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浪淘沙-第1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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子琦替我准备好了茶水糕点之后,开始轻手轻脚地收拾起周围的残碎砖石瓦砾。我饮了半盏茶,随手翻阅起来,试墨头先写了个妇人的命格,说是她与丈夫陈氏成婚当日,还未拜礼就被妖邪摄去。丈夫请教巫卜之人,算出妻子在西北方向,遂与未婚的邻居秦氏结伴寻妻。爬山涉水后,终于在无底洞中听到了妻子的呼救,丈夫让秦氏拉住绳子放自己下去,妻子爬上来之后,秦氏却将丈夫留在了洞中。最终,妇人为了保持自己的贞操,每日登上山冈顶期盼丈夫回归,后来人们就将妇人所登的山冈唤作“望夫冈”。
我看得有些不解,问道:“妻子每日都登上山冈,她怎么不带一根绳子将自己的丈夫救出来?难不成她跟隔壁未婚的秦氏又是一段‘环境影响长相耶’的故事?”
试墨讪讪笑道:“小仙刚写出一个大致概述,尚未润色,尚未润色。”他眨了眨眼,变出纸笔做记录模样,且十分殷切地将我望着,“尊上有何高见?”
我摸了摸下巴,随手接过打扫完毕的子琦递来的核桃仁,说道:“那个妖邪虎头蛇尾,倒是可以添一添戏份,不如改成那个妖邪原本是要掠去未婚的秦氏,只是不小心寻错了路,错手将隔壁的妇人带回山洞。妖邪发觉自己抓错了人,于是变作巫卜之人,将妻子的消息传到她相公那里。最后两个男人前来寻妻,妖邪看见自己倾慕的秦氏要致丈夫于死地,而丈夫却心地良善相信秦氏,且让自己的妻子获得生的机会。为此,妖邪移情别恋,看上了那个丈夫,放走了秦氏与妻子。秦氏贪图妻子的美色,妻子没有顶梁柱只得日日来此寻夫,可她又打不过妖邪,于是只得认命躲在山冈。天长地久之后,人们误以为妻子忠贞不渝,所以将此地唤作‘望夫冈’。”
子琦刚饮了半口茶水就被呛到了,我十分和煦地替他拍了拍背。
试墨下笔急飞,写得一手漂亮的狂草,他眼中的光愈来愈亮,闪得我眼睛都快瞎了。
当天我与他二人携手,写出了无数可歌可泣的凡人名册,到夜晚时,试墨还在奋笔疾书眼中光彩未退,本尊上心情甚好,摸着试墨藏起来的梨花白痛饮起来。子琦就着命格殿简陋的膳房,做了几道小炒,还特意将北海水君送得酿金钩鱼摸出来下酒。
我吃的很是欢畅。
时辰渐晚,广寒宫里的吴刚也挥舞起了斧头,斫木声有些催眠,我借着酒劲不由自主地昏睡过去。朦朦胧胧间,觉得唇上触到了柔软之物,香香甜甜的,像极了凡间的膏糖。
那膏糖如活物般动来动去,甜味儿丝丝缠缠,从舌尖绕到了心口。
我好像听到了谁的低低笑声,音色有些耳熟,只是记不大清。
第二日昏昏沉沉地起床,宿醉后头疼得紧,我穿衣打扮的时候无意中见到唇角有些红肿。
我抬手轻轻抚摸,真是奇了怪了,昨晚酒醉后也没有什么印象,难不成是我自己没留意将嘴角咬肿了?
子琦敲门进来替我挽发,脸颊有些发红,我关切地抬手探一探他的额头,不烫,没有风寒。
他咳了一咳,眼神有些飘忽,与平日里那副淡定模样大不相同。
我奇怪地盯了他一眼,问道:“子琦,你怎么了?看上去怪怪的?”
他笑了一笑,带着脸颊的红晕,更显得整个人富有俊美韵味,“没什么,昨夜做了个美梦,子琦很是开心。”
我哦了一声,随口道:“我也是,不过是个怪梦,有个很甜的糖还会动。”
子琦的脸更红了。
晌午时分,试墨魁星抱着满怀的书册扑将过来,笑道:“尊上尊上,您今日要出去么?”
我还在踌躇之时,子琦已经替我应了回答,他道:“今日尊上要去娲皇宫见一见故人,只怕魁星的名册是没什么时间来润色了。”
试墨蔫了下去,着实有些可怜。我看他这幅霜打菊花的模样,委实有些不忍,刚要开口说自己今日不出行了,子琦就暗暗拽了拽我的衣角。我回头一望,他可怜巴巴地望着我,眼中写着“想要出去”这几个字。
我哆嗦了一下,转回脸正色道:“子琦说的没错,本尊上的确是什么时间。再则,魁星你的职责就是掌写仙凡名册,太过依赖旁人对你也没什么好处,唔,本尊上这里还存了栈羽楼说书先生的几个话本子,就暂时借给你借鉴借鉴。”
他听了前半句话,霜打菊花的模样愈发枯萎起来,到后来听到栈羽楼说书先生的话本子,整个人抖了一抖,瞬间如同打了鸡血。试墨兴冲冲地接了过去,其是本只是琢磨着,应该用“夺”字更为贴切。他拿到了话本子,捧着先前那些名册开心地跑走了。
试墨魁星兴冲冲地来,开开心心地走,我暗暗缓了口气,开始问子琦为什么要说自己今日出外访友。子琦关切地说:“尊上昨日替魁星润色到夜半,饮酒沉睡,今日精神尚未养足,魁星怎能如此累烦尊上?”
他停了一停,笑道:“子琦听说三十六重天之皓庭霄度天的优钵昙花开了不少,那地方清净的很,尊上不必担心撞见其他仙友。尊上今日也需放松心神,不如就去皓庭霄度天赏花如何?”
我想了一想,还是摇摇头,道:“那花其实也没什么好看的,不过就是长相奇特了些,移植困难了些。”我摸了摸下巴,做深思状,“让我想想,哪里有好玩的地……”
那个“方”将吐未吐之时,我与子琦突然神情一凛,双双望向命格殿旁的十一殿下府邸的方向。
一道十分敏锐而熟悉的气机一闪而过。
子琦与我互视一眼,随即低声迟疑地开口,道:“这……这是殿下的……”
我缓缓点了点头,许小子消失多时,如今却赶在瑶池盛会之时再度显露气机……
这是个什么道理?
作者有话要说: 百花誓约下凡之典故,来源名著《镜花缘》。
而天庭与佛教相争牵扯出西游记之事,则来源于网络,云端适当融入自己的见解观点。
☆、【相思红线】
本尊上与子琦能够察觉,其他的仙友自然也能察觉。
清荣仙姬十分有眼色地前去凌霄殿请罪,只说自己无意中损坏了殿下曾遗留下的书画,导致内中气机流泻而出,才会让众位仙友误以为殿下曾经现身。
她还做小伏低地说,一切皆是自己不小心,还望天帝惩罚。
最终天帝罚了她困守百年,就不了了之了。
我听到消息后,微微笑着传信给青玄姐姐,当晚她就从下界的御剑山庄赶了过来。为了防止九重天的那位知晓,青玄姐姐变作一个普通的天族侍女进了许小子的府邸,我原本计划着同子琦前去偷听,奈何青玄姐姐早有预料,设下无形的屏障阻拦了一切窥探。
隔墙的耳朵探听不得,只得作罢,我招呼子琦一声,双双回了命格殿。
试墨还在正殿奋笔疾书,眼中绽放出来的光芒穿越墙壁,闪得我眼睛生疼。
我想起他方才兴致勃勃抱来的凡人名册,情不自禁地抖了一抖,子琦十分入情入理地提议说:“尊上,魁星这里一时半会儿停不下来,不若我们去四处逛逛?”
试墨眼中的光愈发耀眼起来,我赞同地点一点头。
出了试墨的府邸,我与子琦双双匿了身形,术法施展到最后的关头,昨日将试墨魁星挠得惨不忍睹的老猫子甩着尾巴从脚边跑了过去。我见它嘴里衔了条喷香的小鱼干儿,十分有目的地绕墙前行,于是招呼子琦跟上前,看看老猫子要将小鱼干儿送到何处。
反正也没想好具体的地点,就走到哪里算哪好了。
那只猫看着有些岁数,腿脚却十分灵敏,我暗暗唔了一声,估摸着是一只得道老猫。得道的老猫子兜兜绕绕转来转去,最终却引着我们来到了子琦提过的皓庭霄度天,优钵昙花的馥郁芬芳隔着老远送了过来,我鼻子抽了抽,没能忍住,逼出来一个响亮的喷嚏。
老猫子尾巴炸了炸,衔着小鱼干儿回头望了两眼,并没看见什么仙人身影。它咕噜了两声,继续朝前跑去,我正想着优钵昙花味道让今日的我有些招架不住,若是往深处跟去只怕自己少不得再来几个喷嚏。
刚有所打算去叫子琦的时候,老猫子突然停了下来,小鱼干儿“啪嗒”一声掉在玉石路上,裹了些仙尘。
我远远眺望过去,只见不远处茂盛的优钵昙花之中,那几个携手风流的男仙女仙们的脚下,两只如胶似漆的猫夫妻正在互舔顺毛。
毫无征兆,一种羞耻之感扑面而来。
这年头,连天界的猫儿都成双成对了,本尊上却还在单身。
心口被这对展示恩爱的猫夫妻划了一道,我抖了一抖,子琦以传心术问道:“尊上,你怎么了?”
我望向子琦,他正担忧地将我望着,那双眼睛泛着淋漓光泽,很是好看。
本尊上再度唔了一声,不行,这么适合做夫君的子琦怎么能像本尊上一样单身呢?
嗯,我得再次筹备着子琦相亲的事宜。
老猫子失魂落魄地走了,小鱼干儿被孤零零地遗弃在玉石路上,仙风一吹,优钵昙散出几片花瓣盖在死不瞑目的鱼眼睛上。这个情形,很是具有哲理韵味。
那仙风将花香再度送来,我压着鼻尖,只觉得今日着实有些不对劲,本尊上居然对优钵昙花的香气有些抵触。
于是,皓庭霄度天的优钵昙花没能欣赏,我们俩反而继续跟着那只老猫子绕来绕去。天路之上,来来回回经过的仙女天奴们可谓是络绎不绝,时不时还有几个身份地位颇为不凡的嘉宾手持贺礼进献瑶池。来往如此繁多之辈,却无一人注意脚下还有一只伤情的老猫子。
我瞧着有个面相甚是不客气的仙女虎虎生威地踩了老猫子的尾巴,猫还没叫出来,她倒是嫌弃自己的脚被硌到了。仙女捧着琉璃盏,左右晃了两眼,看见并无一人注意此处,直接抬腿将老猫子踢了出去。
她高傲地扬着下巴走远了,本尊上微微挑了挑眉尖。
半息之后,仙女甩了个狗啃泥,琉璃盏从脑门砸到脸上,最后“啪”的一声碎在面前。
那仙女哭得昏天黑地,本尊上没心思去管可恨之人的可怜之处,直接使了个春泥护花的疗伤术法将老猫子好生养护了一番。
我侧过脸望向子琦,他将将从仙女那里收回目光,眼底的亮泽还未褪去。
我压下匀到舌尖的那句“咱们淬玉宫有猫的粮食么”,转而去问子琦:
“怎么?你替她不满?”
子琦无辜地抬起手,漏出不知何时祭出的江山笔,柔声道:“子琦只是觉得尊上的处罚有些轻微了。”伴着子琦的话音,远处仙女的哭声突然升了个度。
我哼了一声,没做评价,只是嘱咐他拿出两条西海水君送的酿金钩鱼用来喂猫。
子琦甚是清俊隽雅地笑了一笑。
那只老猫子许是受了刺激,即便伤势彻底痊愈,也摊在路边一动不动。
我随手折了两根桂花枝子,用沁着花香的简易木箸夹了两条喷香的金钩鱼,递到老猫子脸前。
它鼻子微微一动,很是没有精神地望了我一眼,喵呜一声。
我放柔了些声音,“猫儿乖,天涯何处无芳草,何必单恋一枝花。”
老猫子刚要张口吞下金钩鱼,听了我这句话,很是有灵性地瞪了我一眼。它尾巴一扫,头一偏,直接抛开嘴边的美食跑走了。
我愈发没脾气地笑了笑,“这年头,连只猫儿都这么烈性……”
子琦还未接话,我又“哎呀”了一声,那只老猫子弃了金钩鱼绕墙跑了,不知是不是因为伤情太深的缘故,它窜到宫墙角时一个没留神就撞到了同样没有防范的来人。
子琦望着来人的模样,轻轻地咦了一声。
游碧仙君像是有些出神,被猝然间出现的老猫子吓了一跳,身形一晃,连连退后数步。
躲避的身法很是潇洒,只是除了那只炸了毛、挂在他脚边的老猫。那个小家伙不知哪里来的胆子,或者是今日种种事端已经让它忘记了自己不过是个颇具灵性的仙兽,它弹出爪子爬到了游碧仙君的肩膀上,对着那张俊俏的脸狠狠打了一巴掌。
我很是震惊。
而游碧仙君的反应举止,更是让我震惊。
他不但没有动怒,反而十分无奈地将它从肩膀上捧下来,接着小心翼翼地抱在胸口。
老猫子换了个舒服的姿势,爪子也没有闲着,它挥舞着利爪将游碧仙君的胸口衣襟撕成了布条。仙君一脸伺候家中祖宗的模样,既不敢打又不敢骂,好声好气地劝了半天,最终以脸上多添了三道血痕为代价,成功安抚了那只老猫子。
我见这一人一猫相处融洽的模样,才反应过来他们之间关系匪浅。
子琦一旁传心道:“前些时日,游碧仙君亲身赶赴北海,宣布天帝处罚旨意。我与他闲聊时,曾听他无意中提及自己新近养了一只顽劣的物宠,原来就是这只老猫。”
我望着那只终于有些精神的老猫子,忍不住啧啧两声,“也是游碧仙君性情好,换了旁人只怕还招架不住那得道老猫的爪子。”
看着伤情的老猫子也终于在主人的宽慰下渐渐恢复,我与子琦也开始琢摸着要不要趁他们增进感情之时无声无息地退去。将将转了半个身,不远处游碧仙君哄猫儿的声音就轻飘飘地传了过来:
“恩恩乖,我要寻了试墨与月老去办正事,待会儿再喂你小鱼干儿。”
本来这句话没什么大不了的,只是我还在纠结接下来要去的场所时,子琦就率先觉察到不对。
他问道:“尊上,游碧仙君方才撞上猫的拐角是通往晖云殿的吗?”
我一头雾水地点头说:“是啊,这又怎么……”
本尊上忽然停了口。
晖云殿本是个普通的宫殿,只不过近年来因为景色幽静别致的缘由,被天帝老头儿当作处理天界公务的别院。按照天界的时辰,游碧仙君片刻前已然领了天帝金旨,又怎么在如此短暂的时刻中再度拜谒?
再往深处思想,他方才一句轻描淡写的寻试墨魁星与月老,更是大有文章。
试墨仙君拜在魁星之下,职责便是撰写无数生灵的命格,近年来因为魁星渐渐隐退,职责依次划分,试墨的负责范畴也从亿万生灵转到了仙灵凡人身上。而月老的负责范畴,则与试墨魁星的仙凡命格相差了十万八千里,一个专门牵红线记善缘的姻缘簿能与试墨魁星扯上什么关系呢?
除非……
子琦与我交换一记眼神,他明白了我的猜测,我也读懂了他的意思。
若是同时观阅试墨魁星的命格册子与月老的姻缘簿,那就相当于洞悉了这人的命途与情缘。
起初是师侄许小子的气机显露,其次是清荣仙姬光明正大地请罪,紧接着九重天的至尊就派遣了方才领过圣旨的游碧仙君去请魁星与月老,目的则是为了命格册子与姻缘簿。
我暗暗哼了一声,想不到这次跟着老猫子四处转圈,倒是误打误撞发现了这团子故事。
慷慨奋笔的试墨魁星被游碧仙君请出了命格殿,我目送游碧仙君恋恋不舍地撒开手,让那只老猫子自行跑回去,结果游碧满腔心绪被老猫一记强而有力甩尾毁了个干干净净。。
试墨很是疑惑地问:“脾气这么大的猫儿,你是怎么有毅力养下去的?”
游碧仙君此时的情形很是让人难以理解,他眉眼里的宠爱波光粼粼,连声音中都不由自主地沁着柔和:“你不懂,这就是乐趣。恩恩只敢对我一个人凶,换做旁人它还不敢挠呢……”
试墨魁星情不自禁地抖了一抖。
我也忍不住抬手拂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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