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过蜻蜓-第2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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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方冰干笑了几声，撸撸手臂，给我看全新的DIOR的手链：“这个是她送给我的，她送了我很多东西呢。”
　　我瞪她一眼：“你呀，还是那么贪心，虽然大家都这么熟了，也不至于这样吧。”
　　她嘟嘴：“什么嘛，反正人家也不打算要了，我也不嫌弃二手的宝贝，总比丢垃圾筒好吧。”
　　我终于知道了百合的男朋友已经离开了她。因为他有了别的女人，这个男人无法接受同时和两个女人一起的生活方式。
　　百合自然不肯放他走，争吵，搏斗，自残，统统玩过。她把所有他送给她的东西，统统丢出去，名贵的首饰，限量版的包包服装。她开车上街，连车也撞了。交警大队让她去写事故处理报告她都不去，让方冰给她把车十几万就处理了，让买家去处理后面的事情。
　　方冰说：“我在她家陪过她几个晚上，可是她一直在哭，最后不再哭了，却变得越来越沉默。听说她以前也是在场面上混过的人，不知道也会这样脆弱。”
　　“这是女人真正爱上一个男人的结果。许多道理在这个女人面前，都是清晰的，但同样是毫无意义的。”我这样说。
　　“这个我倒没有想到，我以前一直以为她是我通常认识的那种女人，为了利益可以和任何男人在一起，她们永远有一张伪装高潮的脸，亲吻的时候你看不出来她们是不纯真的。但每次收势而去的时候都是干脆利落的。崩溃的往往是男人。”
　　“他们不是因为爱而崩溃，而是这些女人，将他们一贯的良好自我感觉给破坏了，许多男人一直以为自己花了那么多钱，玩弄了一个女人的感情，等到他们准备开溜的时候，却发现，对手是有实力的，她们也是披着羊皮的狼。”
　　方冰错愕地看着我：“蜻蜓，你是老了，还是长大了？”
　　“两者有什么分别吗？”
　　我愿意相信百合和她的男友是真的相爱的。她表面锐利，仿佛一头野性的刺猬，其实不过是单纯的，毫无自我防备能力的女子。所以她会看上去很傻地将所有昂贵的物质抛弃，不会像那些所谓聪明的女人一样迅速将所有的东西套现，然后开始新生活。
　　她把感情背负在身上后，就再也背负不了其他的东西。
　　她也不会明白只要放下这个包袱，就可以活得富裕而且快乐。
　　方冰终于答应安排我和百合见一次面。
　　那是我最后一次看见百合。
　　她还是那双暮气沉沉的眼睛，头发恢复成黑色的直发，衣着还是很时尚，但颜色暗淡许多。她当着我的面，点燃一支摩尔，我以前从来没有看见过她抽烟。她说一切都结束了。但是她又说看见我很开心，知道我有了小孩子，觉得我是个成功的女人。
　　她也想要一个小孩子。他走的时候她恳求过他留下个孩子给她。可是没有成功。
　　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总怀不上孩子，和他在一起的五年里，她从来没有怀孕过一次。
　　她说的时候把玩着桌子上的玻璃烟灰缸，拿起放下的时候烟灰缸会发出轻轻的，清脆的碰撞声，好像是心在裂开的声音。
　　她告诉我自从我走后，那间公寓朝南的窗口，不知道什么时候浓密地长出了一堆野生蔷薇，今年春天，纷纷地开出许多粉红的花儿来。十分小资，华丽。
　　说到这里，她微微笑了一下，疲惫的脸色略略放出些光彩来。
　　“你以后打算怎么办？”我问。
　　“不知道，有许多记者来骚扰过我，可是我什么都不能说。”她顿了顿又说，“因为我纠缠得他太厉害了，他开始嫌我麻烦了，你知道他是做黑道的，有人告诉我如果我还不放明白点的话，他也许会忍不住派人来做掉我。”
　　我吓一跳。这是一个男人复仇的心态吗？曾经爱得死去活来，等到分道扬镳的时候，一个个都成了冷血动物，黑心杀手？
　　百合悲怆地笑一笑：“我们爱的男人，是一群特殊的群体。”
　　“我们？”
　　她看着我：“不要害怕，我不会伤害你。”她果然什么都知道。
　　这个圈子里的许多公众人物，他们有许多事情，彼此心照不宣。他们中的一些人也许会去偷情，叫妓，甚至吸毒打架，但这些，要隐藏起来很容易。可是如果他们选择磊落的感情，走合则聚，不合则散的路子，却要被许多条框和公众舆论约束。换一个女朋友，就是陈世美，不小心遇见的真爱恰好是别人的前任，自己又成了众矢之的的第三者。
　　他们不知道如何去与这些不公平的目光权衡对抗。只好更加沉迷于腐败的游戏，有自制力的则永不谈感情，缺乏自制力的，就借助一些腐烂的生活方式帮助排解郁闷。这样的恶性循环，反而制造出很多吸引眼球的新闻，让天真的老百姓看得津津有味。
　　这个圈子里不讲究尊重人性的。
　　百合说：“他其实是爱我的，那个新的女人，不过是公司安排的新人，他们需要借助他的力量来炒作这个女人。”
　　“他是不是爱你，我们谁都不知道。虽然我一直衷心希望你们能够天长地久。”
　　她淡淡一笑，说：“我知道，他不是会玩三人游戏的人，因为爱我，所以他不想我在其中为难，而且他也离不开这个圈子……”
　　她的语气出卖了她其实很急切很急切的，急于辩解的心情，可是辩解到了后面反而语无伦次，不知道如何把话说圆满。
　　我渐渐地沉默下来，感觉到筋疲力尽的窒息感。
　　最后她也累了，说和我再见很开心，也很放松，因为我可以跟她感同身受。我们是一类人。
　　后来我听Steven说A其实真的是变了心，百合不过是在自欺欺人而已。我继续追问，Steven说是别人这么跟他说的。
　　再后来，我听方冰说，她也有一阵没见到百合了。听有的人说她去了台湾，有的人说她去了国外读书，还有人说她死了，是自杀。
　　谁也不知道她真正的去向。A在被记者问起的时候，一听见百合的名字，立刻就转移话题或者保持沉默。
　　那个上海西区一带，每日黄昏时分都出来的优雅散步者，终于从我们的视线里彻底消失。
　　1998年年初，听说成龙的全家福终于曝光，他的妻子林凤娇终于面对媒体公开谈她的丈夫和儿子。Steven打趣说我也会有这样的一天。
　　5月，刘青云娶了香港小姐郭蔼明。
　　1999年，乔治两岁了，他认识很多字，会简单的加减乘除。Steven送给他一条3个月的小金毛，希望陪着他一起长大。
　　乔治第一天上幼儿园的那天，是我亲自开车去送的。
　　老师从我的手里接过孩子，我在门口叮嘱他要听话，不要和小朋友打架。然后我转身要走，这个时候看见身后有镁光灯一闪，已经来不及。我看见一个穿黄马甲的男人刚好跑离乔治身边。
　　那孩子呆呆地，明显是被吓到了。我几乎是跳出去，要去抱住我儿子。这个时候那个男人又折回来，这次不止他一个，又多了二三个人。他们统统拿着大镜头。其中有一个人惊喜地叫：“看这孩子，五官轮廓多么像！果然虎父无犬子。”
　　我将儿子的头藏进怀里，背过身，冲他们喊：“你们别过来，别伤害他，他只是个小孩子。”
　　老师冲过来抱起孩子往教室里跑，门口的保安开始关上大铁门。但是，已经有一个家伙在门关上前，冲了进去。我差点要哭出来，一个男人从门外跑进来，对着那个家伙大喊：“大马，你回来！给我回来！”
　　原来是Steven。
　　前面那家伙听见他的声音，居然就掉头跑了回来。Steven一等他走近，就抢过他手里的相机，将胶卷统统曝光。
　　“我说过多少次！放过这个小孩子！”他说，然后丢下一叠钱给那个家伙，“去买新胶卷吧。”
　　“大哥！”那个大马手足无措，“你不是一直教导我们跑新闻要腿快嘴快还要手快，同时不管真假，抓到什么拍什么吗？”
　　“我再说一遍！放过这个小孩子好不好？不要再问为什么！”说完用力拍拍大马的肩膀，叫他快离开这里。
　　我惊魂甫定。他转过头来笑着看我：“现在没事了，你放心。”
　　“你为什么会在这里？”
　　“正好路过。”
　　他说完这句话，转身就离开了。我看着他的背影，还有满地的废胶卷。头绪万千，不知道是什么滋味。
　　但是那一天起，我就能够想象到未来的日子，将遭遇无数次这样的惊险场面。锦衣玉食，不过是外面那件华丽的袍。
　　年初的时候看见张曼玉幸福地嫁给了法国导演。她说她已经全无遗憾。
　　香港赌王何鸿燊公开了他的四姨太。
　　到年底，郑伊健和梁咏琪正式确立恋爱关系，虽然这是一段不被公众接受的恋情，但还是艰难地守到了最后。
　　叶玉卿拥有了又一个宝贝女儿……
路过蜻蜓31
　　31．大多数时间，方冰从来不会借机去做对我和Sam不利的事情。只是偶尔会不小心，把我仅仅用来当家长里短的东西，误当作可以发表的东西去发了。
　　两年过去了。
　　2000年的初夏。
　　3岁的小乔治嘻嘻哈哈地从我面前跑过，我急着赶在他后面，叫唤道：“乖孩子，来，吃口饭再玩……”
　　可是小金毛毛毛却跑过来，它以为我叫它来吃呢。真是让我哭笑不得。
　　Sam和白祖辉一起从外面进来。家里就我一个人，他跟我面前丢过一张报纸，冷冷地问：“这是你写的吗？”
　　我一时没有转过弯来，拿起报纸一看，是一条新闻，爆料说明星K和选美新手23号关系暧昧。我仔细看了半天，心里立刻知道是什么回事。
　　Sam靠在单人沙发上，冷冷地说：“真是贼心不死啊。你都金盆洗手多少年了？”
　　他是恨铁不成钢。
　　“有些事情都是圈子里私下说说而已，你说你算是记者帮的人还是我们的人？虽然说大家彼此共生，谁也离不了谁，但你也该知道什么时候说什么话！你看看这些时间来的报纸，哪个消息发的是时候了？既不能促进唱片的销量，也不能给予歌手以积极的动力，说是炒做吧，我看根本是捣乱！”他越说越沮丧，我的脸红一阵白一阵。
　　许多歌手发新闻，都是要有目的的。他最近没有新唱片出来，也没有什么演唱会，纯粹靠这个炒作，只会惹一身腥。
　　离开的时候，他还是很温柔地分别亲了我和儿子。
　　我立刻给方冰打电话。她说明天就出差来香港，我说你到了后立刻来找我。
　　次日中午她一下飞机，我们就一起坐在皇后大道上的一家茶餐厅里。她一身新装，妆容也是雅诗兰黛的本年度秋冬流行色。
　　我调戏她：“什么时候新买的一身名牌？”
　　“不告诉你！”她喜滋滋的。
　　我说：“喜欢一个人，你会去伤害他吗？”
　　她莫名其妙，仿佛不知道我在说什么。继续看她的菜单：“好奇怪，我伤害了谁呢？”
　　我只好把那些报纸放到她面前。她看了半天，皱皱眉头，很无辜地说：“我又没写Sam，也没提到你们什么啊！”
　　我无可奈何，只有把话说破：“大姐，Sam很生气，人家要找他麻烦你知道不知道？”
　　“为什么？”
　　“笨蛋呀，人家以为是他出卖了朋友呢！”
　　这下这傻姑娘才恍然大悟：“哎哟，我怎么就没想到呢，对不起对不起。以后我注意点啦。”
　　我对着她莞尔一笑，算是原谅了。
　　菜一道道上来。咖喱牛腩味道不错，沙姜鸡火候刚刚好，白灼芥兰一向是方冰的最爱，而我偏好的香菇滑鸡褒仔饭以一以贯之的稳定口味赢得我的赞叹。当然，三更老火熬出的龙骨花生汤，让人更是赞不绝口。
　　最后我还要了一小锅生菜鱼片粥。
　　方冰故意大惊小怪说：“你可真能吃，不是又怀孕了吧？”
　　“去你的，对了，你是不是又谈恋爱了？”
　　她咯咯乱笑：“傻瓜，难道你忘了，我一直都活在恋爱中吗？”
　　“天啊，我们都是快30的人了，你都没想过给自己找个归宿？”
　　“早呢，现在都什么年代了，女人到40岁，才是一朵花呢！”
　　“心理上是没问题，但如果要孩子的话，那会不会拿自己的身体开玩笑呢？”
　　方冰甩甩脑袋：“我怎么会和自己过不去呢，将来，当然是不会要孩子啦！”
　　“那可难说，比如你真爱的男人渴望一个结晶，比如某天你的母性大发……反正，一切的可能都是存在的啦。”
　　“喂喂，蜻蜓同学耶，我可不会像你那样白痴啦！”
　　“怎么又扯到我身上来了？”我故意不爽。她却凑近过来，用两只手抱住我的脸：“傻瓜，你一直都是我认识的蜻蜓，从小就那么保守，只知道认真地去爱一个男人，为他守身如玉，为他奉献所有，甚至为他生下孩子……哇，对我来说，好可怕啊！”
　　“我说你能不能说点好的呢？”我吃干净粥。她却叫服务员买单，然后说：“带我去你家吧，那个豪华的家，我想乔治了，我要看看他想不想他的冰冰阿姨。”
　　我差点忘了，她也算是一名老练的娱记了。于是我开玩笑地说：“那可不行，万一被你偷拍了怎么办？”
　　“算了吧，我还想不想活了？这些年要不是你，我哪里能够让妞妞对我彻底地心服口服呢？”
　　是的，这些年来，只要是圈子里公开的秘密，或者经纪公司准备用于炒作的新闻，我都会及时地准确地事先地获得。内部的人都知道我是Sam的宠儿，所以不会轻易来得罪我。
　　大多数时间，方冰从来不会借机去做对我和Sam不利的事情。只是偶尔会不小心，把我仅仅用来家长里短的东西，误当作可以发表的东西去发了。
　　难怪有时Sam会生气。
　　在我家，她先逗着小乔治玩了一会，然后让阿姨过来把他抱走。拉着我的手一起在沙发上坐下：“跟你说个秘密吧。”
　　“什么秘密？”我不置可否，她一向喜欢这样神秘兮兮地说话。
　　“这么跟你说吧，其实也是我最近在一香港同行那里听来的。他们不知道我和你关系很好的，就随便在我面前胡说八道。我听了，就觉得很可气，忍不住就想来告诉你。”
　　“怎么了？”
　　她放低了声音，悄悄地在我耳边说：“他们说，你是Sam用来借腹生子的傻女人……还说，那孩子搞不好不是他的……”
　　我心下一紧，很戒备地说：“他们为什么这么说？Sam还不知道这个谣言吧？”
　　方冰摇摇头：“当然还不知道，我拼命说不可能不可能，而且他们也没什么可靠的证据，应该不会怎么样吧。”
　　我的心放下来。可是她又说：“现在形势好像对你们不太有利，他们还说什么孩子是那个叫赵彦青的，说是你们联合起来要敲诈Sam一笔……”
　　“果然做娱记做出魔了。”我不得不佩服面前这个家伙。她的语言描述能力，也在迅猛发达中。
　　“那么，这些人怎么会这么想的？”
　　她摊开手心，摇摇头：“我怎么知道。最近外面都拿你们当茶余饭后的话题来说笑，你要小心才是。”
　　我点点头，表示自己会注意的。
　　回家的路上，一直在回忆她的话，突然就觉得很可笑。晚上又想起这件事情，忍不住给她打电话过去。我们谈着谈着就谈到了Steven的绑架事件。
　　“据我所知，Steven知道那些人是谁派出来的，只是他不忍心告诉你真相而已。”方冰这样说。
　　我却不这样想：“冰冰，你知道的，Sam是Steven的情敌，他不可能去包庇他的情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