圣姑手记-第6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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卿儿一言不发，居高临下地看着景天。
他脸上的表情，冷静地有些吓人。

良久，从卿儿嘴里一字一顿地说：“看来，你还是知道了。”
他的声音听起来，遥远而寂寞。

景天慢慢抬起头，我顺着他的目光看去，卿儿嘴角挂着一丝嘲笑，可是眼神却无比悲伤，眼泪也一直在眼眶里打转，但始终没有落下来。
他将衣服整理好，抛下一句好像是问景天，又好像自言自语的话：“当初在锁妖塔救你的时候，你说我演技太烂了；这次我这戏演的，连你都相信了——你说，我是不是进步很大？”

景天红着眼睛仰着头愣了一会，突然从地上站起来，抓紧卿儿的双肩，贴近直视着卿儿的眼睛，有些急切嘶哑地说：“徐长卿……”他艰难地咽了一口口水，“……徐长卿你给我听好了，我……我现在心里乱极了，我也不知道该怎么说，总，总之我不想你再冒险，再受伤。我真的不知道你离开天界之后受了那么多苦——是我不好，是我的错，我竟然完全没有察觉到……对，我是没有紫萱的法力可以保护你，替你疗伤，我还总是激怒你，冲你发脾气。我……”景天说着，眼泪又止不住流下来，哽咽着说不话来。

说实话，我是第一次看到这个孩子如此不安，情绪波动这么大。

卿儿27岁了，景天……景天却只有19岁，虽然这年龄的差距我并不是不知道，但往往在平时，我几乎会忽略这一点。不得不说，面对某些事的时候，19岁的孩子，还是太年轻了，容易惊慌失措——他是真的怕失去长卿吧。

“唉……”卿儿长叹了口气，伸出手将景天紧紧搂在怀里，“让你看到了那么痛苦的画面，你一定很害怕和不安吧。长卿不会离开，长卿一直会陪在景兄弟身边。长卿从未怪你，你有没有法力，能不能保护长卿这都没关系，此生你只是个凡人，你能像现在这样，已经很了不起了——长卿从一开始就很清楚，一个道士，如何能奢求到景兄弟的爱？都是长卿的错，是长卿引诱了景兄弟，让景兄弟现在如此痛苦，长卿实在是……”

“是我自愿的！”景天连忙直起身子，用手捂住卿儿的嘴，“不……不，应该说，我……这种事一，一个巴掌拍不响……”

这俩那孩子吧，这种时刻真谦让啊……不过我觉得，卿儿此刻也已经意识到景天对自己那种深深的爱恋吧，虽然说不知道卿儿那番话是为了试探景天的心还是单纯的表白，但景天的反应至少很让我欣喜。

只不过，目前情况还是很不乐观的，毕竟圣灵珠还没到手……喂喂喂！你们俩稍微注意一点啊！！海底城又不是只有你们俩，一大群人都在啊！万一什么人绕过来看到你俩又抱着啃该怎么办啊！呃？这是……

只见卿儿伸出右手食指，指尖闪过一阵金色的光芒，从景天的头顶戳了下去。
景天的身体僵直了一下，然后瘫软下去，躺在地上昏迷过去。

“虽然不知道你是怎么知道长卿受刑罚的那件事，”长卿用手背轻轻擦了擦嘴唇上残留的口水，然后将躺在地上的景天扶坐起来，一边施法术一边自语道，“不过长卿想了一下，如果说有可能的话，大概是刚才我们使用过的那个大屏幕。只是很奇怪，景兄弟为何可以看到长卿的往事，不是应该只能看到自己的经历么？眼下取得圣灵珠的任务迫在眉睫，没有多余的精力来处理这件事，总觉得这其中有解释不通的地方，所以还请景兄弟原谅，让长卿暂时封印这段记忆。”

怎么，难道说使用那个大屏幕只能看到自己的过往么？
啊，如果真的如卿儿所说，还真是有些古怪呢，就好像是什么力量特意为了让景天看到那个片段似的。
我赞同卿儿的这种做法，毕竟目前还是要稳一些，不要出什么差错，小心谨慎总是好的。

不一会儿，景天睁开眼睛，但眼神很涣散，默默站起身来，朝着来时的方向走了过去。
而卿儿，则隔着一段距离，在后面跟着他。

“我说，你这泡尿，尿的未免太久了点吧！”景天刚坐下，唐雪见就开始冷嘲热讽。
“……是啊……”景天还是没回过神来的样子，喃喃自语。

龙葵似乎发觉到景天的不对劲，有些紧张地问道：“哥哥，怎么了？”

躲在不远处的卿儿此刻打了个响指。景天打了个激灵，眨了眨眼睛，看了看龙葵，又回头看了看唐雪见，抓抓头，一副不解的样子，但又想不出个所以然，有点郁闷地托着头，看着前方。

就当……一切都没发生过，是么……
不知道从何时起，我越来越觉得其实卿儿在某些事情上还是挺有魄力的，可能是我一直当他是孩子所以这种感觉不是那么强烈吧。出乎我意料之外的坚强和坚毅，也许，这才是镇妖剑转世该有的一种人生信念——紫萱，你生了个好儿子，只可惜，恐怕你这一辈子都不会知道真相了吧。

“水碧，我回来了，我来遵守我们的约定了。”
灵镜中传出了一个动听的男子的声音。是溪风回来了么？

我仔细看了看灵镜，那个和魔尊重楼使者溪风穿着同样衣服，但模样却丑陋百倍的男子，此刻正温柔地哼唱着歌。
没过多久，那尊石像竟然裂开，神女水碧出现了！
而且还是活的！！

——呃，不是，我其实是想表达，果然神族就是神族啊！都变成了石像还能活过来……
我觉得我的认知好像偏差了，灵镜中传出的景天唐雪见还有龙葵的感慨，好像都是在赞美什么神奇啊什么浪漫啊什么感人的，我却在感叹神族的不可思议……

唉，爱情都是年轻人的事，像我这种老太婆果然是跟不上他们的思维了——也不是，是我总想到不该想的边边角角……
——或者其实我跟景天的思维是一致的，因为他说了“好神奇”……

我还在想着，只听见灵镜中传出了争吵声。
“最毒妇人心！你别想为了一个人霸占我，就挑拨我跟他的兄弟感情啊！”
“死菜牙，你说什么呀！”
“嘿嘿，我还有妹妹呢~是吧妹妹……”景天突然发现龙葵不见了，也没去找，喊了一会儿喊累了，就抱着头躺在楼梯上，嘴里一个劲地念叨：“白豆腐不见了。妹妹不见了。红毛怪肯定也来了海底城，居然不来见我，哼讨厌。嫂子也不见了。四个人一起玩消失，是去打麻将了么？”
“打你个头啊，死菜牙！”坐在一旁的唐雪见敲了一下他的头。

……说实话，我还是挺喜欢景天这种思考问题的套路的，很有我当年的神韵。

没过多久，突然景天坐着的楼梯一阵摇晃，旁边的巨大柱子也出现了裂痕。
地震？不是不是，这是海底城，难道是海啸？

一片混乱中……卿儿出现了，紫萱也出现了，龙葵也出现了。
……只是我没想到的是，卿儿是拉着紫萱一路小跑出现的。

溪风解释说是海底火山爆发了，让景天他们赶紧离开，然后说自己跟水碧就不走了。
你们傻啊！溪风啊，你说安溪是你的家，说不会离开，问题这里是海底城啊！你赖在这里不是诚心找死么！！

“和他在一起，我什么都不怕！”水碧勇敢地说。
……水碧，你能不能稍微懂点脑筋？这个决定下的太鲁莽了啊……

“让我来帮你们吧！”卿儿坚定地说。
……卿儿啊，你不要被他们带着话说啊，麻烦你能不能跳出来他们这个错误的逻辑，告诉他们安溪不等于海底城这个道理啊……

水碧上前一步，塞给紫萱一个贝壳，说里头有她想要的东西。
——难道是圣灵珠？？

溪风开始催促，景天一行人才不舍地在一片摇晃中离开。
唉，我只是感慨：可怜的两个人，就这么白白牺牲了……你们原本可以不用死的……

回到岸上，众人又是一阵感慨——他们越感慨，我越觉得无奈。只是，让我感到欣慰的是，如我所愿，那贝壳里装的，果真就是圣灵珠。

只是龙葵突然问了一句今天是何月何日，听了景天回答的“今天十六”，看她怪怪的表情，让我觉得不太舒服，好像会发生什么事似的。
哎，不管怎么说，他们终于拿到圣灵珠了，我想很快就能见到卿儿他们了吧。

结果还没等我想完，就听见外头传来一声巨响。
……
我的心一下子紧了起来。

是……是……
如果说此刻蜀山有异动……
难道是……

是邪剑仙！一定是他！
那家伙又回蜀山了！

先前白矖让我什么都不用做，等紫萱回来带她一起回南诏就好，这次我是真的听话了，我真的在后山这里什么也没做，就看看灵镜——蜀山和邪剑仙的事，早就被我抛到九霄云外。

我默念心法，灵镜上出现了我一直担心的一幕——邪剑仙已经将包括清微在内的所有蜀山的长老控制住，锁在锁妖塔之上。

五位长老尚且如此，蜀山的那群小道士们，此刻又在哪里？
卿儿很快就要回来了……蜀山这里现在这个样子……
我……我该怎么办？
如果卿儿回来问起，我该怎么跟他解释？
他们几个从寻找圣灵珠离开到今天，我的确是一直留在蜀山的，但是我这次真的……完全跟他说不清这整件事。

我将灵镜丢在一边，闭上眼睛，靠在窗边。

我安全的在蜀山，但是五位长老被邪剑仙控制，应该是为了报复他们将他封印在盒子里——这点，我想卿儿应该能理解。
不过，不能跟他说得太多，神界跟蜀山再跟邪剑仙之间，连我都搞不懂其中的联系。什么我该说，什么我不该说，说错话会怎么样……我都无法估料其后果。

只不过，如果说神界这次明着是跟邪剑仙有某种协议，暗地里其实是还是希望景天和卿儿联手消灭邪剑仙的话，那么，现在卿儿他们也快回来了，邪剑仙也有了这么大的行动，神界那边，是不是也该有所行动了呢？
不知道这一次，神界是直接与景天和卿儿交流，还是说……

“当然是通过你这条‘桥梁’。”
听到熟悉的声音，我睁开眼睛一看，白矖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在屋子里。

他此刻出现，我并不觉得奇怪。
或者，其实我一直也在等待他的出现，告诉我后面的路吧。

“我一直搞不懂这整个事件中，我所扮演的角色，”我站起身，慢慢走到他身边坐下，给自己倒了一杯水，“直到刚才，我才似乎有了一点认知。”
白矖微微一笑，点点头：“说来听听。”

“我们女娲一族，一直以来，都守护着南诏子民。可如今，却卷进了这么复杂的、跟我们原先生活完全无关的事件中。紫萱，卿儿，景天，还有包括唐雪见，龙葵，许茂山等等，他们几个，一直都在相处中引发了很多事件，但他们那都是在明处；暗处的，则是一直听命于你的我——当然还有我不知道的各种暗涌。不知不觉中，能将明与暗衔接起来的，至少在我们这边来看，就是我。你说我是‘桥梁’，我才意识到，我其实既不属于明，也不属于暗；不仅如此，两方都觉得我是对方的人，对我都有防备心。这也导致了我心里产生的矛盾——我说的没错吧？

“我作为女娲族的圣姑，会特别的关注飞蓬将军和镇妖剑的转世，而反而忽视了原本的职责，这本来就是一个听起来不可思议，却真实存在的事实——而可悲的是，你不管去问谁，谁都不会相信这个事实。因为，就事件表面来看，这不符合逻辑——有什么天大的理由，值得我这样的神族牧者这么做呢？

“一直以来，我其实也想不明白怎么就一步一步变成现在这个样子了。但是，如果说我的作用是‘桥梁’的话，似乎一切也就很好解释了。”

我皱着眉看着白矖，他没说话，只是轻轻转动手中的杯子。

良久，他才缓缓开口。
“差不多就是这样。一个事件之所以能形成能展开，需要大大小小的‘桥梁’。不只是你，包括我在内，女娲娘娘在内，蜀山的长老们，当然还有景天，徐长卿，紫萱，龙葵，唐雪见，许茂山，等等等等，在必要的时候都有这样的作用。自己参与事件也好，对其他人转述所见所闻也好，都是起着这样的作用。

“神界会让一部分人知道某件事，也会让一部分不知道某件事；会让一部分人以自己的主观转述某件事，还会让一部分人误会某件事。这其中，每座‘桥梁’都起着关键性的作用。

“关于邪剑仙……则是这整件事中的最大一关。这家伙从诞生之日起，其实是不在天帝预料之内的，一直以来，神界做的努力，也是为了最后消灭他。不是有这么句话么，‘想要消灭他，就先让他自我膨胀’，所以说，神界目前，对于邪剑仙，动静并不大。只是没想到，这家伙狂妄到已经宣布六月六日，是人间末日了。”

“哼……人间末日……”
我低声重复了这四个字，然后抬起头，面无表情地问：“那，下一步，要我做什么呢？”

“等该回来的人到了蜀山，你把徐长卿喊来。我们三个，商量一件事。”
“紫萱呢？”
白矖淡淡笑了一下：“把她支开就好。”

他的笑容有些蹊跷。不过目前，卿儿没回来，我也不好问太多。反正他需要的，是我将卿儿“请”过来，实际上要说的事，还是他直接跟卿儿说吧。

“差不多了，去接他们吧，自己拿捏该说什么。我在这里等你。”
……

我叹了口气。
其实，我最怕他跟我说“自己拿捏”这种字眼了……我这种人，要是能拿捏好，那才出鬼了……

一个闪身，我来到之前一群人离开的莲花池边。
也真是巧，我刚站稳，就看到卿儿和紫萱也出现了。

“你们回来了。”我迎了上去。
紫萱有些急切地问：“青儿还好吗？”
我微微侧过头看了一眼护心莲里的青儿：“她正在熟睡。”

卿儿此刻似乎发现了什么不对劲的地方，问紫萱：“他们人呢？”
紫萱则四处看了看，然后看着我。

……
你看着我干什么！你们俩都不知道，我就更不知道景天他们去哪里了啊！

“白豆腐！我们到永安当了！你在哪儿呢？”
卿儿赶紧将通讯仪拿在手上：“我和紫萱到了蜀山的莲花池。”
这时候，通讯仪中传出唐雪见的声音：“莲花池？喂！你到莲花池干吗不说清楚啊？喂？”
卿儿皱着眉头看着通讯仪，似乎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唐雪见这个问题。

“行了白豆腐，”这次是景天的声音，“我也不跟你废话了，我记着回去看我的宝贝呢~你把青儿的事办完了再跟我联系吧！”
卿儿将通讯仪收好，跟紫萱点了一下头，紫萱把圣灵珠递给我。

圣灵珠……
事情虽多，先把青儿的事弄好吧。
我开始施法。

施法结束后，紫萱将青儿抱在手中，卿儿则用手爱怜地摸了摸青儿的头。

紫萱微笑着说：“青儿终于可以健康地成长起来了。”
“感谢圣姑前辈这百年来的细心照顾。”卿儿也一脸感谢。

我心里突然就觉得非常愧疚……
实在是……我对青儿，实在是照顾的不够啊……

好了，不管怎么说，青儿的事算是告一段落了，接下来……
“可怜的孩子……”我开始琢磨着怎么转移话题，“就算得救了，也享受不了几年人间的光阴了……”
紫萱疑惑地问：“为什么？”
卿儿也困惑地看着我。

“你们走后，”我看了一眼卿儿，“整个蜀山发生了巨大的变化……”
卿儿跟紫萱对视一眼，他似乎想到了什么，立刻就往锁妖塔的方向跑去。
眼看紫萱也要跟着去，我赶紧上前一把拉住紫萱：“紫萱！带着青儿，快跟我离开！”
紫萱有些激动：“我怎么可能弃长卿和长老们不管呢！”

“现在我们自身都难保！回南诏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