爸从北京赶来了。结果,连续三天的考试,每天是我爸工作单位的车接我、送我,考完试之后,我马上就被我爸带回了北京。
我记得特别特别清楚,我开了家门,我弟喊了一句:“老姐,你回来了!”我妈第一句话是什么?她说:“你还喊她姐?
15岁的人都当娘了,你还喊她姐?“因为我有三天是跟那个男孩子在一起,所以她认定是有什么事情发生了。
人的世界真是很戏剧化,那时候我根本不懂这些,虽然也会接吻,但是除了这个就没有其他的了。我妈说完这句话之后,我一下子明白过来了,小时候的那件事情才真正反应上来,那件事情发生的时候我还没有感觉,发生之后就过去了。
潜意识里有,但是我从来没有回想过。所以人生是很戏剧化的,我妈不说这句话,我也不会把过去的事情翻出来想,也就不会有以后的那么多事情,我妈自己的命运也不会是现在这样的。
当时就是一顿暴打,我妈拿棍子打我,棍子都打折了。我第二次离家出走,去了小雪家。她给我抹红花油,我身上到处是伤。晚上7点多,她说:“走、我去跟他们说。”其实她跟我一样大,回到家,我妈在哭,我爸、我小姨都在。我爸阴沉着脸,可能是吵过架了。小雪说:“叔叔,我要跟你谈一下。”他们关着门,谈了很长时间小雪是我妈接受的我的唯一一个朋友。
我从来没有带同学回过家。那天我妈没再打我,但是从此以后不跟我说话了。
当时我们已经顾不上这些,因为我爸又决定去四川了。
他跟那边的一个企业又谈好了。我爸带着我去了一个工厂,我妈和我弟留在了成都,把我们拆开了。接着我爸又调了一次工作,到了四川的另一个城市,我妈和我弟也一起来了。在那儿,我住在我的一个姑姑家。
那个地方很穷,一个星期吃一次肉,但是我很开心。姑姑家住在山上,学校在山脚下,我每天上学走山路,山里的风景特别美,田埂很细,夏天我们有桑善子和野果吃,一路上吃得满嘴乌黑地到学校。在学校里,我是属于穷孩子,我弟比我低两个年级,但是他是贵族孩子那一类的。每天中午,我和我弟回姑姑家吃饭。
有一天,我妈和我爸都到姑姑家做客,中午我和我弟一起回去。那天我来月经了,天特别热,走山路,气压又高,都快走到家了,我突然就晕倒了。我弟跑着去叫人,一个邻居把我扶回家。我有意识,当时的事情我记得特别清楚,姑姑在炒莱,姑夫去给我找风凉油,我爸站在旁边不知道该怎么才好,我妈坐在沙发上打毛衣,斜着眼睛瞟着我,什么话都不说,嘴角上是那种冷笑。我姑夫给我捏人中的时候,我听见我妈在说。
“活该呗,谁知道她干吗了,落一身的病,这回好了吧?”她就是认为在江西的那三天发生什么事情了,现在我来月经、又这样,肯定是有了什么问题了。
我姑姑当时还拿着锅铲,就跟我妈嚷起来:“她是不是你的亲生女儿?”接着我爸也跟我妈吵起来了,说:“你要是这样我就跟你离婚!”我妈又哭又闹,说自己什么都没有了。反过来我姑姑又劝他们,总是劝和不能劝离呀。
晚上,我跟姑姑去散步,我脑子里想了很长时间小时候那件事,回来的路上,我跟姑姑说了,我记得我姑姑听完了就说:“那是个畜生。我得跟你爸说。”我说过去我不懂,但是我妈老是用这些话说我,那么这对女孩子来说一定非常重要。
其实这种事情是应该跟妈妈说的,可是我觉得我姑姑就像我妈一样。我不让姑姑跟我父母说。
后来不到一个星期,我爸就知道了。但是,他们一致认为不能跟我妈说,他们判断不出来她会是什么反应。他们希望她能因此对我有愧疚,能对我好一点儿,但是也怕她歇斯底里发作。我爸找我谈过一次。我跟我父亲沟通的很少,我知道他爱我,但是我们几乎没有谈过什么,而且当时的我也很羞涩。
所以对我爸,我说的很少,不像对姑姑那样,细节、过程都可以讲,只能含糊其词。我说我也不希望他跟我妈离婚,最好不要让我妈知道。
这样也没有维持多久,我爸还是坚持要跟我妈离婚,而且我爸觉得对不起我,不应该把我放在上海。他后来还是跟我妈说了,结果我妈的反应是谁都没有料到的,她根本就不相信。她说:“我们X家的人是绝对不会做这样的事情的。”现在我想起来觉得也可以理解,一个是她父亲、一个是她女儿,她不知道该怎么办。但是指望她对我好是根本不可能的,她跳着脚他说我简直就是诽谤。对她来说,家族观念强过了母女之间的感情,更何况我们的感情本来就很淡保我爸离婚的念头没有坚持多久,就被亲戚功阻住了,而且我妈也做了让步,就是从此不打我也不骂我,不理我、不管我,总可以了吧?就当是没有我这个女儿。
这时候已经是92年了,我们一家又一次跟着我爸到了北京。从这时候开始,我们的漂泊的日子就算结束了。我和我弟安排在一个中学读书,我妈在一个学校当老师。我想这种安定的生活也使我妈的心理逐渐平衡起来,假如没有后来的事情,我们一家也就这么过下去了。
茹莹在讲述所有这一切冲突的时候,都是一种非常平淡的语气,包括讲到她已经完全回想清楚的小时候的遭遇,从她的表情和腔调里,感觉不到有难过,甚至没有遗憾。
在她的叙述过程中,除了偶尔打进来的电话,我几乎没有打断过她。而且,她似乎也根本不希望我打断她。她仿佛离开她的生活很远,讲述的是别人的事情,而这些过去时间并不久远的事情也没有什么地方能够打动她,或者让她哪怕只是有些不平静。
茹莹的与她的年龄极其不相你的从容与淡漠,使我猜不出她现在是一种什么样的心境。
93年的那个暑假,我妈和我爸不知道为什么出去了,只有我和我弟在家,他们每天都要把他们的房间锁上,那次不知怎么没有锁门。我进去了,翻抽屉,看见了我大姨写给我妈的信,写的就是那件事。说茹莹这个孩子从小就会骗人,再说又有江西那么一段,她从小就会勾引男人。他们觉得即使就是有那样的事情发生,也是我勾引的。
我问茹莹:“他们认为你8岁的时候就会勾引你外公?”她大声说:“对。他们不把这些跟年龄联系在一起,他们认为我骨干里就是这么一个人。”
茹莹的脸上有了一些气愤,但转瞬即逝。不平静的人是我。我不能理解,为人父母的人,诸如家族、名誉之类的观念中有哪一种能强烈到可以使之无视一个没有任何反抗能力的幼女所受到的身心摧残。
我们从小受的教育就是要扼住命运的咽喉,要把握自己的人生,但是,一个只有8岁的女孩子,在她还没有听到过命运这个词的时候,她的一生已经人为地被改写了,她的生活被打上了一个永远不能抹掉的烙樱无论那个人是准,这足以使一个母亲对他深恶痛绝。
面对茹莹我忽然又想到在对众多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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