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姨妈的后现代生活-第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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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赚钱,要它干吗?姨妈这样解释道。另外,国内外多家权威报纸杂志上说过,打手机有辐射会生脑癌。
她还不停对宽宽教育道:“你妈把你惯坏了,小小年纪拿着手机,浪费!”宽宽告诉姨妈:“姨妈,这算啥,就是一部野生动物跟踪器。我们同学都用,反正手机是白来的,是有个歌手想要上电视,孝敬我妈的!”“送手机?就为上个镜头?”叶如棠惊讶得很。
“是,手机算什么?最不值钱了。想要,能收一书包。”男孩撇嘴道。他看到姨妈瞪大的牛眼,又不以为然说:“真的,看帮什么忙了,幸亏我妈是导演,过去如果是请导演帮上镜,送烟酒可能就行,再后来是红包;要是参加什么杯电视歌手大赛,那就不是一般礼品红包可以打发的!”
叶如棠很有正义感地发出议论:“咳,你妈也不纯洁了!不像话,这样小事都告诉你,给孩子什么影响?”
宽宽嘲笑姨妈的古板,戳她一下,老声老气说她是桃花源中人,不知世风早就如此。叶如棠听了,一个初中生小崽子反倒来教育自己,越发愤愤不平。
如今吃什么,玩什么,用什么都是一阵风。一阵子时兴吃麻辣小龙虾,传说是北京传来的,满大街都是呛鼻子的麻辣味。玩的就不说了,姨妈从没去过娱乐场所,可用呼机的风潮她是晓得且印象深刻。记得她大楼里那些同事,男男女女,老老少少每个人腰里别着一个,开会蛐蛐蛐声此起彼伏,办公室写文章也没个安静环境,气得她大骂那真真是野生动物跟踪器。没多久,呼机她都没赶上趟儿用一把,满街满巷哗啦啦都变拿手机的人,一时间楼下店铺都改换门庭,卖计划生育用品店都卖手机了。走在外面看女孩子换手机如换时装,连大楼里保姆、送水的、收废品的都挎一部手机。不由姨妈不有心关注一下了。
从图书馆回家路上,叶如棠顺路进到几家卖手机的店转了转,里面震耳欲聋,感觉乱糟糟的,像个农村大集市。还正遇到几个模样像是刚洗脚上田的农民企业家,簇拥着一个肥头大耳的官员,点点戳戳挑手机,出手就是要好几部,新款的。可那手机价位,最便宜在她看来也是够贵的,花自家挣的那几个死钱臭美,太心疼,看来这年头不腐败、不收礼生活基本上不了档次。“不是夜半三更,就是鸡鸣狗盗”。叶如棠啐了一口道。
叶如棠心里不搁事,当时到家就打电话,打给妹妹叶如兰念叨手机,提到歌手送手机什么的,也不管对方是否尴尬,可当时妹妹正忙着在摄影棚里录像,不清楚她的真实意图,没深说,嗯嗯两声就挂了。
这几天,姨妈特关注宽宽的手机有什么新来的幽默段子,毕竟是孩子,内容黄一点的少,北京人的幽默让她领教了,她看得咯咯傻笑,感到十分新奇。又打听手机能不能报天气预报之类,闲聊之中,她仿佛不经意道:“其实,我有个同学是大款,只要他高兴,手缝里漏点什么也够我荣华富贵了……可姨妈就是不为所动。我这个人,万事不求人,就是清高。”
“清高有啥用啊,姨妈,你说的大款是男的吧?”宽宽偏头看她,问。
叶如棠不置可否,打算转移话题,啜一口茶水,又道:“我说你妈也是,既然手机不算个东西,想收礼都能送她一书包,怎么不想着给我找一个?”她强调的是个“找”字,而没提买。
宽宽听了不答话,装听不见只顾给同学发短信。
两人正聊天,电话铃声响了,叶如棠断言:“你的,是你妈!”宽宽拿起来,果然是叶如兰。她照例问儿子琐事,之后,又问今天姨妈提到手机的话题,劈头盖脸呲了宽宽一顿:“妈爸在家说的事,都是隐私,懂不,别给我到外头胡说八道,满嘴跑火车!”
接着就出了一件令人不敢回想的倒霉事
那天,宽宽出门到临近草地踢球。叶如棠外出买菜,途中遇到了雷阵雨,她湿呱呱地拎一大袋子东西回来,上电梯,见电梯女工不在,这样情况常有,或许她临时上厕所、有事走开一会儿。叶如棠没耐心,一个人揿了便开,正抹汗珠盯着电梯上闪烁的楼层数字,忽然,灯光一闪,刹那间黑咕隆咚——停电!电梯咣当抖了一下,下坠,咕咚戛然而骤停在半路,偏又是两楼层之间,搞不清到底是哪一层,上不去,下不来。叶如棠只觉得被个大罩子套着,顿时空气格外稀薄,心跳加快,面色青白。她估计是出故障了,甚至在脑海里飞速闪烁了恐怖电影里那些可怕的凶杀情节,这么想着,心跳更快,浑身更抖了。电梯女工怎么还不来哪,阿娣早不上厕所,偏这时候如厕……她大声叫喊,来人哪,救命哪!边喊边用手狠命地抠开一条缝,想要吸点新鲜空气。她狠劲捶打电梯门,连脚都使上劲地狠踹。可也巧,正是上午10点来钟,大楼里上班的上班,上学的上学,冷冷清清没个人影,没人听到赶来及时救助她。叶如棠汗涔涔拳打脚踢,陷入了恐怖与绝望的深井,宛如虚脱一般。她继续喊着,声音简直不像人声,很快的,意识混沌地近乎疯狂。不知过了多少时间,她听到刷啦刷啦的,传来了狗叫声,那狗噔噔噔冲到了电梯外,用爪子死命地挠,边挠边呼叫着它的主人。动物报警果然奏效,这伟大而仁慈的狗带来了它那令人讨厌的主人老马,还有阿娣和其他几个人。
来电了,白晃晃的一片。人们看见叶如棠躺在一堆鲜菜中间,有红有绿,还有一条活鱼在瞪着眼儿张嘴拧动,老马拉着小狗关切问道:“噢呦,宝宝立功了,老叶,你没事吧。”
阿娣闯进来,尖声说:“妈呀,你你,怎么不报警啊?!”
老马附和道:“我亲戚在台湾大地震,困在电梯里,就是靠手机救命喔!”
叶如棠摇头讷讷:“手机……”迷蒙中听见老马喊:“快,掐人中!”另外两个中年男人一左一右扶她回家,叫了个大夫来,还说,知识分子就是这样,怎么不打手机报警,遇事脑子发昏的……接着她就什么都听不见了。
事后宽宽和妹妹叶如兰告诉她,她一直昏睡了四五个小时,睡时还唱歌似嘟嘟囔囔,要不是听见她发出巨大鼾声,他们都担心她会出麻烦。
叶如兰说,出事时她正在北京飞往上海的飞机上,眼皮一股劲乱跳,还以为是宽宽出了什么问题。想想要是宽宽看到这个场面,也要吓死了,妹妹临时有紧急任务来上海补拍外景,只能在她家呆两天。
从妹妹来这一天,叶如棠的脸色就特不好看,寡头黑脸的。叶如兰问道:“姐,你是不是受了惊吓?”姐姐摇头,“是不是宽宽惹姨妈生气了?”叶如棠撇嘴道:“没,宽宽人家比我见过大世面,哪能啊。”叶如兰不解道:“那你气什么?”叶如棠扭头不吭气。后来,宽宽在卫生间偷偷告诉她:“妈妈,咱给姨妈买部手机吧,她说;连电梯女工都数落她呢!”
叶如兰叹气心想,现在这老姐也不对头了,要不是为了工作,闹得我披头散发,我才不把儿子塞给你呢,她可倒好,甩起脸子来了。
再看宽宽假期倒是养得白白胖胖,结实多了,想想都是难为了叶如棠一番苦心,年纪一把了,她一个人够可怜的。就答应送给叶如棠一部手机,“算了,把我这个送给姨妈吧。”宽宽表现得十分慷慨大方。
叶如兰拍拍儿子的脑门:“好啊,表现真不赖嘛。像个男子汉。”又审视宽宽那一脸坏笑,道:“是不是嫌这款有点过时了,让我送你新的?”
叶如棠拿到宽宽的手机,起先扭扭捏捏推托了几下,继而接受下来,表情像个孩子似的转悲为喜,为自己辩解道:“关键时刻,手机真可以救命的呀!不然姨妈就死掉了。”宽宽当即教姨妈手机的各种用法,每个键位的功能,还叮嘱道:“里面还有54元话费哪!”
叶如兰在房子里四处看,问道:“电脑怎么还没买?”宽宽对姨妈后背耸耸肩膀。
叶如棠戴眼镜埋头摆弄着手机,答道:“不急,等降价再说!”
叶如兰问:“又不急了?当初谁心急火燎要买电脑的?再说,降价没底的,买了先用嘛!”
叶如棠一门心思鼓捣手机,心不在焉答道:“晓得,几天一个价,能便宜嘛总是好的。”叶如兰知道姐姐把送她买电脑的钱送进了银行,早知如此,还不如直接送她一台电脑。钱只能屁颠颠儿往银行送,想要从银行抠出来,她就心疼,她就是这样思维方式,没办法。
有了手机,叶如棠马上去印制了一叠名片,将手机号码印在上面,广而告之,她特地发给电梯女工一张。女工阿娣拿去顺手放在了电梯的小台子上,这样,进进出出整个一个楼房的邻居,都知道叶如棠的手机号码。事实上姨妈的社会联系很少,拢共不到十个人,手机闲着的时候居多。
可远在天边的女儿依然从不给她来电。
姨妈的后现代生活10
叶如兰这次来上海除了出差,还有一件重要的事情,就是给姐姐介绍男友。
其实介绍男友的想法由来已久,叶如兰对姐姐痴迷王寅大蹉跎了大好时光一直很愤怒,王寅大在仕途上的野心早就说明了,离婚会断送他的梦想,他自己不离婚有一百个理由等在那里,还要倾诉有家不能归,有妻不能用的痛苦,所以他做痛苦状不过是中国大地上男人寻找红粉知己的惯用伎俩,可连少女都知晓的情场ABC,叶如棠就是犯傻不明白,任怎么磨嘴皮子死活不听劝,愣是把自己拖老了。这期间,给姐姐介绍男友不止一个,光是停留在嘴巴上,就被叶如棠坚决扼杀在摇篮,没见面过。
这次,宽宽到姨妈家小住,发现诸多秘密。他都悄悄告诉妈妈,姨妈的种种奇怪举动。孩子这么一说,让叶如兰更加感到紧迫,姐是应当快些成家结婚了。比如,姨妈说一住进这个叫百丽公寓的大楼,心里就害怕,一种莫名的恐惧包围着她。她也说不清真正的原因,好像楼里灰了吧唧的颜色让她不安,又好像是楼外新竖立的霓虹灯广告让她不堪入目。有时候,她在房间里坐着,忽然就感到房间里有陌生男人进来了,她仿佛听见了脚步声音,于是,她惊慌地起身,朝着那脚步声循去,当她什么都没发现的时候,她心里的恐惧更甚了。她这个样子,让宽宽又紧张又好笑。电话里讲给妈妈听,当成了笑话描述,男孩嘻嘻哈哈,却让大人心理上很不舒服。是啊,现实偏偏不让姐姐叶如棠够着那美好的幻想,她在现实面前的窘态证明了她内心有多么孤独。
这些日子王寅大的电话越来越少,听不到他的声音,她的焦虑得不到缓解,他的声音似乎是谷维素,可以营养神经。他的声音是那种成熟的男性声音,深厚苍茫还透着一点灿烂,像是北方大草原的太阳——叶如棠这样表述过她的心理感受。而叶如兰以前无意中接过他的电话,她觉得那不过是抽烟喝酒糟蹋坏了的一副不可救药老嗓儿而已。每次对方一听到是叶如兰的声音,立马就提高半度嗓音,好像新闻联播的口气问话,假模假式,拿腔拿调。“哪天他再次打来电话,我也像是新闻联播的口气讲话,还要大声问,你找我姐有什么事?”叶如兰边吃苹果边这样说。
叶如兰这次介绍的男友,是她利用在电视台的工作之便捷足先登“捞着”的。这些日子她忙着搞一台京剧票友大赛的专题晚会,初赛阶段,接触的主要是中老年人,尤其是人老心不老型的老头儿,老娘儿们,这类人群,是她锁定目标,他们懂得享受夕阳红的闲适,相对文化素质高,生活质量好,有活力,配姐姐比较称心。于是,叶如兰瞪大一双警惕的眼睛,在人群中撒网,很快锁定一位单身男人,叫潘知常。他不仅是票友,还是大赛组委会、戏曲研究所委任的评委之一,又家居上海,60来岁,温文尔雅。再深入挖掘,查清了他的背景,是退休职高教师,职业也是不错的;有自己的两居住房,老婆病故,只有一个30来岁的儿子未婚在外面居住,没啥负担。机房编辑专题片时,叶如兰又仔细端详了镜头前讲话的老潘一番,不高不矮,看上去没什么特点,可五官搭配效果还是比较顺溜儿,总之,她兴趣盎然地把目标锁定了他。而后,便展开了攻势,她先让热心的同事张大姐透露一点意思,很快回话,人家潘老师也正在为晚年伴侣寻寻觅觅。
这天,初赛赛事结束之后,叶如兰在宾馆的大堂等待着潘知常。他来了,得到肯定答复后,潘知常先主动拿出自己的证件给她看:退休教师证和身份证,意思是请叶如兰信任他。叶如兰没理由不信任他,但对他的认真和神经兮兮感到好奇,越好奇越想要尽快搞清他的意图。她表示她信任他,并立刻把自己的身份证、名片也掏出来,给潘先生看,让潘知常也信任她。这样,关于婚介两人还未着一辞,却先通过各自的证件接受了对方。他俩离开大厅,并肩坐在花园里的一张长椅上,像是一对散步走累要歇歇脚的熟人,或多年不见偶尔重逢的师生。“叶导演,这两天我观察过你,越看你越觉得面善!”“潘老师,我越看你越觉得也像有缘分哦。”他们彼此的称呼确定了,显得更加热乎。先聊天,聊票友大赛,这之后,他们才说到了婚介。起先叶如兰没说是介绍给自家亲姐姐,潘知常很实在,他对电视台导演的信任显得受宠若惊,讷讷道:“我先告诉你,我,我不是中共党员,大学毕业前我一直在申请,申请书写了很多,后来因为出身不好,组织上老考验我,再后来搞运动,一直到退休刚入了民主党派,真遗憾……”他被自己的终生遗憾感到害臊,叶如兰点点头,表示理解,不在乎,然后解释说,“我这个姐,她嘛,已经不在乎什么党员不党员了……”“电视台可是党的喉舌啊,怎么能?”“潘老师,你不必在意。女方不在电视台,不过,她的脾气个性有点特殊,你接触一下,人很好,我提醒你要有耐心。”潘知常的表情好像很惊讶,叶如兰猜到了对方惊讶什么,直截了当地说:“你要有耐心,过去她受过伤害……我说的这个人是我亲姐姐。”潘知常虽没见过女方,可瞅瞅眼前的女导演,形象气质不俗,估计她的同胞亲姐也错不到哪去。于是,他笑笑,说话通情达理,连连说:“荣幸,荣幸,谁都有个性嘛,其余的,就是看缘分了。”接下来,叶如兰便确定他与姐姐见面的安排事宜。具体的安排,就是在全国票友大赛决赛的地点———峨眉山。初赛后,决赛尚有20来天的准备,叶如兰利用职权,为姐姐找了个去峨眉的名额,免路费、吃住,游玩,同时观看京剧票友的精彩决赛,再顺势完成婚介活动,一举两得。
潘知常乐呵呵地同意了,可这边如何动员姐姐遣她奔赴峨眉,叶如兰感到任务艰巨。
叶如棠可不是随便听招呼让去见谁就见谁的,与王寅大无望的纠缠倒是死了这份心,可一提相亲,她就从鼻子里发出冷笑,似乎很卑微和耻辱。妹妹给她在上海电视台的老年婚介节目报名,她不去,还狠狠挖苦道:“你叶导怎么玩起这种不上档次的花招来?恶俗!”
过年前,叶如兰一位办“夕阳红似火”栏目的同事,扔给她一份杂志,专门刊登“婚介”,她在那黑乎乎一片、芝麻粒大的字迹简介中,沙里淘金,还真淘金淘到一人。横竖男方条件适宜姐姐,人家刊登声明要“来信、附照联络”,没留电话。叶如兰有点犯憷,让姐姐去信,是不可能的。想来想去,索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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