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紫灯区-第2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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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忽然转过头看着我,若有所悟地张大眼睛说:“好像不一样!你和那个网上男人给我的感觉好像不一样!你们玩的就是传说中的‘地狱之爱’吗?”
  “也许那还不是实实在在的爱情。”
  “既然你还不敢承认,就说明其中还有泡沫。千万别被那男人骗了,你太傻,我最怕你被男人骗了!”
  我犹豫了好久,最后还是决定隐瞒这段时间的生活和交往。事到如今,结果几乎是明摆着的悲剧了,除非有奇迹发生。文栩既然不敢见我,除了有“缺陷”,我再也想不出别的可能了。如果是真的,我能不能把想象中的感情成功地延续到有“缺陷”的文栩身上?即便能做到,极度害怕面对现实的他恐怕也不会轻易应和。一想到前路,我顿时感到万念俱灰。
  “我最害怕的就是他有致命的缺陷,那对我对他都是巨大的难关。”我忧心忡忡地说。
  “你有预感了?”
  “他不见我!”
  “当初,你笃信他是完美无缺的!看你当时那股劲儿,即便他是魔鬼,也会飞蛾扑火。”
  “就事论事好吗?”
  “时间才过多久?你就开始害怕他有缺陷了。看来,誓言根本不可信!”
  “就事论事!”
  她依旧不依不饶地说:“看来你不过是好龙叶公,还是比较习惯花拳绣腿式的男女关系。”
  “你不了解,如果他有缺陷,绝不是一般缺陷!”我羞愧难当。
  “还是投降吧!有血有肉的人想做‘情圣’是很难的。别把他当回事儿好了,他不重要。对于你来说,舒鸣最重要!对舒鸣不满的时候,就偶尔红杏出墙,也是一种很不错的活法。OK?”
  我一筹莫展。
  “唉,算了,你好像一时半会儿也忘不了。去见见也好,一见就有结果了,不见永远是悬着的,你反而会把他想得越来越好。以我看,快刀斩乱麻,现在就约他出来!你要是不敢,我可以陪你一起去!”
  “不,现在先别忙着决定!”
  “怕我抢他吗?”
  我觉得她那句话很不该说,她应该知道,我在她面前很忌讳那个“抢”字。
  “别瞎说!他现在有事不能出来见面,过几天再说吧。”我烦躁地说。
  我没把文栩住院的事情告诉她。我该开始把秘密深埋了,埋在一个只有我自己知道的角落。
  “放心,你和那种男人才是一路的,我绝对不适合他,他也绝对不适合我。如果他在聊天室碰见我,早就被我的尖刻吓跑了,更别说发生什么感情了。看来,人家说来说去的所谓‘缘分’还是有些根据的……”她揶揄道。
  过了一会儿,她看了看外面的天色,匆匆地说:“好了,我们先不谈那个网络男人。你知道我今天找你有什么事吗?”
  我再次把她从上到下打量了一番,相对了这么久,她满身的喜气依然扎眼。
  “今天的打扮好像有点不一样,为什么?你不是最不喜欢红色吗?”
  她笑得似乎有些羞涩。“算你有眼力,知道从我的打扮上找突破口。唉,我都不知道该怎么和你说了。先跟我走再说吧!”
  “怎么,又换男人了?”
  她点点头,认真地说:“是的。不过这次可能是永久的了!不,应该说‘长期’的更准确点儿。”
  “又换了谁?”
  “先别问!我今天是专门来请你一起吃晚饭的。”
  我狐疑地跟着她出了门,不知道她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我也没兴趣问她,我猜她这次外出度假肯定是和新男人去的,不知在外面又演出了一场什么好戏。
  她拉着我逛了好几家商场,挑来挑去,才选定了两瓶进口香槟。看来她真是有什么值得庆贺的事情。
  傍晚时分,百合把我推上了一辆出租车,她自己坐在前排指挥着司机。随着车子临近目的地,我的疑惑越来越深。终于,我忍不住,问道:“这不是通往梁医生家的那条路吗?你在搞什么名堂?”
  她回头看了看我,笑而不答。
  出租车真的停在了梁医生家门口。我不解地说:“你要是还想做那种恶心的手术,不是来这里,该去梁医生的医院!”
  她还是不言不语,拉着我按响了梁医生的门铃。
  梁医生在门内兴奋地尖叫一声,很快把门打开了。他身着家居服,竟围了一个围裙,手里还拿着一把削菜的双刃刀。当我看见他身后的墙壁上贴着的一个大红烫金双喜时,不禁惊叫了出来。天!我瞬间明白了百合为什么把我带到这里。紧接着,一种不可思议的感觉强烈地袭击了我,我的周身很快起了一层鸡皮疙瘩。我看看梁医生,又看看百合,怀疑地摇了摇头。我非常不得体地说:“世界这么大,你们两个没有别人可找了吗?”
  梁医生突兀地说:“紫蝶,你还记得我和你说过,像我这样的男人眼观六路只会浪费时间力气,这辈子就盯紧你和百合两个美女的话吗?既然你给了我绝望,我只有抓紧百合啦。至于百合图我的啥,我就不知道了。”
  百合娇嗔道:“好啊,梁博士,原来你对紫蝶也存了歹心!”
  我笑了笑,一时还是回不过神来。
  梁医生看我对他们仍表示怀疑,赶紧跑回卧室拿了两个小红本,翻开来凑到我的眼前。他非常认真地说:“紫蝶,现在相信了吗?我这种人是不会乱来的。我和百合是办了结婚证之后才有肌肤之亲的哦。”
  百合紧接着昂首挺胸地站在了梁医生身边,不怀好意地踮起脚尖,居高临下地说:“怎么,你觉得我和他不般配?”
  梁医生甜蜜地望着百合说:“有什么值得沾沾自喜?站着的时候你是比我有优越感,但躺下来咱俩一样高嘛。”
  我和百合都被梁医生的荤话逗得笑了起来。她老练地对梁医生抛了个媚眼,又使劲拧了一下梁医生的耳朵。我在旁边几乎看呆了。做了那么多年的朋友,我还是第一次看见她小女人的一面。也许,这次的男人对她来说确实不一样?
  梁医生满面春风地说:“好了,你们先聊着,厨房里还有我的职责呢。”
  百合和我坐在沙发上喝茶。
  “这么大的事儿,你们怎么一直瞒着我?”
  “事情一弄成真的,反而不想轻易说出去了。后来我和梁医生商定,等关系十拿九稳了,再把消息公布出去。顺便给朋友们一个惊讶。”她笑道。
  “这回你和梁医生可真的爆了个大冷门儿。”
  梁医生做好了满桌子的菜。到了开席时间,屋子里还只是我们三个人。
  “好像少了一个人吧。”我脱口而出。
  话音一落,我马上就意识到自己失态了。但梁医生和百合却没有介意,齐声说:“是秦医生!”
  梁医生没等难堪生成,就抢着说:“我倒是想请他来,我和他是好朋友,他来我这里吃和玩都没什么问题。再说,我是最终的胜利者嘛,我接管了他曾经的女朋友,难受的应该是他才对啊!我之所以没请他,怕的是百合不舒服。”
  百合无可无不可地说:“我倒没什么不舒服的,现在也不兴什么从一而终。我和他走过一段路,分了手,也不应该成为敌人。”
  梁医生一拍大腿说:“唉,你怎么不早说,这还不成了?看来人与人之间最需要的还是沟通沟通再沟通啊!”
  梁医生很快拨通了秦医生的电话,叫他火速赶来庆贺。
  挂断电话,梁医生满足地说:“齐了,这下子齐了!等会儿酒足饭饱,刚好可以开一桌麻将。”
  梁医生一锤刚好打在百合的心窝里,她孩子般兴奋地应合着。
  我非常佩服他们的处世哲学,在他们眼里没有神圣,恋爱就是恋爱,结婚就是结婚,不过是一个人陪着另一个人走上一段路。并且,在那种非同寻常的事情上,他们竟能不计前嫌。从某个角度来说,他们的过分潇洒可以和不负责划等号。但是,起码他们的处世哲学对于消解烦恼痛苦是有效的。我和他们交往了那么长时间,竟一点也没学到手!
  那天夜里,四个人打完麻将已近黎明。我回到家里,脑子里乱成一团,怎么也睡不着。不过,惟一可以给我安慰的一件事就是百合终于找到了一个归宿。在我看来,她选择梁医生要比选择秦医生明智,梁医生比秦医生靠得住。不过,反过来想,秦医生那种人可能一辈子也不会向百合求婚。也许,人与人之间的缘分确实是注定的,特别是姻缘。
  终于熬到了文栩出院的那一天,林榭把我约到了“南海之波”酒吧。
  我知道,一个天大的谜团就等着林榭解开了。
  听着同样的音乐,坐在同一个位置,喝着同样的酒,对着同一个男人,我的心情却和初次来到“南海之波”时千差万别。那时,我把他当成了网上的文栩,而现在,我必须把他              当成另一个男人林榭。
  酒喝得很谨慎。因为彼此都非常清楚,这次见面的谈论中心将是文栩。也许,从今以后,我和林榭之间将永远横着一个真正的文栩了。
  三杯酒已经喝完了,两个人仍然沉默着。也许林榭和我一样,不知道怎么把话题引出来比较得体。我和他的关系变得尴尬而滑稽,因为两个人曾说过那么多荒唐话,做过那么多荒唐事。尽管那完全是文栩的导演和林榭的表演,但三个人无疑都成了那场戏的受害者。冷静下来,我也能够想象他们的痛苦和无奈。事到如今,也许一切还是得用“注定”来解释,谁也不能怪罪谁。
  他终于平静地说:“这次约你出来,是文栩的意思。”
  我急切地追问:“他怎么说?”
  “别着急,我肯定会把他的意思原原本本传达给你的。”
  我有些窘迫地低下了头,意识到自己的失态又间接伤害了林榭。但除了对他说声“对不起”,还能怎么样呢?我实在不喜欢依然通过林榭和文栩交往。
  他似乎看出了我的心思,忙开导我说:“不用对我感到愧疚。我不是已经把话跟你说清楚了?我不会再给你和文栩添乱的。今后,你就以最平和的心态和我交往吧,就当我们之间什么也没发生过。如果你希望和文栩长久交往,必须首先学会面对我。或许你有和他分手的那一天,而我和他却永远是亲如兄弟的朋友。你慢慢就会明白,他有太多太多的大事小事需要我出面打理。”
  我心里“格登”一下,也许我对文栩的猜测很快就要被证实了。
  我说了声“谢谢”。一句“谢谢”远远表达不了我对他的复杂感情。但是,在这种时候,很多话已经不能毫无顾忌地说了。我和他的缘分和故事都是文栩的设计,如今都已成了过去。对于这一点,他已经表现得比我更理智。
  他很快使谈话进入了正题:“文栩从医院出来,几乎是和自己进行了一场决战后,才叫我把你约出来的。他答应过你出院后‘见面’,兑现的时刻就在眼前。事情发展到这一步,他已经无处躲藏了。但是,他认为绝对不能让你在迷雾中和他‘见面’,那样做很不道德。他要我必须把事实真相全部告诉你,给你一个自由抉择的时间和心理空间!”
  他的那番话给了我的心脏一次最严酷的考验,它猛然间出现了一阵针刺般的疼痛,我赶忙用手压住左胸。
  “你不要过于激动。那场灾难已经过去了几年,文栩和他身边的所有人都已经习惯了。”
  “灾难?什么灾难?”我惊愕地问。
  他伸了伸手,做了个阻止我说下去的动作,沉重地说:“如果你想知道真相,就必须具备处变不惊的能力,何况你还想和他‘见面’呢?你现在的反应,恰恰是他最惧怕的。”
  我竭力使自己平静下来,文栩的影子已经在我心里清晰了三分。我心痛地说:“他被那场灾难毁了,是吗?”
  “在某种意义上可以那么说吧。”他痛苦地回答。
  我的心几乎跳出了胸膛。
  “那场灾难是我们回国后不久降临的。之前,文栩几乎是个完人:他是父母理想中的儿子,是男人理想中的朋友,是女人理想中的爱人……”
  “他被毁成了什么样?”
  他狠狠地抽了几口烟,才一字一句地说:“几乎把他头脑之外的所有优越之处都夺走了!”
  林榭的话犹如晴天霹雳,一下子把我击垮了。我握着酒杯,呆呆地望着他,发现心中原本很坚固的某种东西正在一点点地坍塌——渐渐地,我似乎明白了,那种坍塌的东西是我在文栩身上寄予的爱情信念,那种坍塌使我感到恐惧与绝望。那一刻,我几乎有躲在无人的角落痛哭一场的冲动。被灾难伤害的文栩的形象几乎完全清晰了,如果他真的出现在我面前,我有没有勇气一如既往地接纳他?甚至有没有勇气平静地面对他?需要我理智和清醒的时候真的来了,考验我对他的感情真伪的时候也真的来了!人类自私和世故的一面也紧跟着在我身上显现了!但是,除了上帝和神,又有谁能真正超越于残酷的事实之上呢?
  我全身颤抖着说:“他很惨吗?惨到不能出来见我的程度吗?”
  他啜了一口酒,艰难地说:“也许,用一个‘惨’字还不足以表达那场灾难给他带来的伤害……我来见你之前,他一再嘱咐我,一定要把所有的真相和细节对你说清楚,丝毫也不能隐瞒,必须使你在绝对知情的情况下做出抉择……但是,请你理解我,我说不出来。他身上的所有‘缺陷’都是为了解救我们三个兄弟造成的!这正是他灵魂高尚的有力印证!在我们看来,细数他的‘缺陷’无疑是对他最大的不恭和伤害——我们从美国回来不久,就在国内顺利完成了第一宗工程,四个兄弟去一家夜总会庆祝放松。深夜,正在包厢唱得起劲,大厅里忽然骚乱起来,紧接着传来了恐怖的惊叫声和奔跑声,灯灭了,眼前变得一片漆黑。我们本能地打开房门,浓烟和火焰立即卷了进来,才知道发生了火灾。没有逃路了,我们在五楼,就是跳楼也是一死。四个人都被吓呆了,眼睁睁看着火苗迅速逼近。忽地,文栩转身拉开窗帘,兴奋地狂叫一声:窗下有个大平台,我们有救了!我们几个还没反应过来,他就奋力拉开了玻璃窗。窗口只能容下一个人的身体,他完全可以抢在第一时间逃离,但他没有,而是把我们一个个推到窗前,不容置疑地命令我们赶快爬出去。在相互推让的几秒钟时间里,大火沿着地毯和沙发烧到了身边,只有几寸的距离了。浓烟呛得人几乎窒息,几张脸在灼人的火光里显出了青紫色。文栩使出浑身力气,猛地在我胸前捅了一拳。我第一个爬出去了,另外两个也紧跟着爬了出来。文栩终于艰难地爬出来时,却带着一身火苗……”
  我的胸膛憋闷着,泪充盈了眼眶。我想号啕大哭,喉咙里却发不出一丝声音。林榭说完那长长的一段话之后,我心中坍塌掉的那部分东西不仅恢复了原样,而且变得比以前更加坚固强大。那种愈来愈坚固强大的东西给我的身心注入了一股强烈的温暖和力量。
  停顿了一下,他用纸巾揩去眼角闪烁着的泪花,近乎乞求地说:“你能理解我吗?能理解我不对你细数他的所谓‘缺陷’吗?”
  我费力地点了点头。
  “开始的时候,他承受不了那种致命的打击,曾经数度试图结束生命。是我们几个患难兄弟最终把他从死神的召唤里解救了出来。不久,他在精神上就有了皈依。现在他生活得很平静。”
  我呆望着他,艰难地想象着文栩的模样。
  “文栩要我告诉你,在你经过充分的思考之后,无论做出什么样的抉择,他都能够接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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