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色嫣红-第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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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7）
王台长！林烁就站在办公桌前。我是刘清的家属，找您有点事。　
　　一听说刘清的家属，王台长想起了实验中学的那个教师，忙放下手中的材料，说你就是林老师呀！请坐，请坐。　
　　林烁就坐了。　
　　王台长客气地给林烁接了水，说：久闻林老师大名，一直没见过面，找我有什么事，尽管说！　
　　林烁就说了。　
　　前几天跟刘清在家闲聊，刘清提到了文化改革，说台里下个月要调整。刘清这人您也清楚，没有多少专业技术，加上还有那个病，在家让人操碎了心。不瞒您说，要不是看着孩子大了，这个家早散了。他在家什么也不做，做我也不放心。可是，毕竟他是家里的一口人哪！无论从伦理上，还是从良心上，我都得对他负责。改革是国家的大政方针，这我清楚，想见见您，就是想请您多考虑一下刘清的实际问题。这两天他到家什么也不说，我看出他心里可能有压力。我怕他的病再犯哪！上一次折腾了几个月，要是再犯，能不能治愈就很难说。他的感情很脆弱，我怕……　
　　说着，林烁的眼圈红了。　
　　王台长说：我明白了你的意思。电视台肯定改革，改什么？就是精简机构，增加效益，和国际接轨。就目前来看，刘清改掉的可能性很大。你也说清了，他的确没有什么技术，随着摄像设备的不断更新，灯光技术越来越不受重视了。用高清晰度摄像机，即使在黑夜也能拍出和白天同样效果的片子，还要灯光干什么？不过，从人性角度，台里不会做得那么绝，再说，刘清也是台里的老人了。主要工作干不了，可以调整干点别的。你放心，台里会重点考虑刘清的问题。特殊情况特殊对待嘛！对不对？　
　　谢谢王台长，我替刘清先谢谢您。林烁很感动。　
　　在谭笑笑看来，这个困守自己的办公室简直就是囹圉是鸟笼是羊圈是马厩，自己终天被无形地拴在办公室里，欲干没劲欲走不能。干又能怎样？最终无非混个高级，那恐怕要到猴年马月了。不等到领导们老一辈们先烈们勇士们都拿到高级，你干得再好，也还得等。除非你英勇了壮烈了，或许还能追认个高级、英雄、模范、先进，指望活着顺顺利利评上高级，要么当校长，要么像××那样去干那个，一个两个三个，层层俘虏。走又走不开，要上课，要辅导，要改作业，要处理班务杂事。你一离开，不定哪个狂妄分子惹出事来，你可得吃不了兜着走。有时，谭笑笑还真想惹出点事来，惹大一点，受个处分，一棍子打死，那样就好了，那样可以什么都不想，更不需要再去干那个，进入桃花源，混一天少两晌，直到老死不相往来，过一种真正意义上的返璞归真生活，多酷！　
　　不料，谭笑笑很快改变了认识。　
　　前天，谭笑笑去小姨那里聊天，被小姨的一件风衣迷住了。那是一件大红色立领西式风衣，虽不是名牌，看上去挺漂亮挺大方。小姨说笑笑你试试。谭笑笑就试了。穿好衣服，对着壁镜一照，她大吃了一惊。镜中的她雍容华贵，风姿绰约。猛眼看去，比实际年龄年轻了十岁。谭笑笑问小姨这件风衣在哪里买的，小姨说不是买是公司发的。谭笑笑一愣：小姨你上班了？小姨说：我都上班两个月了。　
　　接下来，谭笑笑的小姨向笑笑叙述了她上班的情况。　
　　谭笑笑听完问：你们那不是传销吗？　
　　小姨说：我们这不是传销，是直销，是国家法律允许的。公司在每个县市都设有代理商，产品由代理商直接售给用户，省了批发零售等环节，所以产品价格比市场上低。你只需交纳一千块押金，就可以得到五套化妆品，公司还赠你一件风衣，我们叫做工作服。当然，产品销不完还可以退货。不过，从这两个月的销售看，没有一家退货的。你们学校老师多，还有学生家长，你可以试试。我敢保证，肯定比你上班工资高……　　txt小说上传分享

第二章（8）
小姨的一番话说得谭笑笑心动起来。她正觉得每天呆在办公室太枯燥，她正想再找点什么事做做，就满口答应了。第二天，谭笑笑就给公司交了押金，领了产品，又参加了为期半天的培训班，当然还得到了那件红风衣。谭笑笑的直销生意开始了。　
　　谭笑笑走进办公室，那件红风衣如同一轮初升的太阳瞬间把那片黑暗给照亮了。　
　　哇，谭老师这件风衣好靓好炫好酷耶！樊玲第一个迎了上去。　
　　赵一贯也故作惊讶地围着她看：哇，这位小姐，你是，你是……　
　　去去去。谭笑笑用手推了他一下。　
　　林烁也说：笑笑这件风衣真的很漂亮。　
　　一阵炫耀赞美羡慕惊叹之后，谭笑笑落座，然后开始推销“圣母保健化妆品”，讲得樊玲的眼里放着红光，当场就说谭老师你帮我买一套。　
　　庄重和杨丽英不在，赵一贯似乎听出了什么玄机，也不便说白，只是笑笑。林烁说要不是我这个月手头紧，也买一套试试。　
　　谭笑笑说：那就下个月吧！　
　　行，下个月一定买。林烁说。　
　　红太阳照亮了整个房间，红太阳暖在谭笑笑心里。　
　　放学后虞美子的迟迟不归引起了林烁的警觉。这天下午放学，她将在教室外徘徊的虞美子叫进了办公室。　
　　虞美子也是这学期新来的学生，和蓝翎一样，系走读生。别看这实验中学派头不小，学生公寓却严重不足。按学校规定，只有农村户口和外县区的学生才可以寄宿。虞美子是县城户口，加上新来，自然不可以寄宿了。其实走读学生也挺多，有的学生根本不想寄宿。学校再好也没有自己家里干净，再说走读还自由，省钱，吃住都有安全保障。像蓝翎，像刘乐乐，你让他们寄宿他们也不寄。一个肯定嫌学校的住宿条件太差，一个就嫌学校的伙食太贵太不卫生。虞美子想住校，可她不具备住校的条件。　
　　林烁问虞美子：你每天的作业都做完了吗？　
　　虞美子说：课堂作业做完了，家庭作业没做完。　
　　林烁说：没做完还不赶快回家做，在学校转悠什么？　
　　虞美子不吱声。　
　　林烁又问，虞美子说：我不想回家那么早是因为回去也做不成作业还得给他们煮饭烧水还得挨吵。　
　　为什么？　
　　虞美子这才说了实话。　
　　林烁当即决定送虞美子回家。虞美子说：老师您别去了，去了也得站着，连张凳子都没有。林烁说，我就陪你站那儿做作业，看他们好意思不！虞美子就跟林烁回家了。　
　　林烁走进虞美子的家，差点被客厅里那种气氛所窒息。小小客厅内，五六个人围坐在小方桌四周，搓得那金黄的麻将哗啦啦响。一个女人端着茶杯慢悠悠品着，两个男人旁若无人地抽着烟，屋子里烟雾缭绕，迷离恍忽，毒气冲天。　
　　虞美子对正在品茶的那个女人说：妈，林老师来了。　
　　那女人哦了一声，抬眼看了一下林烁，说：坐吧，美美给老师倒水。接着继续品茶。　
　　虞美子说：老师，咱去我的卧室吧。林烁就跟虞美子进了卧室。虞美子的卧室不大，一张小床，一张小桌。还行，虞美子能坐在床头写作业。林烁说：美美，你做作业吧，我坐这儿陪着你，相信没人再来打扰你。果然，在虞美子做作业的时间里，没有人喊她做饭烧水。直到做完作业林烁要走时，也没人过来跟林烁打上一句招呼。　
　　林烁走了，心里很酸。她有权利有责任制止学生的一切不健康行为，可无权干涉家长的一切呀！为了虞美子的学习，她决定每天下午放学送虞美子回家。　

第二章（9）
林烁没有想到，这一送就送了整整半月。　
　　最后一次，是星期五，当林烁跟虞美子一起走进家门时，往日那种喧嚣的气氛突然不见了。客厅里干净明亮，桌凳摆得井然有序。
　　虞美子的妈妈正准备做晚饭，一见林烁，忙上前拉住她的手在凳子上坐下，让虞美子给老师倒上水。望着林烁那因劳累而困盹无神的双目，不知是愧疚还是受到了良心的谴责，她重重地朝自己脸上扇了一下说：林老师，我对不起你，对不起孩子！说着，眼泪涌了出来。　
　　林烁忙制止了她，真情地说：别，你别这样。我没有什么，只是为了孩子。如果不希望美美将来跟你一样去搓麻将，就请好好帮助她，鼓励她。美美不是差学生，这一段进步很快，真的。　
　　虞美子的妈妈紧紧拉着林烁的手，半天才说：林老师，是你的真诚打动了我，从昨天晚上你走开始，我就有了一种负罪的感觉。你对美美这样关心，我这当妈的还是人吗？说着就又抽出手来想打自己。林烁拉住了她。　
　　林烁说：妹子，我看咱俩年龄差不了多少，跟前都这么一个孩子，我们得对孩子负责。美美放学不想回来，在外边闲逛，你就不怕惹出事来？她才十五岁呀！先不说学习，真要出事怎么办？　
　　美美的妈妈哭了，哭着向林烁诉说了跟丈夫离婚后的畸形心态，差点又把美美毁掉。　
　　从虞美子家里出来，林烁心头感觉一阵轻松。是轻松，可以早点回家做事了，可以安安生生吃顿晚饭了，可以辅导辅导乐乐的学习了。还有刘清，心思仍沉浸在那欲争不能的痛苦里。尽管林烁已经告诉他找过台长，尽管林烁向他保证不会被解聘，他仍然每天像个木头人似的，冷冰冰，麻木木。这人怎么这样了？林烁想，也就不再多问。由他吧，只要别出事就阿弥陀佛了。　
　　聂认真宣布优质课大练兵后的第八天，孙逊邀请到了林烁和谭笑笑。两天后就要轮她讲课，得提前找两个高手指导指导，不然，稍一疏忽大意，那省优就会同她擦肩而过。　
　　孙逊把这次优质课看得很重，好像攸关她的生命前途。怎么不攸关呢？在这个虚伪虚荣虚假虚报虚构虚拟虚夸虚名的虚虚社会里，晋职晋级晋钱晋名不都得证书吗？校级县级市级省级国级世界级宇宙级，越高越好，多多益善。多才能显示你的能力，高才能证明你才智超群，超群就有益，不然，那攸关着生命价值的职称就会笑你的无能笑你的不谙世故。孙逊很懂得晋升之道，所以要抓住一切机会捞取那一张张盖有38毫米40毫米42毫米以及更大尺寸血红大印的荣誉证书。　
　　证书哇！　
　　孙逊请林烁和谭笑笑，是因为她俩没有外心，不会像别人，尤其那些竞争对手对她的课挑三剔四，横加指责，或者阿谀奉承，什么也不提。林烁是她的学生家长，谭笑笑是她的亲嫂子，况且，这两位的语文教学确实不错，尤其是林烁，二年级语文组长，每次公开课的头面人物，讲的多了，轻车熟路，随便一点，就能妙笔生花。孙逊寄希望于林烁和嫂子。　
　　为避免其他老师知道说长道短，孙逊选择了一家僻静清洁的餐馆，自然是边吃边议了。　
　　开餐之前，林烁和谭笑笑分别认真看了孙逊的教案，吃着饭时，两人就针对教案评点指导起来。　
　　教案写得不错。林烁先开腔。不过，个别地方如果再适当改动一下，可能更精彩。　
　　就这节课说，内容比较充实，形式也新，体现了启发式教学原则。谭笑笑也说。　
　　形式也不可太花，华而不实是教学之大忌。林烁又接上话。采用以学生为主教师引导的探究方法更妙。　
　　主题的挖掘最好再深些。谭笑笑接腔。可以结合现代社会现象讨论，让学生明白虚假为社会带来的危害。　
　　…………　
　　三个人边吃边谈，谈得很随意，提得很到位。对孙逊课中设计的环节，林烁分别做了画龙点睛的点拨。孙逊很谦虚，对两个老师提出的合理建议随即在本子上进行了改动。吃到最后，孙逊也问了林烁和谭笑笑的准备情况。　
　　林烁说，我最后讲，过几天备课也不迟，再说也没什么可备的，都讲过多少遍了，选一课讲讲得了。　
　　谭笑笑说，我压根就没把这事放心上，也没想着去省里拿什么证书，随堂课，谁爱听不听。　
　　林烁说，笑笑你可不能有这种想法，该争的还要争嘛！　
　　谭笑笑说，争是一个方面，林老师你知道争的背后还意味着什么？意味着奉承巴结妥协退让丧失理智丧失自尊，甚至还意味着失节受辱。　
　　孙逊不愿意听了，说嫂子你说得太离谱了，这个社会，不争能行？争的人不一定都是那样，况且该争的一定要争，不该争的给也不要。这才是气节！林老师说得对，不争什么时候能轮上自己？　
　　谭笑笑说，可能我的观点与二位不同，反正我是不争，也不想费那劲去争。我的生活原则就是等待。　
　　几个人又随便聊了一阵，谭笑笑说咱唱歌吧，吃了那么多，得消化消化。　
　　孙逊说在这儿咋唱？　
　　谭笑笑站起来，手握一只啤酒瓶，对着瓶口唱起来。　
　　孙逊笑了，说：我也助嫂子唱一曲。就站起身，跟着谭笑笑边扭边唱。　
　　杯盘狼藉里，林烁看着笑着，笑得很开心。
　　

第三章（1）
秋日的清凉逐渐明显的一天早上，蓝翎忽又雅兴大发。她拿出多天没用的粉饼眉笔唇彩指甲油，对着镜子又描摹起来。蓝翎本就天生丽质，柳眉杏眼，不需浓黑重彩，寥寥几笔，就出脱得如同一朵含苞的芙蓉。再穿上那件孔雀蓝休闲上衣，真个似碧水中一枝摇曳的清莲。她背上书包，装几件自己淘汰的小玩具，轻松愉快地走出家门，临走，又向化曼丽要了一张百元大钞。　
　　蓝翎合计着这几件小玩具都送给谁。俞瑜、杨叶，还有谢兰兰。莫雅就不用送了，干脆请她吃麦当劳，去绿野仙踪也行。总之，总之她得设法拉几个同学，不然，孤伶伶坐在后边，连个说话聊天的都没有，那多没劲。那天林烁找蓝翎聊过之后，蓝翎就有了这样的想法。这位老师还行，至少看上去不凶，那么就在这儿扎下根来吧！到哪儿都是学习，不能再转了。可是，要想扎下根来得有基础哇！那就是和同学之间的融合沟通。在这个班里，她能够沟通的的确不多。也难怪，实验中学面对全县，那些连学费书杂费都交不全的乡村学生，身上沾着尘垢带着汗气臭气，怎么能同她这样的小姐排在一起呢？挑来选去，蓝翎选定了家住城里的一部分学生。可是，当她主动跟人家沟通跟人家磨合时，有些人竟不买她的账。气死我了！蓝翎这才想到了物质引诱。她有的是小玩艺，拿出一批送人请客，不信联络不住几个同学。于是，蓝翎将动漫、智力游戏、阿丫丫之类带到了学校，很快就同几个女生拉上了。比如张惠惠，比如虞美子。可是，当她想用同样的方法沟通莫雅时，却吃了莫雅的闭门羹。　
　　莫雅是班长，听说她爸还是市委副书记。人家啥没有，能看上你那些小玩艺？所以那天蓝翎将一面韩国凯迪猫小镜子送给莫雅时，莫雅不屑一顾地说：我的抽屉里至少有四面这样的镜子，头也没抬，继续看书了。　
　　蓝翎遭了白眼，心里气愤极了，差点跟莫雅发脾气。可人家是班长啊！不就是个班长吗？不就是什么副书记的女儿吗？有什么了不起，呸，呸！蓝翎想着，走回自己的座位，和虞美子一同唱和起来。那时是课外活动，教室里人不多，歌声啁哳，吵得莫雅的心里好烦。　
　　蓝翎你们还有完没完？莫雅扭头看着她们。　
　　班长大人，这是课外活动。蓝翎回了她一句，继续唱。　
　　莫雅气得推掉书本冲了出去。　
　　蓝翎高兴了，对着虞美子说：不信她不上钩，我还要拉她。　
　　校园里人头攒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