洞庭嫁曲-第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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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行，出那麽多汗睡在这会著凉的。”拒霜咬咬牙，顺著台阶慢慢爬回房间。不能剧烈运动，这是很早以前的警告。　
　　费了九牛二虎之力，终於回到了房间里，拒霜把自己小心地放在床上，盖上被子。顾不得全身的汗和泥。　
　　黑暗中一片寂静。拒霜睡不著，只是把手放在鼓鼓的小腹上。记得孩子在的时候，似乎也没有那麽大，真的是太多了啊……　
　　眼角悄悄地流下一滴泪。拒霜缓缓地抚摸著胀得难受的肚子，好像孩子还在里面一样。　
　　不知道上天给不给他这个机会，把孩子还给他……　
　　之後的每一天拒霜都非常小心，可是过去有的迹象一个也没有出现，虽然他承受了本该结合的两种体液，可是神似乎也怪罪他，不肯把孩子给他。　
　　平静的等待变成失望的时候是在次年的湖神祭，这一天即使在湖底也可以听到外面有奏乐声，拒霜立刻明白了是怎麽回事。　
　　他要真的离开自己去寻找另一个爱人……想到这一点拒霜几乎要发疯了，他不觉得自己对湖神有什麽爱之类的东西，但是曾经对自己那麽好的人要抛弃自己，要把属於他的一切给另外一个人，他没有办法接受。　
　　他是怎麽逃出院落的自己都不知道，只是在月圆夜来到了他第一次和湖神欢好的殿堂，见到延秦守在外面。　
　　“他们……”　
　　延秦没有表情：“在里面。”　
　　拒霜难以置信地把耳朵凑上去听，里面依约能传出一些两人共赴云雨的声响，拒霜终於跪了下去。　
　　“夫人，”延秦竟然还那麽叫他，“你回到地上去吧，大人有了新欢，不会在需要你了。”　
　　拒霜猛地看向他。　
　　“夫人，您不想回去吗？我难道不是帮了你？否则你以为你逃出来怎麽会没人抓你。”延秦毫不畏惧地直视他。　
　　拒霜坐在地上想了很久，最後声音沙哑地说：“送我回去。”　
　　在一次踏上了土地，这一次不能回头。拒霜向延秦道了谢，然後离开了湖岸。　
　　该去哪里呢？无依无靠举目无亲。拒霜想起生活在湖底，即使每天只能和湖神在一起很短的时间，还是很快乐，现在那些都已经找不回来，都不再属於自己了。　
　　“咦？那不是拒霜吗？”一个苍老的声音惊喜地叫道。　
　　拒霜茫然地看过去，一个驼背的老人叼著烟袋，吃惊地看他。　
　　“真的是拒霜啊！好孩子你居然活著回来了！”老人激动地拍拍他的手臂，“到我那儿坐坐？”　
　　　
　　“湖神放了你？这可真是奇迹啊！”老人给他倒了杯水，拒霜犹豫了一下，还是喝了。　
　　老人一边用烟袋在鞋底轻轻敲著烟灰，一边说：“孩子啊，别把我当外人，你娘和你爹第一次见面啊就在我这儿呢！”　
　　拒霜捧著杯子，有些反应不过来：“我爹？从来没有人提起过我爹爹。”自小拒霜就被说成是野种，因为他娘并没有婚嫁就有了他，并且没有人知道她的男人是谁。　
　　“是啊，因为他死了嘛……”老人装好烟草在炉子上点著。　
　　“您知道？”　
　　“知道，只有我知道。”老人眯著眼。　
　　“你爹啊是个好小夥子，你跟他长得不是很像，但是他也很漂亮的一个呢！你娘看上他除了能做事就是那张脸啊，”老人回忆著，“那好像是下雨吧，他们都路过这儿，就被我招呼来避雨，那麽认识的。”　
　　拒霜不说话，听著。　
　　他们是怎麽好上的我就不太清楚了，只是後来啊……就是二十一年前，那次湖神祭，你爹像你一样被扔进了洞庭湖，可惜的是他没有你那麽好运，一去就不再回来了。“　
　　“我爹他也……”拒霜难以相信。　
　　“可不是？所以我得知你要被当作祭品的时候那个难过啊，湖神要走了你爹，连你都不放过。”老人揉揉眼睛。　
　　拒霜盯著手中的杯子，半天说不出话来。　
　　“对了，孩子啊，你有地方去没有，要是不知道去哪里就跟我这老头子一起吧，每天就在外面支个摊子给过路人卖点茶水，种一小块菜地，日子也还能过。”老人热情地留他。　
　　想到自己确实无家可归，拒霜没有拒绝老人的好意，就像他的孙子一样留下来，每天勤劳地干活帮了老人不少忙，自己原本瘦弱的身体也长了些肉结实起来。　
　　过路的人都把老人多了个孙子的事传开了，说那个年轻人长得周正也能做事，这麽一传附近的好多村子都来了人提亲。老人自是高兴拒霜能讨门媳妇儿，可是拒霜却怎麽都提不起兴致。　
　　“年轻人哪有不成亲是吧？你试试和那个姑娘见见面，要是不喜欢咱再换就是了。”老人美滋滋地抽著烟。　
　　拒霜拗不过老人的好意，让媒婆把小姑娘带来家里坐。　
　　“你看你能做事又俊朗，然家芙香姑娘长得又漂亮，家活女红什麽不是一把手，你们真是天生的一对啊，听我花媒婆的没错的，方圆几个村子的新人那对不是我花媒婆说成的？都甜蜜著呢……”　
　　媒婆侃侃而谈，对面的姑娘只是羞涩地不敢抬头看他。拒霜听得头大，正想说“您喝点水吧”，却不妨一阵呕吐感上来，不得不狼狈地冲到门口去吐。　
　　媒婆大受打击：“我说的东西有那麽不招人待见的吗？”　
　　姑娘则是变了脸色，以为男方看不上她。　
　　拒霜干呕了半天什麽也没有，心里不好的预感却越来越明显。　
　　最後他不得不好言劝走了媒婆和姑娘，独自在房子里走来走去。　
　　“这是什麽意思？”他想破脑袋也想不出来，按理要是孩子的缘故，不该是将近两个月才开始吧？可是要说吃坏了东西那更加不现实，他除了喝水几乎就没进食，老人看著的时候也就吃了一两口，不应该啊？　
　　疑云长时间笼罩著他，让他坐立难安。老人不知道他是怎麽了，只好悄悄打发了上门提亲的人，继续做生意。　
　　又过了半个多月，胸部的胀痛感证实了拒霜的恐惧。　
　　这个孩子来得太迟了……他已经离开了湖神的宫殿，没有药水给他喝。这也就算了，以後这个孩子要是得生下来，自己要怎麽面对世人的眼光？　
　　终日的忧虑让拒霜越来越憔悴，不断的干呕让老人也担心起来，不由分说地请来了大夫为他诊治。拒霜提心吊胆地等著大夫的话，可是大夫反反复复号脉之後只说要回去研究一下，留给拒霜更大的恐惧。　
　　惶惶不可终日的生活结束在一个无数人敲门的日子，老人以为出了什麽事，惊慌地打开门，却看见祭司和许多村民都在外面。　
　　拒霜被以怪物的名义要被处死，时间是正午，当著洞庭湖神处死这个怪物和人生下的孩子。老人苦苦哀求，没有人听他的。　
　　“你们会遭报应的！把他们父子都当作祭品！孩子又怎样，男人怎麽可能生孩子！你们就是妒忌他能活著回来！”老人挥著烟袋大声斥骂。　
　　拒霜被五花大绑在一根柱子上。正午的太阳慢慢爬上天正高，一个上午的暴晒让他头晕脑胀，可是他更担心的是那个孩子，应该有三个月了却什麽大的变化都没有的孩子。　
　　他好不容易祈祷著得到的孩子，就要这样死去吗？　
　　时间眼看著到了，油锅和刽子手都准备好了。手持杀猪刀的大汗在手心里吐了两口唾沫，然後扬声问：“小子！你还有什麽话要说吗？”　
　　拒霜凄惨地笑了笑，抬眼看著碧波荡漾的洞庭湖，然後声嘶力竭地喊：“洞庭湖之神耒烁啊！你要是不来救我！你的孩子就要被这些人挖出来吃了啊！！！”　
　　周围一下子暴动起来，大骂他不知廉耻临死都不忏悔。　
　　老人先是呆了呆，然後跑到湖水里跪下哭喊：“湖神您开眼啊！”　
　　刽子手挥刀的瞬间，拒霜闭起眼，只听见突然间无比汹涌的湖水涌上了岸，转息间一片哭爹叫娘。大水撼动了木柱，掀翻了油锅。刽子手被自己的刀割断了脖子。　
　　拒霜睁开眼的时候看到了令他眼睛无法闭上的一幕。一只巨大的怪物从水中腾起，它咆哮著掀起巨浪，淹没了四周的村庄，才一眨眼，就是死尸沈浮。　
　　托了木柱的福，拒霜浮在水上，等到怪物发完了火他才摇晃著身子努力飘向它。　
　　怪物的庞大超出了他的视野范围，并且对他的靠近无动於衷，洪水依旧在泛滥。　
　　绳子是怎麽断的？拒霜只记得自己抱住一根巨大的触手，怎麽都不肯放开。　

7　
“醒醒，醒醒拒霜！”有人轻轻地推了推他的脸，拒霜迷迷糊糊地醒过来，发现自己躺在房间里，湖神守在他旁边。　
　　“耒烁！”拒霜高兴地忘了一切，扑进他的怀里死死抱住。　
　　“好了，你已经得救了，可以放手了。”湖神温柔却和他保持著距离感。　
　　“你真的来救我们了……”拒霜还是不肯放手眼泪涂得到处都是。　
　　湖神皱了皱眉：“谎话不用再说了，我已经救了你，不要再跟我提那个孩子。”　
　　拒霜一怔，这才明白他并不相信自己。“不，我不是那个意思，那个孩子是我的错，是我害得他……”想到那近七个月与自己骨肉相连的生命，拒霜呜咽道。　
　　“可以了，不要再说了，”湖神大声道，“不要在我面前装出很伤心的样子，要不是你故意想害死他，怎麽会变成那样！”　
　　“我故意害死他？”拒霜不能理解，自己怎麽会那麽做，“我怎麽会要故意害死他？你也说过那个孩子是因为我才存在的，他也是我的孩子，我怎麽可能……”　
　　“那你趁机逃到岸上又是怎麽回事？如果不是想逃，你怎麽会害死他！”湖神仍旧不信。　
　　“我没有……”拒霜难过地捂住脸，“我逃走是因为你已经抛弃了我……和别的人在一起，而我当时不知道孩子真的回来了……我才会……”　
　　“……”湖神眼里闪过什麽，仍不肯安慰他，“你是要说孩子回来了，什麽意思？”　
　　拒霜擦著眼泪结结巴巴地说：“三个多月前我还在这里的时候你喝得醉醺醺地过来找我，然後……我想要把失去的那个孩子还给你，所以……所以吞下了那个……”　
　　湖神似乎受了极大的震惊。三个半月前确实有一次他喝的过多，而且不记得自己那晚上做了什麽，可是……　
　　“我没有骗你，要不是孩子被发现了，你认为他们为什麽要处死我……”拒霜见他还是无动於衷，心里已经绝望了。　
　　“你是说，我的孩子……在这里？”湖神怀疑著把手放到他的腹部。　
　　拒霜点点头，泪珠随著他的动作滴在被子上。　
　　“拒霜……”湖神一把抱住他，“拒霜我就知道你不会离开我的，孩子也回来了，对不起我让你一个人受了那麽久的罪……回到我身边来吧！”　
　　拒霜幸福地享受著被他拥抱，突然却记起一件事：“那前不久被送来的那个人……”　
　　湖神僵了僵，不太自然地说：“我已经留下他了，而且他也……”　
　　“……有你的孩子？”拒霜真希望他摇头，可是面前的人点头了。　
　　“拒霜，你知道我只喜欢你的，他只不过是我无法原谅你那段时间用以排遣忧伤的工具而已，你不要……”　
　　“原来对你来说我只是个工具？”　
　　两人都被突然想起的声音惊动，一看，门口站著一个只能算少年的男子，他怒气冲冲，瞪著拒霜。　
　　“智霄回去，这里你不该来。”湖神命令道。　
　　“我为什麽不能来？”少年走进来，“你们的谈话我都听到了。”他看向拒霜。“你说你也有他的孩子，证据呢？”　
　　拒霜支吾著不知说什麽是好，因为就现在的变化根本不足以说服人，上一次这个时候腹部已经开始变得凸起，胸口也开始能看出来异常。可是这一次根本没有可信的论据，而不管自己说什麽都只会被当成是借著经验撒谎。　
　　湖神看向他，眼神里带著同样的疑问。　
　　“照你的说法，我的孩子应该比你的小许多，你拿出证据来啊！”少年叫嚣著。　
　　“拒霜，把衣服脱掉。”湖神下了命令。　
　　拒霜忍著泪水，他知道说什麽都没有用，只得顺从地脱掉衣服。　
　　“孩子有的话，该有快四个月了吧？”湖神的目光扫著他。因为那身体上看不出任何变化。　
　　少年也自觉地解开自己的衣服，拒霜虽然偏开头，还是看见了他如少女一般的胸凸和开始显形的腹部。　
　　“拒霜，我暂时不下断言你撒谎，我再给你一个月的时间，如果你撒谎，我就把你撕成碎片。”湖神温柔地替少年穿好衣服，带著他走了。　
　　一个月……一个月能有什麽变化？拒霜抱著被子哭了。这个孩子的成长缓慢的要更一倍的时间，自己不像过去那样有药水，一个月後死定了，不仅自己，还有这个苦苦等待得到的孩子。　
　　时间一步一步地走著，拒霜天天盼著，可是孩子像是铁了心不长大一样，过了半个多月也没有任何变化，乳头虽然胀痒却没有像上次那样隆起，拒霜真的要绝望了。　
　　“……夫人还是回来了啊。”延秦出现在软禁的院子里。　
　　“反正很快就要死了。”拒霜懒得理他。　
　　“怎麽会，如果你能喝到那个药水，就可以活下去。”　
　　“你在嘲笑我吗？”　
　　“夫人是个聪明人，怎麽会不明白我的意思呢？”　
　　拒霜这才明白他过来的目的，他犹豫了：“你会帮我？”　
　　“我可以帮您，但是您知道我要什麽。”　
　　“不！”拒霜提高了声调，“我不能答应你，那样的话孩子会死的！”　
　　延秦露出一个怪异的笑：“我当然知道，您用手和嘴也可以，只要能让我满意，我就为您取来药水。”　
　　……别无它法了，为了这个不被相信的孩子，羞辱算得了什麽。　
　　当天，拒霜喝到了熟悉的药水，等延秦离开以後他快乐地躺在床上，期盼著能有个交代。　
　　每天出卖自己的身体换得宝贵的药水，虽然只有一碗，可是毕竟这是他的第二次，身体比第一次适合孩子生长，又获得了一些营养，一个月期限到的那天，拒霜满心欢喜地坐在床上等著湖神过来。　
　　“你的把戏该揭穿了吧？”先来的竟然是那个叫智霄的少年。拒霜不敢想象他有多麽积极地喝那些药水，因为按理只有三个月多的孩子，不应该有那麽明显的形状。他松松地披著衣衫，腹部却明显地挺著。　
　　拒霜没有理他，说话的人不该是他，自己只要等著湖神过来。　
　　“怎麽？心虚不敢说话了？”少年挑衅。　
　　“我要等耒烁过来。”拒霜简单地道。　
　　“你说什麽！”少年发怒了，“谁允许你用这个名字叫他的！你是什麽东西！”说著冲过来给了拒霜一记响亮的耳光。　
　　拒霜被打懵了，愣愣地看著他。　
　　“你这样的骗子，趁早从我眼前消失！”少年见他没有反应更是生气，拎起他的领口就甩出去。　
　　“呀！”拒霜猝不及防被他不大的力道扔向了门口，眼看就要摔在地上。　
　　“智霄，你想做什麽？”湖神出现在拒霜身後，小心地托住他。　
　　“他敢叫你的名字，我只是给他一点教训，这个骗子！”少年大声地控诉著，同时手抚上肚腹提醒湖神那里有他的孩子。　
　　湖神的眼神变得阴鹜，他抱著拒霜没有放开，语言冰冷：“你够了吧，别以为你有我的孩子就可以对拒霜大呼小叫动手动脚，现在乖乖地回你住的地方去，不要惹火我。”　
　　少年万没想到湖神竟然不在他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