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生的通天塔-第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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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假如你爱上了我的话，我就让你做我的女朋友。钱供你花……”明司炫继续说着，夏生却已经怔住了。可以做明司炫的女朋友，可以陪他身边，可以像现在一样长久的感受他的温度。真的可以吗？那种莫名的温暖从深处燃起，无法抗拒的关怀……“假如有人欺负你的话，我就找人打死他。”很熟悉的一句话，是从一个叫明司炫的少年嘴里说出来的。而在很久很久之前，在那泛黄的记忆里，在夏生已尘封的生命中，这句话曾反复的响起。也是一个少年说的。——假如有人敢欺负你的话，我就打死他。是“我”不是“找人”。那少年同样是无助的，单枪匹马，却仍旧为了她拼命。在那么拥挤的人潮中，他牵着她的小手，仰望绽放于夜空的烟花。绚烂的光彩在他们明澈的眼睛上明明灭灭，一如发生在他们生命中的悲喜。——哥哥，你会永远不离开夏生吗？——当然了，永远都不离开。那个少年曾经真的对夏生这样说过。——哥哥，你要永远都保护夏生哦。——当然了，会永远都保护的。那个少年曾经真的对夏生这样说过。

　　“……所以你说，你要不要做我的女朋友，我绝对不会甩你的。你是不是爱上我了呢？”明司炫终于说完了最后一句话。而安瑟脸上的表情，也由最初的愤怒转到鄙夷，又变成了无奈的嘲笑。明司炫，安瑟。他们都不懂。他们所着眼的仅是眼前的战争，属于他们的战争，他们谁都没留意夹在他们中间的、这个看似无关紧要的女生情绪的波动，他们不知道通天塔、哥哥、还有夏生的承诺，他们更不会了解起伏在夏生心里的温暖与悲伤。

　　“明司炫。”夏生怔怔地念着他的名字，“我真的可以……在你身边吗？”

　　“当然了。假如你喜欢我的话。”明司炫光洁的牙齿因嘴角的邪气而暴露在光天化日下。——当然了？他居然也是这样说。

　　“……我喜欢你。”

　　夏生安静地低下头，幸福的感觉像尘埃落定。明司炫放开了她，轻轻地用手摩挲着她的头发。眼神却落在安瑟吃惊又气愤的脸上。“看到了吗？这就是本少爷的魅力。”笑容得意又邪恶，如同暗夜古堡的阴险。

　　“你……你忘记刚刚他怎么对你啦？”安瑟瞅着夏生生气地问。

　　夏生这时才回想起事件的全过程，愧疚混着不安咬紧了她的下嘴唇。但是……“但是我真的很喜欢明司炫。对不起，我真的很喜欢他。”夏生缓缓地说。目光落在安瑟的眉眼处，明澈如同初阳之光。　。。

3回忆是被记录的过往
餐厅。姑姑一家三口，还有夏生，在吃饭。

　　表妹还是那样没规矩，嚼起东西来发出吧唧吧唧的声音，忙乱地夹菜，忙乱地扒饭。而坐在她身边的夏生却小心翼翼的吃着东西。

　　“咦？夏生，你的脸怎么啦？”姑姑不经意的一瞥眼，正好看到夏生左腮未完全消退的红色。

　　夏生忙一低头，垂下来的散发多少遮住了一些。“没怎么，没怎么了。”夏生说。今天明司炫那一耳光好像真的重了点。

　　姑姑就没再问，继续吃饭。

　　表妹嘴里塞得满满的，却也堵不住她的话，她幸灾乐祸的看着夏生说：“你是不是挨打了？我听同学说英伦高中别看是贵族学校，也有好多小流氓呢。不光男生打架，女生也打架呢，而且打起来更凶。”

　　“挨打也是自找的，谁让她能考进去呢。”姑姑紧着脸说，说的时候看都不看夏生一眼。

　　“我的学杂费学校里不是都免了么？”夏生小声说。

　　“学杂费免了，书费免了啊？我没为了你上学花钱啊？”姑姑声音一下子高了上去，脸上的表情也更难看了。

　　夏生不再说什么了，默默地吃完饭就回房间了。

　　5岁的时候，夏生就来到这里，时间沿光的痕迹从陌生辗转到熟悉，而她对这里却依旧是陌生的。十年多了，她始终与这里格格不入。而在很多年很多年之前，在她还不懂得爱与悲伤的时候，却已先懂得了格格不入。

　　那是一座阴暗的房子，或许那房子并不阴暗，但是在夏生的记忆里却始终是光线模糊的。粗壮的男人总是打她，打得她惨叫，坚硬的皮带落在皮肤上的那种感觉，炙热而疼痛。然后哥哥出现了，他抱住夏生，他在替她享受那疼痛。哥哥是瘦弱的少年，当躲在他的怀里时，可以清晰地感受到那突兀的骨头。而在后来，就是这样一个瘦弱的少年，却杀掉了比他强壮数倍的男人。

　　——我不准你再打夏生。

　　——臭小子你懂什么？是因为她你妈才死的！

　　——但我就是不让你打她。

　　无数次回荡在心里的话语，这是生命最初的美好与疼痛。美好，存在于每一次对天空的仰望，存在于每一次烟花的绽放，存在于每一次被拥抱的温暖，存在于每一次感受哥哥澄澈的目光。而疼痛，不是在那个阴暗的房子里的。是生长于温暖消失后的凛冽。永远不离开的人，后来却离开了。于是回忆成了失落的源头。原来疼痛在幸福时，就已埋下伏笔。

　　哥哥离开时是个阴沉的下雨天，夏生趴在窗户上，看他的背影越来越远，最终消失在了一片雾蒙蒙中。

　　后来，警察来了。他们在拍照，检查现场，看起来很忙很忙的。好心的邻居阿姨担心夏生受不了，就不停的安慰她，可是却发现她的表情里没有一丝恐惧与不安，依旧是往常一样的纯净。不禁摇头轻叹。而那时候，天空是悲伤的铅色，夏生仰起头，那悲伤的颜色映进了她明澈的眼睛。通天塔可以通到天堂，妈妈就在天堂里，夏生要做好孩子，就可以去找妈妈了。她在微笑，自言自语。

　　再后来，姑姑就收养了夏生。她是她除了哥哥外，在世的唯一亲人。但她之所以收养她，并不是因为她的孤苦无依，而是因为她爸爸，即被杀者的那处房产。

　　在从邻居阿姨家领走夏生的那天，夏生在哭，抱着阿姨的腿就是不放开。阿姨也很为难，她可怜夏生这孩子，但和她又没什么血缘关系，她凭什么来抚养她呢？姑姑指着夏生说，你这个不识好歹的，我是你姑！还赶不上外人跟你亲吗？夏生哭着说，我不走，我走了，哥哥回来找不到怎么办？姑姑气得鼻子都歪了，破口大骂，你个死丫头片子！你就别提你哥了！你哥是个杀人犯你知不知道？他杀了你爸跑了，他畏罪潜逃了，他回来就得坐牢，他这辈子都不可能回来啦！！

　　哥哥是去盖通天塔，哥哥盖完就会回来，哥哥要夏生做个好孩子。

　　夏生从小就不是那种很闹的孩子，可是那一天，却在大喊大叫，死命的反抗，眼泪如同决堤的洪水。

　　房间外是姑姑一家的世界，而房间内才是只属于夏生的安静。

　　拉开窗户，暗蓝色的夜空下是华灯初上。夏生下意识地揉了揉残留暗红的左腮，嘴角却无意识地上扬了起来。　。。

4。告白
次日，夏生还是如往常一样来到了学校。但一进教室就感觉到气氛有些不对了。早到的那些同学本来都在叽里咕噜地说着什么，但一看她来了，声音却平息下来了，还挺不怀好意的看着她。夏生也没多想，低下头往自己的座位走去。与此同时兰雪瑞起身了，从座位这边向夏生的方向走去。而就在她们走到一块正要擦肩而过时，兰雪瑞突然身子往那边撞了一下。夏生差点撞倒，幸亏扶住了桌子。夏生什么也没说，甚至连看都没看兰雪瑞一眼，径直地回到自己的座位坐下了。

　　这种事情经常发生，夏生一向是班里女生欺负的对象。是因为她懦弱还是因为她不在乎呢？或者是因为她自卑。也许三者都有吧。

　　夏生没有说什么，可是兰雪瑞却转过身来了，目光里的鄙夷如同铮亮的刀锋。“喂，你撞着我来？”

　　夏生抬起头，目光在她皱起的眉头停顿了一瞬，然后说了声“对不起”。

　　皱起的眉头像绳结，非但没有解开，反而在兰雪瑞的额头下越拧越紧。“你道歉有点诚意好吗？不要因为人家随便说句话，就真以为自己是人家的女朋友了，真以为自己谁也不用怕了。告诉你，假如你再碍我的眼的话，我真的会给你两耳光哦。”话说完，兰雪瑞的眉头也松了，鼻子上却皱起了更加残酷的鄙夷，似乎还带有一点威胁的色彩。

　　“噫！不用动手，给她两百块钱让她自己打就是了，不是说只有给钱，她什么都肯干吗？”旁边的一个男生嬉皮笑脸地插着话。

　　明司炫。是因为他吗？夏生混乱的思维在沉沉地涌动。可是即使是因为他又能怎么样呢。她还是会那样不可理喻地喜欢他，那种暖洋洋的幸福，局外人是不可能理解的吧。

　　当夏生走进明司炫的目光中时，她感受到的是被遗忘的陌生，如同十一月随风离去的落叶。眼前的少年，面容还是那样精致，表情却是非一般的凛冽。

　　“你？”明司炫微微挑眉。

　　“我叫陈夏生，我是你的女朋友。”夏生安静地看着明司炫，小声却清楚地说完。

　　“我靠！大姐你搞什么啦？”明司炫一副不理解的表情。

　　“昨天你说过的，你不要忘记。”

　　“说过的？噢，那是开玩笑的，为了活跃气氛嘛。”明司炫说着摊了摊手。显然是不想认账。

　　“我不同意。”夏生注视着明司炫，虽然并不是在盯着他，但却有一种粘力，感觉似乎不忍摆脱那目光。“我真的很喜欢你。你是我第一个喜欢的人。我……假如我可以的话，我愿意为了你去死掉的。”声音依旧是那样轻微，颤抖出丝丝不忍。

　　“哼哼哼哼~~”明司炫忍不住笑了起来。笑得身体在微微抖动。然后，渐渐平息下来，明司炫的嘴角仍残留斑斑笑迹，却是一种让人凛冽的情绪。“你有神经病吗？”他问她。

　　“我没有。我只是很喜欢你。”夏生回答。漂亮的少年在笑，可是少年面前那个让人不忍的女孩子脸上却无一丝笑意，平静中隐约着很模糊很模糊的难过。

　　“喜欢我还是喜欢我这张脸呢？”明司炫的表情是令人窒息的邪恶，他双手插在口袋，微低下头看着夏生继续说，“像你这种女生我见多了，爱我爱得死去活来，爱得痛哭流涕，但实际上你爱得根本不是我，只是这张脸罢了。”

　　“有什么区别吗？脸不是属于你的吗？我喜欢你，喜欢所有关于你的东西。”

　　明司炫被夏生给问住了，沉吟了一下，再次笑起来了，可是却笑得如此放肆。“可是小姐，除了这张脸之外，我再也无法从自己身上找出任何值得别人欣赏的东西。看起来人五人六的，但我就是一个臭流氓，就是一个败家子儿，就是一个混蛋。我喜欢找茬儿，喜欢打架，喜欢抽烟酗酒。我最喜欢的就是笑着去看别人哭。告诉你，我不可能喜欢上任何一个女生，因为在我眼里只是玩偶。玩偶玩偶玩偶！！再深情再单纯的，也只是玩偶。”终于说完了，明司炫盯着夏生，像在挑衅。

　　夏生的手指在背后绞来绞去，眼睑下垂，目光不知散乱于何处。“我喜欢你，但是我从来都没有奢求过你能喜欢我。其实……你不用喜欢我的，你只是耍我也没有关系，但是，……你不要让我离开，请让我留在你身边好不好？……我想要安慰你，像你这样善良的人，不可以那么寂寞的。”音调延续了一贯的安静风格，却颤着如游丝的隐忍。

　　就是那如游丝的隐忍，吞噬两人脸上所有的表情。明司炫的脑海里似乎在翻滚着某些不为人知的情绪，他闭上了眼睛，微微扬起了头，角度如同她第一次为他心疼的那个黄昏。片刻。少年消失了所有表情的脸上突然又分裂出了玩世不恭的笑。玩世不恭。阴险。邪气。

　　“好啊，那我们开始交往吧。”明司炫说着挑起了夏生的下巴，手掌温柔地抚摸着她的脸颊。

　　夏生看着明司炫，漆黑的眼睛很明亮，可是内心，却分外茫然。书包　网　。　想看书来

5通天塔的代价
放学。

　　夏生从教室慢悠悠地走出，头脑还在因为由明司炫产生的茫然而沉重。然后一抬头，只见双手环胸，倚墙而站的明司炫就站在自己面前。小小的喜悦，在心里绽放。

　　“你是乌龟吗？”明司炫问。

　　夏生看着明司炫，满脸茫然。

　　“天！你不光是乌龟，还是猪呢。哼。”明司炫无奈地冷笑了一声。

　　夏生却更加茫然。

　　“算了，还是走吧笨蛋。”明司炫说着走过来揽住夏生的肩膀。

　　“要去哪里啊？”夏生问。

　　“约会。”明司炫朝夏生很是邪气的一笑。

　　明司炫揽着夏生，背影渐渐地远离，而身后那张看似清纯的俊俏脸蛋上的愤恨，却越加凝重。

　　“兰雪瑞，你在看什么啊？”一个女生拍了兰雪瑞的肩膀一下。

　　一下子回过神来。“恩？什么也没看啊。”兰雪瑞俊俏的脸上已经消失了刚才的表情。反应真快。可是脸上的愤恨消失，而心底的愤恨却越加浓烈起来。

　　现在，那令兰雪瑞愤恨的背影已经消失在兰雪瑞的视线了。夏生被明司炫带到了一家KTV的包间。包间里有四五个男生，还有一个站在角落，像是在玩手机。晦暗的灯光下，不怀好意的目光不约而同的集中到了夏生身上。夏生有些尴尬，转过头看明司炫，明司炫的表情却是残忍的嘲笑。

　　“团长，这就是你介绍来的小妹们吗？”一个男生一脸淫笑的说。

　　“对啊。”明司炫回答。嘲笑似的观察着夏生的表情。

　　夏生愣愣地看着明司炫，完全的不知所措，或者只能不知所措。

　　“我可没有骗你啊，当然是约会，不过不是和我，是那边的几位帅哥。”明司炫嘴角边的微笑，*而迷人，可是手上的劲儿却如此蛮横。他拽着愣愣的夏生，像在扔一个玩偶一样扔到了那几个男生坐的沙发上。“咦？长得挺可爱的嘛。”一个男生已经硬硬的拽住了夏生的胳膊，长满青春痘的脸上都快流出恶心的油来了。可是夏生却没有挣扎，凝滞的失落已挤掉了所有的思想，只是愣愣地看着明司炫，是不敢相信的表情。“明司炫。”俊俏少年的名字从夏生嘴里吐出，却不像是呼唤，而是自言自语。

　　“……你，你叫陈什么来着？算了，反正就是你，你在这里好好玩啊，本少爷要先走了。”明司炫的微笑，像射进深渊的一缕阳光，即使再明媚，也注定葬送于深不见底的黑暗。然后，门嘭的一声关上了，他彻底的消失在了她的世界。

　　“美女，来唱首歌吧？”“倒上杯酒。”“到我这边来坐吧。”“……呵呵，美女怎么不说话啊？”不怀好意的调侃，嬉皮笑脸，动手动脚。不堪萦绕于灰暗的光线中。而那个时候，夏生的眼前却浮现了发生在很多年之前，却一直念念不忘的画面。那个少年，那个生命中最重要的人，单膝跪下双手扶住她的肩膀，轮廓因为时间的久远而散发着模糊的光晕。和蔼而温暖。她注视着他的眼睛，光晕萦绕的瞳仁突然暴起风雪，漫天的风雪中，是白色的塔，遥远，直插天际。如她想象中的一样，或者就是她的想像。——通天塔，走上去，找妈妈。通天塔，盖好了，哥哥才回来。通天塔，好孩子，才能走进去。……泛黄的回声从脑海深处传来，断断续续，却延绵不绝。而回声却始终是哀伤的童音，仿佛那个总是挨打的女孩子，一直定格在记忆中，且永远都不会长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