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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海纪之龙缘3-第4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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乐越觉得,原本诡诞的气氛在重华子老儿的名字出现的一刹那,变得踪影皆无。
宋善继续道,重华子道长带着清玄派的十余位道长在城中做了场水陆超度大法会,满城尸骨方才顺利安葬在了城外。官府还派人在城中修建了祈福道观,将重华子留下的一柄宝剑供奉在观内,镇压冤邪之气。这把宝剑乃唐代名道邓紫阳的佩剑,相传是北极紫微大帝所赐。余城因此改名为紫阳镇。
乐越剔一剔塞在牙缝中的韭菜叶,问:“法会也做了,又有什么宝剑来镇压,怎么还会有夜晚闹鬼之说?”
宋善道:“此事说来又有蹊跷了,自人改名重建之后,紫阳镇看起来是太平了一阵子,可是人人都当这里是座凶城,没人敢来住。后来朝庭强制迁入了一批因天灾流离失所的饥民,城中才勉强有了人气。但是到了夜里,关于城中种种闹鬼的传言还是越来越多。
五六年前上一任的知县大人初来此地,想重新翻修一下县衙,结果在县衙后院挖出了叛王百里齐的尸首。
原来,如今县衙所在,是当年百里氏在涂城的旧宅,百里齐伏诛后,尸体被悬挂在城门上示众三日,后不知所终,看来是被百里氏的余党偷偷埋在了旧宅的院中。
知县挖到了这具尸体,不知如何是好,便上书朝廷,今上素来仁慈,命将百里齐收棺葬之。
京城距离紫阳镇太远,从递上凑章到皇上的旨意抵达,其间隔了近一个月,百里齐的尸首被草草停放在一个棚子里,他的尸身早已腐坏,白骨在外面风晾了一个月,也散架零落,连头骨都掉了下来,勉强拼接了才收棺下葬。
大概因此惊动了怨气,从此后,紫阳镇的夜里越发不太平,有人说曾见到一个穿盔甲的人领着一群士兵在街上游荡,等凑近了一看,才发现,那人竟然脖子以上只有一顶空空的头盔,身后的兵座全部都是香蚀店里扎的纸人纸马。怪事越来越多,紫阳镇人开始习惯入更后不再出门。
刘慈道:“本来吧,大家天天这样过过了几年也都习惯了。哪知道最近咱们的郡王被人害了,郡主搞什么招亲,前去郡州府路过本地的人越来越多,这些人都不信邪。晚上非要出来遛达,结果出了好几桩事,有莫名其妙缺胳膊少腿的,也有像被鬼迷了一样昏睡不醒的。受害的人里有的挺有势力,非说这是有人搞鬼,本镇夜晚有强盗土匪,要去告我们县衙办事不力,知县大人也是没办法,才要招人巡夜。”
这么长长的一段旧事听完,一桌酒菜俱已吃尽,昭远抱着盛米饭的木桶替应泽敲桶底的最后一点饭和锅巴。
乐越看了看桌上的更漏,戌时已至,上工的时间到了。
戌时三刻,乐越拎着打更用的铜锣走出了紫阳镇的的县衙。
昭沅提着灯笼紧紧跟在他身边,琳箐与洛凌之随后,应泽也拎着一盏灯笼慢吞吞地尾随在最后。
宋善和刘慈把他们送到门口,真诚地让他们千万保重。刘慈还摸出几个道观求来的黄符,塞给他们每人一个。
县衙外的街道上,漆黑寂静,整个紫阳镇像座空城。
琳菁道:“怪不得这些人传言城里闹鬼,一到晚上就黑漆漆的,胆小的凡人走在路上,肯定会疑神疑鬼啦。”
她的声音不算大,但在寂静的时间就是暗夜中格外清晰,仿佛还隐隐有回音。
昭沅问:“这么说你不相信这里闹鬼了?”
琳箐道:“凡人的魂魄由地府管着,我不相信地府的鬼差们办事如此不力,会放一堆鬼在阳间乱跑。”
乐越晃了晃手中的铜锣:“我也觉得是有人疑神疑鬼或是故意搞鬼。”
琳箐和昭沅都对今晚的巡夜颇为兴奋,琳箐还特别去找应泽打商量,让他老人家把身上刚猛的仙气敛藏起来,别真的有一两只小鬼小怪,还没露头,先被仙气吓跑了。
应泽不屑地哼道:“小小鬼魂有什么乐趣,本座还是喜欢魔。”
琳箐斜眼瞄他:“那你跟着我们出来干吗?装你的乖小孩在县衙睡觉啊。”
应泽简洁地道:“吃饱了,出来逛逛消食。”
昭沅竖着耳朵听琳箐和应泽滔滔不绝地打口水仗,它一直觉得,他们这中真正的话痨和抬杠癖并非杜如渊,而是琳箐。她之前总和杜如渊抬杠,现在没事就找应泽抬杠,假如有一天,没有谁可以供她抬杠,琳箐一定会寂寞至死。
昭沅认真地想,这就是雌性和雄性爱好不同的地方吧。不过,它认为这样的琳箐很可爱。
乐越锵锵敲响手中的铜锣,高声喊:“天干物燥,小心火烛——”
声音消失在暗夜的风中,星光下的紫阳镇,依然死寂静默。
走完县衙所在的街道,折入另一条长街,乐越瞄了瞄昭沅手中的更漏,敲响二更的铜锣。
他运足内功,放声高喊,报更的声音估计一整条街都能听到。
琳箐突然放慢脚步,竖起一根手指抵在唇边,嘘了一声。昭沅屏住气息,只听见隐约有拍打翅膀的声音,从附近的屋脊上传来。
琳箐抬手,向他们左侧的屋脊方向弹出一簇小小的光焰,光焰一沾上屋脊,立刻扩散,照亮了整个屋顶,一个熟悉的影子顿时扇着翅膀呼啦啦地飞起来,在半天空里朝着他们吱吱怪叫两声。
是孙奔的那只飞先锋。
猴子在这里,那么孙奔应该也在,乐越朗声道:“孙兄,夜色甚好,你如果愿意和我们一道巡夜打更,我们也不介意多个伴。”
话音落,四周并无人回应,唯有飞先锋在天上又桀桀叫了两声。
琳箐道:“我查探过了,孙奔不在附近,只有这只猴子。”猴子嗯嗯地在天上点头。
乐越抚着下巴看了看它:“最近在装神弄鬼作怪的该不会就是孙奔和它吧。”在沿途装神弄鬼打个劫安慰下寂寞的旅途这种事,孙奔做得出来。
洛凌之摇头道:“不对,孙奔赶路的速度和我们相仿,恐怕也是刚到此处,此城的诡奇事却已经闹了许久。”
飞先锋已经肯定了乐越等人不会伤它再次落到他们附近的屋檐上,瞪着亮晶晶红通通的双眼。乐越等向前走两步,它就拍着翅膀跟着飞两步。猴子天生喜欢凑趣,孙奔有事暂时抛下了它,它打算跟着乐越一行凑凑热闹。乐越一开始锵锵地敲锣,它就分外兴奋,在屋瓦上手舞足蹈。再转过几条街,乐越的脚步渐渐慢了下来,马富的棺材铺所在的街道就在附近。
清澈的夜空渐渐变得朦胧起来,淡薄的雾气悄悄弥漫,有嘤嘤的女子哭声在薄雾中飘荡,忽远忽近,哀婉幽怨。
乐越和屋脊上的猴子一起停下身形竖起耳朵,精神抖擞。跑到腿都酸了,难道真碰见了一只女鬼?
不知道这只鬼是不是十几年前血覆涂城的冤魂,她知不知道当年涂城的客栈中曾经住过一个叫做李庭的商人。
哭声是从城墙要下的方向传来的,琳箐在乐越身旁道:“不是鬼,是人。而且还不只一个人。”
猴子无声无息地向着那个方向一溜烟飞过去,琳箐挥手熄灭了灯笼中的烛火,两人两龙一麒麟放慢了脚步,小心翼翼地朝城墙下逼近。
走得越近,哭声越清晰,女子的哭声中还夹着一个年轻男子说话的声音,乐越率先逼近了最靠近城墙的屋角,琳箐昭沅应泽和洛凌之一起跟上,几人贴在屋角处,悄悄向拐角探头。
星光下,雾气中,一男一女两条人影站在一棵树下,女子用袖子盖着脸仍然在哭泣:“……你为什么要这样对我……你为什么要这样对我……难道你忘了,就在元宵看花灯的时候,你对我说过,今生今世都会和我在一起,哪怕天崩地裂我们也不会分开……”
男子握住女子的肩膀,声音有些急躁:“环妹,要我说几遍你才会懂,即使我娶了她,我今生唯一爱的人,也仍然是你。”
噢,原来是负心汉和痴心女的故事!乐越兴奋地咽咽口水,昭沅和琳箐朝他身边凑近了些,都努力伸长脖子。
女子嘤嘤地哭着甩开男子的双手:“我再也不会相信你的话!骗子骗子骗子骗子!枉我冒着被师傅逐出师门的危险一直和你好。是我太傻了,从今往后咱们一刀两断!”
男子用手捂住胸口:“环妹,要我把心挖出来给你看吗?我的心中从来就只有你!我现在仍然和你保证,定不负你!即使将来我娶了郡主,名份上她大你小,可在我眼中,你比正妻更加珍贵!”
喔喔,原来是因郡主招亲酿成的人间惨剧。
啪的一记清脆的耳光声响起,女子发颤的嘶吼格外凄厉:“唐燕生,你这个人渣!从今后我再也不认识你!”
她转身回头,向着乐越他们的方向飞奔而来,乐越急忙缩回头,只见一道鹅黄色的身影挟着一股凉风撞过拐角,从他们面前狂奔而过。
接着一锦衣男子的身影匆匆追上,口中高喊着:“环妹环妹——”
他跑了两步,察觉到附近有气息,蓦然回头,乐越立刻从墙角起身,告别诚挚地道:“哈哈,兄台,我们只是路过的,什么都没看见,真的。你继续。”
唐燕生在原地顿了顿终于还是回过头,追他的环妹去了。
琳箐盯着他的背景没入夜色,哼道:“那一巴掌打得好,真是个人渣。”
乐越道:“人各有志嘛 ,他想靠着当郡主的郡马往上爬,在他的立场肯定觉得自己没错。”
琳箐难得有一次不赞同乐越,道:“什么没错,负心骗色,居然还想脚踩两只船,这种渣男,就应该踏在地上踩扁!”
洛凌之微笑道:“可能他觉得三妻四妾本是平常事吧。”
琳箐又重重地哼了一声:“你们男的当然帮着男的说话。”
乐越道:“洛兄这样也不算帮着他说话,只是陈述事实而已。”
洛凌之又道:“譬如越兄将来倘若做了皇帝,也要封后纳妃,三宫六院,这就是凡俗世家的道理啊。”
琳箐猛地转头,狠狠地盯着乐越:“真的吗?”
这个……乐越有些冒冷汗,琳箐到底还是女孩子,总会在这种事上特别计较。他打个哈哈含糊道:“我还没打算当皇帝嘿,这怎么好说。”
“还没打算做皇帝”几个字让昭沅有些黯然。
琳箐眯起眼:“我只问你假如。假如你是皇帝,你会不会很想娶三宫六院七十二个妃子还有三千个小老婆?”
这怎么好假如……乐越的冷汗冒得越发的汹涌了,只得含糊道:“三宫六院七十二个老婆,或是后宫佳丽三千之类的……我觉得有点太多了,恐怕招架不住。”
琳箐的表情稍微晴朗了一些,乐越嘿嘿笑了一声:“那种倾城倾国又温柔的美女,娶上十个八个的,我就满足了。’
星光下,琳箐的神色噌地又黑了,黑得比此时的紫阳镇里最阴暗的角落还黑。她跺跺脚:“雄的没有一个好东西!”
乐越愕然地看着她的身周围冒出一道红光,瞬间消失不见,愣愣地揉了揉鼻子:“这个玩笑惹到她了?”
应泽幽幽道:“卿遥的徒孙,女人心,海底针,这是你们凡间的名言。”
昭沅与乐越一同迷茫中。明明它什么都没说,什么都没做,为什么连它也不是好东西了?
搞懂一个雌性,实在是件艰难的事。
昭沅小声问乐越:“要不要我去追琳箐回来?”
乐越想了想,叹气道:“算了,说不定看见你她更生气。”昭沅似懂非懂地眨眼。
洛凌之道:“琳箐姑娘并不常使小性子,让她冷静一下可能更好。”乐越赞同。昭沅哦了 一声,就不再说什么了,捡起刚才放地主的灯笼,用火石点亮跟着乐越继续巡夜。
琳箐用了瞬间挪移法术,她并没有把自己挪太远,只挪到了临近的一条街上。
她站在漆黑的街道中央,向着街的尽头望了望,附近并没有乐越靠近的气息,他没有追来。
琳箐突然感到有些迷茫,她不明白自己刚才为什么生气,为什么要做那么无聊的事情,此刻为什么要站在这里。
洛凌之说得没错,那些全部都是凡间的道理。乐赵可能只是在开玩笑,就算不是开玩笑,他将来要做皇帝,的皇帝的确会娶很多个妃子。
她为什么要在意这个呢?她是护脉神,乐越只是个凡人,而且都不是她注定护佑的凡人,其实与她没有太大关系。
虽然她一直非常非常欣赏乐越,她从没想过自己可以这样欣赏一个凡人。
虽然她一直不肯承认,她心里有点阴暗的想法,她有时会嫉妒昭沅,凭什么因为它是护脉龙,就算她先看中了乐越,也只能眼睁睁看着乐越被抢。
也许,她到现在还没有找到自己注定要护佑的人,就是因为在下意识地逃避,她还是不想放弃乐越,她想不出有谁可以乐越。
为什么会有这种想法呢?琳箐困惑地敲敲太阳穴,难道是成天和傻龙呆在一起。传染了它的傻气。
她不太擅长对付这种复杂纠结的情绪,她一向喜欢直接简单的东西,简单的对或不对,简单的看得上看不上。可能下是因为,乐越拥有这种直接的品质,她才觉得格外顺眼吧。
琳箐决定不再考虑这种令人头疼的事情,既然没人来追,那她就自己回去好了。嗯,反正,刚才莫名其妙发火的确是她不对。
她拍拍手,下要施法追赶乐越他们,有股凡人的气息忽然逼近。
琳箐皱眉,这个气息不是乐越的,但是有点熟悉。她蓦地抬头,星光下屋脊上的一个人影抱着手臂,向她露出整齐的白牙:“姑娘真的反应很灵敏,我再隐藏也瞒不过你。”
琳箐眯起眼:“孙奔?你在这里做什么?”
孙奔从屋顶纵身跃下,身姿潇洒地落到她面前是:“我只是想告诉姑娘,这个世上并非所有的男人都爱美色,渴望左中抱,佳人如云。”他低下头,面孔凑近到有些暧昧的距离,“也有一种人,即便成了皇帝,也宁为一人,舍弃后宫三千。”
琳箐挑起眉:“原来刚才你在偷听呀。”
孙奔扬起嘴角:“可能方才姑娘与那群人都在忙着探讨皇帝与后宫事宜,顾不上察觉我靠近。”他的笑意再深了些,“真是没想到,那位乐越贤弟竟然是要做皇帝,志向远大,孙某佩服,你们不是奉了未来国师之命前来民间的么?怎么,连造反也是奉了密令?”
琳箐后退一步,不耐烦地道:“关你什么事,还有你不阴阳怪气就不会说话?”
孙奔嘿了一声,道:“好吧,那在下就直接点。像乐越那种人,只是个寻常的庸才,不值得姑娘你在意,何必在他这种人身上花心思?还不如另外寻一个值得的人。”
琳箐撇撇嘴:“比如找你?”
孙奔抚掌大笑:“果然够爽快,我喜欢。”
琳箐环起手臂:“孙奔,你知道我为什么喜欢乐越么?”
孙奔扬眉,满脸愿闻其详的神情。
琳箐一字字清晰地道:“因为,他从来不会,象你一样说这种恶心得要命的谎话。”
孙奔不以为意地哦了一怕,再度证明了他脸皮坚韧的厚度:“姑娘,我说的话句句是真,却被你说成谎言,我觉得很冤枉。”
琳箐不耐烦地挥挥手:“行啦同,别在这里装模作样,你有什么企图直说吧。我知道你也懂些玄法,是听到刚才我们的话猜到了什么才来找我的吧。”
孙奔再度露出他那口白牙:“真的是什么都瞒不过姑娘,不和你开玩笑了。明人面前不说暗话。姑娘,如果孙某没猜错,你大概就是传说中的护脉神吧。”
嗯,够直接。
琳箐不说话,默认。
孙奔扬扬眉:“而且不是那个乐越的护脉神。因为我看得出,乐越身边的那个昭沅少年是条龙。龙啊,选皇帝的吧。”
琳箐再默认:“你想当皇帝,就去找昭沅嘛,看看它能不能放弃乐越选你。”
孙奔摇头:“在下对当皇帝没兴趣。天天三更睡五更起,顶着帝冠穿着龙袍听大臣念经批奏折,简直是活受罪,倒找钱我都不做。”他望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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