圣姑手记-第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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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总觉得我需要做很多事，但是我却好像什么都没做。
我的职责是守护女娲后人，其实说到底就只有紫萱和长卿。只不过长卿是血缘上的女娲后人，真正的所谓的被承认的女娲后人是“青儿”。那么是不是表示，其实我本来是不需要守护长卿的？
但是如果紫萱跟长卿在一起了，那么他们是血缘上的母子，即便我不需要守护长卿，但是对于紫萱，我还是失职的。
决定要守护长卿，是因为……唉，各种各样的原因吧。
然后便是爱屋及乌守护了景天。
连锁反应通常都是可怕的。

神界和蜀山给我的感觉都是虚的，暧昧不清的。说不上来是值得信任还是怀疑。
对于他们两方，我好像都麻木了。
原本以为的同盟军，却各自怀有鬼胎。
也许大家的目标是一致的，但是过程中还是会最先考虑到自己的得失吧。

严格来说，我也不算是孤军奋战，因为神界和蜀山好像都能在适当的时候给我帮助，但我还是感到这么难，是因为……我自身的能力真的太弱了么？
能力……
我苦笑。
或许是我真的太不会处理事情了。

我有时候会觉得自己很可怜，但同时我自己都觉得自己可气。
明明没这个本事，为什么还要去担负这么多？
我到底放不下的是谁？

紫萱说我变了，对于这点我不否认。也许，早在埋葬那个人的时候，我就已经变了吧。
我已经记不得那些年紫萱去寻找顾留芳的转世，我独自一人在南诏国的日子了。
那一百年的记忆呢？
我拼命的去想，为什么我什么都想不起来了？
我只依稀记得，我变得沉默了，总是在自责。

……
顾留芳……
害死顾留芳的，其实是我，如果我一开始就给他女娲灵石……

……
猛的睁开眼。
顾留芳，这个一直留在我脑海中的名字，盘旋在我记忆深处的名字！！
作为女娲族的守护者，我居然因为自己的放任，让本该守护着的子民就这样死了！本来我是完全可以阻止这整件事情的！当年我是完全可以为他解蛊的！而我，没有去做！
尽管我当时曾经有过犹豫，但是，我最终还是选择了帮紫萱，而舍弃了顾留芳的性命。
如果当时我再坚持一点，也许现在……
我……不敢面对自己的感情。在紫萱面前，我不敢也没资格去爱。

我还以为自己多善良，结果我才是恶魔！我才是一切事情的始作俑者！！
我用力拍打着头。我从未有过现在这样憎恨自己。

“可怜的孩子……”
谁？是谁在说话？

我停下来，深深的喘气。周围的五彩斑斓渐渐褪去。
周围渐渐冷了下来，那种我喜欢的，被包裹的温暖的感觉没了。
我下意识的抱成一团。

我身处一片黑暗中。这里是哪？我在哪里？

“圣姑。”
谁在喊我？是个温柔的女人的声音。
“不必担心，这里不是你应该来的地方，但是我需要治疗你，所以我让你暂时身处黑暗中。你现在已经完全恢复了。”
“你是谁？”
“你不需要知道我是谁，我救你是因为你可以替我在人界守护飞蓬，完成他应该完成的任务。我信任你，所以你不可以死。”
“飞蓬？”我真糊涂了。我守护长卿，再勉强算上个景天吧，哪来的飞蓬？再说了，飞蓬是景天的前世啊。

“女娲娘娘在天帝前替我求情，天帝准许我暂时恢复肉身来救你，肉身只能维持4个时辰，现在时间就快要到了。圣姑，天帝告诉我你在守护着人间的飞蓬，我很感谢你，天帝还说只要我等待，飞蓬一定会来找我。我……”
仿佛有什么力量在将我往某个方向推动，后面的话仿佛离我越来越远，我听不见了。

我抓抓头，还是没弄清楚是谁救了我，而且这些话我也听得糊里糊涂的。这人是不是哪里搞错了？我也没在人界守护景天，我还总是诅咒他，也就是最近才渐渐对他有一丁点好感。我守护的是长卿才对啊。这怎么回事啊？
天帝……
天帝该不是为了让这个人来救我，才故意这么对她说的吧……
她是谁？
唯一一条线索是，她好像很爱那个飞蓬。

我的眼前渐渐亮了起来，我揉揉眼睛，发现自己正坐在自己的床上。我回到了女娲祠堂。
天已经亮了。

让我想想，昨晚到底是……
我的心猛地跳了几下。长卿呢？他是生是死？还有紫萱！我记得后来她跟重楼战斗在一处，紫萱是生是死？
长卿跟紫萱是不是见面了？紫萱有没有做什么不妥的事？
我掐指一算，紫萱跟长卿竟然都在祠堂前的莲花池旁边。

我心急如焚，一闪身瞬移到了莲花池旁。长卿紧闭双眼痛苦的躺在地上，紫萱跪在他身旁，正在俯身将嘴贴向长卿的嘴。
“紫萱！”我赶紧喊她的名字，适时阻止了紫萱的动作，“你怎么可以再见他！还将他送来这里？！”
紫萱抬起头看着我。我看着她，然后看着躺在地上的长卿，听到他平稳的呼吸声我暂时放下心来，然后又看着紫萱。
我此时脑中高速运转。没有任何预演，我该说些什么？真的就像清微说的那样狠狠地骂她不成？
我想来想去，只有这一根救命稻草了。心一横，好吧！

我刚打算开口，结果被紫萱抢先一步：“我心爱的人受伤了，我怎么可以见死不救？”
一句话把我噎的气不打一处来，心爱？紫萱，你有什么资格说这句话？这孩子从小长到现在，你抱过他一次吗？你连见都不愿意见他一眼！还在怪他的出生夺走了你的青春，你这么讨厌他，还谈什么爱？整整70多年，你只记得你的留芳，你的业平，你什么时候看过这个孩子？如果你看过这孩子，哪怕只看一眼，你也早就发现其中的玄机了！
真是天意啊！这孩子不再是顾留芳，也不是林业平，而是徐长卿！是你的亲骨肉！
紫萱，我终于明白了，也许上天安排你跟长卿见面，才是对你最大的惩罚！

这个秘密我绝不会告诉你的，紫萱！我要让你后悔！你就是这么对待你所爱的顾留芳的转世林业平跟你所生的孩子的！
我觉得我现在好阴暗，这还是我吗？……不行，我一定不能软弱下来，这一次我一定要跟紫萱正面吵一次！

“他已经不再是那个人了！”
“圣姑，你看清楚，”紫萱说着，用手轻抚长卿的额头，“他是留芳，也是业平，是我的女儿青儿的爹。他跟从前一模一样。”

我真的听不下去了！
什么叫他是留芳，也是业平？即便拥有前世的记忆，他就已经是一个全新的生命了，不再是你记忆中的人了！青儿的爹？我冷笑，现在的青儿才是林业平的转世，你眼前这个长卿，才是你的孩子。按照辈分，青儿才是长卿的“爹”。
长卿是镇妖剑的转世，跟你的留芳和业平本来是八竿子都打不到一起的，紫萱。镇妖剑在天界就很命苦，结果投胎做了你的儿子更命苦，长相还随了那个林业平，被你误会还陷入你紫萱的孽恋纠缠。
镇妖剑啊镇妖剑，你到底在天界得罪了谁啊？
是不是飞蓬用你斩杀了什么不好得罪的神，然后他的部下要报仇所以让你这么命苦啊……

“长卿……”紫萱低下头，露出花痴般的笑容，“我还没有习惯这样子叫你呢，长卿。”
紫萱，我也不习惯你叫他长卿，你应该叫他“儿子”。

“你不要再执迷了，紫萱。”
紫萱就像没听到我说的话一样，沉迷在长卿的睡颜中：“他还是他，他从来就没有改变过。”
我严肃道：“他是徐长卿，是蜀山的人，他已经把你忘了！”这话说的我真是畅快~
“他没有！”紫萱哀怨地看着我。
“不可能！清微道长早已经将他的记忆封住了。”紫萱，你怀着这个孩子的时候，将你对顾留芳和林业平的所有回忆都封存在了这个孩子的脑海里，清微封存的，其实只是这些记忆碎片，并不是这孩子真实的记忆。再说了，连清微都不知道这孩子的真正记忆，又谈何封住？长卿拥有的，是镇妖剑的记忆。

“可是他还记得我，刚才他还问我，心里到底有谁，就如一百年前，业平问我的时候是一模一样的！他没有忘记我，任何的仙术，都没有办法让他将我忘记……”
我暗暗皱了一下眉头。
长卿刚才问了“心里到底有谁？”这句话是他回忆起记忆碎片中的林业平了么？然后看到那张与他一模一样的脸，脱口而出这句话不成？
又或是……这是下意识中长卿一直想对景天说的？
重楼，夕瑶，再加上龙葵，雪见，他到底心里有谁？

“好了，”我向前一步，眼睛看着前方，“他记不记得你，都与你无相干！”
“如果他记得我，我却不在他的身边，他会多痛苦，多寂寞呀！”
紫萱，长卿自从出生到现在，就没有母爱，你觉得他有多痛苦，多寂寞？还是婴儿就被送到蜀山。还在处于敏感期的时候，女娲娘娘告诉他他还是镇妖剑时期和附在飞蓬头盔上的经历。这孩子早就已经感受过不该他那个年龄经受的打击了！他现在也大了，你紫萱陪不陪他，算得了什么？
想想看，女娲娘娘有时候也蛮过分的……呃，罪过罪过……

但是我也不能这么直白的说……我再整理一下思路，顾留芳…林业平…徐长卿，恩，得这么来说，这样顺下来……
我皱紧眉头训斥道：“怎么？你跟他相爱了两世还不够，今世还要再来吗？”
“你不觉得，这是上天注定的吗？”
上天注定？注定你和你儿子相爱？
“你昏了头！胡思乱想！”我再也沉不住气了，气的咬牙切齿。

“还是你根本就不会明白！因为你从来都没有爱过！”紫萱大声对我吼。

我……
没有爱过？
我怎么会没有爱过。
我曾经，亲手将我爱的人，葬在我最爱的三色堇花海中。
对着他的墓，我哭了一天一夜，为他诵经拜忏。
我怀念他，整整百年，直到他转世为止。
只是，爱，对于我来说，早已结束了。只要那个人转世了，我的思念也就不会再延续到下一个人身上了。
“我清楚知道我自己在人世的责任。”我默默地说。

“是的……作为大地之母，我不称职，”紫萱似乎意识到她的话有些伤到我了，也将语气缓和了下来，“我的心，已经腾不出空间，再去关爱其他……”
紫萱眼神柔和下来，又探手抚摸着长卿的脸：“傻瓜，你还要问，难道你真的不明白吗？是你！一直都是你！”
看到紫萱用手抚摸长卿我就心里一阵阵的厌恶。你摸什么摸？现在摸的开心了，以前看都不愿意看卿儿一眼。再说了，长卿是你可以随便摸的？镇妖剑是飞蓬的，长卿是景天的！你不要随便乱摸！
……
为什么我脑海里突然跳出那晚在长卿房间里景天和长卿的那让人脸红的一幕……
……
被紫萱刚才的话一说，害我差点被她岔开思维了。我赶紧将思维拉了回来。
这种关头，我也不能胡思乱想。
得我来起话题往下说才行。

我正色道：“你难道忘了跟清微道长的承诺吗？”我看到紫萱面有愧意低下了头，嗯，看来有用~我继续说道：“你不是下定决心不再跟他见面不再跟他纠缠的吗！要好好重新开始。”
紫萱犹豫了半天，吞吞吐吐地说：“……可是当我见到他的时候……我才发现……原来我……我做不到……”
居然说出这种不负责任的话！要不是我不会骂人，我早把紫萱骂的狗血喷头了，什么恶毒的字眼我都能骂出来的！
……可惜我不会……
真郁闷……

我正在想怎么来回击她，这时候地上躺着的长卿突然呻吟起来，似乎非常不舒服。我担心的看了他一眼。紫萱也注意到了，赶忙用嘴将真气过给了长卿。
虽然是过真气但是……
亲到了。
我更郁闷了……
我试图说服我自己，这只是疗伤，这只是疗伤……

不过，如果紫萱输真气给他，对紫萱自己也会有影响的。
衰老。
紫萱虽然千错万错，但是她毕竟也是跟我从小一起长大的。衰老，其实是紫萱唯一惧怕而又唯一无能为力的事情了。
她要顾留芳，她要林业平，哪怕她要徐长卿，她都能得到，虽然和长卿有违伦理……但惟有衰老，她一点办法都没有。这些年我只是靠水灵珠来维持她的青春，但其实，我跟紫萱心里都清楚，紫萱还是在慢慢老去。
水灵珠只能减缓老去，而不能停止。
“你这样输真气给他，结果伤了自己，这又是何苦呢。”

长卿的呼吸平和下来。
“这样消耗，只会让你加速衰老，你已经不是以前那个不老不死的女娲后人。你已经两百岁。”
“老……”紫萱颤抖的摸了摸自己的脸，“我不怕……”
她在害怕！她怕这个！
看着紫萱的表情，我突然计上心来。

“真的吗？”我反问。紧接着又说：“长卿现在不过二十七岁，在他眼里，你就是个老太婆，他不会再认得你！”
我突然觉得自己好坏心眼……但这也是事实。
“不……”紫萱似乎动摇了。
“你想，他还会继续爱这个年老色衰的你吗？”
“不！！！”
“即使他仍然爱着你，但你也曾切切实实地经历过，看着最心爱的人，死去两次……你难道忘了那种伤痛吗？到今天，你也想让他看你衰败而死，尝试你曾经经历过的伤痛与寂寞吗？”
“不！！！！！！”
“况且……”我停了停，再换一个角度来分析，“他只要好好修行，此生便能转化成仙。”

唉……
仙？
只有我知道，长卿不仅成不了仙，此生结束等他回到神界，甚至连人形都有可能失去。
如果真是这样，那我宁愿长卿在此生完成他等待千年的心愿……不要回到神界之后，再去后悔。

“我愿成就他！”紫萱带着哭腔说，“但若真的是这样的话，我们以后就没机会在一起了。”
哼，你要跟他在一起，那70年你都没珍惜，你这么说只能让我觉得反感。
我转过头去，边走边说：“你有你的使命，这是你的命运。”我来到女娲神像前，背对着她。顿了顿，我转过脸来，居高临下看着跪在地上的紫萱：“紫萱，身为女娲的后人，你绝不能自私。遵守与清微道长的承诺，这样对你，对长卿都是好事。”
紫萱还是舍不得的在那里抚摸长卿的脸。

我忍住心中的怒气：“他现在已经平安了，我们走吧。”
真是的，要还不拉她走，还不知到她要对卿儿做什么呢。
“让我在这里再多待一会！让我再多看他一眼！”
“不可以。”我冷冷地说，几步走到紫萱跟前，将她胳膊拉起，“走吧！”
拽了几步，紫萱挣脱我的手，哭着跑向长卿跟前：“我不走！留芳！业平！”
我立刻点住她的穴道，暂时封住了她的法力，“走！”终于将紫萱拉开，用法术将紫萱带的远远的。
可是，我注意到，紫萱的眼泪滴在长卿的脸上时，他明显的动了一下。他，不会刚才听到了我们的对话吧……我的心也跟着紧了一下。
我真想冲过去将这滴眼泪给擦干净，然后把那个死景天拉过来，告诉长卿刚才他都是在幻听，然后指着呆卿儿告诉景天要好好珍惜这个眼前人才好。

可是，我得先把紫萱给弄走。
说到景天，那个该死的臭小子到底死到哪里去了？都是他跟长卿不在一起，结果发生了这么多事情！
再说说长卿，你不是喜欢你的飞蓬，啊，不是，景兄弟么？你自己还到处乱跑给我添乱！你看，都是你乱跑，结果碰到重楼撞到紫萱了吧！还害得我差点也死了。看来景天一定要把你给看牢了才行！

唉，好了，希望从现在开始，不要再节外生枝了，长卿景天，你俩早去早回吧。
正想着，右眼皮突然狂跳几下……
呃……
（待续）

注：神话中，三色堇上的棕色图案，是天使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