香颜-第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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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唉～其实伯母明白有些话不该提，只不过如今咱们颜家一日不如一日，不怕告诉你，这年头连下人们的赏钱都发不出来，操持一大家子伯母难呐！”



　　朱氏的话有些跳脱，前面问虚净大人离去有没有留下什么，后一句就扯到府里艰难上去了，深究下去，意思再明白不过。



　　镇戎将军府确实大不如从前。从前有颜夫人大把大把捞银子的手段，颜仁一家吃喝不愁。颜方夫妇去世后，颜家名声大降，钱财更是拮据，依靠朱氏在城中的一间陪嫁铺子经营酒业为生。



　　兮儿不安地拽紧了衣袖，精神紧绷。朱氏又在套小姐的话给小姐灌迷汤了，小姐千万不要说，千万不要说啊！



　　“倾儿惭愧，对这方面不懂，帮不上伯母的忙，好在有二姐，以二姐的聪慧定有法子。”



　　朱氏脸上的期待一扫而空，暗骂了句没用的东西。



　　察觉到身旁兮儿大松口气，颜若倾给了她一个“放心”的眼神。



　　颜书月听颜若倾提起自己，她回过神，拉扯嘴角勉强笑了笑，整副心思又不由自主放在颜若倾的衣服上。



　　“四妹，二姐瞧着你身上的斗篷料子甚好，可是丝罗？”



　　顺着颜书月的话，朱氏也注意到了，她刚才注意力大部分盯着家产，现静下来凝了眉头，不禁怀疑，颜若倾真不知道家产的藏匿之地还是在跟她装糊涂？丝罗珍贵无比，她哪来的？



　　“是呢，丝罗抗寒，有了这件斗篷暖和多了。”颜若倾浅笑盈盈，伸手细细地拂过脸颊边的白色狐狸绒毛。



　　颜书月气急，她分明是在炫耀！



　　这时，朱嬷嬷进来禀报：“太太，芳姨娘和大小姐三小姐来了。”



　　“让她们进来吧！”



　　“是。”



　　片刻，一阵翠环叮铃，芳姨娘领着颜冷霜颜冷雪上前行礼。



　　芳姨娘是属于小家碧玉型的女子，话少，经常垂着脑袋唯唯诺诺，缺乏大方，没有朱氏当家主母的气场，穿着方面不打眼不张扬，是个不惹人注意的主。



　　不过也难怪，凉月国崇尚妾为婢庶为奴，芳姨娘没有地位，行事低调点总没坏处。



　　颜冷霜是颜府的大小姐，已有十七，面容冷清，情绪从不外露，安静地像不存在似的，倒是其妹妹颜冷雪，十五模样，性子大大相反，刁蛮任性。



　　原本颜若倾只比颜冷雪小两个月，换了身体重生后，颜若倾退回到十三岁，仍是府中最小的颜四小姐。



　　芳姨娘开口道：“最近府上事多，婢妾特意熬了薏米芙蓉粥给太太补身子。”说着，示意身边的小丫鬟把粥点交给朱嬷嬷。



　　“你来得正巧，倾儿丫头清醒后到我这还没一会儿呢！倾儿，快见过方姨娘。”



　　颜若倾抬眸，眨巴两下眼睛迷茫地注视着朱氏。



　　“伯母是说……要我一个二房的嫡女向大房妾室行礼？”



　　闻言，朱氏愣住，心思一时间转不过弯来，与颜若倾大眼瞪小眼。



　　等明白过来时，朱氏的脸色红白交加，尴尬得说不出话来。



　　整个镇戎将军府上上下下早遗忘了颜若倾的身份，以往朱氏这样说从没有人觉得不妥。



　　谁能告诉她蠢笨如猪的颜若倾什么时候看得这么明白了？从前颜若倾不都是乖乖听话行礼的吗？要颜若倾做什么颜若倾就做什么，是不会质疑的！



　　颜书月疑惑地盯着颜若倾，似要把她看穿，可是颜若倾泰然自若，一脸无辜的表情叫人即使生气也发作不得。



　　比起别人，芳姨娘的处境来得难堪得多。她涨红了脸，身体微微颤抖，明显是气的。



　　颜若倾不动声色，一副置身事外的样子。



　　朱氏和芳姨娘向来面和心不和，但在对付颜若倾，欲谋夺二房家产的时候却出奇默契，颜若倾能逮到机会戳她们的痛处自是不会放过。



　　“丑八怪你胡说什么！？”颜冷雪气得跳脚，站出来指着颜若倾的鼻子骂。



　　颜若倾至始至终保持浅笑，几步上前手起掌落，一个清脆的巴掌“啪”的一声震惊了一屋子人。



　　“倾儿！”朱氏再也忍不了了，拍了桌子腾地起身大声呵斥颜若倾。



　　颜冷雪见鬼似的张大了嘴巴，甚至忘记还手。



　　错觉，一定是她的错觉。丑八怪不丑了，怎么可能！？



　　“你……你敢打我？！”



　　回过神，颜冷雪又羞又愤，从小到大从来没有人敢打她，今日居然被一个她向来看不起的丑女打了，虽然这个丑女的容貌变得让人难以相信，但不代表颜冷雪会高看她一眼。



　　颜冷雪抬手欲为自己报仇，不过她的手停在空中落不下去，被颜若倾提前制止了。



　　“见了镇戎将军的嫡出小姐非但不行礼还出口辱骂，凉月国奉行妾为婢庶为奴，莫非颜家大房不屑遵守凉月国的规矩？”说罢，颜若倾嫌弃地甩开颜冷雪的手。



　　颜冷雪趔趄地后退两步，依旧是一脸见鬼的表情。



　　能不见鬼么？从前的颜若倾逆来顺受从不会有这么凌厉，能镇压局面的气势。



　　不屑遵守凉月国规矩，这话要传出去就是不爱自己的国家，哪怕能保住性命也足以声名尽毁遭人唾弃，更令人生气的是，颜若倾点明了“颜家大房”，这是要与大房撇清关系的意思？



　　颜书月越来越不安了。她本以为颜若倾变美也不要紧，她照样能死死地拿捏住对方，可是怎么回事？难道颜若倾死过一回后突然开窍了？不行，再这样下去终有一天她会被颜若倾踩在脚底下。



　　颜书月揉眉，得想个法子啊！



　　朱氏语塞，想要教训颜若倾的话卡在喉咙眼上不去下不来。



　　“母亲！你要为雪儿做主啊！难不成……难不成就让她这么欺负我？”颜冷雪跺着脚沮丧了一张脸，指着颜若倾的鼻子向朱氏告状。



　　真是个傻的，朱氏怎么可能为她做主？那不是承认了颜家不遵凉月国的规矩？再者，颜冷雪区区庶女，叫几声“母亲”还真拿自己当千金大小姐了？
007　青晚苑
　　“大喊大叫还有没有规矩！？芳姨娘，这就是你教出来的好女儿？”朱氏面上划过厉色。



　　“雪儿年纪小不懂事，还请太太恕罪。”芳姨娘骇得一把拽住颜冷雪的衣袖，拉她齐齐跪下。



　　颜冷雪怨怒地瞪了芳姨娘一眼，她有什么错？她没错！



　　一般庶女出生都是养在嫡母名下，芳姨娘当然舍不得，好在朱氏嫌麻烦，也不乐意，颜冷霜颜冷雪姐妹两这才能在芳姨娘身边长大。



　　芳姨娘不想因为一丁点错失去这份来之不易的幸运，况且两个女儿的终身大事掌握在朱氏手上，她不敢得罪朱氏。



　　尤其颜冷霜十七了还没找到好人家，是芳姨娘的心病，她这才每日亲自洗手作羹汤来讨好朱氏。



　　朱氏先前因为颜若倾心口堵的慌，结果把大部分不满撒在了颜冷雪身上，颜冷雪与芳姨娘的下跪很好地抚顺了朱氏的情绪。



　　朱氏呼出口浊气，再看向颜若倾的时候眼里已经充满了镇定。



　　她要是连个小丫头都拿捏不住还做什么当家主母？



　　从颜若倾身上的斗篷来看，颜若倾八成是知道二房家产在哪的，她不说定是对大房起了疑心，许是死过一回突然开窍变聪明了。



　　没关系，她朱氏从前能唬住颜若倾现在也能。假以时日，只要颜若倾死心塌地地信任自己，还不是有什么好东西全部乖乖交出来？



　　“庶出的果然眼皮子浅薄。”说完，朱氏又把话头转向颜若倾，“倾儿，你刚醒来身子弱，别为这起子事伤神，回头伯母吩咐厨房给你炖点补品补补身子。没什么事情你就早些回去休息吧！外面冷，千万别着凉。”



　　看着朱氏关切的神情，颜若倾有过刹那恍惚。



　　她渴望亲情，渴望温暖，然而清醒后却发现一切只是黄粱梦，那些美好的背后藏着一颗颗卑鄙肮脏的心。



　　此刻，颜若倾觉得朱氏母女还不如颜冷雪，至少颜冷雪对她的讨厌是明明白白光明正大的。



　　“伯母，经过这次生死，倾儿醒来后万分想念爹娘，冥冥之中总觉得是爹娘把倾儿从地府推上来的。倾儿可不可以……回青晚苑住？”颜若倾问得小心翼翼，任谁看上去也分辨不出真假，像极了一个单纯易拿捏的软柿子。



　　青晚苑是颜方夫妇还在世时住的正房，是整个镇戎将军府最大最豪华，位置最好的苑落。



　　朱氏碍于晦气不敢搬进去住，又怕拆了落人话柄，所以闲置多年。



　　朱氏抽了抽嘴角。她是千万个不愿意颜若倾住进青晚苑的，不然好似颜若倾成了正主，她不得天天呕得慌？可是她又有什么理由拒绝呢？



　　罢了，暂且由着颜若倾。要让颜若倾知道她对她是真心实意的好，这样颜若倾才会乖乖交出家产。



　　“放心，一会儿我命人过去收拾出来。”



　　“那倾儿谢过伯母了。”颜若倾福礼道谢。



　　芳姨娘和颜冷雪仿佛被遗忘在角落，没有朱氏的同意她们不敢起身，悲戚戚地跪着。至于颜冷霜，至始至终一言不发，冷眼旁观，没人知道她在想什么。



　　颜冷雪的膝盖隐隐作痛。她咬着牙恨透了颜若倾，将这笔账记到颜若倾头上。



　　待所有人退出去后，颜书月皱了眉头，很不悦地问朱氏：“娘你是不是糊涂了？怎么能让颜若倾住进青晚苑？”



　　“娘也是没办法，那丫头对咱们怕是起了疑心。”



　　“那又怎样？她无依无靠，还不是任我们搓扁揉圆？要我说，直接绑了拷问出二房家产的藏匿之地不更好？”



　　“你傻呀！”朱氏伸出食指点了颜书月的额头继续道：“平时看你挺有主意，怎么关键时刻犯浑？你忘了颜若倾是巫族后人了？她外祖母曾救过皇上的命，协助皇上打天下建立凉月国，更是得了一块免死金牌和一道永不得骚扰巫族的圣旨。颜若倾的爹娘为国捐躯，如今颜若倾又死过一回，估计以后皇上会对颜若倾万分上心啊！咱们不能来硬的。”



　　是了，凭虚净大人能畅通无阻地出入皇宫觐见皇上，凭颜方夫妇对国家作出的贡献，颜若倾不再默默无闻，成了凉月国的热门人物，不是那个无依无靠的软柿子了。



　　还有一点是朱氏较为忧心的。凉月国百姓向来信奉神灵，经此一事大家更相信因果报应。坊间百姓本就爱戴颜将军，爱屋及乌，把颜若倾也传得神乎其神，说她大难不死，定是九天玄女降世，福星高照。



　　朱氏想起自己和颜书月做下的事情，竟有了一丝恐慌。



　　“娘你放心，她有身份背景了又怎样？性子软弱照样随我摆布，我能杀她一回，就能杀她第二回！”



　　颜书月目光凶狠地射出门外，颜若倾感到后背脊梁骨冷嗖嗖，不过并不影响她的好心情。



　　这只是刚开始，等着，她一定会一点一点拿回所有的东西，乃至整座镇戎将军府，把颜仁一家子白眼狼通通赶出去！



　　只是没想到颜冷雪还是那么没脑子，她永远不会忘记幼时颜冷雪带给她侮辱。



　　那时颜若倾刚回到镇戎将军府没多久，遇上太后寿诞，宫里邀请了凉月城内大小官员家中女眷入宫祝寿。



　　颜若倾默默跟在朱氏身后，所有的目光荣宠全部集中于颜家二小姐颜书月身上，都想一睹凉月国有名的才女。



　　各家小姐使尽浑身解数表演才艺。颜若倾觉得无趣，她不喜热闹，便独自一人悄然离开。



　　空气里流动着沉闷的潮湿味，一场大雨倾盆而至。她来到一处凉亭内，娴静地站着欣赏亭外雨景，耳边是层层叠叠的雨声。



　　宫中景致极好，远处一座座不知名的豪华宫殿隔了重重雨帘被蒙上雾气。池水假山，经过雨水洗刷散发出很干净的气息，迎面拂来，颜若倾心绪无痕。



　　“你们快来看呐，她就是丑八怪颜若倾！”



　　颜冷雪的到来无疑是个意外，她的尖嚷声很快引起了其他在外闲逛的闺阁小姐们。一个个打着红红绿绿的油纸伞赶来凑热闹，看好戏，看颜家人自相诋毁。
008　丫鬟
　　雨，好大的雨。颜若倾被颜冷雪推进洼坑，成片泥水溅起往四周散开，脏了衣服。



　　面纱扯掉，颜若倾骇人的容颜暴露在众人视线里，大家捧腹大笑，都在笑话她，揭她伤疤，说她长得丑，一个卑贱的丑丫头不配出现在皇宫这等高贵的地方，只配与地上的泥水为伍，任人践踏。



　　她咬着唇瓣没有出声，也没有哭泣，身上是雨水浸湿衣衫的冰凉，冻得她不住地颤抖。雨珠“吧嗒吧嗒”砸在身上，微疼。



　　“三姐……”她抬起头，双眼无辜地望着颜冷雪。她最亲的堂姐为何要这样伤害她？



　　啪！



　　一记耳光无情地打在颜若倾脸上。



　　“谁是你三姐？我才没你这个丢人现眼的妹妹！”颜冷雪目光犀利，如果家中没有颜若倾，她们姐妹几个就不会常遭到别人耻笑。



　　“她爹娘肯定不是什么好东西，不然怎么会生出这么丑的丑八怪？”某个千金小姐在旁事不关己地说风凉话，周围人附和着。



　　“你胡说！”纵然颜若倾性子温和，听到有人说爹娘的坏话终是压不住脾气。



　　她虽然没见过爹娘，但是也听人谈论过。在她心里，爹是赫赫有名，保家卫国的镇戎大将军，娘亲聪明贤惠，尽心辅佐爹爹，为前方将士供应粮草，是最值得尊敬的巾帼英雄。颜若倾不允许有任何人说爹娘的坏话！



　　众人恼羞成怒，一个丑女居然敢大声吼她们，她们非得要好好教训颜若倾给她点颜色瞧瞧。



　　“住手！”



　　他撑了把素色油纸伞，一身锦衣华服，熟悉的面容清俊温和，比颜若倾在蝶尘谷第一次见到他的时候更高，更有王者气概，震得所有人心生胆怯。



　　“参见太子殿下。”众千金们快速整理了下着装发饰，换上几经训练过的美丽笑容，对少年齐齐福礼，发出自认为最动听的声音。



　　只有颜若倾没来得及行礼，摔在泥水中狼狈不堪，呆呆的不知所措。



　　太子殿下。原来他是凉月国的太子，未来天下的帝王。颜若倾垂下眼睑，抬手遮住了嘴巴上的青黑色胎记。



　　想到那个男人，颜若倾说不出是爱是恨，她不明白为什么幼时一个温文尔雅的清俊少年郎长大后会变得阴暗狠厉。



　　回到西院，颜若倾没有闲着，她首先要做的是加强自身实力，把身体锻炼结实了。



　　所幸巫族先祖传下来的那本记载轻功的古书上有几招锻炼方式，颜若倾每日早起晚睡，充分利用时间，待到要搬进青晚苑时已是三日后。



　　青晚苑如一座被蒙了尘埃的世外仙殿，坐落在枯草孤树之间。一砖一瓦精细结实，选用的是专门用来建造城墙的材料，可见其牢固性，于晨曦下熠熠生辉。



　　苑内雕梁飞檐，金碧簇新，闺房添置了全新的被褥及一应用具，颜若倾只需带几身衣服便可。



　　兮儿看得眼冒金星。她从来没住过这么华丽的房子，恍恍惚惚地跟在颜若倾身边。



　　颜若倾心中冷哼，三天时间，青晚苑只换了内置用具，苑子周边的枯草枯木丛长得老高老高看不见吗？里面的一方花园也不打理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