圣姑手记-第1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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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且，我注意到，刚才是景天紧握长卿的手，而这一次，是长卿紧握景天的手了。　

因为还需要用法力来支持影像，我暂时也没空去猜测他俩的内心。不过直觉告诉我，景天所想的，与长卿所想的，应该是不同的事。　

他们开始谈论起先前对龙葵的误会，长卿告诉大家，龙葵就是不死人，是靠着顽强的意志，所以不能晒在日光下。龙葵放不下千年前的事，但景天因为经历过多次生死，所以过去的事早已忘了。　
说到这里，长卿停了下来，咬了咬下嘴唇，叹了口气。　
除了我，没有人注意到长卿这个小动作。　
唉，卿儿啊，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景天他本来就没有了前世的记忆，你就别因为这件事难过了。我知道一直以来你都很辛苦的在努力，小心翼翼的接触景天，可是有时候，真的不是努力了就有回报的。　

“听人家说千遍万遍，不如自己亲眼所见。”我说着，再次给景天施法。　
这一次的影像内容，则是更加悲伤的回忆。　
龙阳战死沙场，兄妹阴阳相隔。龙葵生无可恋，纵身一跃，跳进万丈的火焰，炼成一把旷世魔剑。　
只听得大家沉重的喘气声。果然这些对于他们这些孩子来说，实在是过于痛苦了。　

他们正看着这些影像，我暗中运气，对长卿使用传音入密。　
我有话要对他说。　

“徐长卿。”　
长卿睁开眼睛，犹豫了一下，转过头看着我。　
“你坐在那里别动，现在我说的话只有你一个人能听到。如果你有什么想说的，只需集中精神在脑海中想着，我便知道了。”　
“恕长卿失礼，有些事情长卿想弄清楚。圣姑前辈，且不说您突然到访让长卿觉得奇怪，您给我们看这些影像，所做的这一切，究竟为了什么？”　
好么，一上来就问这些。　
“听你的口气，好像你觉得我做这些，有点多余了？”　
……话一出口我就后悔了，我怎么说话这么冲？我不是这么想的啊卿儿！！　
“长卿……不是这个意思。圣姑前辈您给我们看这些影像，也是想消除我们对龙葵姑娘的误会。不瞒圣姑前辈，景兄弟刚和龙葵姑娘吵过一架，现在龙葵姑娘下落不明，长卿也着实很担心。”　
“这点你放心，龙葵是我带走的。”　
长卿瞪大了眼睛。　
“您为何要带走龙葵？”　
唉，我带走龙葵还不是为了你这个呆卿儿啊！你问我，我也很难跟你解释清楚。现在我也有点茫然，不知道拿这个龙葵该怎么办。　
很棘手。　

长卿见我一直没回答，试探着又问了一句：“是因为龙葵姑娘本不应该存在于世间，所以圣姑前辈要将她超度吗？”　
……　
哎？别说，这主意还真的不错。我去超度龙葵的话，这样景天也不会怪长卿了。而且只要我说要龙葵的性命，还怕这小姑娘不给我？她还欠为我办一件事呢。而且景天就算记恨我，只要我有心躲着他，他也找不到我。　
景天，在现世只是一个凡人，即使他是飞蓬的转世。而我，终究是神。　

可是，这么一来，如何能达到教育紫萱的目的呢？如果不能教育紫萱，我要龙葵的性命做什么？　
我思考了半天，看着长卿，说道：“我又不是道士，我超度她做什么。”　
长卿一愣，垂下眼睛，迅速眨了眨，然后皱了皱眉头。　
“您是在暗示长卿，让长卿超度龙葵姑娘吗？”长卿说着，眼睛开始偷偷瞟着还全身心投入在影像中的景天。　
“关于龙阳和龙葵的影像很快就要结束了，等下我会给你指示。我们到外面再详细说。”　

景天拿下了头盔。他感到莫大的震憾，久久不能言语。　
“至于你刚才问的，龙葵为什么时而变的凶狠，是因为在她感到受威胁的时候，特别是景天，即他的王兄，她容不得他受半点伤害。”我补充说明道。　
半晌，景天幽幽吐出一句：“我错怪她了。”　

“徐长卿，你过来一下。”　
长卿起身，慢慢走到我跟前。　
“身为蜀山中人，你是不是应该有所行动，把本来属于另一个地方的，送回她该属于的地方去？”　
“晚辈知道该怎么做了。”长卿说完，往景天那里看了一眼，稍作停留，然后转身快步走到门前，开门出去。　
“好了，你们想知道的，现在都明白了。”我暗念咒语，布下结界，也迅速离开房间。　
我站在门口，听见身后的屋子里面一阵骚乱。　
他们在努力想冲破结界出来。　
长卿站在院子里看着我，他也听到了屋子里的声音。他紧锁眉头。　
“你不用担心。我这么做，也是不想他们来坏事。到了明天清晨，他们自然能出来。”我说着，走到他跟前，拍拍他的肩，然后往客栈外走去。　
“你随我来。”　

我跟长卿一前一后的往前走。我在思考到底怎么来处置这个龙葵。　
超度还是不超度。　
不仅仅是关乎长卿和紫萱是否在一起，也关系到我的面子问题……　
当，当然了，后面这个只是顺带……　

“圣姑前辈，我们已经离开客栈很远了，有什么话，您……”我停下脚步，转过头看着他，长卿看到我，往后退了几步，不知所措地看着我。　
催催催，催什么催！我脑子都要想爆了，我很烦躁啊卿儿。　
我知道我这时候的表情一定很可怕，肯定是把他吓到了。　
唉，我也不是存心的。圣姑这么疼你，我也不想这样的啊。　

不知道为什么，以前看灵镜中的卿儿，我会很为他着急担心，但现在一看到卿儿这张隐忍的脸，我就好像很容易发怒。　
难道是受紫萱气太久了，就会下意识把气撒在她儿子身上？　
还是说，是因为我自己其实已经不知不觉中有了变化？　
我好像越来越焦躁了。　

我转过脸去，不再看他，尽量让自己平静下来。　
“关于龙葵，你打算怎么办？”算了，还是先问问他的意见吧。不要总是我在那里想破脑袋，毕竟还是得尊重长卿自己的意见的。　
“龙葵姑娘乃是千年前的人，按照常理本应该早已死去。龙葵姑娘之前被关在锁妖塔内，如今随着魔剑出现而现世，而魔剑出现，蜀山本来就该负责任。圣姑前辈您说的对，作为蜀山弟子，长卿理当超度龙葵姑娘。只是……”　
“只是，你怕超度了龙葵，对于景天，难以交代。”　
长卿长叹一口气，沉默不语。　
我转过身看着他，慢慢向他走去。　

“长卿自幼生长在蜀山，虽然有掌门师父和众长老的疼爱，还有师弟们的爱戴，本应觉得满足，但……也许是长卿看到景兄弟与龙葵姑娘前世的兄妹情，长卿突然觉得心中有些失落。长卿……从未体会过家人的陪伴，但长卿认为这种感觉一定是无上的幸福。如果长卿此次超度了龙葵，将他们兄妹二人强行阴阳相隔，长卿觉得这样做也许并不妥。”　
唉……听到长卿这番话，我突然觉得心里一紧。当年我为了斩断紫萱对长卿的孽缘，把还是婴儿的长卿送到蜀山，自以为蜀山人杰地灵长卿在那里可以健康成长。没想到长卿比我心里预想的要敏感和脆弱。我现在开始怀疑我当年的决定是否正确。　
“圣姑前辈……”长卿看着我，突然冲我跪了下来，“圣姑前辈，曾听掌门提起，长卿当年是您抱上蜀山的。长卿想知道自己的身世，自己的爹娘到底是谁，是否尚在人间？”　
爹娘……　
这真是触及到了我的心底啊。卿儿，你这个问题，要让圣姑我如何回答呢？　

“孩子，你先起来。”我扶起长卿，“有些事情，不是圣姑刻意隐瞒你什么，有些话现在说还不是时候。等到时机成熟，圣姑一定会将所有的事情都告诉你。”　
“长卿……刚才失态了。”　
我冲他和蔼的微笑，摇了摇头。　

“现在的关键问题是，龙葵该如何处置。”我重新接着刚才的话题往下说，“看来你是不打算超度她了。”　
“请原谅长卿的私心。”长卿低下头。　
“长卿啊，我可以把龙葵交给你们，让她随着你们一起去完成到达神界的任务。可是，恐怕这么一来，你们尚未到达神界，就被她的戾气所伤。”　
长卿抬起头，无奈地看着我，点点头。　
他修道这么多年，这种事他怎么会不知道。　

“你是修道之人，又熟知蜀山心法，自然有能力能够抵抗她的戾气，花楹是五毒兽，也不用担心。可是景天，雪见还有茂山他们三个是凡人。现在景天只要一用魔剑便会头晕，一方面是魔剑的缘故，另一方面也是他接触龙葵过于频繁，导致体内气息紊乱。”我停了停，转过身去背对着长卿，“如果，你真的担心你的景兄弟，你应该知道该怎么做。”　
对不起，卿儿，我给了你一个两难的选择。　

请原谅我的自私。　
我想利用你，断了紫萱对你的孽缘，我想借你的手，让龙葵消失。　
虽然说，我这么做确实是为了你们这次任务的顺利，可是……　
我明明知道，这样对你实在是不公平。你等了景天千年，我口口声声说爱护你，可是到头来我却这样生生的斩断你的希望。　

“你用探测仪，便能知道龙葵所在之处。”留下这句话之后，我施了法，腾在空中，消失在黑幕中，留下长卿一个人在小树林里。　
我的心里很痛，我把这么残忍的选择，留给了卿儿。　

没过多久，我就回到地面。　
卿儿已经离开了小树林。　
我很想知道他选择的结果，却不敢去看他选择的过程。　
他真的会超度龙葵么？　

不超度，景天会最终因为戾气而死；而超度，景天至少可以保全性命。　
戾气侵蚀景天，这是长卿能力之外的，毕竟蜀山心法的习得不是朝夕就可以达到的。　
但如果他超度了龙葵，那么也就表示他……　

……　
不管选择哪种，长卿此生都没办法和景天再续前缘了。　
呵，这就是天意么？　

我的心突然一阵刺痛。　
长卿等了三世，终于能够和景天相聚了，难道就为了要断了紫萱的孽缘，超度龙葵，就让这些等待都成为泡影么？　
景天现在已经知道了龙葵的身世，可是，他还不明白长卿的心啊！　
事实竟然是如此的讽刺，将卿儿一步一步推向绝望的，不是别人，竟然是我自己！　
不管怎么努力，总是有一种无能为力的挫败感，事情也变得越来越糟。　

一直以来，我也不知道自己到底想要看到什么。回顾一下我的所作所为，我似乎明白了什么，但又似乎处于一片混沌不明中。　
但是现在，我的脑海出现了一个清晰的念头，这个念头也越来越强烈：我想让卿儿得到应有的幸福！我要他们在一起！在一起！！不管景天是否同意。　

我现在突然有一种从未有过的疯狂想法，我也想由着性子堕落一次。　
我想去求重楼，让他施法直接传送长卿和景天去神界将盒子投放进天池，也顾不上清微的阻止了！然后我会将所有的事情原原本本的告诉长卿和景天；关于龙葵，我可以将水灵珠赠与景天，让水灵珠在景天体内替他排除戾气，青儿什么的，让她长大好了，如果我就这么做了，紫萱能拿我怎么样？真是豁出去了。茂茂雪见还有花楹，就各自散去吧，只要远离龙葵，至少不会有生命危险。　

我捡起一块石头狠狠向天空砸去。　
什么天意！什么天命！该管的不去管，不该管的瞎管！　
以前我没办法保护顾留芳，现在我没办法保护卿儿。　
我真的太弱了，什么都保护不了。　

怎么做才能找到重楼？常胤可以帮我吗？　
我拿出灵镜，因为激动而颤抖着双手。刚准备施法，突然灵镜被一股力量拨到地上，还没等我回过神来，整个人也被包裹在一团温暖的柔和的白光中间。　

“孩子，冷静下来。”　
……　
“白矖……白矖是你么？”　
可是我看不到他的身影，只是能感应到他的声音。　
……这就够了。　

我带着哭腔说：“我错了，我不该让卿儿去选择，不止是他，对于我来说也是煎熬，不管是哪种结果，我都于心不忍。白矖，你教教我到底该怎么做！”　
“你只是太执着了。每个人的人生本来就是需要他自己去选择。你总是希望以自己的介入来改变什么，结果你也看到了，事与愿违。你越是为他们撮合，事情就越是不顺，最后还让长卿处于这么麻烦的两难之地。你只是守护他，而不是给他画好人生轨迹。”　
“可是我不甘心！长卿苦等了千年啊，为什么好不容易今世他们可以相遇了，却还是不能有好结果？”　
“他俩之间的缘分，岂是我们外人可以看得明白的？你想想看，紫萱为了她的爱情，这么拼命，她又得到了什么呢？一切都随缘吧。你现在也是被迷惑双眼了，从某种程度上来看，你跟紫萱其实是一样的。”　

白矖最后这句话让我感到很震惊。　
我和紫萱是一样的……　
我曾经以为，在面对卿儿的问题上，紫萱是自私的，而我是无私的。紫萱的追求是那么的直接，而我绕来绕去，打着“要给卿儿幸福”的幌子，其实是在对卿儿的人生指手画脚。　
我和紫萱，都想用自己的力量来改写徐长卿的人生。　
紫萱的筹码是她与顾留芳和林业平两世的爱情，而我想用长卿与飞蓬和龙阳的两世缘分来绑住长卿。　

“你说的对，你说的太对了白矖……”我闭上眼睛，笑的悲凉，“看来，是我亲手葬送了卿儿的幸福。”　
“其实……你也别这么想。对于徐长卿，女娲娘娘心中也是有一份愧疚的，虽然她没怎么跟你提过。女娲娘娘这次让我来的目的，是为了帮他……”　
“帮他？！”我一下子睁开眼睛，激动地问：“我还能做些什么来挽回些什么吗？只要是我能做到的，我一定去做！”　
“其实也不是你去做什么，而是……需要用到徐长卿的血。施法的地点就定在离这不远的那座山上的山洞里，那里比较隐蔽，做法的时候不会有野兽或者外人的阻碍。”　

我皱了皱眉头：“就没有别的办法了么？”　
“长卿虽然不再被承认是女娲后人，但他身上流的还是女娲族的血。女娲族的血已经可以作用于龙葵让她变成正常人，而长卿不仅继承了女娲娘娘的血脉，再加上婴儿时被封在水灵珠中多年的净化和20多年的潜心修道，这样的血更是无上的圣品。”　
“那得要多少血啊……”　
“要不你跟紫萱商量一下？”　
“……你还不如说青儿呢。”　
“青儿不行，她身上流淌着的不是女娲族后人的血。”　
“……”　

“之前长卿为了在重楼面前救景天，已经流失了很多血了。长卿虽然体内流淌着女娲后人的血，但因为他是男性，个体的特殊导致血的再造能力和普通人比起来要缓慢很多。为了救一个毫无关系的龙葵，要卿儿白白流这么多血，我舍不得……”　
“缓慢又不代表没有。真是的……之前不告诉你还有补救方法吧，你就在那里一蹶不振，告诉你方法吧，你又嫌这嫌那。从小你就会跟我讨价还价，结果现在一点都没变。我说啊，你是不是看到我来了，故意演戏给我看啊？说得那么可怜，还什么‘舍不得’，你就知道我会心软会帮你的是吧？”　
听到白矖这么说，我意识到，有门儿。　
我嘿嘿地笑了起来，说实话，我真的记不得年幼时候如何跟他“讨价还价”了，原来我小时候这么本事啊。不过我一直都能感觉到，白矖对我，似乎比对紫萱要好。　
差不多大的两个孩子，一个继承的是受人爱戴的女娲后人身份，一个却是需要照顾和守护她的圣姑。　
关心弱势的一方，可能就是因为这样，白矖对我才更加容忍吧。　

“哎，真拿你没办法，”白矖的声音慢悠悠的传到我的耳中：“也算是巧合吧，景天是龙葵的亲哥哥，同时也是神界第一神将飞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