圣姑手记-第5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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或许……神界跟蜀山之间的纠葛，远远超越了我的想象。

“虽然目前看来，神界的想法并不明了，但是神界总不会自己给自己找来大麻烦，一切——包括这个邪剑仙的诞生——也许正按照天帝的想法正在一步一步进行。你手上有徐长卿这个筹码——即便天帝并不需要他这把镇妖剑，但是他最想要的飞蓬大将军，独独对你们家的徐长卿有好感，我想……”

说到这里，我收住了嘴。
老狐狸清微，我刚才所说的一切，我所能想到的，他必然也早就考虑到了。

我这番游说也好，建议也罢，说到底，我只是将我自己的私心，用一个大的美丽的外壳包裹了一下，聪明如清微，又怎么会读不懂呢？
我想，即便他再怎么样的不赞同我的私心，但是也无法表面上不同意我的观点吧。
他比我，更懂得什么叫“大局”。

良久，才听到清微平缓地声音：“贫道会考虑的。”

我没有再去无极阁，而是一边往后山走，一边在考虑。
清微的话，我也不能全信，不过，我可以看一看他到底是怎么来处理这件相当棘手的事的，另外，神界那边……
我停住了脚步，仰望天空——希望天帝真的会因为飞蓬，因为景天而爱屋及乌的来保护卿儿，也希望假如真的像我想的那样，神界与蜀山合作了，不要出什么新的乱子。

后山依然静悄悄的，虽然还是看不见人影，但是觉得空气似乎没之前那么闷了。

回到房内，我锁好门，刚掏出灵镜，突然手一松，灵镜掉在了地上。

天帝要的只是他的飞蓬！假如神界真的与蜀山结盟，那么清微刚好可以以这个来作为条件，“你要你的飞蓬，我要我的徐长卿”这样来拆开卿儿跟景天了！
可……可是，假如天界与蜀山不合作的话，邪剑仙只要景天，那么卿儿的命，说不定不保。

也许，清微会主动去找神界……
这是一步险棋，但是这也是唯一的方法了。

卿儿啊，你跟景天两个的这份“天缘”，圣姑到底该怎么评判呢？各种各样的原因导致你们的相知相遇相恋，但是各种各样的原因又随时随地会拆开你们。
现在想来，走过来的每一步都很惊心啊。

第二天一大早，当我醒来打开灵镜的时候，发现卿儿依然睡在床上紧闭双目，一旁则是趴在床边睡着的紫萱。

卿儿挣扎了一下，慢慢将眼睛睁开，看了看一旁的紫萱，叹了口气，轻轻起身下床准备离开，走到门口又折回来，拿过一条薄毯给紫萱盖上。
紫萱动了一下，然后睁开了眼睛，露出一个疲惫的笑容：“长卿，你醒了！”

“抱歉把你吵醒了。”卿儿尴尬地笑了笑，示意她可以躺在床上睡一会，“这几天辛苦你了，等下你好好睡一觉吧，我去看看景……看看其他人怎么样了。”卿儿说完，转身要走，紫萱一把拉住他的手腕。

“你一醒来，就要去看景天是吗？”她的声音透出一丝悲伤。
“他全身经脉都断了，伤势很严重……”卿儿本来偏着头说着话，突然，他深吸一口气，认真地对上了紫萱的眼睛，坚决地说，“我很担心他！”

紫萱目不转睛地看着卿儿，眼圈慢慢变红了，突然大笑起来，站起身来，拉着卿儿的衣领，激动地说：“你忘了我们才刚刚失去了青儿吗？你说你担心景天，那么青儿呢？你难道心里一点都没有觉得难过吗？我是孩子的母亲，我心里也很难过，你为什么不担心担心我？！”

卿儿紧锁眉头，就任凭紫萱这么拉扯着他，等紫萱情绪稍稍稳定了一些，他才将紫萱扶住，让她坐在床边，自己也坐在她身边缓缓开口说：“青儿是我们的女儿，失去了她，我怎么会不痛苦呢？可是，青儿已经牺牲了，再难过，也只是让自己陷入无限的悲痛中无法自拔。景兄弟受了这么严重的伤，是因为他代替了蜀山弟子进入了锁妖塔，确切说，他其实是代替了我进入了锁妖塔与实力相差悬殊的天妖皇战斗。紫萱，”卿儿说着，扶正了紫萱的肩膀，正视着紫萱，“为了蜀山，已经牺牲了青儿，我不想再失去一个……兄弟。”

兄弟这两个字，卿儿明显说的底气不足，但是卿儿这样认真的神情，足以让紫萱相信他这番话的真实性。
他说的确实都是最现实的，只是这样的说辞，在紫萱看来，有些残忍吧。

“一切皆因长卿而起，自然也要由长卿来负责，”卿儿说着站起身来，“确定景兄弟无生命危险之后，长卿会到掌门面前谢罪。”
“我陪你去吧。”

紫萱低着头说道，看不清表情，虽然说起来是商量的口吻，但听起来就是在说“我必须跟你一起去”。
紫萱……大概也经由各种各样的小事，越发觉得卿儿的心，离她越来越远了吧。

卿儿苦笑一下：“好吧。”

他们俩从窗口偷偷往景天屋内看，景天依然是满头包着纱布，不过从平稳的呼吸看来，已经没有大碍，我是知道他一定是用了苍古的护心莲，但是，卿儿并不知情，他心里还是放不下吧。
紫萱拉了拉卿儿的衣角：“走吧，去掌门那里谢罪吧。”

……
他们难道是要去无极阁吗？？？
对了，那个邪剑仙还在不在蜀山？？

还没等我想完，卿儿跟紫萱已经快要接近无极阁。

……奇怪了，看灵镜中的显示，无极阁附近没有异样，难道清微跟邪剑仙已经达成了某种共识，邪剑仙暂时离开了蜀山？

紫萱拉着卿儿的袖子来到无极阁门口，也不敲门也不说话，直接就跪在那里；卿儿看了看紫萱，跪在了她的旁边。

紫萱一言不发低着头跪着，卿儿虽然也安安静静跪在那里，但他的表情，显得心神不宁。
我当然知道他担心什么，但是我又不知道有些话能不能这个时候告诉他。
要不要稍微给他点暗示呢……

“在想你的景兄弟吧？”
卿儿的身体明显一僵，偷偷看了看周围，确定声音的方位。

“我还在后山。你放心，紫萱听不见的。”
“圣姑前辈！景兄弟还未醒来，而且……包了那么厚厚的一层，这次恐怕真的是凶多吉少了……”
从他的声音中，我能明显感觉到卿儿内心强烈的惊慌和悲伤。

我真的很佩服他这个时候还能硬是压制住自己的心，和紫萱跪在无极阁门口。

“你心里觉得愧对紫萱，所以这种时刻哪怕你那么样的担心景天，但你还是陪着紫萱——你很善良，圣姑觉得很欣慰。但是作为长辈，我还是有句话想要对你说：事情没有到最后，永远都不要放弃。假如连你都放弃了，那么景天醒的过来醒不过来又有什么意义呢？”
“很多事情不得不向现实低头。长卿已经失去了青儿——啊，对不起，青儿对于前辈来说也是最重要的，长卿此刻更是觉得无比惭愧。”

……这傻孩子，我在想把你俩凑在一起啊，你提青儿干什么……

“关于青儿，这是我们长辈需要考虑的事情。长卿啊，你就是做人太正太直了，虽然你现在也有自己的想法，性子也犟，但是在私人的感情方面，你这个样子很吃亏啊。”
“……请，请前辈明示。”

“你们蜀山弟子不是会什么心灵感应么，你试试看用那个来呼唤景天啊，说不定他就能感应到，然后突然就好了呢。”
“前辈您真会说笑，景兄弟全身经脉都断了，怎会因为长卿的呼唤，就立刻好起来呢！”
“心诚则灵。长卿啊，千万不要小瞧你自己。有些事，看起来不可思议，可是说不定就真的能实现——你们俩可是有三生三世的天缘啊！怎么样，试试看吧！”

我憋着笑，还努力一本正经跟他解释，从灵镜中能看到卿儿的脸上半信半疑的表情。
我继续催促：“试试看，也许有机会；不试，可就一点机会都没有了。”

卿儿酝酿了一会，只见他悄悄将左手食指和中指伸直，开始做法。
他跪在紫萱的左边，所以紫萱完全没看到他的小动作。

“我……该怎么说……”卿儿吞吞吐吐地问。
“你自己考虑去，你觉得怎么能将他唤醒你就怎么说。”
“……”

看卿儿的神色，心里应该是在念着什么。

“我喊了好多声，可是景兄弟完全没有回应……”
“你喊了什么啊？”
“……没……没什么……”卿儿的脸一下子红了，不用问，肯定是有肉麻话不好意思跟我说。

“你努力过了，不是么？这样就好。”
卿儿轻轻点了点头。

唉，明明都要发生大事了，我却还在这里记挂着这样的事。
其实，我是希望卿儿对自己多一些自信，希望借用这样的善意小谎言让他明白自己的重要性吧。
景天他，其实很需要你的。

说来也怪，本来还心神不宁的卿儿逐渐的平静下来，低着头安安静静地跪着。

马上就去弄醒景天吧——有些‘奇迹’说白了，除了巧合，更多的还是背后有人在推动才能成真的。
简单收拾了一下，我端着灵镜，推开门，往景天休息的房间赶去。

结果还没离开后山，就听见灵镜中传来大呼小叫的声音“老头！！老头！！！”然后还有乱七八糟的“老大！！！菜牙！！！”的声音。
呃……景天他醒了？
不会吧！难道心灵感应真的这么灵？？我还想着帮他们一把呢！没想到真的有奇迹啊！

卿儿猛地朝声音那里望过去，看到飞奔而来的景天，他的脸上写满了惊讶和欣喜：“景兄弟，你好了？？”
景天肿着嘴冲着卿儿喊：“我没事！你们青儿有事，你们俩还跪在这里干吗？赶快起来！”景天说着，一把将卿儿拉起来，“去找那个老头帮忙啊！”
说完，景天一把推开无极阁的大门，然后一头冲进去。
“景兄弟！”卿儿在后面喊着，也跟着跑了进去。

景天在清微跟前又跳又嚷，可惜脸肿的老高，根本听不清他在说什么。清微施法让他肿着的脸恢复正常之后，我才听到他严肃地对清微说：“我是让你赶快去救那个青儿！”
别说，青儿的事，卿儿只会跪在那里谢罪，可是景天他知道主动寻求帮助。作为长辈来说，真的会越发的觉得景天这孩子很灵。

卿儿也有些意外，紫萱更是向前跨了一步，紧盯着清微，不知道他会说些什么。
清微微微一笑：“你们跟我去一个地方，自然就会明白。”

我大概知道清微要带他们去哪里，于是将灵镜塞进衣服里，加快脚步，来到目的地。

不久，便看到清微为首的一群人走了过来。
清微冲我使了个眼色，然后皱着眉幅度很小地摇了摇头，我立刻就明白他让我隐瞒邪剑仙的事。
我冲清微点点头，然后径直走到紫萱身后跟着她。

这里，青儿就在清微的护心莲里安心地躺着。

卿儿神色一变，立刻就跪在清微的身边：“掌门，长老，你们用了护心莲来救青儿，那本是助长老延年益寿的圣物啊！”
“起来吧。”清微微笑着拉卿儿起身。

合阳长老解释道：“这儿没我们什么事，都是掌门师兄亲自献出的宝物啊。”
紫萱迫切地追问：“那青儿她真的可以延长生命吗？”
“是的，”我缓缓说道，“此圣物，乃是蜀山德高望重的长老才配拥有，经过千年的悉心培植，靠历代掌门的心血滋养而成……紫萱，赶紧谢谢清微道长。”

唉，其实我明白，这其中并没有像我说的这样简单，只是，为了不让这些后辈以及紫萱知道一些不需要知道的麻烦事，只好这样解释了。

“紫萱，蜀山的长老都是好人啊。”
清微大概也听出我这句话的言不由衷，微微挑了一下嘴角。
他并不是在嘲笑我，身为蜀山的掌门，早就不能以好与坏来定义了。

“说的没错！除了那个凶巴巴的苍古——”景天满不在乎地抖着脚。
“就是那个凶巴巴的长老用他的护心莲救了你！”我甩下一句。
景天惊讶地看着我：“是他救了我？”

卿儿瞪大了眼睛，立刻转向清微：“师父……”
清微意味深长地看了看卿儿。

唐雪见喃喃自语道：“怪不得菜牙伤成这个样子还能给救回来。”
“那老头岂不是……”景天担心地说。

“哎，”清微打断了景天的话，“元神长老是最心疼长卿的，只要是长卿最珍惜的他都会尽全力维护啊……”
“那咱们去谢谢他吧！”景天隔着紫萱，对卿儿说着，卿儿转身刚想走，结果被清微一把拽住袖子。
“元神长老正在休息——年轻人，你们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马上去做呀。”

还是清微反应快，元神长老……苍古被邪剑仙打伤了，假如被卿儿他们看见，可就露馅了。
不过我有点不太理解清微看着卿儿对景天说的那句话。

对于那件事，他并不是站在我这边的，清微他为什么要说这么暧昧的话呢？
还什么“长卿最珍惜的”，而且当着紫萱的面说这样的话——清微，难道说你已经开始在暗示紫萱了么？
男女之间的纠葛，确实不容易斩断，特别是紫萱这里，纠缠了三世。用这样的话暗示紫萱，长卿最珍惜的人是景天，让紫萱吃醋，吃醋的结果无非就是两个，一，离开卿儿；二，更加急躁地争取卿儿——那样的话，说不定还有紫萱跟景天两个人为了争卿儿上演的一场好戏。

如果是一的话，那么紫萱这个障碍排除了，也就只有景天一个障碍了；如果是二的话，那清微就是鹬蚌相争渔翁得利了。

当然了，我可能是以最低劣的想法来揣测他，只是眼下形势这么复杂，不得不往最坏的方向考虑。

当我突然回过神来的时候，发现那群孩子随着一道金光消失了。
清微收了掌，深吸一口气；青儿又开始依依呀呀。

他们，被清微传送走，去寻找圣灵珠了吧。

“你让他们都去啊？”看着青儿，我低声问道。
“他们几个集齐了灵珠，他们是有资格躲避人间这场劫难的，一方面是确实有任务，另一方面——”清微捋了捋胡须，沉重地叹了口气，“至于他们愿不愿意选择那条路，或者有没有福气，就要看他们自己的造化了。”
“你说的‘他们’，不包括卿儿和景天吧？”
“他们俩，因为之前送盒子的任务失败了，他们就必须得面对接下来一系列的难关。就算我再怎么想护着长卿，我也没办法改变这个结果。”

我不再说话，告辞之后，回到了后山。

我并没有问邪剑仙的事，也没有问清微有没有联系天界。
其实我也想通了，就算问了又怎么样？邪剑仙威胁不到我，清微……蜀山跟天界之间的恩怨纠葛那就算我问了，我也无法辨别和理解。

我取出灵镜。
——这是我现在唯一能做的最实际的事了。

“茂茂！你别怕！我来找你啊！”
一打开灵镜，就看见景天朝着天空大声喊着。
唐雪见跑到他身边问：“你去哪儿找他？”

“天地间自有浩劫，难得你的好朋友得此机会。他若留在那个秘密空间可躲过一劫呀。”
咦？这是什么人？
我仔细看了看灵镜，说这话的是一个头发胡须都花白的老者，看样子颇有些仙气。

“老前辈，”卿儿走到老者跟前，认真问道，“你是说茂山兄弟可以留在那个空间平安无事吗？”
老者点点头：“是的，善良的人终有善报。当然，如果他不愿意留下，也没有人可以强迫他。”

景天赶紧朝茂茂喊话，让他好好的呆在那里。
“我们找到圣灵珠就一起回去……”唐雪见刚岔开话，就被景天大声制止住了：“哎你别听她的！听我的！！”
景天叹了一口气，喃喃自语道：“你就待在那儿吧，最好永远都别回来了。”

看着景天，我不由得微微翘起嘴角。
这孩子，真的是越看越讨人喜欢啊，以前我还老看他不顺眼，老觉得他配不上卿儿，还怪卿儿眼光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